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浮早前带林嬷嬷从北境回来的时候,林嬷嬷就说过她想入英王府,亲手杀了英王报仇雪恨。

顾浮当时没答应,觉得林嬷嬷好不容易活下来回到京城,不该为了那么一个人赔上自己的性命,林嬷嬷也向顾浮保证过,在顾浮应允之前,她绝不轻举妄动。

然而顾浮知道,近半年来林嬷嬷不仅为自己打理飞雀阁,还收集了许多有关英王府的消息。

若没有英王被拘禁府中一事,林嬷嬷或许还能忍上一段时间,可如今眼看着英王就要粉身碎骨,偏偏停在了悬崖边上没掉下来,这叫林嬷嬷如何能再克制下去。

顾浮来到祁天塔,正想拜托傅砚帮把手,利用秘阁的探子把林嬷嬷安排进英王府,就听见傅砚问她——

“我听说你曾在北境为一个妓子赎身,还给了她安身之所?”

顾浮一听:“巧了,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傅砚心头狂跳,生怕顾浮说那妓子是她心中所爱。

结果顾浮反问他:“你可知道林庭山?”

傅砚仅顿了一瞬:“曾任礼部尚书,后因牵涉翊王谋逆案被抄家的林庭山?”

这人傅砚当然记得,皇帝还未登基之时,先帝一直就想把皇位传给翊王或宸王中的一个,宸王是深受先皇喜爱的皇贵妃所出,赢面更大,还害死了皇帝的生母,所以傅砚和皇帝的主要敌人就是他。

翊王虽得陛下器重,但母族不显,有他在既能分担皇帝的压力,又不会直接威胁到皇帝当时的太子位,所以皇帝一直都没想过要在宸王倒台前对付他。

可谁都没想到翊王居然会起兵谋反,被镇压后朝中血洗了一批涉案大臣,其中就包括林庭山。

傅砚之所以会对林庭山有印象,是因为林庭山性格古板,最尊嫡长,若非皇帝当时势弱,林庭山绝对会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

这么一个人物跑去助翊王谋逆,傅砚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当时他和皇帝都自身难保,所以并未追究此事。

顾浮:“就是他,林家被抄,男丁问斩,女眷充作军妓,发配西北。不过那会比起女人,西北军更缺的是钱,所以一些长相特别貌美的军妓会被转手买入民间,西北军的军妓营也会在名册上做手脚,直接算人死了……”

顾浮越说声音越低,还凑到傅砚面前:“这事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和陛下说。”

顾浮所在的北境军没有军妓营,按说这事被捅到皇帝面前也与她无关,可西北军的统帅不是别人,是穆青瑶她爹。

而且顾浮也想为那些女子留一线生机,军妓是戴罪之身,别说自由,连活着都难,不像民妓可以被人赎走,运气好还能脱离贱籍。

“林庭山的小女儿叫林月枝,她被卖后辗转沦落到北境,让我给遇见了。”顾浮说:“她意外发现我的身份,恰好我也需要一个女人为我作掩护,所以我把她买下,从北境回来时还将她也带了过来,如今她就在我家中,正是我院里的林嬷嬷。”

简单铺垫完前因,顾浮终于开始道明她告诉傅砚这一切的理由:“她希望我能帮她,将她弄进英王府。”

傅砚一下就反应过来:“林家被抄与英王有关?”

说完傅砚又摇头:“可我记得先帝曾有意将林家长女许配给英王,因此林家出事,英王还险些遭受牵连……”

傅砚话音未落,自己闭嘴了,他突然想起来,正是由于林家被抄,英王才没娶林家长女,改娶了宰相赵长崎之女,为夺嫡增添了一枚重要的砝码。

顾浮:“林月枝说,那封证实林家与翊王有勾结的信件,是从英王给她姐姐送的妆奁夹层里找出来的。”

傅砚不曾见过林月枝,因此并未听信其一面之词,而是派了人去调查核实。若真如林月枝所言,英王是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不用顾浮拜托,他也会想办法将林月枝送入英王府。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北境的事。”顾浮问傅砚。

傅砚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锅甩给李禹:“今日去英王府,遇见禁军统领李禹,他和我说的。”

顾浮又顺口问了一句:“你去英王府做什么?”

若叫旁人问他,他定然缄默不言,可如今在他面前问这个问题的不是别人,是曾评价他不擅长表达好恶的顾浮,于是他说:“吓唬他。”

顾浮:“嗯?”

傅砚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谪仙模样,导致他说这话时,显得格外理直气壮:“陛下说我蓄意伤他一次,他派人刺杀我未遂一次,如今还被拘禁府中失了自由,我们两个之间算扯平。我不乐意,说想过去吓唬他,让他以为这事没完,陛下允了。”

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有欺骗性,莫说英王,就连当时在场的李禹也信了他的话,以为陛下定会深究下去。

顾浮没想到傅砚还有这样的一面,听后先是讶异,接着笑出声,心想斤斤计较的国师大人有些过于可爱了。

傅砚看顾浮笑他,表面上一如既往,心里却有些懊恼,担心顾浮会因此觉得他心胸狭隘。

还有就是他没问明白,顾浮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

皇后和秘阁的效率都很高,这边皇后下懿旨挑选好了伴读,定下接送伴读入宫的时间,那边秘阁将昔日旧案查清楚,转手就把卸去妆容的林月枝送入了英王府。

为了避免婶婶再给自己找嬷嬷,顾浮一事不烦二主,让傅砚给她送了个秘阁探子过来,易容伪装成林嬷嬷的样子。

林月枝离开那天,顾浮还对她说:“身份给你留着,等你回来。”

林月枝朝顾浮行了大礼,轻纱遮掩下看不清她的神态,直到乘上马车,幕篱边沿垂下的轻纱随着马车晃动微微掀开缝隙,才隐约露出那张拼命擦拭却依旧泪流满面的脸。

皇后一共选了二十四个伴读,加上长公主正好二十五人,其中还包括了顾浮和穆青瑶。

入宫那日两人早早起身,乘坐马车抵达宫门,下车后她们先去一旁的小室内等待,等人来齐了再统一被送去上课的地方。

期间姑娘们相互打招呼聊天,问到最多的就是:“最近可有收集到新的朱砂画像?”

或者:“今天的排名看了吗?”

——小报在内容方面又增添了前一日的票选排名,所以销量又涨了一波。

顾浮能去晚袖斋看排名,所以她不买小报,也不收集画像,和她一样的还有一个姑娘,姓苏,不过苏姑娘不是诗社里的人,她不买小报纯粹是因为家里管得严。

很快二十四人就都到齐了,虽然不能带丫鬟入宫,但有宫女帮忙,所以不用她们自己提东西。

众人走出小室,纷纷噤声,不敢再乱说话。

皇后安排给长公主上课的地方叫清水阁,位于宫城南边,属于外朝而非內宫,

清水阁本身是一座阙楼,建立在极高的墩台之上,距离宫门不算远,但要经过大广场,并走过一条斜向上的楼梯才能抵达。

正值三伏天里的初伏,一众姑娘们走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顾浮倒是没什么变化,穆青瑶就惨了,她不仅热,还难受,一想到待会要顶着满身的汗去听课,她就浑身不舒服。

她还小声对顾浮说道:“这课堂要能设在宫外就好了,我定在附近租间小院子,往来没这么麻烦,衣服脏了也能立刻去换。”

顾浮安慰她:“待会就能换衣服了。”

穆青瑶不明所以,抵达清水阁后领到新衣服才知道,她们所有人日后都要穿一模一样的裙衫来上课,面妆和佩戴的首饰也不能太过华丽。

穆青瑶虽然高兴能换衣服,但还是小声问顾浮:“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避免攀比。

看看今日来的姑娘们吧,因为要入宫,穿着打扮一个赛一个的艳丽,还有一个头上戴着拇指大小的东海珠钗,这怎么能行。

众人换好衣服,走进上课的课堂,就见瑞阳长公主也没能例外,和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新衣服。

众人向瑞阳长公主行礼,不高兴被押来上课的瑞阳挥挥手,打发她们各自找位置坐下。

讲堂边的墙上还贴着今日的课程安排和时间,姑娘们看还有一刻钟,就又聚到一块闲聊起来。

提及朱砂画像,瑞阳长公主的心情终于没那么糟,因为她已经把画像都收集齐了,并表示下一轮自己只会收新画像,不会再收集朱砂画像。

棠五:“第二轮的画像不都是新画像吗?”

“笨。”有人替瑞阳解释:“殿下的意思是,她只收第一轮没有画像的那些男子的画像,之前有过的,例如温家小公子,林家少将军,即便再出他们的朱砂画像,殿下也不会专门去收集。”

因为已经有了,所以不需要,很好理解。

“……这样啊。”棠五觉得悬,因为票选排名差距太大,前二十五人里,前十的排名可以确定不会再掉出前二十五,所以晚袖斋那边已经能看到他们的新画像,其中就有那位长相精致的县主之子。

第一轮画像上,县主之子和其他男子一样都是站立在画中,没有任何姿势,第二轮画像就不同了,第二轮画像上的少年坐在一颗大树下闭眼打瞌睡,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叫人看着就想伸手,为他轻轻捻走肩头的落叶。

还有林家少将军,他也在前十,新画像上少将军挽弓射箭,杀气腾腾,箭尖还直指画外,站在画前简直无法抑制自己疯狂的心跳和战栗。

那样的画作,恐怕没人能拒绝。

说起新画像,又有人道:“也不知第二轮会不会出国师的画像。”

第一轮的画像里面没有国师,按说没有画像都比较吃亏,因为不知道模样,所以为其买纸笺投票的人也少,但国师绝对是个例外。

因为即便没有画像,国师依旧稳居每天的票选排榜第一,因为那可是他们大庸的仙师,即便看不到他的画像,也会有迷信之人为他投票,以保佑家宅安宁。

甚至还有传言,说给国师投票后,做什么事情都会变得格外顺利,使得那些不关注选麟的人也跟着买了纸笺,为国师投票,祈求保佑。

顾浮听见有人在议论傅砚,就竖起耳朵去听——

“听说好些人都给国师投选票了,不仅是祈求保佑,还有想知道国师究竟长什么模样,要把国师的画像放在家里供奉的。”

“我看国师的排名就没掉过,第二轮画像应该有他了吧?”

“传闻说国师是半仙,一头白发,其人莫不也是老头模样?”

……

姑娘们争论着,突然有个姑娘安静下来,瞪着眼睛看向窗外,做梦似的呢喃道:“看着倒是同我兄长一般大。”

姑娘们先是不解地朝那姑娘看去,随后又顺着那姑娘的视线看向外头,就见一位青年自外边的长廊上走过——

青年身着宽袖白衣,衣上绣着低调的暗纹,并坠有零碎的银饰,似雪的长发用一根黑色缎带随意捆着,露出修长漂亮的后颈。

从侧面看去,他的面容能轻松碾压第一轮朱砂画像上的任何一个人,唯一的不足就是眉眼太冷,无论看什么都透出一阵彻骨的寒,宛若高高在上神明,无心无情……

国师大人拿着一本书踏入室内,前一秒还热闹课堂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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