白箫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一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忙起身打开了门,却见盲眼外婆神情忧郁地站在门外。

“孩子,快去见你姥爷,他有话说。”

白箫一听沈英杰叫她,连忙到外屋梳洗了一番,急急赶了过去。

一进门,就见徐永已经在那里了,沈英杰则穿戴整齐,床边还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姥爷,你这又要去哪里?”她忙问。

“当然是去救人!昨儿我累了,也没跟你说,你那掌柜爷爷现在被关在玉龙山庄的岛上。这是徐永跟你大师兄打探到的消息。”

白箫之前从未将云台山庄的事跟玉龙山庄联系在一起,所以听到这里不免十分惊愕。

“玉龙山庄?姨夫姨妈为什么要把掌柜爷爷关在那里?难道诬赖掌柜爷爷偷钱的事跟他们有关?”

“哼!我看不是跟他们有关,倒像是他们主使的!”徐永插了进来,“近来,谢三爷常跟林庄主在一起,七天后,又要举行他跟林小姐的婚礼。我看陈掌柜这档子事,要没林庄主撑腰,谢三爷也没这胆量。”

白箫想,看来这事八成是真的了。

其实,她从小就认识林涌泉,印象中,他就是个神情倨傲的英俊男子,看人时,眼睑总是低垂着,好像被他看的人都是他脚底的蚂蚁。

他几乎没跟她说过话,她只知道,他总不在家,他妻子一年也跟他说不上几句。她也从没见他亮过功夫,只听林清芬说,她爹可以徒手劈断一棵树。她不知道林清芬是不是在吹牛,但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无法亲近的“远房亲戚”。然而,她成亲时,义父生病时,他都曾尽力帮忙,所以她也曾觉得他是云台山庄可依赖的亲人。可没想到,陈掌柜被诬赖偷钱,他也有份,然而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也说得通。她早听说这位姨夫不仅在功夫上深藏不露,在生意场上也是个狠角色,北街不知有多少店铺被他逼得破产,如今有云台山庄这么大块肥肉在嘴边,岂会放过?

成了云台山庄庄主的谢剑云一旦成了他的女婿,他不等于一条腿已经跨进了云台山庄的地界?而若他要掌握整个云台山庄,陈掌柜焉能不除?

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徐永说得有理,陈掌柜的被害就是林涌泉主使的。

沈英杰道:“既然我老友尚在人间,事不宜迟,我今天就得下山去救人。七天后,谢剑云要与林清芬在玉龙山庄举行婚礼,正是好时机。”

“他们怎么会在玉龙山庄举行婚礼?”外婆突道。

“谢三爷是入赘玉龙山庄的。”

“这事我婆婆能同意?”白箫奇道。

“夫人现在病怏怏的,也管不了这些了,这事都是林庄主说了算。”

徐永道。

“总之,婚礼那天是动手救人的最好时机。我们下山后,便跟徐庆和展鸿飞会合,他俩这些天会将玉龙山庄的地形图弄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怎么上岛救人。”

“那我呢,姥爷?”白箫问。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虽说你武功差,但总也可添个人手。”

这时,就听盲眼外婆在一边劝道:“你的伤还没好,先养两天再下山也不迟。”

“我岂能眼巴巴看他被人关着?再说我们都七十多了,谁知还能活多久?我要是不去,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他。我是非去不可的,你别劝了。”

盲眼外婆还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

白箫看看外婆脸上的神情,说道:“我看要不——”

“要不什么?”沈英杰大概以为她也要劝他多等两天,便朝她瞪了一眼。

“我是想说,要不我们带姥姥一起下山吧!”白箫道,“我在离宿城不远的费县有一处房,名叫‘怡园’,面积甚大,我想让两老跟我们一起住那里去。这里练武固然好,但姥姥眼睛不济,万一有什么病痛,又缺医少药,没人照顾。我婆婆她们均在宿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一直惦记着她们,既如此,何不下山相聚,免去思念之苦呢?”

白箫的一席话让盲外婆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清泪,哽咽道:“外孙媳妇,你看到姥姥的心底里去了!师兄,今天,我要说几句藏在心底里的话。我当家的屈死了这么多年,我还没为他报仇雪恨,连坟也没上过。我对不起他啊!”

白箫从未听姥姥提起前夫文镖师,总觉得两人感情淡薄,她心里只有沈英杰一人,现在才知道他们夫妻尚有情谊在,外婆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留着亡夫的位置。

“我只想有生之年能到临沂去给他修修墓,带两个女儿去祭拜。”

盲外婆抽抽搭搭地说。

沈英杰低声道:“你不说我也明白。我怕你伤心,前次下山早就偷偷地去墓地祭拜过他了。这次我又先去祭拜了。他的墓修得很好,也有人管。据说你的大女婿——我徒弟士清以前派当地人专职看管的。

后来士清殁了,你两个女儿接着叫人看墓。你放心,文哥的事我哪会不记挂?等这些事了了,我们一齐去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那又得等多少天?我……更想看看活人呀!我的女儿!我的两个女儿!我的眼不能看见两个女儿了,我的手也可摸摸呀。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我也快入土了,你就先了却了我这一心愿吧!”外婆呜咽道。

沈英杰听罢,半晌无言。

“也罢,那咱们就一起下山吧。”最后他道。

四人当天中午便整装出发。此番,白箫已不像以前那样女扮男装,而是恢复了女儿装。不过脸上、手上抹了些黑粉,扮做一个村姑。一路上,几人极其小心,晓行夜宿,约莫走了十来天,才来到费县。

怡园仍是当日白箫离去时的样子,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屋里倒是拾掇得挺干净,只是一个多月无人居住,家具物什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丫头,这就是你说的怡园?地方可不小。”沈英杰进门就大声道。

“是啊,少夫人,这地方看上去不错哦,院子够大,又有三进房,到时候,如果荷萍和丁二他们来的话,地方也足够了。”

白箫见他们喜欢自己购置的宅子,不免心中欢喜,便道:“永叔,你把云香也带来吧,这里有的是地方。”

徐永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她碍手碍脚的,带来做什么?”

“永叔,别见外了,今后大家住在一起,都是自家人。再说,我也怪想她的,一时半会儿,如果回不了山庄,我就打算在这儿落户,如果云香过来,还能给我做个伴。”白箫笑道,她看见盲外婆面前有十几块小石头,忙上前扶着绕开,“姥姥,小心啊,这里有石头。”她心里纳闷,路中间怎会有这么多石头?

“呵呵,好,好,”外婆一边答应着,一边东张西望,“院子里一定种了不少花吧,可惜我眼睛不好,看不见……”

“现在还没种呢,等以后荷萍和丁二来了,让他们种。”白箫说罢,又兀自担心起来,“就是不知道庆叔会不会将他们带来。”

“少夫人,我和沈老爷子上次离开玉龙山庄的时候,就跟徐庆和展大爷商定,初四中午在费县的马场碰头。初四就是明天,到时候,我跟他们说好,让他们来见少夫人时把荷萍他们也带来,这不就成了?”

“好啊!那我们这怡园就热闹了!”白箫拍手叫好。

“他们现在一个在厨房帮忙,一个在伺候文兰夫人,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听说林庄主要纳妾,文兰夫人一气之下就搬到云台山庄去住了。大概也是心情不好,她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荷萍要是知道能回来继续服侍少夫人,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谁要纳妾?”外婆问道。

“就是你那小女婿!”沈英杰大声回答她,“就冲他在园子里设这么多机关,我就知道此人非善类。你想想,若那园子里没猫腻,他干吗搞这些东西?现在又把陈南城关了起来,我看啊,哼!我那徒儿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几句话说得白箫心惊肉跳。难道外公是想说,义父的死也是林涌泉一手造成的?仔细想想,还真的大有可能。他现在跟谢剑云勾结得如此紧密,没准谢剑云早就被他收买了,如果他们当初里应外合,一个是从小养大的徒弟,一个是交往甚密的至亲,那义父必定防不胜防。

事实上,义父也是真的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这么说来滨哥的被劫,还有张神医的被杀,也许都是他们所为。对了,还有幽莲姐的失踪,一定跟他们也有关系!

想起夏幽莲,白箫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也不知幽莲姐姐到哪儿去了。”她低声道。

“她是郎中的老婆,也许有人觉得她知道些什么,把她劫走了。”

徐永道,说罢又忧心忡忡起来,“那人既会在此地劫人,这宅子恐怕也不安全哪。”

其实白箫之前也曾考虑过要把怡园卖了重新置间新宅子,但后来一想,匪徒劫走夏幽莲无非是为了从她嘴里获知那两件物品的去向,而旁人对此一无所知。且夏幽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劫走她不费吹灰之力,而今宅子里的人都会武功,想再来骚扰就没那么容易了。因而她相信,匪徒是不会再来怡园的,一来,怡园没有他需要的人,二来稍不留神也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她觉得怡园这宅子,仍可安心居住。她只是觉得奇怪,对方怎么会知道怡园的所在。

而且,即便要劫走夏幽莲,也不必连丫头也一起带走吧。同时带走两人,他就不怕麻烦?莫非,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胡思乱想之际,看见徐永仍看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便道:“那人劫走幽莲姐自有他的目的,他既已把她劫走,便不会再来。”

“可是……”徐永欲言又止。

沈英杰却笑道:“我倒巴望他再来,他一来,咱们正好逮住他,我倒要看看这龟孙子长什么样!”说罢,一脚踢开了外婆面前的石头,其中有一块滚到白箫的脚下。

白箫捡起来一看,那块石头像是被打磨过一般,周身圆圆润润的,一边泛白,一边泛黑,泛白的那边还闪着亮光,她再弯身去捡别的石头,都一模一样。

“这些石头好奇怪。”白箫捡起其中一块递给沈英杰。

沈英杰拿着石头端详了一会儿,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怎么着?是什么稀奇的石头?让我摸摸。”盲外婆伸出了手,白箫忙又捡起一块放在她的手里,“嗯,嗯,这石头圆圆的、滑滑的,委实好玩,是不是有人去海边捡来的?这里有海吗?过去我年轻的时候在海边也捡过这样的石头。”

“宿城临海,这里离宿城不远,也许真的是从海边捡来的呢。”白箫道。

盲外婆正想说话,却听沈英杰道:“这不是从海边捡来的,海边的石头我也见过,没一个是这样的。我看这是用内力震碎的。”

“用内力震碎?”白箫愕然。

“这种功夫名叫‘一元功’,是蓬莱派的秘传内功之一,我虽未练过,不过我知道,练到第九层的话,便可在五米开外御气杀人。就是说,只需集中心力,向敌发掌,便可轻易杀人于无形。它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既可震碎敌方的五脏,又能保持其五脏的各自形状,因而受伤者通常不会立即就死,体力好的,还能撑个半天一天,我知道过去有个高手挨过太师祖一掌,曾经撑了三天才死,”沈英杰见徐永已经背着行李去了内屋,便低声道,“那时找了你爹来验尸,剖开身体一看,所有脏器的周边都保持完好,但中间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好厉害的功夫啊!”白箫不由赞道,又问,“可它跟这些石头有什么关系?”

“这功夫最初就是拿石头来练的。”

这时盲外婆插嘴了:“这既是蓬莱的不传心法,怎会在这里出现?

莫非是蓬莱派的人劫走了那个、那个叫什么的?”

“夏幽莲。”白箫道,盲外婆的话也是她想说的。她和盲外婆一起朝沈英杰望去。

“蓬莱派也不是人人会练。”沈英杰道。

“那谁会这功夫?”

沈英杰眉头紧皱,隔了会儿才道:“据我知道,现在只有掌门人青木和玄净师伯会练。青木是我们这辈人中唯一会一元功的人。”

“青木。”

对于白箫来说,这个名字让她想到的只是徐永向她描述过的情景。

在树林里任人厮打,最后扑倒在对方怀里,任由那人的手穿过发丝。

徐永说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只有牵着“李公子”的手穿过长廊的时候,嘴角才会泛起微笑。而在外公嘴里,他却是个世外高人,蓬莱派的掌门人,唯一会一元功的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在思忖间,忽见徐永脸色惊慌地跑了过来。

“少夫人、沈

老爷子,快来看,后面有个死人!”

死人!白箫大惊,不及细想便跟着徐永穿过房子,奔到了后院。

徐永所说的死人在后院马场的一大片杂草里。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尸体脸上的肉也缩了进去,看上去神情异常恐怖,但白箫还是一眼便认出,这是她买来伺候夏幽莲的丫环小青。她当初也曾检查过房子,可惜未来过马场,因而当时竟没发现她。

沈英杰命令徐永将小青的上衣解开。徐永有些踌躇,白箫知道他是因为男女有别,虽然小青已死,可终究是个女的,于是鼓起勇气,自告奋勇道:“让我来吧!”

沈英杰看着她,问:“你不怕?”

“不怕。”白箫说的是真话。可能是从小看过不少尸体的原因吧,她从来没怕过死人。况且,若她当初没有买下小青,她便不会遭此厄运,因而她对小青心存愧疚,觉得自己应该为小青做点什么。

沈英杰见她神情镇定,便满意地朝她点点头道:“你且解开她的上衣,看看她的胸口可有一个圆形的印记。”说罢,他拉着盲外婆和徐永退出几步。

白箫依言行事,待她解开小青的衣服,果真发现她前胸有块印记。

“瞧见了没有?”沈英杰问她。

“有是有,可印记不是圆形的。”

“不是圆形的?那是什么形状的?”沈英杰似很惊讶。

“是……”白箫看了半天道,“好像是个掌印。”

沈英杰越发狐疑,“怎会是个掌印?莫非传闻有误?”他自言自语道。

“你在啰唆什么,那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盲外婆推了推他。

“如果是一元功,那印记肯定是圆形的。一元功讲究的就是一个圆,什么都是圆的。不过老实说,我也从未见过被一元功杀死的人,这些都是听来的……”接着又自言自语,“莫非是青木?可他失踪有十年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确定这个掌印是谁留下的了。但若就此掩埋了小青,所有的证据就会消失殆尽,那就太可惜了。怎么办呢?白箫忽然想到了爹过去的做法,她见过,但从来没试过,而且想想也有些可怕,但若不这么做,实在是别无他法。

她沉下气,说道:“永叔,给我拿把匕首来。”

徐永有些疑惑,但还是拔出腰间的匕首递给了她。白箫接了刀,双膝着地,在小青的尸体前跪下,双手合十道:“小青妹妹,我这么做是为了抓住杀你的凶手,若有得罪之处,请勿怪罪。”说罢,磕了三个响头。

“少夫人,你这是……”徐永更是疑惑。

“这孩子怎么啦?”盲外婆也问。

白箫没理会二人的提问,闭上眼睛又默默祈祷了一番,才鼓起勇气将匕首刺入小青的身体。她听到徐永惊呼了一声,沈英杰也发出一声低唤,然而当徐永要奔上来阻止她时,却被沈英杰一把拉住。

“让她去!”

“可是少夫人……”

“你家少夫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少管闲事!”沈英杰喝道。

他们说话的工夫,白箫已将小青胸前的掌印剥了下来。她将这张人皮小心翼翼地包在自己的罗帕中,随后站了起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把罗帕扔掉,还想吐,只觉得胃里翻腾,眼睛发酸,腿发软。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让自己站定。

其实,她并不能肯定,自己今天做的事是否真的能助她找到凶手,但是她想,只要回无锡找到父亲当年验尸的山洞,便能找到父亲撰写的相关文稿,只要能找到那些文稿,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什么都知道。

她看见沈英杰他们正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注视着自己。

“我会把它洗干净。我想,它会有用的。”她道。

说罢,她便扭身向厨房走去,她知道那里有干净的水。她听见身后沈英杰在对盲外婆说话:“她果真是远樵师叔的女儿。”

这日晌午,徐滨正跟丁灏在练功厅练习新学的剑招,沈皓清忽然飘然而至,慌得两个弟子急忙收招行礼。

“这几日,他可有进步?”沈皓清在两人面前站定,问道。

丁灏躬身道:“禀师父,小师弟的功夫已大有精进,不信师父可考较他。”

徐滨本以为沈皓清会真的考较他的武功,没想到,她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便冷冷朝他射来。“你既在林涌泉的小岛上待过八个月,又去过玉龙山庄,对那里的地形应该十分清楚,可否画一张玉龙山庄和那三个岛的地形图?”她问道,像是在跟他商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徐滨心里一动,莫非沈皓清已打算行动了?也好,早点随老道姑突袭完林家,他也好早点折返山庄做他的少庄主,当下便道:“三个岛中,弟子只去过其中的紫薇岛,至于玉龙山庄,弟子也只去过两次,但弟子一定会竭尽所能画出地形图。”

沈皓清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道:“玉龙山庄我也去过一次,你画了给我,我便知道你用不用心。我限你两日之内完工。”

徐滨心道,你既去过,何不自己画图?难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幸好我从小跟林清芬在玉龙山庄玩过不知多少次,不然若真画错了,你岂不是要把我当成了奸细?若你把我看做是奸细,会怎么对我?废我武功,打断我的手脚?徐滨想到这里,便觉浑身发冷。爹以前常说,江湖险恶,以前他没任何感觉,现在却不得不信。

“弟子遵命,弟子一定在两日之内完工。”他恭敬道。

沈皓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滨想,蓬莱派也算是名门正派,“蓬莱四子”更是名震江湖,可这四个人,武功虽高,却一个比一个阴险。就拿这沈皓清来说吧,表面上她找林涌泉的麻烦是要找回妹妹,可其实,根据徐滨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他认为她想通过妹妹找到玄净太师祖的可能性更大。当年玄净隐修时,是将皓月一起带离蓬莱岛的,这些年,沈皓清一直在苦苦寻找她俩的踪迹。至于她为什么要找师父,徐滨认为,无非是为了五真碗和掌门之位。青木和皓月的往事在弟子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沈皓清不会不知道,徐滨毫不怀疑,假如她听到了什么风声,一定会在玄净的面前添油加醋,从而劝说玄净改弦更张,将秘笈和掌门之位传给自己。总之他没从沈皓清那里看出一丁点姐妹情深的迹象。在他眼里,沈皓清就是个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称霸武林的女魔头。

至于甘傲天,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如今见了,感觉他的功夫也确非浪得虚名,只不过,在徐滨看来,他也决非什么大英雄,只是一个偶尔学到好功夫的大肥猪罢了。徐滨想,他长得如此之丑,年轻的时候,一定谁都不喜欢他,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他只能把所有时间用于练武,而可悲的是,就算他真的称霸武林,他也不可能被万人景仰,只会被当成个大笑话,因为没有人会敬佩一只猪,哪怕这只猪会飞。大概就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暴戾自私吧,竟然为了学武,将自己的师弟囚禁在蓬莱岛达十年之久。真不知道那个青木是什么人,为何会甘心被囚禁。他是蓬莱掌门,难道打不过甘傲天吗?

玄净为何会选这么个武功不济的人当掌门?

还有那个排行老大的绝命刀觉乘,谁也没见过,但听说当年他是因为杀了自己的老婆,事情败露后,迫于无奈才逃出蓬莱的,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滨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此次若非形势所逼,我决不会跟这群人为伍,相比之下,我回山庄当我的少庄主可比跟着他们闯江湖安心多了。

这时,就听丁灏问道:“师父要小师弟画地形图,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沈皓清看了丁灏一眼:“再过七天,林涌泉的女儿会在玉龙山庄举行婚礼,那便是我们突击林宅的好时机。”说到这里,她稍微缓和了下口气,“这林贼诡计多端,我只怕到时候我们会吃亏,所以才让你们的小师弟画张地形图。”

“师父,婚礼当天,林贼一定会多派人在庄子里巡视,况且他也可能会请江湖中的朋友到场,我怕……”丁灏欲言又止。

“你怕什么?”沈皓清盯住他的脸问道。

“我怕明攻的话,我们势单力薄,恐不是林贼的对手。”丁灏忧心忡忡。

沈皓清听了他的话,却笑了起来:“你们二师伯仗着自己武功高,最喜欢大张旗鼓地冲撞别人的家宅了,当年他就是这么扫平红筹寺,抓走青木所有的弟子的。如今既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何不让他打头阵?再说他和他的弟子,人本来就比我们多。”

“那我们干什么呢?”丁灏又问。

“我们?到时候大家扮作客人混入现场,伺机行事。”沈皓清说完,又吩咐道,“现下他们住在邻县的赵村,你今日下午便带上我的信笺去走一趟,早些通知他们,也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可今天下午,小师弟的地形图还没画好呢。”丁灏道。

沈皓清回眸横了他一眼。

“别小看了你们二师伯。他要去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在他的掌握中,哪需要什么地形图?”她恶狠狠地说道,又干笑了两声,才离去。

林清芬正在房中看书,丫环在门外笃笃敲门,林清芬应了一声,打开门,却见紫霞坛主站在她的门口。林清芬有些诧异。两人虽认识,也说过几句客套话,但贾秀芹直接造访,却还是第一次。

林清芬请她入内,先客气地施礼。

那女子裣衽了,微笑道:“小姐,先请原宥我冒昧来访,小女子然后才敢开言。”说罢,又殷勤作礼。

贾秀芹本是个绝色女子,虽一身素服,不戴饰物,却更显雅致。

林清芬被对方风韵所慑,又顾忌她是父亲的情人,便客气地说:“坛主不必多礼。咱们坐下说话。”

贾秀芹坐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林清芬被她看得颇不自在,便问道:“坛主有何事找我,不妨直说。”

贾秀芹微微一笑道:“我今天来,与小姐的风流韵事有关。”

林清芬一听这句,脸色当即一沉,道:“我敬你是长辈,你倒恶语中伤起我来?你是什么人?敢对我说这种话!”说罢,已伸出了粉拳。

贾秀芹轻蔑地一推:“既已怀了身孕,就小心着点!孩子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林清芬更是气急,但又一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确实得小心护着,若真掉了,滨哥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再看贾秀芹,虽已三十多岁,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容貌武功样样出众,又得父亲的专宠,倒也不能跟她闹得太僵,再说也不知她今天到底所为何来,也罢,先问清楚再说。于是恨恨地收回手掌,冷冷地道:“坛主今天来,不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些的吧?有话就快说!”

贾秀芹别过头,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小姐呀小姐,你虽是绝色,可惜不是佳人,举止有若母夜叉。男人只会被你的色所惑,但不会爱上你这号人。”

林清芬又一次被击中要害——她内心深知滨哥不爱自己,爱的是徐玉箫!

她做梦都想把滨哥拉回来,可是,她能拉回他的身子,能拉回他的心吗?她没把握。

她略一回头,见贾秀芹正瞧着自己,忽然间,她想到,她既知道我怀的是滨哥的孩子,看来对我的事早就一清二楚,不用问,那定是爹告诉她的。其实她很想找人商量商量自己的事,可娘是个蠢人,爹事儿又太多,从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做。看这贾秀倒像个聪明人。她既是个知情人,今天一进门又提起我的事,莫非,她是想帮我?

林清芬想到这里,俏脸上浮现笑意,福了一福,道:“刚才失礼,请姐姐见谅。”

贾秀芹也笑道:“不敢。其实我今天也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有秘事来找小姐商量。”

“请道其详。”

“你爹今天晚饭前,得了消息,徐玉箫日前住在费县的怡园。”

林清芬一惊,随即咬牙切齿道:“她终于出现了!我叫爹立即带人去杀了她!”说罢,便要起身。却不料,贾秀芹一把将她按住。

“此番跟她在一起的人中,有个高手,因而若是派一般人去,不仅不能杀了她,反而还会落入她手,到时候,她若用点刑,只怕早晚要泄露你爹的名字。但若你爹自己去,又太显眼。你爹在宿城当庄主,家大业大,岂能明目张胆地杀人?若是这样,别的不说,官府也不会放过他。你说呢?”

“那怎么办?”林清芬急道。

贾秀芹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只有你出面最妥当了。”

“我?”

“对啊,就是你。”

贾秀芹将计谋说了一遍,林清芬只听得身子发颤,汗水淋漓。

“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不怕她不中计,到时候,就看你会不会演戏了。”

贾秀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只觉得贾秀芹的手冷得像冰。

“你如此安排,我爹难道会答应?”林清芬怀疑地看着她。她不相信爹会让自己去冒险,况且她也担心自己跟徐玉箫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去撕她的脸。

贾秀芹又是微微一笑。

“这计谋是我跟你爹共同商议的。你爹日前正在秘练神功,他哪有那么多工夫为你去对付徐玉箫?小姐,你也该为自己的事出点力了。

若是杀了徐玉箫,你等的人早晚会回到你的身边。”说到这里,她的口气又变得绵软起来,“小姐,这事说起来难,做起来可不难,你的肚子就是你的挡箭牌,再说,你总会哭吧……”

听上去像是在教她怎么做,可是,我真的能骗过徐玉箫吗?林清芬心里还真的没底。

白箫刚起床,徐永的声音就在房门外响起:“少夫人,少夫人……”

白箫忙打开了门,问道:“可是徐庆他们来了?”

徐永气喘吁吁,待缓过一口气来,才道:“他们都来了,徐庆、展大爷,丁二、荷萍都来了,现在在厅里候着呢。不过,还有个人,你肯定没想到。”

“谁啊?”白箫忙问。

“是林小姐。”

“是她?”白箫可真的没想到,“她怎会跟他们一起来?”

“徐庆和展大爷说,他们到怡园的时候,发现她昏倒在附近的一条小河边。”徐永突然压低嗓子说,“徐庆他们都怀疑,林小姐是要寻短见。”

“寻短见?”白箫吓了一跳,待想再问几句,徐永催道:“少夫人,快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白箫也急着要见众人,便披了件出客的衣服,跟着徐永来到了大堂。

荷萍首先看见了她,立即欢呼起来:“少夫人!”喊罢,眼圈已经红了,这才弯身施礼。白箫的鼻子也酸酸的,连忙将她搀起,说了几句安慰话,随后丁二和徐庆一起上前给她行礼。

“少夫人,你上次那么一下,可把我吓坏了。我后来怎么等也等不到你,要不是展大爷过来告诉我你失陷了,我还以为你自己回去了呢。”徐庆粗声笑道。

“胡说,我怎会丢下庆叔自己跑了?”白箫假装生气,她一回身,见大师兄在自己身后,忙拱手致歉,“大师兄,上次的事全怪小妹鲁莽,让大师兄操心了,小妹给你道不是。”说罢,便作了一揖。

展鸿飞微笑着皱眉:“小师妹,你上次的确是太鲁莽了,以后千万不能再莽撞行事了。”

“是,小妹记住了。”白箫笑道。

这时,她想到了林清芬,可是环顾四周竟不见她的人影,便轻声问展鸿飞:“大师兄,我听说你把林师姐也带来了,可有此事?她人呢?”

“她在离怡园不远的庵堂里。”展鸿飞道。

白箫松了口气。她对林师姐本没什么特别的成见,只觉得这个师姐平时有些娇气罢了,可如今既怀疑她爹就是谋害义父、劫走滨哥的罪魁祸首,所以不能不防她。她刚才还在担心她若来到怡园来,会不会将他们的行藏告诉她爹。现在,既没有来,她便放心了。

“你们怎么会遇到她?”她问道。

“她昏倒在附近的河边,我们便将她抬上车,送到了庵堂。如今庵堂的师父正在照顾她,至于她为什么会到此,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请郎中给她把过脉,那郎中说,林师姐已经身怀六甲。”展鸿飞道。

白箫大吃一惊。如此说来,她是要挺着大肚子嫁给谢剑云吗?孩子的父亲是谁?婚期就在后天,她为何会流落到此?而且,平常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出行总有人跟着,今天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展鸿飞似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她从来任性霸道,此番又不知是跟谁闹别扭,自己逃了出来,我回宿城时,就将她带回。你无须挂念她。”

可她总是自己的同门姐妹,再说她爹是坏人,她未必是啊。

“我想去见见她。”白箫道。

“不行,万一她知道你在费县,回去告诉她爹,那就糟了!”展鸿飞立刻反对。

可白箫主意已定,她道:“我很久没见她了,想跟她说说话;再者,既然掌柜爷爷被她爹关在玉龙山庄,我正好可以向她打听打听。或许,她能说出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还有谁比她更熟悉玉龙山庄?”

她这么一说,展鸿飞便不吭声了。

其余人一合计,也都觉得这时候去探探林清芬的口风,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那日中午吃完午饭,白箫便和展鸿飞一起策马来到距离怡园不远的尼姑庵。

林清芬被庵里的师父安置在一间简陋的客房中,白箫还没进门,就听到林清芬在屋子里抱怨:“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床那么硬,椅子是破的,连喝水的碗都是破的……我不要盖,我不要盖!谁知道这被子谁盖过,好脏啊……”

一个温婉的声音劝道:“施主,若你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我情愿着凉!对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把我送来的?”林清芬蛮横地问道。

“是你师兄把你送来的。他说等会儿会来看你!”

“师兄?他姓什么?”

“不知道。他只说,他会再来看你。施主,你休息一下……”

“行了行了,你先走吧……”

白箫几乎能看到林师姐不耐烦地朝尼姑挥手的情景。她还是一点都没变,白箫心里叹了一声,想要推门进去,那位尼姑正好出来,见到他们,她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有劳师父了。”展鸿飞忙还礼。

那个尼姑朝两人谦和地一笑,款步越过他们,朝走廊尽头走去。

“门外是谁啊?”林清芬在屋里娇喝一声。

“是我。”展鸿飞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推门进去,白箫也跟着进了门。

林清芬先看见展鸿飞,脸色还很平静,待看见白箫时,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

“你!徐——”她似乎蓦然想到了白箫的身份,改口道,“表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展鸿飞代白箫回答:“你表嫂为了找你表哥四处游荡,我也是在路上偶然碰到她的。她听说你在这里,特地来看看你。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后天就要成亲了吗?”

提到成亲两字,林清芬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提成亲!我不要成亲!”她叫道。

展鸿飞皱皱眉头。“这又是怎么啦?成亲不是好事吗?”他耐着性子问道。

“我不管!我不要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贼子!他是什么东西我最清楚!可是我爹根本不听我的,他说,我若不嫁给他,他的脸没处搁!我不管!我不想嫁他!”林清芬一边哭,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白箫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林师姐,你别这样,成亲是好事啊,而且,谢……三师兄一直对你很好……”

“哼!他是对我很好,可他还不是看上了我家的钱?”林清芬冷笑道,“若不然,他也不会跟我爹合谋让陈掌柜进大牢了。”

白箫一听到“陈掌柜”三个字,心不由一动。

“师姐,掌柜爷爷的为人我知道,他是不可能吞义父那么多钱的。

如今他下了大牢,可怎么办啊?”白箫的焦虑倒不是装的,她一边说,一边看林清芬的反应,“你是你爹的掌上明珠,要不你回去求求你爹,让官府放了掌柜爷爷,如何?”她恳求道。

林清芬掏出罗帕拭泪,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官府早不管了,陈掌柜现在在我们家呢。”

展鸿飞斥道:“你别胡说八道了,陈掌柜下大牢的事,宿城谁不知道?”

“谢剑云跟县太爷吃了顿饭,就把陈掌柜赎出来了!他原本被关在云台山庄,后来又送到我爹那儿去了。我听说,陈掌柜把地契账簿都藏起来了,他们就是想叫他把这些交出来!”林清芬说完瞪了展鸿飞一眼,怒道,“这事是谢剑云告诉我的!不信拉倒!”

展鸿飞和白箫又对视一眼。

“林师姐,你可知道掌柜爷爷现在关在你家何处?”

“知道!”林清芬回答得有些不耐烦,“不就关在我家的黄石岛吗?”

展鸿飞道:“你可知道怎么上岛?”

“怎么着,想去我家救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爹那岛上可都是机关!”林清芬说罢,又落下泪来,“这个家,连我都不想回了!

我不想嫁给谢剑云这个混蛋!”

“谢剑云就是个混蛋!”白箫也道。

展鸿飞惊异地看看白箫。

“表嫂说得对,他就是个混蛋!若、若不是他侵犯我,让我、让我怀上他的孩子!我爹怎会同意这门亲事!”林清芬说到此,已是泪如雨下。

原来师姐怀孕是被谢剑云这厮逼奸所致!白箫听到这里,禁不住义愤填膺,另一方面对师姐又充满同情。可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林清芬,于是只能轻轻摩挲着林清芬的背反复道:“师姐,你别难过了,身子要紧……”

谁知,她越这么说,林清芬越哭得凶,到最后,竟然一头扎到她怀里哭起来,直哭得白箫也鼻子酸酸的。

展鸿飞被林清芬哭得心烦意乱。

“你哭有什么用?你现在除了嫁给他,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想逃出来就不回去了?那你怎么活?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要是他突然死了就好了。”林清芬呜咽道。

“别胡说!”展鸿飞喝道。

蓦然,林清芬似乎想到了什么,止住了哭,呆呆地注视着展鸿飞。

“她怎么啦?中邪了?”展鸿飞问白箫。

“大师兄,别这样……”白箫道。

“他要是死了,我就好了。”林清芬自言自语。

“她在说什么?”展鸿飞又问白箫。

白箫才要回答,林清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展鸿飞道。

“你不是要救陈掌柜吗?我给你带路,条件是,你帮我杀了谢剑云这淫贼!如何?”

这个提议让白箫和展鸿飞都是一惊。虽然白箫一想到谢剑云的行径,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师兄,若来真的,她还是有点下不了手。

林清芬看出他们有点为难,又道:“陈掌柜都那么老了,你们若不救他,谁知道他能撑多久。我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信,你们等着瞧。我要自己杀那淫贼也可以,可他武功比我高,现在又特别提防我,我怕我还没动手,就被他制住了……”林清芬现在已经收了泪,神情语气都跟之前大不一样,“再说,你们自己去救,肯定会失败,因为你们不知道那里的机关。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们。怎么样?替我杀了这个淫贼吧!”

“他是我们的师兄弟,若要杀他,也不该是为了你的事……”展鸿飞道。

“哼,他对我做的事,千刀万剐都不解我心头之恨!”林清芬怒道。

她这么恨谢剑云,白箫完全能理解,若她自己的清白被一个讨厌的人玷污,她一样也会对此人恨之入骨。可是,到底要不要答应师姐的条件呢?她说得对,若不了解岛上的机关就贸然闯岛,恐怕救不成陈掌柜,连自己也得搭上。上次掉入陷阱,至今想来都令她心有余悸。

她看看展鸿飞。

后者也在考虑。

“想好了没有?”林清芬催道。

展鸿飞又跟白箫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这样吧,我们到时候点了谢剑云的穴位,让他不能动弹,至于怎么处置他,你自己看着办吧!”展鸿飞道。

林清芬想了许久,抹了两次眼泪,最后道:“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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