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天
“……那你认为是谁创立这个国家的?是基督的追随者!是那些早期的缔造者!你认为是谁征服了这整个大陆?不是那些奴隶,对吗?”
“对,不是他们……”
“也不是我们南面的兄弟。佐罗没有到这里来创立芝加哥,对吗?”
“是的……”
“当然不是,我的朋友。在花园里辛勤劳作了几百年之后,我们干了什么?我们开放国界,和他们做生意!让我们签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吧,我们有魅力,我们想自由贸易,哈哈哈!这是多么天真的做法啊——”
“——并不是真的自由贸易……”
“对,我的朋友。你和你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将要为这个愚蠢的行为埋单!是他们使美国的经济失去活力,这帮家伙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内外混淆……”
“别去打扰她,她还生病呢。”她听见娜嘉在走廊上说。
她从沉睡中醒来,有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从她投入了莫妮卡这位天使的怀抱,她的知觉和反应就打了折扣。她逐渐有了意识,知道布鲁特斯来了,还带了许多吃的。
“带这些来非常好啊,但是我们缺的是蔬菜。有商店卖这些东西吗,或者,餐馆里会不会卖?”娜嘉对布鲁特斯说。
“胡萝卜这些东西,我能弄到。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弄来,娜嘉。”
“好,弄些能吃的来。她不能生了孩子后还只是吃薯条吧。”
“我明白了……”
“你还没有。”娜嘉说。她伸手朝他脸上打去,当然只是在开玩笑。他往后一退,她没有打到。“嘿,姑娘,别玩火,玩大了你可灭不了。”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
莫妮卡和艾克萨维亚以及他的朋友也来了。两个小伙子都骑着摩托车。莫妮卡带了葡萄和莴苣。“多吃些凉爽而湿润的东西,这总是没有错的……她要保持体液,你们要记住这一点……”她一阵风似的跑到厨房,检查那里的一切是否安排妥当。
“……难道那不是共产主义的意思吗?你干着活,但是你没有决定权,也没有申请的权利。你就像蜂房中的蜜蜂,分派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达莉亚感觉到有人在俯身看她。是莫妮卡。她坐在沙发旁边。“今天早上感觉怎么样?”一只凉凉的手放在达莉亚的额头上。她会把所有这些人都害死的,达莉亚心想。
“我要给你打一针。”
“好吧……”
“这一针是防止天花的……你们所有人都要打这种针。”莫妮卡用酒精棉球擦擦她肩膀处的肌肉。她戴着乳胶手套。一切都很卫生。
“你知道,这没有用的。”达莉亚说。
“你在说什么?这当然有用了……”莫妮卡把针头插了进去。达莉亚没有感觉到疼。一点也不疼。
“这只能使它延续的时间更长……”
莫妮卡拔出针头,丢在一只塑料盒中,塑料盒上贴着“生物危害”标识。莫妮卡坐到沙发上,眉头紧锁地看着她。“我想量一下你的体温。”说着,她掏出了温度计。“我还要看一下伤口……你对什么药物过敏?”
“嗯……我想没有什么过敏的……”
莫妮卡放下达莉亚的T恤衫,伸手握住达莉亚的手腕,仔细看着,然后又看了脚踝。
“也许是什么东西咬了你。”她摇摇头。“我觉得你没有问题,但有可能是昨天的几针引起的反应。你的手臂疼吗?”
“我浑身都疼。”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刚说完她就笑了,但是一笑她又后悔了。
“……因此不要低估历史教育的重要性,我的朋友。劳您大驾,请去一家好的图书馆,认真看看书……
“芥子毒气,齐克隆B,不要讲艾滋病毒,你会把我吓一跳……”
莫妮卡拿出温度计看了看。“有点高,但是……你会好起来的。”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宝拉的房间走去。
“不,我不会好的。”达莉亚心想。
“把那垃圾关掉。”达莉亚听见莫妮卡在另一个房间说。收音机没了声音。
达莉亚慢慢走到盥洗间。小便似乎花了她几个小时的时间。之后她来到厨房。她打算泡杯茶,却又停下了,四处张望着。
“不,我不会好的。”她说。她听见了自己说的话。她在一个空房间里自言自语。“不……不会好的。”说着,她转身返回起居室。
因为浑身疼痛,她花了好几分钟才穿好衣服。她颤抖着手,穿上靴子,拿起放在起居室角落的背包。
就在她伸手去开门的时候,门突然自己开了,差点撞到她脸上。布鲁特斯拎着一大袋冰块进来了。
“嘿,你要去哪儿?不管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送你去……”
“不……没事……”她说。但是他还是走了进来。莫妮卡走出来看是谁来了,正好看见她站在门口。
“你要去哪儿?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娜嘉听见说话声,也出来了。
“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她打开门,但又忍不住靠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我得……”
“你整个人都虚弱得快要倒下来了。你甚至都走不动路了。你跟我来……”莫妮卡和娜嘉把她扶回到沙发上。她哭了。她们忙着安慰她,叫她别哭。
她靠在沙发上,手臂下压了一只抱枕。不知是谁给她倒了一杯姜汁汽水,上面放了些布鲁特斯刚刚拿来的冰块。布鲁特斯看着她们。达莉亚还是忍不住要哭。
莫妮卡用大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你深呼吸一下,什么都不要想。你会没事的……”她说。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娜嘉坐在她旁边。偶尔她会稍微醒一下,看看电视上播放的情景喜剧。那些节目已经很老了,可是里面人物的发型反而又重新流行起来。那些演员的脸她经常看到,有些不怎么出名的演员,虽然认识,却说不出名字来。演员。看着他们的表演,她心想,真的,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些普通人而已,只不过比其他人更有趣或者更好看。
她和娜嘉看的是《星球大战》的某一集,那应该是很早的一集了,娜塔莉·波特曼在片中扮演阿米达拉女王。
如果娜塔莉是现在扮演那个角色的话,那他们会在她头发上涂上油,给她脸上上淡淡的粉底,给她的眼睛画上黑眼圈。她的眼圈会哭红,她的鼻子也会因为经常擤而变得红肿。
她时醒时睡。她梦见了娜塔莉,黑天鹅和飞船。她梦见自己走在白色沙滩上,她的脚深陷在沙子里,大海在咆哮。
“……喝点这个。”她听见了娜嘉的声音。她感到有冰凉的玻璃杯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她喝了。后来又昏昏睡去。
她下一次醒来的时候,看到莫妮卡拿来了一只托盘,上面摆了一碗鸡汤。电视里在放一部关于海胆的纪录片。
“你退烧了。我想,你熬过来了。”
“好……”
“呃……我想你的感冒并没有传染给其他人。”她看着她的眼睛。“和我说老实话吧。你在躲避什么?”
“什么?”
“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你吃药了还是有类似的问题?”
“我想喝咖啡……”
“啊,对……有意思啊。你有点头疼吗?”
“一直有。”
“好,如果是这样,我想你可以喝杯咖啡。”莫妮卡出了起居室,去了厨房。
达莉亚拿了遥控器,调了几个台,想看看有什么新闻。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理解这个女人,这个做事风风火火的母亲了。这样的女人能够移山填海,能够团结整个社区的人,只要警察支持她的工作,她自己有精力就行了。
电视上,一名穿着军装的老人正在和一个虽然年轻却已头发花白的老人交谈。那个老人一边说话,一边做出砍削动作,以强调自己的观点。
“……不用太担心,因为在潜伏期,你并不具传染性。因此,只要我们能够控制住已经出现症状的人,就可以开始消灭疫情了。”
“用环形法。”
“对,我们用——”
“我们有些观众可能不理解。这是说你们将隔离,呃……被感染者,被感染者周围一定距离内的人也要注射疫苗。”
“对。我们将病人和其他人隔离开来,这样就可以控制病毒的传播。”
“今天早些时候,有人说我们目前喜欢居住在郊区的这种生活方式,但实际上这种有助于瘟疫的传播。你对此有何看法?”
“嗯,以前每次有瘟疫发生,人们常见的反应是跑到山上去,但是山里现在到处是周末度假的木屋,因此……”
“和我讲讲更多有关疫苗的情况吧。坊间多有传言说,疫苗供应不足啊。”
“不,不对——”
“疫苗只能起到延缓的作用。”她对电视机说。
莫妮卡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穿过帘子来了。
“这东西不要喝太多,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
“不……”她嗫嚅着。她将鼻子贴近咖啡杯,深吸了一口咖啡的浓香。
莫妮卡坐在一边看她喝。等她喝完了,莫妮卡掀起她的T恤衫,打量着伤口的包扎处。“这个要换了……”
她走到客厅,拿了她的包回来,开始慢慢拆纱布。“现在你做个深呼吸。能做吗?疼不疼?”
达莉亚热泪盈眶。莫妮卡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要尽快离开这里。说不定在她剪过头发之后,她已经不再有传染性了。也许莫妮卡那天给她注射的疫苗会阻止、延迟或者削弱病毒的活力。说不定她已经不会让她们染上病了。
“我能洗个澡吗?”她问。
“我想可以。你能站起来吗?不会在那里摔倒吧?”
“我觉得能站起来。”
“在胶布上包个塑料袋。不能刚刚包好伤口又要拆掉纱布。我来帮你。”
她们俩进了盥洗间。达莉亚脱掉T恤衫,莫妮卡用垃圾袋在她胸部包扎了一圈,然后用胶布粘好。这样很管用。
“达莉亚,你有什么技能?”
“我是演员。我上过表演课。我喜欢戏剧。我喜欢那种可以成为别人的感觉。”
“嗯,实际上你并不能成为别人。”莫妮卡皱起了眉头。“你必须做最真的自我。”
她压了压达莉亚脊柱那里的塑料袋,用胶布进行了加固。“这么说来,你是没有什么技能了。你会开车吗?”
“当然会。”
“会看书写字吗?你上过学吗?”
“是的。我大学毕业。”
“你也是俄罗斯人?”
“不是……我来自佛罗伦萨。”
“哦,意大利。我有个外甥女在那边上学。她也是搞艺术的。”她完成了达莉亚的“吊带衫”,后退了一步,指指达莉亚身上的弹孔。
“这个伤还是很严重,会死人的。”说着,她走了出去,留下达莉亚一个人洗澡。
达莉亚就着洗发水,用手指甲拼命抠着头上的红发。她用手指头掏耳朵,把里面洗干净。她搓着耳朵后面的污垢,搓洗肘弯、大腿、脚,她张开嘴巴,装满水之后又吐出。她调高了水温,看到水流直冒热气之后,用肥皂把身上又洗了一遍。她慢慢地洗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呼吸,清洁着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和褶皱之处。她不依不饶地洗着,直到把自己弄疼了。她把水温调得更高了,几乎要烫掉她的皮。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够。
她扭曲着身体,只感到身上一阵剧痛,那根受伤的肋骨几乎要断开。她想,也许再加大力度,折断的肋骨会刺穿自己的肺,但这样的疼痛还不够,她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这样做的后果只是让她开始咳血。
她最终没有那样做。她在莲蓬头下抽泣着,一遍又一遍地洗着头。擦干身子后,她注意到肚子上发红的皮肤那里有一圈红点。就只有一圈红点。她肚子上有一圈皮疹。她抬眼看镜中自己扭曲的脸,那张死亡之脸。
“对不起。”她说。“对不起……”
经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山姆·沃特曼决定,他不能拿着高得离谱的顾问费,却只是闲坐着不干事,或者被雷利的影子呼来喝去,温顺得像只绵羊。
他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否则他就会团团转,以致失去重心。他不想再有一次那样的经历。
他没有安全手机,只好把他想打电话联系的人列了一个名单,交了上去。他怕给查迈这个年轻人惹麻烦,否则,他会向他借手机的。
他抱怨说政策不对的时候,巴利加叫他把名单给他,由他来安排。山姆列在名单上的人有:巴黎公共卫生监控研究所的安妮特·盖伊,伦敦的尼克·范·
斯莱克(此人是英国公共卫生的大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布塔格利亚提(此人两次邀请他去工作,但他太傲慢没有接受)。另外还有孟买的桑杰。山姆知道,这些人会按照规则做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将为这些科学家建立一个交流与合作的渠道。
血有着很高的价值,因此,说这句话时的措辞必须谨慎。
他把列出的名单交给巴利加,在等待批准的那段时间里,他心情烦躁不安。他穿过情况分析室的信息通报栏,看到那里有一张纳玛·雅戈比的照片。雅戈比一死就等于失去了一个机会。医疗救护队里没有外科医生,所以只好在当地找了一名兽医把雅戈比的脾脏割下来,但是由于信息传递不完整,兽医将雅戈比的脾脏保存在一袋福尔马林液中,彻底毁了它。幸好从雅戈比尸体中提取了血液样本,正在美国各重点实验室里进行分析。他的血将被送至世界各地,被数以千计的科学家研究。
也许情况还不算太糟。
沃特曼走到一条过道,那里挂满了那个叫韦尔米利奥的女人的照片。除了照片,那里有一张休息区的地形图,几张照片拍的是西弗吉尼亚警察倒在巡逻车车门旁,尸体周围用粉笔画了一条白线,人行道上有一摊黑色的血印。
他还看到了更多的照片。有一张是她车的照片。这车是在肯塔基州与西弗吉尼亚州交界处被人发现的。驾驶室门上被打出一个黑洞,座位上有血迹,不是那种大摊的血,从血的量上看,还不足以致其丧命。他们告诉他,车上发现了大量指纹。那辆车上满是天花病毒,现在已经对之进行隔离消毒。她暴露在病毒环境中已经一周多,如果没有注射疫苗,那她肯定已经染上了天花。
她是带菌者,有一定的传染半径。从时间上来看,她现在会到了什么地方呢?她拿走了警察的枪。她会不会劫持了另一辆车?如果她不停地开车,美国的任何地方现在她几乎都有可能到。直升机一直在找到那辆尼桑车附近的树林和田野中来回寻找,估计她会像雅戈比那样,找个人们不易发现的地方死去。
在信息交流中心,有十一二台电脑专门用于图像分析,这些图像有些是直升机俯拍的,有些是莱克星敦蓝草机场的监控摄像机拍的。
“山姆……?”格里马尔蒂在过道的拐角处四下张望。
出什么事了。沃特曼立即从她眼睛里看出来了。接着巴利加出现了,他是一脸严肃。他撇下格里马尔蒂,来到沃特曼身边,将一只手放在沃特曼肩上。
“山姆……很抱歉,但是你妻子……有变化。医院那边有话和你说。”他递给他一部安全手机。
似乎一切都凝滞了。周围没了声音,或者,是因为他听不见了。他觉得胸闷,赶忙扶住信息板。“你好……”
“是沃特曼博士吗?”
“是的。”是爱丽丝的声音。
“玛格丽特的事我很难过。我在这里,她现在正在安静地休息。”
“出什么事了?”他问。格里马尔蒂和巴利加看着他,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冷静,他非常理智,这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难道他即将遭遇又一场挫折,又一场改变他生活的悲剧?
“他们说是心脏病发作,但不严重。”
“什么?‘不严重’是什么意思?”
“她放下食物躺下后就叫不醒她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啊……”
巴利加又捏捏他的肩膀,转过身去。巴利加和格里马尔蒂交换了一下眼色,走到一边,以让他说话更方便些。
“她那个……他们知道她的……”
“我已经把中村医生叫来了。等一下。”
“沃特曼先生?”
“她意识清醒吗?”
“不,不清醒。她很安静,睡着了。我知道你在执行政府公务,是不是打电话不方便?”中村问。
“嗯……是的。是的,我有事。”
“这个号码能找到你吗?”
“是的,能找到。”
“等她醒过来,我们就打电话给你,希望你们能说上话。”
“好,好,到时请找我。你知道……她会……她会……”
他听见中村在回答他这个问题之前的一声叹息了吗?“我真的说不准。她目前的健康状况不佳,我想这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
“她很不好。”中村说。“对不起。”他补充了一句。
爱丽丝接过了电话。她安慰他说,她和艾琳会轮流在医院陪着玛姬。她想到玛姬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心里十分难受。愚蠢,他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给再多的钱也不值得。虚荣。就是虚荣和贪婪在作怪。他应该拒绝,好好待在家里陪她。他们俩应该在花园里,计划着明年春天该种些什么。他们有过多么快乐的时光啊。愚蠢。
“她现在的病房是最好的。”爱丽丝说。“她没有痛苦,我知道你非常爱她。我会告诉她的,沃特曼博士,我保证……”
她和宝琳娜坐在一起,听她讲她们姐妹俩的经历——那帮人说可以免费送她们去加拿大做保姆,两个不谙世事的人就信了。发现受骗后,她们逃离了多伦多,那以后情况就更糟了。她们在前往斯德哥尔摩的途中被抓住,加拿大的买主把她们卖给了底特律的尼甫。
“底特律?和……俄罗斯的许多地方相比,那里简直是天堂啊。他把我们俩分开,就像在动物园里将两只动物分开关押一样。他对我们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办法,还给我许多美好的承诺。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就会过上好日子,比如,做摇滚歌星……”
“但是现在他想杀了我们,”娜嘉端着茶进来说。
“一次他把一个人活活淹死了。他们先是折磨他,最后把他淹死了。”宝拉抬头看着娜嘉说。
“是里奇告诉我的。”
“妈的……”娜嘉说,然后又回厨房去了。
“是因为债务。一切都是生意。他为我们签字担保。这是尼甫的做事方式。他喜欢披上合法的外衣。你的工作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准回嘴。你一天吃三顿,你必须工作。他为你提供免费饮料,如果他喜欢你,说不定还会给你买便宜的毒品。他不时还要你陪他睡觉,这只是为了表明谁是老板。他就是这样的人。”
她们讲的全是类似的经历。
达莉亚倒好茶,在自己身上裹了一条毛毯,尽量不碰到宝拉,但这一计划还是落空了:宝拉要她扶着去盥洗间。
到了下午,宝拉有了反应:宫缩开始了。
一开始,宝拉根本没有料到,她突然就不说话了,把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身上。窗帘是用儿童床单做的。
“不……”过了一两分钟,宝琳娜喊道。
布鲁特斯拿来了烤肉,他觉得这个东西对即将生产的宝琳娜来说,是有益于健康的。寡言少语的泽诺拿来了DVD播放机,坐在旁边,开始看《阿凡达》。
艾克萨维亚和布鲁特斯拿来了两瓶饮料,两人一边喝一边看着电影,说说笑笑。宝拉在一旁也看得直乐。又一次宫缩开始了。整个房间里谁也不说话,但过了一会儿,发现这只是一场虚惊。
“你最好快点,我们只有这一部电影。”布鲁特斯对宝拉说,这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十点左右的时候,又来了一名年轻人。他噔噔噔跨上台阶,在门口等着,表情严肃。布鲁特斯出去和他说了几句话,很快,所有的小伙子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远处有警笛声响起。
“他们一直干这些事。这是这个社区的悲剧。”莫妮卡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片刻之后,手机响了。
“终于有电话啦。”说着,她站起来接电话。她走到厨房里,这样,她们看电影就可以不受干扰了。
“我们走吧。我们要离开这里,好吗?”宝琳娜悄悄地对她姐姐说。
“只要你能走路了……”娜嘉说。
离她们六条街远的地方,发生了一场枪战。一名小伙子被打死,另有两人受重伤,可能会死。莫妮卡必须开着那辆旧吉普,尽她所能去救护他们。房子里只剩下三名女孩。娜嘉锁上门,不时从窗户往外窥探,想看看第52大街上有没有什么情况。警笛声此起彼伏。
宝琳娜想回卧室去,于是娜嘉搀扶着她走了。达莉亚待在那里没有动,继续看《阿凡达》,此刻潘多拉星球上激战正酣。蓝人和白人在交战,只是电影中的蓝人打赢了。或者至少而言,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取胜了。电影会不会拍第二部,那时矿业公司的警卫们将携带重型武器和先进的机器人回来,把飞龙杀个片甲不留?矿业公司的胜利难道不是必然的吗?接下来,蓝人将不得不在身上绑炸弹。
就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娜嘉又过来了。两人不看电影,改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新闻节目。有两名中年男子在互相大喊大叫。刚刚由DVD改成看电视,电视机的音量突然变得很吵,娜嘉连忙调成了静音。那两个男人继续一边喊叫,一边挥着手。其中一个是节目主持人,他面对着镜头,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电视上的画面变了。接下来播放的是克什米尔山区的镜头。孩子们在哭喊,伤者躺在血糊糊的水泥地上接受包扎,女人满脸悲伤。路上挤满了逃避战火的难民。娜嘉消除了静音,此时画面又变了。出现的是一些绷着脸的亚洲人,还有擦得铮亮的坦克排成方阵在游行。
“……说不会容忍该地区的动荡……”
“情况很严重。”娜嘉说着,回头看着达莉亚。
“是的……”
“我想找个喜剧看看。”娜嘉说。两人坐在沙发上,娜嘉调着台,最后停在了一个播放广告的频道,因为看这个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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