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陆淮没有异议。

姜衢怀疑他当时也是这样接受了付申奥，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无情地敲碎了付申奥的玻璃心。

可惜姜衢是颗真·八心八箭·金刚钻石心，没别人摧毁他的份儿。

“走吧。”姜衢把披在椅背的衣服拎起来，抬手往吴询脑袋上轻削了一下，“我先回了。”

吴询：“你去干嘛？”

“我去——送温暖，”姜衢往门口看，陆淮正站在那儿等他，便挑了挑眉，“记住今天爹为你们做出的牺牲。”

吴询今天净玩手机去了，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摸着脑袋，却想起件更重要的：“等等，这周末还上网吗！”

姜衢知道他没过晋级赛心里还惦记着，果断回答：“上。”他转身冲陆淮抬了抬下巴，陆淮便跟他走了。

他俩之间是一个安全距离，比哥们儿远，比陌生人近。

老校区的旧式木扶手上有斑驳的纹路，楼梯道窄小，放学这个点，人都挤在一块儿，姜衢还没下完楼梯就有人从后面跳起来搂着他肩撞了撞：“姜衢！”

姜衢被他撞了趔趄，连带着把陆淮挤到了扶手边。

“卧槽，你过年胖了有二十多斤吧！”姜衢伸手在那人肚子上揉了一把，“和你爸都有的一比了。”

陆淮眼尾轻轻垂落，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姜衢的手上。

男生也不介意，笑着搭他肩：“诶诶诶，听说那个学神陆淮转到你们班上了，我们班好多女生今天偷偷过去看，说长得贼帅，这不能吧，我见过的学霸，不是跟你们班付申奥一样胖得像溏心蛋黄就是戴眼镜的书呆子，鸡都拎不起来……”

姜衢嘴角悄悄弯起，斜了眼陆淮，见他沉默着没有表情，仿佛戴了一个隐形耳机，听不见别人的议论，是一个没感情的杀手。

帅不帅另说，溏心蛋书呆子倒不至于，姜衢虽然也想抓机会损陆淮几句，但盛长青现在让陆淮跟着自己，那就不能丢面儿。

“陆淮的话，也就比付申奥帅了一百个你吧，”姜衢说的无比自然，“不过，离我还是有点距离。”

边上那个没感情的机器终于有了大幅度动作，扭过头来。

姜衢将校服慢慢甩在背上，扬着下巴冲陆淮：“你有意见？”

陆淮轻微勾了点嘴角，不置可否。

“这几班的啊，都没见过。”男生跃跃欲试地要认识。

“陆淮啊。”姜衢随口说道。

！

攀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挂下去，男生踩空了一级楼梯，还亏的姜衢手臂力量大，愣是把他腾空拎回来了。

“陆淮？！”男生心虚，他压低声音和姜衢说，“哥，你不提醒我一下！”

姜衢：“你嘴太快了。”

“？？？”

男生看着陆淮比自己高了一截的身高，感受到一股压制力，糊里糊涂松开姜衢的手肘：“那个……陆淮，学神，不好意思啊，是我瞎说，”他自报家门，“我七班的，卢俊仁，叫我英俊就好。”

陆淮点头：“你好。”

“……”卢俊仁的玻璃心也咯嘣碎了，不知道怎么接话，下完楼梯，悻悻道：“我……今天值日，就先去扫地了。”

“哦。”姜衢憋笑，没戳穿他两手空空。

一路又打了几个招呼，他俩终于走出学校，姜衢没背书包，一只手吊着校服，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带着陆淮拐了条近道。

“这块儿拆迁以后，这条小道就没啥人知道了，你要是上学来不及，可以从这儿走，不堵车，不堵路，”姜衢悠悠闲闲刺了他一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学神应该比我懂。”

陆淮抬手在自己肩上揉了揉，顺着姜衢偏转视角，目光最后却落在了姜衢的侧脸上。

女生们谈到姜衢的时候，喜欢调侃他是“毕业前泡不到，一辈子都后悔”的男生，长相明亮耀眼，清爽蓬松的头发下面是些许汗湿的鬓角，短袖T恤外露出来的手臂皆是匀称肌肉，线条好看到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捏一把。

每天早上会懒洋洋炸着毛倒在桌上，睡醒以后眼神光亮，嘴角扬起，便满是少年意气，澄澈干净的眼睛里写满了放马过来和天不怕地不怕。

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说：“你刚搬来的吧，以前没听说那片住了什么市第一。”

陆淮回神，低低“嗯”了一声。

姜衢本来就和陆淮不大对付，也不是说陆淮怎么讨人厌，但总感觉站到陆淮面前就落了下风似的，结果现在，他噼里啪啦说半天，陆淮就一个“嗯”。

拽个屁啊拽。

“能好好说话吗，不能就从明天起自己上下学，我他妈不是来给你做舔狗的。”

陆淮没有因为他这句暴躁的话生气，反而有些懒散地动了动脖子：“我是转学生，不合群是正常的，体谅一下。”

“操？”姜衢没追上学神的脑回路，“你意思是你转校生就可以拽了是吧，还是说你演的？”

陆淮：“没，我就这样，性格使然。”

姜衢翻了个白眼：“什么垃圾性格——”

话还没说完，陆淮便飞速跨了一步，将他拽到自己边上。

棒球棍被陆淮单手接下。

铝铁材质重重撞击虎口，闷的一声。

姜衢的额头和陆淮的胸膛瞬间共震，视线被困住，耳边脚步声凌乱窸窣，他下意识开口：“怎么了？”

“姜衢！”四五个小混混拎着棒球棍钻出来，在小道里围住了他俩，为首的寸头姜衢认识，不久前才见过，十三中的。

陆淮皱了皱眉，定住脚步回头，冷冷看着他们，虎口还维持着半张的姿势。

寸头满脸狰狞，口水溅射：“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只会躲在兄弟后——”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用拳头封住了嘴巴。

姜衢扳着陆淮的肩推开，快很准的一拳砸在寸头脸上，根本不听他多逼逼一句。

混混们本来就就没有1V1的道德，一拥而上，狭窄的小路里乱成一团。

姜衢打架是把好手，单挑这些打架届弟中弟倒也不是不行，对面带了武器，他顶多再挂些彩，但……他现在带着个娇贵的全市第一，很麻烦。

姜衢这边也接了一只棒球棍，整个虎口震得麻热，他反手抢下以后，用棒球棍砸中几人手腕，退后一步，没算好距离，肩头撞在了陆淮的胸膛上。

少年结实的骨肉相抵，姜衢冲他说：“你先走。”

话音刚落，修长指节从地上捡起一根棒球棍，陆淮掂都没掂一下直接就往来者棒球棍上打，干净利落，力大到那人的棒球棍直接脱手掉在地上。

姜衢都愣了一下，看着他。

擦？

在姜衢看陆淮的空档，寸头浑水摸鱼狠踹了姜衢一脚，姜衢猝不及防，原地一个趔趄。

陆淮拽住姜衢胳膊，将他拉起来，肩背用了些力气，把姜衢撇在自己身后的位置，另一只手抬高，条件反射般快速挡在眼前。

棒球棍带着些风声砸到了陆淮的小臂上。

嘭！

陆淮动也没动，皱着眉硬生生扛下了。

姜衢打架从没有站在谁后头的道理，陆淮白给他挨了这么一下，心火止不住地蹭蹭往上蹿。

脚踝的疼痛算不了什么，他一个膝击把正欲爬起的寸头踹回了地上，抬腿往他侧脸靠近下颌骨的位置踩。

棒球棍在手心里抡了一圈，极快地砸中旁边一人的肩胛骨，小巷里又是一声嚎叫。

他磨了磨后槽牙，望着眼前一群战斗力低下的混混：“一起上，老子今天顺便帮他整个容。”

姜衢很少这幅模样，他笑的时候，比冷脸的时候多得多，眼前真挺让人发怵，除了寸头被姜衢踩在脚下还在骂骂咧咧，其他混混见姜衢捏着棒球棍泛白的指节，动作都迟缓了许多。

姜衢脚下又用了些力，寸头脸压在小道的碎石子上，立刻疼得嗷了一声，陆淮冷眼看了，将寸头贴着自己的那条腿踹远到一边。

仿佛寸头身上带了什么病毒似的。

姜衢余光里见了，止不住皱眉，妈的，还真是娇贵哦，学神。

他松开脚，盯着寸头：“有事明天直接到六中找我。”说完又眯缝了些眼睛，弯腰贴近寸头，“别不敢来。”

寸头面子里子丢光了，一群人打不过对面两个，干脆扯开了嗓子吼：“上啊！都他妈站着干嘛！”

“等下，这……这这这个人是……陆淮？”

陆淮不回答，但眼里带了刀子似的，整个场面气压都低了许多。

“陆你妈陆！”寸头捡起一个棒球棍。

混混们用胳膊拦着寸头，姜衢向后看，眼尾落在陆淮拳头上：“能打吗？”

陆淮把书包脱了扔到墙边：“还行。”

两人站的板直，夕阳从侧面打在脸上，从高挺鼻梁留下一半阴影，眸子里的神色都变得锋利。

混混们骑虎难下，他们本来也不大愿意来找姜衢麻烦，无非是被兄弟情义压迫了，而且按照以往风格，都是打一顿就撤了的……今天好像是真打不过，还有点难撤。

何况打完就得背一个“殴打全市第一”的大锅……

但姜衢被他们磨的没耐心了。

巷子里动静比方才大了许多，五分钟以后，寸头和几个混混背贴着墙，疼的快喘不上气了：“等等……”

有了这么一句认怂的话以后，姜衢又等了半分钟，将棒球棍扔在他们脚边，抬眼看着陆淮。

陆淮外套的拉链掉到了小腹处，好像全身的热火都从胸膛里面蹿到了他们之间的空气里。

他的目光放在寸头脸上，抬眸的速度跟人工智能扫描人脸似的速度慢，随后弯腰捡了地上的书包，径直走出巷子，混混们都不自觉侧身让开路。

不过，姜衢出巷子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操，和他开始的走为上计相比，陆淮正面硬刚看起来帅多了，姑娘们二选一肯定选陆淮。

操，他被陆淮比下去了？

拐过一个街道以后，陆淮停住脚步，看着他脚踝问：“不疼？”

“就这也算疼？和猫挠差不多。”姜衢赶紧抓着机会扳回一城，嚣张地冲地上跺脚……

操。

真有点疼，火烧似的刺痛。

“那傻逼鞋上是长钉子了吗……操……”他小声骂了一句。

陆淮见他眉梢蹙起，说：“我手疼，去医院吧。”

“你左手右手？！”姜衢猛抬头。

陆淮难得露出个微笑，还是最欠揍的那种版本，说：“右手。”

很好，姜衢觉得，自己很好。

带学神“感受班集体温暖”的第一天，他把学神手弄折了，还是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