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糟了,糟了!”

伊利莎从沙发上很快地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叫道。

“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你看……”

保罗接过报纸,上面赫然印着如下标题:

德军正向法军进攻,法国形势岌岌可危!

英勇的法国青年坚决抵抗,为祖国的命运而战吧!

日前全国各省市正在召集志愿兵。

勇敢的年轻人,为祖国捐躯吧!

全国人民拿起武器,捍卫国土!

“可恶可恨的德国佬,竟敢如此猖狂!”

保罗忍不住大叫出声。

他愤怒地反复读了几遍报纸上报道的消息,只觉得全身绷紧,面目凝重,连满身的血液也因为爱国而沸腾了。

德国有着强烈的称霸世界的野心,同时也知道被它夺去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的法国人一直等待机会报仇雪恨。

所以,德国皇帝计划再度对法国用兵,使其一败涂地,彻底亡国。

同时,想拥有强大海军和广阔殖民地的德国也想借机与成为世界贸易巨子的英国相抗衡。

德国意图征服海军强大、势力广阔的苏俄。

结果,德国与苏俄因争夺巴尔干半岛的利益,双方在1914年8月宣战。

这时,因为法国与苏俄联合结盟,所以德国向法国宣战,接着又下战书与英国,自此,第一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德国皇帝意欲调动军队,在法国战备未充分前,以闪电般的速度攻打法国,然后立即东移其军队,偷袭俄国,这就是闪电战计划。

德国皇帝预备趁人不备,偷袭敌国,因此德国计划向比利时出动大部队,接着入侵法国。

头顶钢盔,装备精良的德国军队,泰山压顶般涌向边境,攻破了比利时的国境线。

国际条约规定:比利时是中立国家,任何国家的军队不能随意入侵其国境,德国皇帝视国际条约而不见,一意孤行,侵袭了比利时。

德军战无不胜,迅速袭击了防备松懈的比军,目前正急速向法国进攻。

这些就是报纸刊出的消息内容。保罗慢慢地放下报纸,镇静地对妻子说:

“伊利莎,我要参军!”

保罗冷静的态度、坚定的语气令伊利莎无言以对,温柔而又坚强的她只能用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着丈夫。

这才是这对夫妇新婚的第二天。虽然参军就意味着舍身报国,再也无法归来,但是伊利莎知道保罗心意已决,而且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位爱国的女青年。

“保罗,愿神保佑你……”

“伊利莎,谢谢。神也会保佑你……我该去市政府报到了……”

“好的,你去吧!”

伊利莎扭转了脸,不想让保罗看到她潸然泪流的脸和哀怨的表情。细心的保罗立即上前拥爱妻在怀,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洁的柔发,亲吻着她柔嫩的面庞、嘴唇……在保罗的拥抱和亲吻之下,伊利莎仍然克制不住心中的哀伤,泪水珍珠一样串串滑落,一股难以割舍的离愁别绪笼罩着二人。

保罗因为有大学学历而被授予伍长的军衔。

此时,德军已然突破法国的防线,正在向南方发起进攻。

刚开始,法俄两国与德国宣战时,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德国皇帝会险卑鄙地违背国际公约,通过比利时进入法国境内,于是法俄两国立即召集强大的军事力量,奔赴比利时。

然而,一切都晚了。德军已经势如破竹般地击败了比军,又乘机击退了法俄联军,终于逼近了巴黎北方约40公里的郊区。

于是法国政府不得不将政府迁至法国南部的波尔多,德国军队趁势又占据了好几个省市。

保罗参加的连队驻守在洛林省附近地区。有一天,一位年轻士兵被分到了保罗的连队。

“伍长,一等兵丹朵比今天来这支中队报道。”

“什么?丹朵比……”保罗吃惊地喊道。

“是的,我是伯纳·丹朵比。”年轻的士兵一本正经地说,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他就是丹朵比伯爵的儿子,伊利莎的弟弟。二人立即激动地拥在一起,互相拍着对方肩背。

“伯纳,你也参军了?”

“当然,不愿意为祖国而战的只有老弱病残的法国人,所有国人都拿起了武器,冲上战场,为国流血牺牲……”伯纳的幽蓝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彩。

“我到连队报到的时候说,我是丹朵比伯爵的儿子,连长就说,‘原来弟罗兹伍长是你的姐夫喽!我就把你派到他的小队去,让你和他通力合作,共同为国尽忠吧!’所以便让我到这儿来啦。

“我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太高兴了,所以也想让你有个惊喜,我就没有通知你。”

“嗯,真让我喜出望外,你到我这儿来,我高兴极了。”两人相视而笑。

“爸爸的身体还好吧?伊利莎……”

“好,好极了。爸爸和姐姐一直挂念姐夫的安全。还有,姐姐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她说我应征入伍说不定有机会遇到你,就让我带来了。”

伯纳边说边从军衣口袋中取出了信。

“就是它。”

保罗接过来,看到信正面写着:亲爱的保罗,背面是:你深爱的伊利莎。

朝思暮想的妻子的笔迹让保罗心中一痛,他不禁低头轻吻伊利莎的名字。

亲爱的保罗:

不知何时这封信才会被你看到,不!也许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了。但是我仍旧要写给你。弟弟伯纳出征前来与我告别,此刻正与父亲在客厅里交谈,我赶忙写下了这封信。

赶写书信之际,深深的思念和忧愁不停地啃嚼着我的心,一串串眼泪忍不住滑落在信上,泅湿了字迹。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插翅飞到你身边,事无俱细地告诉你我对你的爱和城堡中的一切古怪。不然,总终有一天我一定会万念俱灭的……城堡里的一切都与那幅肖像有关联……保罗,你要冷静,把这封信耐心地读下去,好吗?那肖像画上的女子并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父亲的爱妻艾美娜。

“什么?”保罗惊叫一声,又埋头读信。

一个礼拜前,父亲到沃尔康城堡来了。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从不敢回来,因为怕看到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丧失爱妻使他老多了。我对他说,你已应召入伍,爸爸担心我孤独凄凉,所以才回来与我同住,陪伴我。他说:

“这里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动。”

他巡查了城堡的里里外外,欣慰不少。他还对城堡管理员吉若蒙、罗莎琳夫妇说:

“太谢谢你们啦!城堡被你们保护得又干净又整齐……”

走到院子里时,父亲感伤地抚摸粗大古老的树干,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

“既然院子里的草木都看过了,不去看看你母亲的卧房,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父亲温柔地笑笑,举步走上了二楼。

我觉得十年的悠长岁月已经淡漠了父亲丧妻的哀伤,也许他能稍微平静下来,所以,我兴高采烈地去楼下厨房里为他煮咖啡。

但不一会儿,父亲急匆匆地从楼上冲下,脸色惨白,呼吸紧促地叫道:

“伊利莎,那肖像不是你母亲的,它是假的……”父亲的声音哆嗦着。

“那不是我从巴黎请来的画师画的……她不是你母亲,她不是艾美娜……”

父亲面无人色,摇晃着靠在了扶手椅子上。

“那是个陌生女人,她绝对不是我的妻子,她是谁?那幅肖像为什么会挂在你母亲的卧房里?”父亲双手抱头,响响自语着。

我非常惊愕,给父亲倒了一杯水,他喝下一口去,这才说道:

“伊利莎,太怪了!真是个谜……那个女人胸前戴着蛇形的饰物,而你母亲是没有那种令人恐怖的东西的,但那个卡媚饰品正是杀死保罗父亲的女人戴过的。

“伊利莎你想想,保罗见到这肖像画时,脸上是什么神情,他说过些什么话?”

父亲一面说一面看着我。事实是我当时根本没有在意你的表情,因为第一次见到母亲肖像,心里太激动了,我也不知道当时你说过些什么。我告诉了父亲事情的原委,父亲长叹一口气说:

“唉,保罗一定以为你母亲艾美娜就是他父亲的仇人,太可怕了,这是天大的误会呀!既然他已经见过画像,再多的解释也多余了。”

父亲说完,我才记起你那天激动的样子。

保罗,你从未对我提及过有关那个女人画像的事,后来你的一言一行也与往常一般无二,可是我知道你的举止和行动已不像往日那样沉稳冷静了。

原来从那天起,你的内心就一直被痛苦占据着,你一直把我当作杀父化人的女儿吧。然而,你的温柔善良的天性使你一直抑制内心的煎熬,不想伤害我。你出征入伍的真正原因,恐怕也是为了躲开,怕我伤心欲绝,是这样吗?

保罗,你一直深深地爱我,直到今天。可是,你的心灵一定在时刻提醒你不可深爱仇人的女儿。你一想到要与伙人的女儿相守到老,就觉得愧对父亲,你一定是怀着深重的罪恶感吧。所以,你才决定参战,为国效力。现在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一想到你的处境如此艰难困苦,我的心就如刀绞一般,忍不住以泪洗面。

保罗,这是一个很深的误会。你该明白吧,有人蓄意陷害,而设下了这恶毒的圈套。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个圈套的真实动机,然而无论如何,我一定调查到底。

我父亲曾派人去城堡外调查,可是连一点踪迹也没有。为了进行大规模的调查,父亲昨天又到夏曼地区的家委托和人侦探去调查,而我相信这个谜的答案就在古堡之中,我打算进行彻底的调查。

这几天,德军已经在法国边欢聚集,白天黑夜都能听到枪炮声,城堡附近轰炸事件不断,村落里不断有人员伤亡,村里居民的房子大都被炸毁了。

德军的射击确实又准又狠,很高明,似乎是用高处架起的望远镜侦察好,然后再指挥炮兵部队火力攻击一样。

早晚这城堡也将毁于一旦。从城堡可以看到隐在森林深处的教堂,这座建筑太醒目扎眼了,德军的炮弹旦夕之间就会落在这里……但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我会调查城堡里一切诡异的事,找到关于谜团的有价值的线索,否则我不会离开。

献给你我最热烈真诚的吻……亲爱的保罗,不要再误会我了。为了我们的国家,你加油干吧!我请求你一定要凯旋归来,回到我身边来,好吗?不要忘记我殷切的期待。

永远爱你的伊利莎

保罗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可是伯纳已经不见了。

“唉,我对伯爵的误会真是太大了!原来他那复杂深沉的表情是为我父亲的身亡而悲痛不已啊!

“那神秘的黑衣女人并不是伯爵夫人,这下我可放心了……”

保罗想到这儿,一颗忐忑不安、忍痛已久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可是,那幅画又是谁偷换了呢?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艾美娜夫人的肖像换成佩戴着蛇形卡媚饰物的黑衣女人画像?

“伊利莎在信上说她自己要留下来揭开那个黑衣女子的真面目,解开画像之谜。万一德军的炮火攻进城堡,那伊利莎她……保罗心里不安起来。

数天之后,德军攻破法国东部边境的情报报到了连部。

“那沃尔康城堡已经被占领了?”

由于担心爱妻的安危,保罗脸上的不安愈来愈浓重了。

当时,在法国的东部战线一带,令人匪夷所思的暗杀事件层出不穷。

在夜里巡查、搜索或者从帐篷里面走出来的年轻军官,到次日早上就会变成僵直的死尸,而且这些遇难者都是英勇善战的军官。

甚至一位立下赫赫战功,准备第二天早上被授予荣誉勋章的杰出军官也在当天夜里惨遭毒手。

令人深感惊诧的是那些年老的或平庸的军官,甚至军衔较低的士兵无一被害,而连长或司令等高级军官因其森严的戒备,也都很安全。但是参与了作战筹划的参谋官,尽管森严壁垒,也还是难逃一死。

由此可见,凶手一定是详细地了解法军内部机密,说不定还派间谍打探情报的阴谋家。

法军已大体上了解了凶手的手段和外貌,尽管还无法清楚地知道凶手的真面目。

好几位在暗杀现场目击凶手的士兵所描述的凶手的杀人手法大致上相同。

据他们说,凶手是一位披着黑色斗篷,出没于深夜,手持匕首,突然刺入年轻军官的心脏,一瞬间又隐匿于黑暗中。凶手离去时,宽大的黑斗篷随风飘舞,活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因此,凶手被叫做“黑色噬血蝙蝠”。她动作矫健灵敏,而且周身透出一种独特的味道。她正是一位女子。

凶手行刺时采用了一种准确无误的手段,一刀刺进对方的心脏,使其当场毙命,被害人倒地即死,往往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听到这件事的人往往由于惊愕而面色铁青,全身发抖。对法国军人而言,捐躯赴国、战死疆场是一件无限荣耀的事,但死在一位神秘怪异的女杀手的手上,未免是个耻辱。

然而一听到“黑色噬血蝙蝠”的名字,年轻的军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小心提防。

消息传到了保罗的中队,好在该部队还未发生过类似的暗杀事件,但保罗还是大吃了一惊。

“黑色的噬血蝙蝠,匕首,准确无误地刺进心脏,……这不是与杀害父亲的女人的手段如出一辙吗?

“但那也已经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这两个人是同一个女子吗?难道还有别的女人和她一样出手敏捷,一刀刺穿别人的胸膛吗?”保罗的心被疑虑填充得满满当当。

有天晚上,他和伯纳去森林里漫步,两人并肩行走,一边谈论伊利莎的信。

风哗哗地吹着,乌云在夜空里飘忽游走,从乌云的间隙中,隐约可见皎洁的月亮,森林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四周异常阴沉可怖。

“伯纳,你知道吗?”保罗开口问。

“你指什么?”

“是谁偷着调换了你母亲的肖像,你不知道吗?”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母亲,也没见过她的肖像画,听说我两岁时,爸爸就带我和姐姐搬到了新家,我怎么记得起呢?”

“关于母亲肖像被换一事,我也是从信上得知的,因为爸爸和姐姐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母亲的任何事。”一种不满情绪隐隐升上了伯纳的心头。

“也许你爸爸和姐姐考虑到你就要参加卫国战争,怕你为此牵肠挂肚,所以才对你有所隐瞒。”

正当两人边走边聊时,一条黑影突然悄悄地出现在漆黑的树林里。这条黑影早就躲在森林小路旁的树的阴影里,像只蝙蝠一样,静静地等候着他们俩。

当保罗和伯纳走过小路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

“等一下!”

那混杂着德国腔的法语!

不约而同地,保罗和伯纳回过头来。

突然,黑影猛地冲上前去,斗篷一抖,抽出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直扎向保罗的胸脯。

幸亏保罗及时躲开,而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的伯纳也忙从旁撞击对手,那是十分凶猛的撞击。

黑影身子一晃,险些扑倒在地,她极力支撑自己站稳,立即向前方跑去。

黑色的大斗篷在空中飘舞,犹如硕大的噬血蝙蝠。这个女人不仅手脚麻利,而且身轻如燕,一阵风似地,她匆忙地逃脱。

伯纳很快追上去,在大学里是橄榄队健将的他身子高高跃起,将凶手扑倒在地。

伯纳紧紧抱住对方的两条腿,可是灵敏矫捷的她如鳗鱼似的,一溜烟地从伯纳手中滑脱。伯纳站起身时,发现对方已经隐人对面的森林中去了,黑色的斗篷像蝙蝠的双翅一样,忽扇着穿行于郁苍苍的的树林间。

乌云遮月,森林里漆黑无比,宽大的黑斗篷终于消失在黑夜里了。

“唉,让她溜掉了……姐夫,你没事吧?”伯纳对紧追上来的保罗说。

“还好,没什么……幸亏你在旁边帮我,否则我性命难保!”保罗脸上掩饰不住惊恐之色。

“她就是噬血蝙蝠?太可怕啦!

“不过,姐夫,听说她只杀年轻有为、勇敢善战的军官,你成为她暗杀的目标,就如同获得一张有卓越战功的证明一样。”

“姐夫,虽然现在你只是个伍长,但那个噬血蝙蝠既然想杀你,就证明你战绩卓越、英勇果敢。我相信不久,你就会升为军官的,也许比军官的军衔还高,可能还会获得荣誉勋章哪?!”

伯纳开怀大笑。

保罗也只好苦笑,心里却一直在猜那个穿斗篷的女人是什么来历。

第二天一早,保罗独自在帐篷里回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伯纳这时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进来了。

“姐夫,我捡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什么?”皱眉思索的保罗如梦初醒。

“你看,是这个东西……”

那是一包手帕裹着的长方形东西,保罗打开后发现是一把匕首。因为除去了刀鞘,所以显得特别闪亮,夺人双眸。刀身是狭长的三角形,与一般匕首截然不同,它是一把独特的利器。

“这是,……”保罗手持匕首疑惑地问。

“姐夫,昨天夜里,这把匕首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忘了吗?”

保罗的手僵硬了,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手上的凶器出神。

“今天早晨我去森林里巡视了一圈,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结果在昨夜案发现场附近的草丛中,我找到了这把匕首。也许是那个女人被我扑倒在地之后,不慎把这把匕首掉在草丛中,它又沾了露水,有些湿乎乎的……”

“啊,原来如此……这是昨天夜里那把匕首……”

“是的,正是它……昨天晚上,凶手用这把匕首险些刺透你的心脏,只是可惜得很,它被晨露打湿了……”

伯纳略带讽刺地说,认真研究着匕首的花纹。

这把匕首制作精良,锋刃无比,完全可以一下刺进对方的胸膛。普通的士兵是绝对无法得到这种特殊武器的,也许只有贵族才能有这样精美少有的东西。

匕首的刀柄也与众不同,那是用褐色的犄角制成的,保罗却不知道这是羊角、牛角,还是由印度、非洲等地的不知什么兽类的角做的。

保罗用敬畏的目光打量着刀柄,突然,发现上面有四个细小的刻上去的文字。可能,那是过去的文字,四个字由于冗长岁月的蚀侵,已经快被磨掉形迹了,根本无法清晰地认出这段文字的含义。

透过从帐篷入口处射入的光束,保罗勉勉强强认出了几个字:“H.E.R.M”,字下面的圆圈里雕刻着精致的图案,但却已经混成一团模糊的黑色。

“啊,这真的是德国贵族的家族标志。”

曾留学德国的保罗,认识好几种这种贵族标志(其中有动植物、月亮、星星,还有别的图案)。但他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标志。

保罗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半天,突然对伯纳说:

“嘿,伯纳,你看这行字,可以怎么念?”

“这是HERMINT的简缩形式……姐夫。”过了好大一会儿,伯纳才说。

“是的,可以念成艾美娜,你母亲的名字。”

两人茫然无措,相对无言。

“伯纳,你母亲的名字是这样的缩写形式吗?”保罗停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问。

“是啊!我母亲遗物中的信伯和文书上都留着H.E.R.M的签名。

“那这把匕首是你母亲的喽?可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告别人世了,她把这把匕首送给谁了吗?抑或是有人偷走了它?”

保罗喃喃自语,突然一种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他的脑际,他全身为之一震。

“伯爵夫人并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她是德国的女间谍,而且在政坛上活动。这么说,丹朵比伯爵的话是假的,他为了掩盖妻子的罪恶,只好谎称夫人的肖像被换掉了,难道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伊利莎也要骗吗?”保罗的心中升起了团团疑云。

“不可能!伯爵夫人不可能还活着?”

“假若她没死,那么她也应当相当老了。爸爸遇害那年,我才十岁,我根本无法准确地辨认出一个女人的年龄。不过,我记得她很年轻。”

“如果当时那黑衣女人还很年轻,那么过十七八年,她还会一如年轻时那样矫健灵活吗?她还能像鳗鱼一样从伯纳手下巧妙地溜走吗?她还能像蝙蝠一样匆忙逃脱吗?

“不,不!伯爵夫人艾美娜也许是长命不衰的女侠……

“十几年以前,那个冷艳的黑衣女郎干净利索地一刀扎透父亲的胸膛,而最近以来,手刃年轻军官的噬血蝙蝠,也是让对方一刀之下毙命,甚至连我也险些惨遭暗算。

“据我所知,采用这种又狠又准的杀人手法的人不多,啊!那个噬血蝙蝠竟是我的杀父仇人,而她正是艾美娜夫人!”

人类这种特殊神奇的动物,在他有所怀疑的时候,就会由此及彼地想到许多事情。

尽管保罗接受不了艾美娜夫人是杀人元凶这个事实,但是她的嫌疑是最大的。虽然他知道这种猜疑很不恰当,也不应该,可是要让心中的疑团烟消云散,那也绝非易事,这也许是人性中最脆弱的一点吧。

保罗从心底里相信伊利莎和她的来信中陈述的事实,丹朵比伯爵的话似乎也无可挑剔,他并未为妻子掩饰罪行,那肖像画确实已被人做了手脚了。

然而,旧虑仍在,以往的许多事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可信了。因而,所有的一切在保罗看来都意味着失望和沮丧,他的精神已濒临崩溃,一种茫然失落的情绪紧紧地抓住了他。

“伯纳,你母亲去世时,你有几岁?”

保罗突然警醒似地问。

“我那时两岁。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一种情形,后来父亲告诉我,我母亲去世时只有23岁……”

“哦?是这样。那过十七八年后,她也应该40多岁了……”

保罗低头自语,杂乱的思绪缠绕着他的内心,丝毫理不清头绪。

保罗所在的中队驻扎在法国东部边境周围,由于法国国境已经被德军攻破,所以这里常发生猛烈的炮火交锋。

第75炮兵队与保罗的中队共同作战,配备有十门样式新颖的机关炮。这些机关炮用车子承载,能够迅速转移,机动灵活。

德军对这些运动自如的机关炮很是头疼,一旦他们改变行军和驻军地点,第万炮兵队就会立即跟上,展开火势强劲的攻击。德军占领法国某个村子后,立即遭到第75炮兵部队的猛轰乱炸。不得已,德军只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其后,第75炮兵队迁往别的营地时,却被德军的炮火所袭击,结果,第75炮兵部队痛失两门机关炮。炮兵队又把阵地移到丘陵地后面,但德国的炮弹流星般飞来,机关炮又哑了两门。

第75炮兵队第三次迁移,可是仍逃不脱德军的袭击,神出鬼没的德军炮弹,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再次将炮兵队的阵地毁于一旦,法军损失惨重。

炮兵队长对大队长说:

“德军可能有间谍,我军的动态已被他侦察到,所以第75炮兵队才会屡次遭迎头痛击。”

当时,保罗在的中队正好击败了小村子里的德军没多长时间。

“假若真有间谍的话,那么他又用什么方法向德军传递我军的情报呢?电话和电信都已被我方控制……”大队长百思不解。

当时,使用无线电或飞机投递信筒等通讯方式的军队还很少,如若用通讯员步行或骑马联络的话,情报就不可能被迅速地送到敌方。

“炮兵部队迁移阵地当天,新阵地就开始被德军攻击,是不是德军已经使用了新的联络方式?”

大队长想到这儿,就派出几个侦察小组外出搜寻线索。保罗也被派遣出外,他带着队伍立即出发了,他的内弟伯纳也在队伍之中。

他们靠近了新被德军攻占的村庄。这个村子坐落于法国东部广阔平原的丘陵地上,大片的葡萄园从村庄延伸开去。

一座古老的教堂耸立在丘陵的高处,面积不大,但地势较高,从这里可以望到好远的地方。教堂的钟楼笔直地矗立着,那尖尖的塔顶仿佛刺入晴日碧空的利剑,在闪着冷峻、肃杀的光。

村子既然被德军占领了,所以避难在外的村民还没有回来,整个村庄空洞而孤寂。保罗和士兵们丝毫不敢懈怠,双手紧握枪支,手指紧扣在扳机上,弓着腰细心地搜寻着,缓慢地向前贴近村庄。

“姐夫……”

伯纳从后面轻轻叫了一声,走在前面的保罗立刻扭过头来。

握着枪的伯纳用下巴示意保罗注意丘陵顶部的老教堂。

教堂钟楼的尖塔兀立着,一个鸡形的风向计(垂直的铁棍上有十根水平的铁箭,当风吹起来时,铁箭转动,同时由于风向不同,铁箭会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铁箭上有公鸡,朝着指出的风向的方向)装在上面。

陈旧的钟楼上悬垂着一个时钟,从四处都可以看到上面的指针。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顺着伯纳指出的方向望去,保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你看,那个风向针有点怪怪的。”

“是吗?我看不出来……”

“风向针的箭头和公鸡正指着西方和北方之间,但现在风向是南,它应该指着南方的位置才对呀!”

伯纳真是一位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好军人。

“哦,应该是这样……”

保罗经过细心观察后才说。

“喂,伯纳,你看那东两也怪……”

“你指的是什么?”

此时,伯纳正专心一致地盯着远处的山丘。

“就是那个大时钟!它的长什指到了八,短针指向十,可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呀!”

“时钟可能停了吧。自德军占领了村庄之后,这儿的神父和管理员都逃走了,时钟就再没上过发条。”

“不……刚才时钟的长针动了一下,有人正在转动它……”

保罗和伯纳两人迷惑不解、面面相觑。

保罗将钟楼上的怪事告诉部下,提醒他们森严戒备,不能掉以轻心。

突然,远处的德国炮兵阵地炮声大作,炮弹雨点般地掠过他们头顶,直向法国第75炮兵队的阵地呼啸而去。

“快,上去看看……”

保罗大声命令。五个战士马上冲上山丘。

教堂大门紧闭。五个士兵用身体狠狠地撞击,但毫无功效。

“从后面进入……”

保罗大声喊。

教堂的后门静悄悄的,两扇门虚掩着,四周荡漾着一股阴冷幽深的气氛。

保罗命令部下立刻搜查,但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教堂正面祭坛上悬挂着在十字架上受难的基督画像,旁边是约瑟(耶稣的养父)和圣母玛丽亚。

教堂里潮湿阴暗,从高窗子里射入的太阳光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保罗让部下搜查教堂内部,他则带着伯纳登上了钟楼,上了螺旋状的台阶,到达了钟楼的顶层。从这里眺望,辽阔的葡萄园尽收眼底,偶尔也有法国军队的闪光的刺刀映入眼帘。

这下便可以知道,法国第75炮兵队正隐匿在阴暗的大森林里。

在钟楼里面调查一番后,保罗和伯纳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形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两人又从角落里的木梯上爬到了尖塔的上面。

一个简陋粗糙的房间呈现在两人面前,狭小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张小木桌,再没有别的摆设。

保罗和伯纳向圆桌上看去,两人大惊失色,桌子上铺着一张大地图。

“这就是此地的地图。”

保罗靠近小圆桌,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

在这张地图上,所有地上都圈上了红色小圈,其中有个特大的红色双圈,它标在了距教堂东北方向五六百公尺的森林地区。

这个双圈与其他小圈都被人用红线连接起来,红线上都标着小小的数字。

“我明白啦!”

保罗突然喊了出来,他对伯纳解释着:

“我们找到有用的线索了。这些数字是表明双圈到红圈的直线距离长短的,可以看出,这个五点三是表明五点三公里,四点八就是四点八公里。”

“啊,原来是这样……这个红色圈是表示法军炮兵部队的阵地喽?”

“是的,这个红双圈一定是标志德军部队位置的。

“原来在这个钟楼上,德国间谍使用精密的望远镜和测距器来计算德军与法军第75炮兵阵地之间的距离,而后指挥德国炮兵部队向法军发动进攻。

“间谍怎样将这些情报传递给德军呢?”

伯纳迷惑不解。

“有那个大时钟啊!他用针来表示距离,刚才长针指向八,短针指向十,这就表示距离为八点一公里。

“因为从四面八方都能看到这个硕大的时钟,所以德军在自己的阵地上,用望远镜就可以清楚地看清时钟上的数字。”

“原来如此!可是,只知道距离,而不知道方向,怎么能保证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呢?”

“很简单,就是用那个风向针。刚才,那个风向针上的箭头所指与实际风向不是不符吗?那时因为德国间谍转动了风向针了,他用那个箭头来表示第75炮兵阵地的方位。

“刚才风向针的箭头不是指着西、北方之间吗?那么,第75炮兵部队现在正位于德国军队阵地的西北方向。

“听说最近,德国发明了一种性能优良的长距离大炮,据说已在实际中运用了。我认为,在德军的阵地上,一定有许多这样的大炮在引弦待发。”

“哦,是这样。刚才那个德国间谍就是在这儿传递信息的喽?”

“没错!刚才他还在这里,看到我们上了钟楼,他才仓皇逃走。你想,教堂的后门开着,桌上的地图都来不及收,这不是他匆忙逃走的迹象吗?”

保罗细致入微地分析每一个细节,他缜密的思维,灵敏的观察力,今年轻伯纳不禁暗自佩服得五体投地。

“姐夫,你真棒……这里或许还有其他的线索呢!”

“好,我们搜搜看吧!”

两人刚从楼上下来,一名士兵就气喘如牛般跑了过来。

“伍长,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

士兵说完,把一把匕首递了上去。

那是一把与“黑色噬血蝙蝠”企图用来刺杀保罗而不慎滑落的匕首完全一样,连上面的花纹也完全相同。

保罗立即察看匕首刀柄处,上面赫然刻着H.E.R.M。

“啊!一样的!”伯纳和保罗不约而同地大叫。

“从哪里捡到这把匕首的?”保罗问。

“神父的卧室。好像有人刚刚在那里吃饭。那儿有一个手提箱,里面藏着这把匕首,剩下的都是一些备用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士兵回答说。

“没有信、记事册一类的东西?”

“没发现。”

“可见那个间谍有多么小心,他也许把重要的东西都毁掉了……”

保罗边说边端详手上的匕首,无论图案或形状,都与黑衣女人所用的匕首如出一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难道那个阴毒的噬血蝙蝠一直都隐蔽在附近,还是另有旁人?

“匕首上的四个刻字H.E.R.M,是德国间谍通用的暗号吗?”

“如果它是德国间谍用来传递信息的密码,那这就意味着它不是艾美娜夫人名称的简写,而是代表另一种意义?”

“假设伊利莎的母亲艾美娜与H.E.R.M毫无关系的话,那么她与德国间谍也就没有丝毫瓜葛。不过也有可能,她是德国间谍的一个成员,那杀害父亲的凶手……这真是个令人费解的迷阵。那个黑衣女人真是太诡秘、太可怖了,她真是一个可怕的噬血女巫……”

保罗越想心里越困惑,一件件匪夷所思的怪事使他几乎要晕倒了。

他布置下属封锁丘陵上的老教堂,而后返回大队,向队长报告了搜查教堂的情况。

大队长很快派遣士兵防守教堂,严禁任何人出入此地。

德国的炮弹终于停止了对法国炮兵阵地的疯狂攻击。虽然战事不断,但准确击中目标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第75炮兵部队再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由于出色地完成了侦察任务,保罗被升为军曹,而内弟伯纳也荣升为伍长。

有天晚上,夜幕静静地低垂着,万籁俱静。保罗独坐在帐篷里,就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看地图,这时,伯纳进来了。

伯纳看着保罗,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有什么事吗?伯纳,夜这么深了,怎么不休息呢?”

“姐夫,刚才我遇上一件怪事……”

伯纳着了魔一般,一时不知怎样从头说起。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伯纳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灰,额头上汗如雨下,保罗连忙为他倒了杯水。

张惶失措的伯纳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慢慢说道:

“我刚才去森林站岗,突然,有人在黑暗中低声叫道:‘哨兵先生,哨兵先生……’那是种嘶哑阴沉的女声,惟恐别人听见似的。

“我握紧了枪,谨慎地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吼:‘谁?你是谁?’

“‘我不是坏蛋,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对方靠近了我,跟我低声说话。于是我将手电筒对准那个女人,我一下子看见大树旁站着一个陌生女人,她披著有头罩的黑披肩,脸庞隐在黑夜里。我用手电筒又扫她的下半身,看见一双木鞋露在了黑裙子的下边。

“从她的打扮,我认定她是附近的农妇。

“于是,我问她:‘喂!你要问我什么事?’

“那农妇垂着头,低语道:‘我住在附近的村里,儿子应征入伍了……’

“‘哦?在哪个大队?’

“‘这个我不知道。刚参军时,他写信回来,他也能收到家里的信。可两个月前,寄去的信又被退回家里来了,说是儿子已经不在那个大队了。前些日子,大队重新整编过士兵了。我儿子可能调到其他大队去了……’

“‘你知道那个大队的名称吗?’

“‘不知道。我儿子再也没往家里写过信,也许他受伤了,被送医院治疗去了;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唉!谁知道他怎么样了?担心死人啦……’

“农妇边说边用衣角擦眼泪。

“‘你也别太伤心了,总有一天,你儿子他会回来的。’

“‘谢谢!’

“‘我儿子可孝顺了,还特别听话。他说为了伟大的法兰西,他一定要杀尽仇敌、捍卫国土……我想问问,我儿子是不是已经牺牲了?或者在别的大队里?……对了,他在你们队上吗?’

“‘哦?我不清楚……你儿子叫……’

“‘保罗·弟罗兹。’

“什么?我?”

保罗从椅子上跳起,大叫一声。

“是的,我也吓了一大跳。姐夫……所以我就告诉她:‘保罗是我们大队的,最近他立了功,荣升军曹了。’

“那妇女喜不自胜,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是真的吗?真的?我儿子就驻扎在这儿吗?’

“‘是的,暂时会在这儿。不过,还可能要迁到其他阵地去……阿姨,部队离开之前,你想见见你的儿子吗?我换岗的时间到了,我带你去他那儿,好不好?’

“农妇立即闪现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不急,不急!现在夜已经深了,明天一早我再来好了。’

“说完,她转身意欲离去。我这时才发现这个妇女十分古怪。我想起你说过,你是弟罗兹男爵的儿子,在你很小的时候,你母亲就不在人世了,怎么还会再出现一个母亲呢?

“于是,我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她的脸上,想仔细辨认一下,但却突然被她打掉了手电,而她迅速地跑掉了。

“那妇女身手矫健,像以前的‘噬血蝙蝠’一样,跑得飞快,不一会儿便了无踪影了。”

“哦?这么说,你一点也没有看清她的脸吗?”

保罗迫切地想知道这女人的面孔。

“她打掉我的手电筒的时候,把面孔转向了我,我看得真真切切她的脸庞红润细嫩,长得端庄美丽,两眼闪闪发光,好像能刺穿人的心似的……还有,她的睫毛是黑的,头发也很黑,一点也不像个农妇……”

伯纳边说边想。

“看上去她有多大?”

“大约40岁上下的样子……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那个女人的唇边长了一颗小小的痣,虽然不大,因为她皮肤白哲,看上去特别清晰。”

“如果在路上再遇上她,你认得出来吗?”

“当然,我忘不了的。”

听到这件稀奇古怪的事,保罗真的觉得头晕目眩了。

“那个农妇究竟是谁呢?也许跟黑色噬血蝙蝠是同一个人,这么说,她正是杀父仇人喽!

“40岁上下,年龄相差不大,容貌也不相上下,至于头发的颜色,唇边的黑痣……这个我却没注意……

“父亲遇刺时,我全被那个蛇形胸饰迷住了,根本没注意黑衣女人的嘴唇边上有没有一颗病……”

保罗实在记不起那女人是否有痣了。

“如果那农妇与黑衣女人确系一人的话,那么她为什么要加害于我呢?而且还杀我父亲?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她对我的家族怀恨在心,想报仇雪恨?

“这个神秘黑衣女人是伊利莎的母亲吗?伊利莎信上所写的又可信,肖像画确实被调换过了。”

一片阴影铺满了保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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