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大半个下午写三天来侦破唐纳德·威尔逊案件的报告。然后坐下来,燃起一支烟,脑子里一直思考着对埃利胡·威尔逊的行动计划,直到吃晚饭的时候。

我下楼到旅馆的餐厅,刚刚点了我想要的蘑菇牛排,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小伙子把我带到门厅里的电话间。话筒里传来黛娜·布兰德懒洋洋的声音:“马克斯想会会你。今晚有空吗?”

“到你那儿?”

“对。”

我答应去,然后回到餐厅吃我的晚餐,吃完后我上楼走回我的房间,五楼前室。我打开门走进去,啪地一声开了灯。

一颗子弹在门框上穿了一个洞,就在我脑袋瓜旁边。

瞬时,门上、门框上、墙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子弹窟窿。

但此时,我已把脑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一个和窗户不成直线的角落。

我知道,街对面是幢四层的写字楼,屋顶比我的窗户稍高一些。房顶会很黑,而我的灯却亮着,在这种情形下想要往外看是于事无补的。

我向四周看着,想找个东西砸了电灯泡。结果找到一本《圣经》,就抛了过去。灯泡“砰”地一声爆裂开了,接下来是一片黑暗。

枪声停了。

我爬到窗户那儿,跪着将一只眼睛靠在窗户较低的一角往外看。街对面的房顶漆黑一片,又很高,我无法看到屋檐以上的部分。十分钟的独眼侦察除了把脖子扭了,什么也没看到。

我打电话给黛娜要她把旅馆保安警察叫来。

他身板硬朗,留着花白的小胡子,额头圆圆的,好像未发育成熟。后脑勺上扣着的那顶帽子太小了,大概是为了突出前额。他叫基弗。他对这起枪击事件显得过于兴奋。

旅馆经理走进来。他是一个胖胖的不苟言笑的人。他一点也不激动。他持一种“从未听说但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态度,认为这是街上的哪个小混混在表演他的机械小玩意。

我们冒险换了一个新灯泡,灯亮了我们数着弹孔,共有十个。

警察来来往往,回去报告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努南打电话过来。先问了警察队长一些具体情况,然后要我接电话。

“我刚接到消息,”他说,“你认为是谁在和你过不去。”

“不知道。”我撒谎道。

“没有人和你接触过?”

“没有。”

“那,自然很好”,他热心地说,“不管他是谁,我们会把那小兔崽子给抓住。我对你的性命担保。你要不要我留几个警察在你身边,只是为了确保不会再发生别的什么事了呢?”

“不,谢谢。”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把他们留下。”他坚持道。

“不,谢谢。”

他要我答应一有线索就和他联系,还对我说帕森威里警察局由我支配,要我明白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他的命就完了。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

警察走了。我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另一个子弹不容易跟踪到的房间。然后换上衣服动身去哈利肯大街与赌徒威斯帕会面。

黛娜·布兰德为我开门。她成熟的大嘴巴上的口红今晚是涂均匀了,但那一头乱蓬蓬的棕色头发还是需要修整,橘黄色真丝裙前面有好多污点。

“你居然还活着,”她说,“我想对这没有什么办法。进来吧。”

我们走进她那乱七八糟的起居室。丹·罗尔夫和马克斯·泰勒正在玩牌。罗尔夫朝我点点头。泰勒起身和我握手。

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听说你已向帕森威里宣战了。”

“别把罪名加在我身上。是我的委托人想要这地方换换空气。”

“是过去想,不是现在。”我坐下来的时候他纠正道,“你干嘛不停下来?”

我发表了一通演说:“不。我不喜欢帕森威里对待我的方式。我的机会终于来了,我要报复。我原以为你和你的兄弟们回俱乐部去了,让过去的就过去了吧。你不愿意被打搅。有一段时间我也不愿被打搅。要是我没有被打搅的话,现在我就回旧金山了。但我被打搅了。特别是那胖努南老纠缠我。他两天内已经两次想要置我于死地,够多的了。现在是轮到我把他弄垮的时候了,我正打算这样干。帕森威里丰收的时机已成熟。我喜欢这样干,我也正要这么干。”

“只要你还活着。”赌徒说道。

“对,”我承认,“今天早晨,我从报纸上看到,有一个家伙在床上吃巧克力小蛋糕被噎死了。”

“那敢情好,”黛娜在扶手椅上不安分地扭动着大身体说,“但不是今天早上的报纸。”

她点燃一支烟,把火柴扔到睡椅下看不见的地方。罗尔夫把收集起来的牌毫无目的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泰勒朝我皱皱眉:“威尔逊叫你收起一万元。收了走人算了。”

“我这个人脾气比较怪。蓄意的暗杀会使我更加疯狂。”

“那样只会使你进退两难。我是为你着想。你使我免遭努南的陷害,所以我才告诉你。忘了它,回到旧金山去吧。”

“我也是为你好,”我说,“所以我才对你说和他们分手吧。你已经被他们出卖过一次了,还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不论如何,他们已经在制造事端。在情况还好的时候赶快离开吧。”

“我在这里过得挺好,”他说,“我有能力照顾好我自己。”

“也许吧。但你也非常清楚这种非法的买卖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你已经从赃物中获得精华部分。趁早离开吧。”

他摇着小黑脑袋说:“我知道你很有能耐。但如果我认为你有足够的能耐能破坏这里的阵营我就不是人。它太牢固了。如果我认为你能动摇它,我会站在你一边。你知道我和努南的关系。但你不可能成功。别干了。”

“不。我要干这件事,直到把埃利胡的一万美金的最后一个子儿花完。”

“我告诉过你,他那该死的猪脑袋不会听任何劝告的,”黛娜·布兰德边说边打着呵欠,“丹,柜子里有喝的吗?”

罗尔夫从桌旁站起,走出了房间。

泰勒耸耸肩说:“随你的便。你应该知道你在干些什么。明晚去不去看拳击?”

我说想去。罗尔夫端着酒菜进来。我们每人喝了几杯。

我们谈论拳击赛。没人再提起我要和帕森威里较量的事,很明显地,赌徒不想再管我的事了,但他好像不怎么介意我的固执己见。他甚至把看起来像是第一手的可靠消息透露给我——说买彩票的人只要记住基德·库柏很可能在第六回合就会把艾克·布什击倒在地的话,一定能赢的。他像是满有把握,其他人好像已觉得不是新消息。

十一点多一些我才离去,在回旅馆的路上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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