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讨饭,却各有各的感觉,蒋碧云接过半块馍,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而在钟跃民和郑桐看来,这简直是狂欢的节日,人生能有几 次讨饭的经历?知青狂飙扫县城。

县城唯一的一条大街上,走来一支奇形怪状的讨饭队伍,这支奇怪的队伍引起了县城居民的 好奇,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实,这一带属于贫困地区,每年青黄不接的季节,

农民 集体外出讨饭早已蔚然成风,县城的居民也已司空见惯,本来没什么可奇怪的。但这支讨饭 队伍却很引人注目,因为这里面居然有北京知青,特别是还有女知青,这倒是件新鲜事。还 有,往年讨饭的农民都很安静,他们在乞讨的时候都是小声哀求,绝不喧哗。可今天这支讨 饭队伍却闹闹嚷嚷,很是热闹,县城的居民们都闹不明白,讨饭吃怎么可以如此气壮如牛, 就象谁该他们的。

钟跃民和郑桐穿着借来的四处露棉花的破棉袄,腰里扎着草绳,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拿着打 狗棍。他们的身后是石川村老人和孩子组成的讨饭队伍,曹刚、钱志民、蒋碧云等知青们夹 杂其间。

郑桐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他举着一个边缘已成锯齿状的 粗瓷破碗拚命向人群里凑,嘴里还大声念叨着:"大爷大娘们,大叔大婶们,大哥大姐们, 革命战友们,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啦,快扛不住啦,给口吃的吧……"

人群象躲避瘟疫一样四散躲开,郑桐举着破碗穷追不舍,连曹刚和钱志民等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简直是起哄架秧子,哪里是讨饭?

曹刚批评道:"郑桐,你他妈穷追人家大姑娘干什么?瞧把人家吓的,你是要饭还是抢人呢 ?"

郑桐坏笑着:"这你就不懂了,一般大姑娘都心眼儿好,看哥们儿可怜,保不齐就把钱包掏 出来了。"

钱志民笑骂道:"你丫悠着点儿,闹不好饭没要着,倒把咱们当流氓抓了。"

钟跃民对围观的人群双手抱拳:"父老乡亲们,大爷大娘们,我钟跃民初到此地,讨饭谋生 ,请乡亲们多多包涵,有钱您就捧个钱场,没钱您就捧个人场……"

郑桐笑道:"跃民,你这路子不对,这他妈哪儿是要饭的?这是天桥卖大力丸的。"

钟跃民刚酝酿好情绪就被郑桐搅了,于是他便烦了:"去去去,一边要饭去,你要你的,看 我干什么?各人有各人的路数,甭管白猫黑猫,要着饭就是好猫,哎哟,我操,我怎么浑身 痒痒?坏啦,坏啦,这件棉袄上有虱子,郑桐,快帮我挠挠背。

郑桐幸灾乐祸地笑道:"你才发现?我刚一穿上就明白啦,这哪儿是棉袄?整个儿一动物 园,这虱子也太孙子了,你就在背上溜达溜达得了,老二那也去,害得我挠都不敢挠。"

郑桐把手伸进钟跃民的后背挠痒。

钟跃民舒服得半合着眼对大家说:"大家都散散,分头行动,别在一起聚着,蒋碧云,你扶 着张大娘,单走一路,知青们都各自找一个老人或孩子带着,曹刚,你别一副大爷相儿,这 象要讨饭的吗?比人家施主还牛,郑桐,把你那破眼镜摘了,你这也不是要饭的形象,整个 儿一摘帽右派。"

大家都默认了钟跃民的权威,真把他当成了负责人,讨饭队伍分散走开了。

钟跃民叫住郑桐:"郑桐,你别走,我背上还痒呢,再给我挠挠。"

郑桐急着要走:"跃民,咱这可是干正事呢,你别耽误我要饭。"

"耽误不了,你就跟我走吧,把口袋准备好,省得一会儿装不下。"

郑桐半信半疑:"跃民,你爸参加革命之前,是不是当过丐帮帮主?你丫怎么这么轻车熟路 ?"

蒋碧云扶着石川村七十多岁的张大娘在一处临街人家的门口乞讨,临街门里走出一个中年妇 女奇怪地望着她们。蒋碧云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实在开不了口。

中年妇女问道:"姑娘,你们是干什么的?"

蒋碧云涨红了脸,艰难地说:"我们……是讨饭的。"话没说完,她的眼泪便滴落到胸前。

中年妇女的眼圈儿也红了,她同情地问:"是插队知青吧?"

蒋碧云点点头。

张大娘颤巍巍地伸出手:"他大婶,可怜可怜我老婆子吧,村里断顿啦。"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进门拿出一个馍:"唉,做孽呀,姑娘,拿着。"

蒋碧云接过馍,流着泪连连鞠躬:"谢谢大婶,谢谢大婶。"

她把馍掰成两半,递给张大娘一半,白发苍苍的张大娘接过馍,迫不及待地啃起来。蒋碧云 轻轻咬了一口,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呜呜地哭起来。她感到一种从未有 过的屈辱,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讨饭的地步?难道这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

张大娘可没有蒋碧云的感受,她边啃馍边劝道∶"姑娘,有馍吃还哭啥?你是不习惯哩,往 后习惯了就好了,我刚嫁到石川村时也不习惯去讨饭,那年我刚生了娃,家里就断了粮,我 死活不去讨饭,我男人就打我,不去也得去,咱农民就是这命,我男人打人可狠呢,可真把 我打怕了,我抱着娃就去了,后来就习惯了,五十多年了,年年都讨饭,只记得有两年庄稼 收成好,没讨饭,咱石川村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蒋碧云吃了一惊∶"五十多年里只有两年没讨饭?"

"可不是吗,我记得很清楚,那都是雨水好的年景,不旱不涝,这样的年景太少了。"张 大娘说话时已经把半个馍啃光了。

蒋碧云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只是呆

呆地 望着张大娘。她在想老人的话,习惯了就好了,这就是我的命吗?

钟跃民和郑桐可没有蒋碧云这种屈辱感,他俩都善于把生活当成游戏来玩,而且总能在游戏 中发现新的乐趣,这会儿他俩正玩得高兴。

钟跃民站在一处临街的高台阶上,甩动破棉袄,双手擎破碗,摆出京剧《红灯记》里李玉和 的造型大吼一声:

谢--谢--妈。

临行喝妈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赳赳,

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

千杯万盏会应酬

……

"好!"看热闹的人群中传来起哄叫好声。

"再来一段"。

钟跃民拱拱手道:"哪位先给点儿吃的,肚里没食,唱不动啦。"

一个小伙子扔过两个烧饼:"接着。"

"谢谢"。钟跃民接住烧饼,分给郑桐一个,两人狼吞虎咽吃起来。

有人喊:"快点儿吃。"

钟跃民被噎得直翻白眼:"就……完……"

郑桐边啃烧饼边撑着口袋向人群乞讨,人群纷纷散开。他愤怒地追逐着人群,嘴里不干不净 地骂着∶"才他妈听完戏就想跑?你们这些人怎么老想不劳而获?想白蹭戏是怎么着?都他 妈给我站住,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小县城的居民还没见过这么横的要饭的,看他这意思,不给就要揍人,当年的丐帮也没这么 不讲理。况且郑桐的打狗棍也很醒目,这不是一般乞丐使用的那种细细的枣木棍,而是一根 头粗尾细的镐把,看着就很吓人。居民们纷纷躲避,郑桐撑着口袋紧紧跟着一个穿中山装的 中年人,那中年人最后竟撒开腿跑起来,郑桐越想越气,他认定这人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小气 鬼,还真想用镐把敲他一下,他一鼓作气地把中年人追出几百米远才拎着空口袋回来。

郑桐骂骂咧冽地返回原处,见钟跃民正嘻皮笑脸地向一个青年妇女凑过去,那妇女大惊,连 忙躲开,钟跃民锲而不舍地追逐着。

那妇女跑进一座院子,钟跃民追到院子门口,向里张望。

一个男人拎着擀面仗气势汹汹地从院子里迎出来,钟跃民立刻转身逃窜,那男人插着腰,破 口大骂。

郑桐乐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钟跃民臊眉搭眼地返回来,解释道:"那哥们儿大概以为我在拍婆子,我他妈有病是怎么着 ?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这个?那女的呲着一对黄澄澄的大板牙,看着跟象牙似的,我 心说模样不好心眼儿总该好点儿吧?谁知心眼儿也不好,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见了咱要饭 的,不给也就算了,还指使男人抄擀面仗,有这么欺负穷人的么?。"

郑桐乐得直不起腰来∶"谁知道你是要饭还是调戏妇女呢?连我都看不出来,难怪人家丈夫 跟你急了。"

钟跃民长叹一声∶"看来这小县城里的人也不好糊弄,得想点儿别的辙。

郑桐抖抖空口袋嘲笑道:你还真事儿似的?拿个口袋来,你大概是想吃饱了肚子,再扛回去 一口袋,做什么梦呢?"

钟跃民搔搔头皮说:"看来要饭也得学点技巧,怎么才能把人的同情心调动起来,咱俩身强 力壮的,不是弱者形象,穿得再破烂也没用,人家把咱们当成了农村二流子了。"

郑桐一拍脑门:"有啦,咱从村里带出了不少孩子,穿得都象叫花子似的,咱找个孩子来个 卖儿卖女怎么样?我找张纸,上面写,生活所迫,忍痛卖儿。给孩子脑袋上插个草标,当街 拍卖,咱俩只需往墙根儿下一坐,装出一副饥寒交迫的样子就行了。"

钟跃民摇摇头:"馊主意,闹不好让警察把咱们当人贩子抓了,就你这右派形象很容易让人 往政治上扯,不说你是向党猖狂进攻,至少也是成心给社会主义抹黑,你见过几个叫花子戴 着眼镜要饭?我说怎么要不着吃的呢?都是你这形象给闹砸了。"

"我操,你不说你要饭的手艺太潮,倒赖我形象不好,你丫往那儿一站,两眼就滴溜溜乱转 ,一副老奸巨滑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怀疑你是化了妆的台湾特务。"

钟跃民抄起打狗棍要揍郑桐,郑桐忙用打狗棍招架。两人似乎忘了饥饿,在大街上打闹起来 。

曹刚匆匆跑来,他离着老远就喊上了:"跃民,不好啦,郭洁和钱志民他们出事了。"

钟跃民惊问:"怎么回事?"

"郭洁顺了人家一块腊肉,钱志民掩护,结果让人家抓住了,正挨揍呢。"

钟跃民抄起镐把说:"快叫咱们的人,都带上棍子,把郭洁他们抢回来。"

曹刚心急如火扭头就跑。

钟跃民紧了紧腰上的麻绳,对郑桐道∶"好久没打架了,今天该练练啦,你行吗?"

"没问题,哥们儿手正痒痒呢,抄家伙,走!"

钱志民和郭洁站在路旁,街对面是个肉店,一个肉案板摆在店门口,上方挂着几块腊肉。那 腊肉很诱人,瘦肉部分是紫红色的,肥肉部分是腊黄色的,还往下滴着油。两个扎油布围裙 的售货员站在肉案后面聊天。

钱志民和郭洁看着腊肉便两眼发了直,他们刚才什么也没要着,早已饿得两眼发花,这才知 道要饭也不那么容易,他们去了一个饭馆,想拣点儿顾客吃剩下的食物,谁知这小县城的人 都节省惯了,根本没有剩东西的习惯,临走时连面汤也一口喝掉,这样的饭馆,本地乞丐从 来不去,因为去了也是白搭。钱志民和郭洁在饭馆门口观察了一个小时,发现食客们走后, 他们的碗干干净净的,简直用不着洗了,两人失望地走开。

此时,钱志民和郭洁望着那块腊肉便产生了些幻觉,他们似乎看见那块腊肉上长出了一只小 手,那小手越来越长,竟探过了马路,轻轻抚摸着他们空空的胃囊,钱志民和郭洁感到那只 小手很温柔,不但抚摸着他们的胃,甚至还勾着他们的魂儿,于是他俩便对那块腊肉产生了 某种依恋。

钱志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腊肉,嘴里喃喃道:"中间那块腊肉最大,大约有七八斤,你弹跳 没问题吧?"

郭洁目测着助跑的角度和距离说:"没问题,打篮球时的篮板也就这么高,哥们儿可是我们 学校篮球队的主力。"

钱志民下了决心:"你摘下来就跑,我给你断后。"

"看我的。"郭洁开始助跑,他斜着穿过马路,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冲到肉案前,纵身窜 起,一个标准的贯篮动作,那块最大的腊肉被摘到手,郭洁提着腊肉拚命地跑。

肉案后的两个售货员愣了片刻,便大叫着追出来。

钱志民适时地掀翻了路边一张卖吃食的桌子,两个售货员被绊倒,钱志民转身就跑,两个售 货员大骂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

钱志民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他为了滞阻售货员的追赶,便不断地给追赶者制造障碍,在一 个杂货店门前,钱志民掩护郭洁提着腊肉跑过。两个售货员边跑边喊地追来。

钱志民掀翻一摞荆条筐,无数只荆条筐在地上滚动。追赶者用脚踢开荆条筐,愤怒地继续追 赶。此举惹怒了杂货店的售货员,他们也加入了追赶者的行列。

钱志民和郭洁跑过一个小吃店门口,店门前摆着几张桌子,几个当地居民正在捧着大碗吃面 。小吃店的伙计在案板上熟练地拉面,将拉好的面条扔进锅里。郭洁提着肉兔子般地窜过人 群,钱志民随后连连掀翻了三张桌了。桌子上的碗碟,食物纷纷落地,碎片飞溅,汤汁四溢 ……

小吃店的伙计们大怒,也纷纷抄起家伙追上去。

钱志民的滞阻战术作用不大,反而激起了公愤,县城里的居民们还没见过这样猖狂的贼,按 照他们以往的经验,偷了东西的贼一般都自知理亏,只会没命地逃窜,哪有这样的贼?偷完 东西还这么轰轰烈烈?

郭洁提着肉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条小巷,钱志民随后跟进去。他们根本没注意巷口挂着"此巷 不通"的牌子。

乱哄哄的人群追到巷口纷纷停下,不慌不忙地向小巷里走去。

郭洁和钱志民在小巷尽头的一堵墙前绝望地回过身来。

一群追赶者虎视眈眈地一步一步逼近了,他们的脸被愤怒扭曲着……

郭洁和钱志民被五花大绑地押回肉店门口,几个当地青年正在殴打他们,他俩脸上被打得青 一块紫一块。

一群围观者在起劲地喊着:"打、打死这些贼娃子。"

"给他们挂牌子游街。"

围观的人群突然大乱,纷纷逃散躲避……原来是钟跃民带着几个男知青,每人手持一根棍子 扑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照人群横抡过去。正在殴打郭洁、钱志民的几个当地青年被一阵乱 棒打得抱头鼠窜。

钟跃民割断郭洁、钱志民身上的绳子,他俩红着眼抄起肉案上的切肉刀武装起来,知青们互 相掩护着夺路而逃。

四处逃散的当地人又重新聚拢到一起,纷纷抄起家伙向知青们追去。

这是钟跃民下乡以来最兴奋的一天,此时他身上洋溢着一股破坏的欲望,巴不得把这个县城 闹个底儿朝天,出一口多日郁闷在心头的鸟气。如果这时他手里有个炸药包,他也敢点燃了 扔出去。

知青们逃到县城唯一的十字街口都停住了,他们发现不同的方向都有黑鸦鸦的人群涌来,这 次事情可闹大了,县城的居民都红了眼,这会儿就是乖乖地投降也晚了,他们会被愤怒的人 群活活打死,退路是没有了。

钟跃民带头闯进路口的一个饭馆,知青们紧随其后退进饭馆,他们用桌子、板凳等杂物堵塞 了大门。

追赶的人群怒火中烧地动手拆除障碍物,企图冲进饭馆。知青们抱出厨房里的碗碟,向进攻 者雨点般地打去。

进攻一方终于拆除了门口的障碍物,冲进饭馆,知青们边打边退,沿着楼梯退到了二楼。几 个当地小伙子冲上楼梯,被钟跃民和郑桐一阵乱棒打得沿着楼梯滚下去,进攻者们前仆后继 地冲上来,钟跃民和郑桐有些手忙脚乱,眼看抵挡不住了。这时曹刚拎着一个泡沫灭火器向 进攻者迎头喷去。进攻者们被喷得满头白沫儿,不得已而退下。郑桐大喜,忙拖出消防水龙 带,打开阀门,水枪喷出强大的水柱,劈头向进攻者们喷去。楼梯上的几个当地人被强劲的 水柱喷下楼梯。进攻一方用碎砖,石头雨点儿般地向楼上扔去……

在县城的另一条街上,李奎勇和七八个知青正在闲逛。

李奎勇是笫二批来陕北插队的知青,和钟跃民他们在时间上相差了一个月。他一来就到处打 听钟跃民,但在陕北插队的北京知青有数千人,他一直没有打听到。今天是个赶集的日子, 李奎勇和几个知青也是第一次到县城来,

两个男知青迎面跑来∶"奎勇,一伙北京知青和当地人打起来了,咱们管不管?"

李奎勇一挥手:"走,去看看。"

知青们纷纷向出事地点跑去。

这时钟跃民等知青们已经退到饭馆的房顶上了,当地人搬来两架梯子,正在往房顶上爬,钟 跃民和郑桐合力用棍子顶翻梯子,梯子倒下,爬到一半的两个当地人也被仰面摔下。

房顶上的知青们掀起瓦片向下砸去,满街的围观者纷纷躲避。进攻一方也用石块,砖块回敬 房顶上的知青。一时间十字路口砖头瓦片满天飞,连相邻的商店和民居也遭了殃,窗户上的 玻璃都被打得粉碎。

这时李奎勇带人匆匆赶到,他一眼就发现站在房顶上忙乎的钟跃民,顿时吃了一惊,他意识 到钟跃民一伙今天把乱子闹大了,没有官方介入,今天恐怕是收不了场。

李奎勇对身边一个知青喊道:"快去找县知青办的人,让他们赶快来人,不然要出大事。"

那个知青点点头刚要走。

李奎勇又想起了什么:"回来,今天来县城的北京知青不少,你只要碰见他们,就叫他们到 这儿来,人越多越好。"

报信的知青跑远了。

李奎勇双手做喇叭状大喊:"钟跃民,我是李奎勇。"

房顶上的钟跃民发现了李奎勇,他高兴地大叫:"奎勇,你分在哪个公社?"

李奎勇喊:"红卫公社白店村,你呢?"

"我在土城公社石川村,有空儿到我那儿去玩。"

"跃民,再坚持一会儿,县知青办的人马上就来。"

钟跃民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哥们儿坚持到天黑没问题,让他们有能耐就点火烧房。"

李奎勇同村的一个知青向房顶上喊:"哥们儿,是北京知青吗?哪个学校的?"

郑桐回答:"育英的、海淀的,还有石油附中的,你们呢?"

"我们是师院附中的,咱不是外人呀,都是海淀区的,哥们儿,别着急,我们帮你。"

郑桐一边扔瓦片一边喊:"你们来了多少人?"

"放心吧,有的是人,今天各公社来的北京知青有好几百,都往这儿赶呢。"

钟跃民站在房顶上四处?望,果然发现路口的不同方向都有知青向这里涌来 。北京知青越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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