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一度尴尬。

宣传部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空气突然的安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实践部的同学则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一起望向傅时寒。

他们还记得刚刚聚餐的时候,傅时寒振振有词说的话——

绝对不允许学生会任何部门出现私用公款聚餐的事情。

现在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底下,这么多人看着,但偏偏就是宣传部踩到雷区,要知道宣传部部长可不是一般人,是傅时寒的未婚妻啊!

傅时寒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眼角微颤,没有任何犹豫,他正要开口,却被沈遇然一把拉住手腕。

沈遇然压低声音对傅时寒说:“如果现在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给她姐姐留点颜面吧。”

给她姐姐留点颜面。

沈遇然强调的是“她姐姐”。

这几个字倒像是真的有魔力一般,傅时寒的话果然就被生生地堵截在了喉咙里。

而这话,恰被身后的霍烟听见了,她抓着背包带子的手蓦然紧了紧。

傅时寒的为人,霍烟再了解不过,他绝对不是那种以公徇私的人,当着两个部门的新人,如果今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恐怕将来要杜绝这种滥用公费,会变得更加艰难。

别人会说他双标,撞到眼前的事情,因为关系亲近便不予处理,又如何要求别人。

他会难以服众。

霍烟脑子一突,望向霍思暖,脱口而出道:“姐,这次出来玩的钱,为什么不让大家aa。”

傅时寒和沈遇然同时诧异回头,女孩精致的杏眼在大厅暗沉的灯光之下,显得温软动人,但眼神里却透出某种坚毅的味道。

她的目光仿佛在霍思暖身上生了根。

霍思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不已,狠狠瞪了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名“不懂事”的新干事。

新干事早已经吓得不敢讲话了。

“哎呀,搞得这么严肃干嘛。”副部长崔佳琪立刻站出来说道:“不就是钱的事吗,谁给还不是一样,今天你们霍思暖学姐请客,不用aa。”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帮霍思暖化解了尴尬,但是却把这笔账目全部推到了霍思暖的头上。

霍思暖有了台阶,立刻顺阶而下,摸出了自己的寇驰钱夹,咬牙说道:“没错,今天是学姐请客,不用你们aa了。”

她转身去前台,原本笑意迎面的脸蛋顷刻见沉了下去。

这一晚上又是酒又是饮料又是果盘的消费,少不得要上千块钱,本来以为可以用部门摊派的活动经费,没想到这不懂事的新干事,竟然当着傅时寒的面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挪用活动经费,学生会好几个部门聚餐都是这样操作的,大家心知肚明,却不会这样明目张胆说出来。

这不是公然...打傅时寒的脸吗?

新干事们面面相觑,有的看清楚了这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还有的简直一头雾水,怎么又是公费又是请客又是aa的,他们都被绕晕了。

傅时寒看着面前一群新干事迷惑不解的脸庞,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涤荡和燃烧着。

他又回头望了望霍烟,而霍烟那幽深的目光同样也看着他,眉目清明,似乎在告诉他,做你想做的事,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于是傅时寒甩开了沈遇然紧紧捏着他的手,对霍思暖的背影斥道:“站住。”

霍思暖就这样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傅时寒声音冷硬,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半点不留情面:“学校拨给学生会各部门的经费,必须用于组织学生活动,一分一毛都不可以滥用,霍思暖,你不仅没有以身作则,反而带头违反规定,你这个部长是怎么当的?”

干事们被傅时寒这番斥责的阵仗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都不敢看他。

平日里的傅时寒虽然看似冷冰冰的,但是待人还算温和,也很少见他发脾气。

就连沈遇然,都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发火的模样,心说果然是将门之子,这一身凛然的正气,真是不怒自威,邪祟退避。

“没,没这么严重吧。”崔佳琪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道:“又不止我们宣传部,其他部门都是这样做的啊,傅时寒你揪着我们算怎么回事啊……”

傅时寒冰冷的目光扫她一眼,她剩下的话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讪讪地退到一边。

“从今天以后,哪个部门还敢滥用学校的活动资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新干事们连连点头。

霍思暖背对着众人,手紧紧攥着拳头,倏尔,她回过头来,脸上挂了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今天是我的错,我也是看其他部门这样做,所以才动了这样的念头,给新干事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在此向大家郑重道歉。”

霍思暖说完,竟然向众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就连崔佳琪都愣住了,霍思暖是何等骄傲的女人,今天竟然能够腆得下脸当着新干事的面,鞠躬道歉?

不过崔佳琪顷刻间便想明白过来,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和傅时寒的关系就算完了。

傅时寒何等嫉恶如仇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滥用公款。

霍思暖这不是在道歉,是在保住她和傅时寒的婚约啊。

这样来看,崔佳琪心里头倒是对霍思暖生出几分敬佩之情了,这女人挺能忍的啊。

不过既然霍思暖已经当众道歉了,傅时寒见好就收,也没有再为难她,今天的花费由众人aa制,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而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学生会内部传开了,傅时寒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肯放过,当众让她颜面扫地,对其他部门恐怕更加不会手软,于是几个部长也不敢再拿公费聚餐。

而在这周的例会里,傅时寒让人统计了每个部门剩余的活动经费数目,要求每位部长每周例会里上报经费使用情况,务必做到公开和透明,每一笔钱的流动去向都必须清清楚楚。

开完例会的下午,傅时寒收拾了文件准备离开,却被霍思暖叫住。

“时寒,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连日来除了工作的事情以外,傅时寒没有跟霍思暖说过别的话,倒不是因为别的缘故,的确没话好说。

“事情过去就算了。”傅时寒将文件装进透明的文件口袋,转身走出会议室。

霍思暖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傅时寒垂眸,一双明亮的榛色眸子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丝毫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她便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这让霍思暖的心,宛如针刺一般难受。

傅时寒缓缓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扯了出去,平静问道:“还有事?”

“没事啊,就是想约你周末一起看个电影。”霍思暖脸上勾起和煦的微笑。

“周末跟人约了打球。”傅时寒说:“大概没有时间。”

“那...等你有时间。”

“可能不会有。”

傅时寒这句话,等于宣判了死刑,他对她...不会有时间。

霍思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狭长的走廊通道里,光线暗了下来,有两个同学拿着书快速从他们身边经过。

霍思暖等那两人走开以后,这才压着声音说道:“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们好歹算是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的朋友,现在呢,你对我就像一个陌生人,比普通同学都不如,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冷淡我。”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看得出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来找傅时寒聊这个事。

几缕阳光自天窗边射入,一块光斑掐落到他高挺的额际,将他的眸子收入阴影中。

“你想知道原因。”他淡淡开口,不带一丝感情:“我傅时寒朋友不多,合得来才会交往,平生最厌恶便是虚与委蛇。”

“所以你跟我的交往,已经变成了虚与委蛇吗?”霍思暖依旧微笑着,让自己保持良好的风度。

傅时寒眼角微挑,反问:“跟我说话,你自在吗?”

如若两人的交际没有最舒适最自在的状态,便是一种消耗。

“我觉得还好啊。”霍思暖耸耸肩,故作轻松:“长辈的观念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啦,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好了,你不要有负担。”

她说完这句话,轻盈地转身离开,然而却传来傅时寒平静淡漠的嗓音:“婚约的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也希望你不要想太多,至于朋友,你有很多,大概也不会缺我这一个。”

霍思暖藏在袖子下面的手都在颤抖,她没有回头,害怕自己绷不住,情绪失控。

傅时寒已经把话说到尽头了,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这相当于是将她推向了悬崖的边缘。

关于婚约那件事,他从来没有考虑。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的奢望,甚至连朋友都当不了。

霍思暖紧紧攥了拳头,这些年她的坚持,她的执着,这所有一切的光环,都是她努力挣来的,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

宽敞明亮的自习室里,霍烟正在跟高等数学死磕较劲儿,桌上堆叠着好几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

她一旦沉下心来做一件事情,就会格外专注,甚至有时候遇到难题,能纠缠好几个小时。

一双温热的手掌从后面伸出来,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是谁。”

骨节修长,掌心柔软,唯独指腹略带硬质的茧,除了经常和机械电脑打交道的傅时寒,还能有谁。

霍烟放下笔,无奈地说道:“这游戏都玩了几年,你不腻吗。”

“不腻。”傅时寒嘴角微挑:“快猜,猜出来有奖励。”

霍烟只能懒懒道:“是傅时寒,好了吧。”

“没大没小,该叫什么。”

她又听话地叫了声寒哥哥,傅时寒这才放开她。

霍烟重新睁开眼睛,却见傅时寒坐到她的对面,低头看着手机,买了两张电影票。

他额间垂着几缕刘海,鬓间剃着小茬子,典型的蓬松短发,却能处理得清爽又干净。

她情不自禁伸手捉住他的刘海,扯了扯。

傅时寒头也没抬,喃了声:“胆肥了?”

嗓音虽然柔和,却带了那么点儿警告的意味。

霍烟吓得连忙松开手,不敢再碰他的头发了,傅时寒有轻微洁癖,不喜欢被人触碰。

不过霍烟这人,偏偏有个小癖好,总是对头发这种柔柔的软软的滑滑的东西,情有独钟。

小时候她和妈妈睡觉,喜欢攥着妈妈的头发入眠,长大了自己一个人睡,她也会摩挲自己的头发。

“你说猜对了要我奖励的。”霍烟想起这茬来。

傅时寒淡淡应了声:“有奖励,周五晚上一起看电影。”

霍烟皱了皱眉:“这算什么奖励呀。”

傅时寒放下手机,挑眼望向她,左眼角一抹浅淡的泪痣分外勾人。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霍烟突然玩心大起,搓着手问道:“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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