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没打算将这样的事瞒着财神,只是哪知她才起了个头,财神就已经知道她准备说什么了。

而且,这人远比她想象的要乐观。

“快活一时总比忧愁一时好,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神,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天族那群人摩拳擦掌那么久,一心就等着我退位,他们好填而充之,这不是一万多年过去了,愣是还是没有等到吗。”

“扶桑总把话说得玄乎,咱们听过就算了,要真把每句话都当真,我还活不活了。”

余瑶觉得,挺有道理,无法反驳。

世间百态,最不能推测的就是意外与生死。

说不定操心到最后,死的是她自己。

这就很尴尬,很令人绝望了。

说话间,蓬莱仙殿近在眼前,余瑶很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被财神一句长痛不如短痛给激得迈了步子。

仙殿坐落在半山,常年氤氲着云雾,又因有神君降临,九彩仙泽缭绕,在夜色中格外的惹眼。

一进殿,发现人还挺多。

小君山油盐不进的山长,尘僧寺一毛不拔的僧佛,他们甫一见到她,眼里就亮起了光。

催债的光。

旁边还站着个扶桑,专心致志地逗弄那只红雀,丝毫没有为她说好话的打算。

此情此景,让余瑶很是沉默了一会。

在顾昀析发话前认错,无疑是最可能活下来的方法。

余瑶很快想出了一条自救求生之路。

站在顾昀析面前,她像个乖学生,眼睫如鸦羽般静静地垂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连声音,都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乖巧诚恳:“帝子,此事是我盲目听从他人话语,没有考虑后果,但请帝子责罚。”

失算。

余瑶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顾昀析是什么人呢,真真正正心比天高,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人,几乎没有。

因此,余瑶以为,他给自己留了鲲鹏令,而自己用它去给云烨借药材这事传到他的耳里,他可能会像琴灵,扶桑等人一样,鄙夷她的眼光,但不会生气。

鲲鹏帝子送出去的东西,给出去的承诺,说一是一,不带半个悔字。

想到这里,余瑶睫毛颤了颤,用余光飞快扫了一眼懒散靠在玉椅上的人,感应着殿里的低气压,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感知到,他的心情确实不美好。

作为曾经跟在顾昀析身边最久的人,时隔八千年,余瑶这样感知危险的直觉,来得依旧迅速且及时。

这就有点可怕了。

因为顾昀析很少生气。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的脾气好,相反,他脾气十分臭,性格恶劣,六界皆知。

相比于独自生闷气烦躁,他往往更倾向于让别人痛哭流涕忏悔。

余瑶生得美,眼神像勾子,天生带着流转的媚意,八千年过去,就连声音也依旧是他印象中的清脆,听着倒是无比诚恳,他却知道,她最会扯鬼话。

以前每一次做错了事,她都是这样,笨手笨脚地缩回来,开始还会心虚一会,后来胆子大了,惹祸的速度比他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的速度还快。

他不厌其烦,每次暴躁得想把她拎起来直接往外一丢,后来到底是没有,时间久了,他也记不大清当时是什么原因,居然真的就养妹妹一样的将人养出来了。

大名鼎鼎的帝子就这样拖着一根尾巴,戏耍六界,很长一段时间,妖嫌鬼憎,各路人士,见到他们就躲。

顾昀析懒懒抬眸,瞳孔是幽邃纯粹的黑,仅仅只看了余瑶一眼,就无端的有些暴躁,那些翻滚的压抑不住的戾气几乎已到了嗓子眼。

顾昀析突然沉沉地笑了一声,像是突然提起了一点兴趣,他掀了掀眼皮,望向余瑶,沉声道:“罚是得罚,然现下,就一直让他们在蓬莱候着?”

余瑶忍不住看向垮了脸的两老头。

摇了摇头,识趣的没敢吭声。

顾昀析冷眼看她千万年如一日乖巧认错能屈能伸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他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声线懒散,带着淡淡的沙哑,“扶桑,你来解决。”

余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个来要债的。

小君山山长和那个僧佛第一时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就觉得那个解决的意思,多半是要被打了,打到他们说不出话来,到时候,谁都不会再提这茬事。

这下,就连余瑶都傻了眼,支吾一声,磕磕碰碰道:“这……不妥吧?”

顾昀析斜瞥她一眼,冷嗤:“你来?”

一击毙命。

余瑶不说话了。

很快,她就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

扶桑一袭青衫,长身玉立,举手投足皆是书生气,现下朝暗自戒备的两人一笑,声音温和:“菩提子和玉尖花已用完,怕是无法物归原主,不过我这里还有些天材地宝,也足够稀罕,你们看看,若有合适的需要的,拿了相抵可行?”

见好就收,那两人笑着跟扶桑去了后殿挑选。

财神看着顾昀析的冷脸就牙疼,搓着手臂跟在扶桑后面走了。

剩下的余瑶,又怵又怂,夹缝中艰难求生。

“帝子何时醒的?”憋了半天,余瑶选了个最烂的开头。

顾昀析压根不想理会她。

他身子颀长,余瑶只到他肩胛骨的位置,面对面站着,他姿态越是慵懒散漫,就越衬得余瑶紧张僵硬。

想了想,余瑶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多谢帝子慷慨解囊。”

扶桑那个一毛不拔的性子,肯定舍不得拿自己的私库出来替她还债,那么是谁大方相助,简直太明显不过了。

财神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她与顾昀析,好歹也是那么多年走东串西的友谊。

余瑶一口一个帝子,顾昀析咧了咧嘴,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这次他一出世,余瑶就兜头送了两份大礼。

一艘闪瞎人眼的金光宝船。

还有用鲲鹏令赊下的一屁股的账。

行吧。

自作多情,没啥好说的。

人是他要救的,鲲鹏令也是他自愿给的,余瑶用它赊了什么,给谁用,都和他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余瑶观察着他的神色,又说了第三句话:“等三月之后,我将原物奉还帝子,而后在十三重天设宴,权当赔罪。”

这话一听,就是客套话,但客套话往往最令人舒心。

顾昀析看了余瑶两眼,瞳孔里像是逸开了浓墨,他手指微曲,轻搭在椅背上,人站着,也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样子,半晌之后,方似笑非笑开口:“好啊。”

他微微扬眉,声音尽是慵懒沙哑的碎音,问:“鲲鹏令,还在什么时候用过?”

八千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只为云烨炼丹,拿出来用过一次吗?

余瑶显然想岔了他话里的意思,急忙为自己辩白:“就这一次,绝对没有其他的外债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对云烨的感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前恨不得什么好的都捧到他面前,现在撕破脸了,再回想起那些过往,竟觉得怎么都不像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奇了怪了。

余瑶定了定,再一次保证道:“这些东西,三月之后定当如数归还帝子。”

顾昀析目光在她脸上轻飘飘地略过,言语中隐有嘲弄的笑意:“拿财神的元宝做贺礼,不是就想告诉我,你穷得很,还不清那些外债?”

既然她还不起,鲲鹏令又是出自他手,这些东西,也只能他垫上。

十几万年顺风顺水,这还是头一回,鲲鹏帝子如此暴躁。

余瑶这女人,简直辱没上古黑心莲的名声,不过八千年而已,一堆的烂摊子,等他理完,来不及静心修养一段时间,就不得不提前现世。

甫一出关,下令妖族亲使前往九重天,点名道姓云烨前来,他已经按捺不住,想将此人碾碎,丢进镇妖塔里嚎哭哀求,历万劫之苦,尝尽雷刑之痛。

然后,在蓬莱大殿上,闻到了余瑶身上与云烨同出一源的气味。

有缘之人,生死相牵,那是阴阳生死丹的味道。

心思被完全看破,余瑶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她正色:“那些东西,当初是云烨找我拿的,怎么说都该要他吐出来,我都已经被坑得这么惨了,难不成还得替他背锅还债?”

那她脑子不仅进水,还被驴踢了。

“等三月之后,仓俞师母将人押来蓬莱,这笔债,总要与天族好好清算一番。”

顾昀析听到这里,愈发不耐烦,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恶劣:“余瑶,仓俞到底多大的脸面,在我眼皮底下保人,说三月就三月,你竟还想着处处卖她这个面子?”

余瑶看了他一眼:“你与泉泯交情不菲,我也好歹要叫仓俞一声师母,当时那个情况,那么多人看着,你摆明了也没想插手,总不能因为三月的期限和她打起来啊。”

他不插手还好说,万一帮着仓俞那边,不说别人,十三重天中的一半,都得无条件倒戈。

“余瑶。”顾昀析垂眸,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话语里听不出明显的喜怒,“我出世十一万六千年,和泉泯相处的时日,不过三十年。”

可有一朵黑心莲,我带在身边,朝夕相处,整整五万五千年。

我把生命中一半的荣耀,权利,时间分给了她。

她惘然不自知。

顾昀析何等高傲的性子,这些话,便是打死他,他也说不出一字半语来,但他听人说过,那天族的三皇子,恰恰生了张会哄人的嘴。

恐怕他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都被那人说给余瑶听腻了,听烂了。

顾昀析一袭清冷黑袍之下,突然有可怕的纹路随着胸膛处惊天戾气生长出来,慢慢蜿蜒,像是带着剧毒的花枝,一点点侵蚀心智,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动,微不可见地皱眉,突然一甩袖,身子化作黑雾消散。

“罢了,随你如何。”

空气中,男人的声音冷然依旧。

两句话里,余瑶俨然看明白了顾昀析的态度,顿时生了底气。

她只当他是脾气上头,懒得同她废话计较了,于是手举成喇叭状朝他消散的位置喊:“好嘞,那我明日就带着小右和伏辰去天族,你不准帮别人对付自己人啊!”

就这套别人和自己人之论,顾昀析并不陌生,他甚至都记不清,因为余瑶一句自家人,给她撑腰撑了多少回。

得。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从她嘴里口口声声的帝子,转变成了自己人。

狰狞的魔纹很快爬上了他的眼角,本就红得像是在滴血的小痣越发的妖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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