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韶跟着唐煜去了办公室。

唐煜对他态度很好,还给他拖了把椅子过来:“坐。”

乔韶坐下,规规矩矩的。

唐煜看看眼前的孩子,心里直叹息,他问道:“卷子都了?”

乔韶有些抬不起头:“嗯。”

唐煜道:“你平日里一直很努力,各科老师时常夸你,我看课堂小考的成绩也都挺好,怎么期末考试就……”

如果乔韶平日里是个不学无术的,他早就劈头盖脸骂一通好好教他做人了。

可眼前这孩子是个老实听话的,那勤奋刻苦的劲头,也就陈诉能和他比一比。

都这样努力了,还考了个倒数第一,实在是说不过去。

唐煜试探着问他:“考试的时候很紧张?”

乔韶点点头道:“没发挥好。”

惧怕安静这种事他是说不出来的,他不需要被同情,更不需要特殊待遇,他最需要的是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特殊,把他当成正常人,给他一个面对自己的环境。

唐煜看看这分数,心想这何止是没发挥好,简直是零发挥!

而且乔韶也空了作文题。

全校就两个人没写作文,他班就占了俩。一个全校第一,一个全校倒一。

唐煜这心情也是有够复杂。

贺深虽然没了作文的五十分,但抵不住其它满分,还是拿了第一名,不过拿不到市第一了。

乔韶也丢了作文的五十分,悲哀的是即便加上这五十分,这孩子也还是雄霸倒一宝座,无人能撼动。

把这两人放一桌真的对吗,老唐反思了一下自己。

“你看这样好不好,”唐煜挺怕刺激到乔韶的,声音那叫一个和风细雨,“等高二开学肯定要调换座位,你这身高也不适合在最后一排,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乔韶猛地抬头看向他。

唐煜被他看得一愣。

乔韶意识到自己神态不好,又赶紧低下头。

唐煜道:“我以为你不想和贺深同桌。”

乔韶闷声道:“他挺好的。”

唐煜想了下道:“也不急,等开学再说吧。”

高二十有八九会分班,到时候两人可能都不在一个班,也就无所谓同桌不同桌了。

之后老唐又开解了乔韶半天,无非是心态很重要,考试不要紧张,要相信自己……

这些话说得都对,乔韶也都懂,可想做到对他来说太难了。

如果一个人知道了就能做到,那这辈子还有什么痛苦与折磨。

乔韶出了办公室,唐煜喝了口枸杞茶。

他隔壁的张老师问他:“那孩子怎么回事?”

唐煜摇摇头:“估计是心理问题。”

张老师:“他家里人不管?”

唐煜更揪心了:“他这家庭啊,怕是问题的起源。”

张老师好奇地问:“怎么?”

唐煜不想八卦孩子的私事,道:“总之不太好,如果下年我还带他,得想办法去家访一下。”

母亲去世,父亲酗酒……

这次考成这样,唐煜却连乔韶父亲的电话都打不通……

瞧着家庭情况也很不好,转学过来还是靠某富商捐助……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压在个未成年孩子身上,实在太难为他了。

乔?小可怜?韶还心里还挺暖的。

虽然班主任全想歪了,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老师真切的关心。

按理说他考个这样拉低全班平均分的破成绩,老师得气炸,劈头盖脸骂一通都是轻的,哪还会这样温声细语地开解他?

乔少爷如今对东高滤镜两万里,想着等毕业了给母校盖个新的教学楼、实验楼、操场、宿舍、食堂……哦,还可以弄个室内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还有乒乓球……

对了,母校还没有游泳池,就先室内一个室外一个吧!

畅想了一路,乔韶回到教室时,嘴角是扬着的。

宋一栩一眼看到,惊呼:“韶哥霸气啊,不愧是和深哥齐名的男人!”

乔韶:“嗯?”

宋一栩见他并未因成绩而沮丧,又飘起来了:“深哥全校第一,韶哥全校倒一,我们班黑白双煞……哎哟!”

话没说完,他被一瓶饮料给砸了个正着。

乔韶手里没东西,砸他的另有其人。

贺深面无表情道:“会说就说,不会闭嘴。”

宋一栩见他心情不好,立马老实,还把砸得自己胸口疼的饮料还回去。

贺深道:“不要了。”

宋一栩:“诶?”

贺深冷笑:“已经扔到垃圾桶了。”

宋二哈茫然:“没啊,这饮料不是扔我身上了吗……”

他同桌毫无同学爱,噗地一声笑出来。

宋一栩反应过来了:感情垃圾桶是他啊,emmm……惹不起打不起得罪不起……

宋垃圾桶抱着饮料去找解凯嘤嘤嘤。

解凯正在篡改分数,赶苍蝇一眼赶他:“别烦老子,老子今天非要把这个7改成9!”

其实乔韶一点没被宋一栩打击到,反而被贺深的维护给暖到了,他道:“我没事,再说宋一栩说得也很有道理。”

第一和第一,可不齐名吗。

别管是正数还是倒数。

贺深看了眼他的手机道:“你手机刚一直在震,我怕有人急着找你,想帮你接下电话。”

乔韶心里紧了紧,但旋即他又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他存的都是爸爸爷爷姥爷这种称谓,没存人名……

他一边拿手机一边问:“谁打来的?”

贺深道:“不是电话,是短信。”

“短信啊……”乔韶更是放松了,然后他就看到了屏幕上那三条格式一致,霸气侧漏的消息。

乔韶:“!!!!”

这瞬间他仿佛坐过山车时缓慢爬到了最顶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心脏都快爆炸了好嘛!

完了完了,这消息贺深看到了?

他的身份要暴露了?

他才跟贺深好了四天,就要因为家庭的差距,进而疏远然后分手了吗!

他再也不笑话赵璞玉了,自己比他惨多了啊!

乔韶僵硬着脖子抬头,贺深正在撑着下巴看他。

乔韶嘴巴动了动。

贺深眼睛都没眨。

静了半晌,贺深先开口:“你家里人还挺有意思。”

乔韶受不住了,他要和盘托出了!

谁知贺深竟揉了揉他头发,温声道:“别不好意思,这挺好的,至少他们都是爱你的。”

乔韶眨眨眼,心里全是大问号。

什么情况?!

贺深说起自己道:“我从会说话起,我爷爷就没再把我当成过小孩,他从来不和我开玩笑,每次见我都是在考校我。”

开玩笑?

乔韶明白了一点点,他可怜的小心脏可算是离开了跌宕起伏的过山车!

贺深继续道:“我姥爷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我只隐约记得他的模样。”

也就是贺深这记忆力才能做到这点,寻常两岁小孩哪能记住。

乔韶刚“死里逃生”,又忙着心疼贺深。

贺深不愿乔韶跟着自己糟心,笑了下:“你看你家人,为了哄你又是跑车又是游艇又是几十亿的。”

“那个,”乔韶的这波尴尬不用装,他干声道:“……他们就随口说说。”

还真是随口说的……

反正买辆跑车游艇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姥爷那句,他从记事起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哦,也不一样,十年前是几亿,现在是几十亿了。

贺深弯唇道:“那我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乔韶愣了下:“表示什么?”

贺深拿出手机,编辑了一会儿……

乔韶的手机又震动了。

贺深催促他:“看手机。”

乔韶低头看向自个儿充话费送的手机――

贺深深:“韶韶别难过,考不好没事,老公的所有跑车游艇和几百亿身家都是你的。”

乔韶:“………………”

您可真是随口说说了!

等等!

老公是什么鬼!

乔韶脸红了,别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深挺正经道:“我可不是随口说说。”

乔韶抬头瞪他:“请问贺先生,您有多少辆跑车多少艘游艇?几百亿身家又在哪儿?”

贺深有模有样道:“目前只有八辆三艘,几百亿的话还在路上。”

乔韶给他一个白眼:“我竟不知道那小小出租屋里有这么多宝藏。”

贺深也不多做解释,只道:“反正我不会骗你。”

乔韶笑了:“也对,再过个几十年,没准你真有这些东西。”

哪个少年不轻狂?

以贺深的能力,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

跑车、游艇、几百亿又算什么?

乔韶相信此时此刻的贺深。

相信他全心全意想把一切给他。

乔韶胸口热乎极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物质真的能让人感觉到幸福。

后来他把爷爷姥爷爸爸的短息都给删了,唯独贺深的这条一直留着。

留到连手机都开不了机也一直留着。

经过这次事件,他给手机上了锁,绝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冷静下来后乔韶也知道这事是有惊无险。

一来是他穷得深入人心,二来是他这三条信息太夸张。

也就他情况特殊,但凡正常点的,像赵璞玉他爹妈绝不会这样惯着他。

不是钱不钱的事,而是长辈的威严。

说到底――乔韶心里一阵酸涩――他的家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领了成绩,暑假也就正式拉开帷幕。

乔韶还没回家就开始愁着没法天天见贺深。

贺深以为他是不想回家:“去我那儿?”

乔韶摇头道:“刚出成绩就不回家,我爸的跑车岂不是很委屈。”

见他还能开玩笑,贺深笑道:“晚点我给你发微信。”乔韶应道:“嗯!”

贺深道:“那我先回去了。”

乔韶舍不得他:“好。”

贺深一眼看穿,把他拉到了角落里。

乔韶猛地睁大眼:“这、这是在学校。”“没人看得到。”说完贺深飞快地在他额间亲了一下。

乔韶心砰砰直跳,想推他又使不上劲。

贺深到底是没忍住,又垂首在他微颤的嘴唇上碰了下。

这下乔韶更是呼吸凝滞了!

“走吧,”贺深握住他手道,“再不走我都舍不得放你回家了。”

乔韶挣开他的手,小声低喝:“不许在学校里乱来!”

贺深也知道问题严重性,道:“以后不了。”

乔韶瞪他:“要是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他还好说,反正没人敢怎样他,可贺深呢!

同性恋这个帽子是能毁了人一生的。

贺深想得和他差不多。

他也觉得自己没事,可是担心乔韶。

他从不在乎其他人眼光,但是乔韶不行。

所以他得更谨慎才行。

“是我莽撞了。”贺深跟他道歉。

乔韶又怕他难过,小声哄他:“等回家关上门,你想怎样就怎样。”

贺深心一跳。

说完乔韶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有歧义,他红着脸解释:“那个,我是说在家里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好像更不对了!

贺深低笑一声,道:“你再勾引我,就别怪我干坏事了。”

乔韶:他没有,他真没有!

然而就冲他那两句话,小少爷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啦!

当天晚上,乔韶看到了新跑车:“我驾照都没有,你给我买这么多车干嘛?”

乔宗民:“这都是限量款,先买了屯着,等你成年你就可以随便开。”

乔韶一眼看穿他:“行,您先帮我磨合磨合,回头别给放生锈了。”

乔宗民理直气壮道:“我真是给你买的,我这么个年纪了哪能开这种小年轻的车?”

乔韶:“嗯嗯嗯,您不是给自己开,是帮我开。”

乔宗民勉为其难:“哎,当爹是这样的,总得辛苦点。”

乔韶心想:难怪贺深把您当戏精,您就是戏精本精了好嘛!

乔韶这边热热闹闹,贺深那儿冷冷清清。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

贺深向后靠在椅子里,打开了电脑。

他单手敲击键盘,键入了乔宗民三个字。

一些被故意压到后排的搜索信息全被贺深翻了出来。

乔宗民独子――乔逸。

贺深点开了那张五六年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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