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日星期二上午,警方对_奉案做了一一次整体评估;到目前为止,依照各项调查的结果,破案的希望并不人。发布给新闻界的简短声明也做出相同结论。两次罪案现场的邻近区域,都由直升机从上空照了相;群众提供的线索大约有一千条,目前正一一加以追踪;所有的暴露狂、偷窥狂和警方昕知曾有不正常性行为的人物,也部受到了盘问;有个嫌疑犯已被拘留,汛问第一次罪案发生时的个人去向,现在这个人已经被释放。

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记者和摄影师,都因为睡眠不足和工作过度而精气耗尽。

评估之后,科尔贝里对马丁·贝克说:

“有两个证人。”

马丁·贝克点点头。他们辆走进贡瓦尔·拉尔森和梅兰德工作的办公室。

“有两个证人。”马丁·贝克说。

梅兰德眼睛仍盯着他的文件,根本没抬头,但是拉尔森说:

“妈的,真的吗?是谁?”

“第一个,在淑女公园的那个男孩儿。”

“三岁大的那个?”

“没错。”

“你跟我一样清楚,风化组的小姐们试着要跟他谈,但他甚至连话都不会讲。那情形和上次你叫我去盘问狗时如出一辙。”

他的评语和科尔贝里露出的惊愕表情,马丁·贝克通通都置之不理。

“第二个呢?”梅兰德问,依然没抬头。

“那个抢劫犯。”

“他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贡瓦尔·拉尔森说。

“没错,把他抓起来。”

贡瓦尔·拉尔森把身体往椅背用力一靠,旋转椅发出一阵嘎吱声。他瞪一眼马丁·贝克,又瞪一眼科尔贝里说:

“听着,他们以为我,还有第五和第九区的小组这三星期来都在干什么?下跳棋不成?你们是不是在暗示我们没有努力?”

“你们确实在努力,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们现在非抓丑他不可。”

“你他妈的要我们怎么做?现在怎么去抓他?”

“那个抢劫犯很内行,”马丁·贝克说,“你自己这样说过。他攻击的对象哪个是没带钱的?”

“没有。”

“他有没有攻击过任何一个有自卫能力的人?”科尔贝里问。

“没有。”

“有没有哪一次警组的伙伴正好是在附近的?”马丁·贝克问。

“没有。”

“那么理由是什么?”科尔贝里又问。

贡瓦尔·拉尔森没有立即回答。他用圆珠笔掏耳朵掏了很久才说:“因为他很内行。”

“这你已经说过了。”

贡瓦尔·拉尔森又想了很久,然后问:

“十天前你在这里的时候,你想开口说些什么,后来又改变主意没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打断了我的话。”

“你当时要说什么?”

“他要说的是,我们应该研究那些抢劫案的时间表,”梅兰德说,仍然头也不抬。“也就是系统地分析他的作案方式。我们已经做了。”

“还有一点,”马丁·贝克说,“就像伦纳特刚才暗示的。这个抢劫犯是一个很有技巧的高手,他很内行,这是你自己的结论。他手段如此高,甚至认得出来警组的人——或许连车子都认得出来。”

“所以呢?”贡瓦尔·拉尔森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就为了这个下流坯子,我们得改变整个他妈的编制不成?”

“你可以从外面找人手,”科尔贝里说,“女警也可以考虑。用别的型号的车子。”

“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拉尔森说。

“是的,”马丁·贝克同意道,“现在已经太迟了。可是就另一方面来说,对我们而言,抓到他却是当务之急。”

“只要凶手还逍遥法外,那个家伙连看都不会去看公园一眼。”贡瓦尔·拉尔森说。

“确实如此。最后一次抢劫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

“在九点至九点十五分之间。”

“谋杀案呢?”

“七点到八点钟之间。喂,你为什么站在那儿一直问一些我们都知道的事情?”

“抱歉。也许我是想说服自己。”

“说服什么?”

“说服自己抢劫犯曾经看见过那个女孩子,”科尔贝里说,“以及杀死她的那个人。这个抢劫犯不像是会随兴所至下手的人。我们可以假定,每一次他都得在公园里晃荡好几个小时,才能抓住机会;否则,他真的是运气太好了。”

“不可能有这种运气,”悔兰德说,“不会接连九次。五次有可能,或者六次。”

“抓住他。”马丁·贝克说。

“而且要寄希望于他良心发现,呃?这样他自己就会来自首?”

“那也是种可能性。”

“是的。”梅兰德接听电话。

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说:

“派一辆巡逻车去。”

“什么要紧的事?”科尔贝里问。

“没有。”梅兰德说。

“良心,”贡瓦尔·拉尔森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你对黑社会的天真无知,真是……嗯,我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

“此时此刻,我他妈的才不在乎你找不找得到什么词儿,”

马丁·贝克恼火地说,“把那个家伙抓来。”

“用诱饵。”科尔贝里说。

“你以为我没……”贡瓦尔·拉尔森停住嘴,难得也有自我打断的时候。

“不管他在哪儿,”马丁·贝克说,“不管是在加纳利群岛,或藏身在南边的哪个毒窟。用诱饵,而且要大用特用。利用我们在黑社会的每一条渠道,利用报纸、收音机和电视。威胁、贿赂、哄骗、巴结,任何手段都可以,只要把那个家伙抓到就行。”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

“你知道我对你的智商有何看法。”科尔贝里沉着脸说。

“是的,我知道,”贡瓦尔·拉尔森好脾气地说,“好吧,那我们就来清桌了好办事。”

他抓起电话听筒。马丁·贝克和科尔贝里走出房间。

“也许这次会成功。”弓丁·贝克说。

“也许。”科尔贝里回答。

“贡瓦尔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笨。”

“是吗?”

“呃……伦纳特。”

“怎样?”

“你是哪里不对劲儿?”

“你哪里不对劲儿,我就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了?”

“我害怕。”

马丁·贝克没有回答。部分原因是科尔贝里说得没错,部分原因是,他们已经相识这么久了,没有必要事事明说。

两人心有同感地下楼上街。那辆红色的萨博牌轿车,挂的虽然是外省的车牌,但属于斯德哥尔摩警察总局。

“那个小男孩儿,他叫什么来着?”马丁·贝克若有所思地说。

“勃·奥斯卡松。他们都叫他勃西。”

“我才见到他几分钟。谁跟他谈过?”

“希尔维亚,我想。或者可能是索尼娅。”

街上相当空旷且暑气逼人。他们驶过西桥,转下波参得运河,然后继续沿着博山河岸开下去,一路听着四十米波长的无线电嘈杂通话声。

“方圆五十英里内任何一个他妈的无线电狂热爱好者,都可以偷听到这个频道,”科尔贝里没好气地说,“你知道要过滤一个私人无终审带榍机,得花多少的钱?”

马丁·贝克点点头。他听说费用在十五万元之多。他们没有这种经费。

事实上,此刻他们挂念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上一次必须发动全部警力追缉的谋杀犯,耗费了四十天才抓到。而最近一次类似的案子,则花了他们十天才破案。现在这个杀人犯在不到四天之内做案两次。梅兰德说,那个抢劫犯有可能走运五六次。相当有可能吧。如果把这个可能性运用到眼前的案子,那么所能预见的不只是一个数据而已,而是一片恐怖的景象。

他们驶过李耶荷桥底下,沿着翁西图滨河大道开,穿过铁路的路桥,转进曾经是旧糖厂的住宅区。几个小孩儿在公寓楼房周围的花园里玩,但是人数不多。

他们停好车,搭电梯上七楼。按了门铃,但是没有人来应门。过一会儿,马丁·贝克按隔壁那家住户的门铃。一个女人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他瞥见在她背后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警察。”科尔贝里郑重地说,并出示他的证件。

“哦。”女人说。

“你知不知道奥斯卡松家的人在不在?”马丁·贝克问。

“不在,他们今天早上走了。去某个亲戚家。我是说太太和小孩儿。”

“哦,抱歉打搅……”

“不是每个人都有办法——”女人插嘴道,“我的意思是说,避开这里。”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吗?”科尔贝里问。

“不知道。可是他们星期五早上会回来。然后,我想,他们马上又会离开。”

她看看他们,然后解释道:“他们的假期耶时候才开始。”

“耶位男主人目前还在家?”

“是的,今天晚上会在。你们可以那时再找他。”

“明白了。”马丁·贝克说。

小女孩儿不耐烦起来,她扯扯她母亲的裙子。

“小孩子很容易就不耐烦。”她说,“不能让他们出去。或者,你觉得没有什么关系?”

“最好不要。”

“可是有的人非出去不可。”女人说,“而且很多小孩子根本不听话。”

“是的,很不幸。”

他们一一语不发地搭电梯下楼,然后义一语不发地向城北驶去,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感,感觉到对这个他们所要保护的社会爱恨交加。

他们转进瓦纳迪斯公园,被一个既不认得他们、也不认得他们车子的制服警员挡下来。公园里没有什幺可看的。除了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会存那里玩耍的几个孩子,还有永不疲惫而好奇窥伺的群众。

当他们开到欧丁路和西维尔路的交叉口时,科尔贝里说:

“我口渴。”

马丁·贝克点点头。他们停下车,走进都会餐馆点了果汁。

有两个人坐在吧台。他们脱下来的外套就放在吧台凳子上,从这种不寻常的举动可想见天气有多热。他们正在喝威上忌加苏打,啜饮之间还热烈地谈活。

“那是因为没有适当的处罚,”比较年轻的耶个男子说,“要处以绞刑才对。”

“对。”比较老的那个男子同意。

“抱歉这么说,但这是唯一的法子。”

科尔贝里张口想讲什么,但又改变主意,一口把整杯果汁都灌下去。

那天稍晚,马丁·贝克又听到一次类似的意见。当他去香烟摊买烟时,仵他前面的那个人说:

“而且啊,你知道等他们抓住这个混账东西时,他们应该怎么做吗?(也们应该把他公开行刑,应该在电视)一播放,而且不要一下子就让他死翘翘,不行,要一分一秒地慢慢折睹他好几天。”

等那个人走了以后,马丁·贝克问:

“那人是谁?”

“他叫斯科恪,”卖香州的说,“在隔壁开电器商店。是个正派的家伙。”

回到总局,马丁·贝克暗忖,用斩手来处罚小偷还小是很久以前的历史。然而人们还足照样揄,而且越偷越凶。

晚上,他打电话给勃·奥斯卡松的父亲。

“英格丽和孩子们吗?我把,也们送剑欧兰德镇她娘家。不,那里没有电话。”

“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星期五早上。同一天下午,我们就要出国了。我们不敢留在这里。”

“不会吧。”马丁·贝克忧虑地说。

这是发生在六月十二日星期二的事情。

星期三,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天气越来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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