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晋江独发

鼓槌在他指间变魔法一般转动着,活动自若, 又恰到好处。

他只演示了记忆里的前奏, 可十分行云流水, 不见丝毫生疏。

“想不想学?”褚澜川摆出好为人师的姿态, 勾勾手, 把小姑娘拢到身前。

娇幼的手掌被他五指握着,耳边的气息时轻重,偏偏这时的褚澜川声线轻柔的像一团棉花糖,诱她深陷。

云昭学习能力强, 真要上手起来也不差, 她正欲想转过头炫耀几句自己的学习成果,嘴唇就扫过了男人的脸颊。

鼓槌从她手里应声而落,滑落到两人脚边。

她一脸错愕, 反应过来也捂了下唇, 似乎还残存些许温热。

褚澜川心头一恸,眼神染上炙意:“昭昭长大了,会偷亲哥哥了。”

她才没有!

只不过再怎么辩解都显得别有有心,云昭只能糯糯地叫嚣了声:“混蛋哥哥。”

似乎还不解气,她又在这四个字前加了个定语:“老混蛋哥哥。”

他轻哼一声,蕴着吊儿郎当的语气:“图哥哥年纪大?昭昭还挺不挑。”

可想而知斗嘴她是斗不过了。

“哥哥......”她刚兴冲冲地叫完, 就听见了褚澜川手机铃声的来电。

云昭知道十有□□是警局的来电,她抿了下唇,乖觉不做打扰。

上一秒还冲着小姑娘笑的温和的褚澜川,下一秒接到冯常舒的电话后, 脸色立刻变得乌云密布。

很典型,冯常舒的行为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

褚澜川放下了撑着门框的手,接着握着手机旋即走到阳台上。

云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呼吸里还若有若无飘散着他身上的薄荷香,回过头,架子鼓的鼓槌还在地上,她蹲下身捡起,正面对着一面柜子。

刚才进来的匆忙,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褚澜川的书房。

除去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卷宗,放在最上层的柜子里,有一张相框。

她踮起脚才勉强够得到,相框里的照片边缘泛黄,看上去年日已久,可边框丝毫不沾灰,看得出来打理的很精致。

那是一张穿着警服的男人搂着少年时期的褚澜川的合照。两人身后的国旗迎风鼓动,少年尚且青涩,但已看得出是芝兰玉树,未来无限,他右手对着国旗敬礼,目光饱含深沉。

可照片的另一个男人永久定格于此。

英雄以天地为墓,褚恒连骨灰都没能留存,他埋葬在了中缅边境,再也回不到他所热爱的这片土地了。

云昭的内心泛着酸涩,不可控制地想着云桉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脱离了他轨道的女儿呢?

......

冯常舒嫌电话里讲不清楚,支支吾吾飞把褚澜川请回警局,还一人倒上一杯碧螺春。

时隔数年,两人再一次平心静气地说话已然物是人非。

“冯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瞥了眼茶杯溢出的热气,话语却并不热络。

额间的碎发飘荡在眉骨处,褚澜川挪了下唇,不玩那些虚伪以蛇,开门见山道:“我还能叫你一声冯叔,全因您和我父亲的交情。”

冯常舒两只手的拇指交叠着,他很长时间都对褚澜川一家闭门不见,不为别的,褚澜川身上有很浓重的褚恒的影子,每每思及,他都会心下一颤。

他尴尬地抿了口茶水,把桌面的文件推至对面:“澜川,这次找你来,是有关于上次码头的事件。”

“医院那边已经加强警戒了,不会有人再伤害到谢警官的性命安危。”冯常舒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就是他苏醒的时日尚未可知,不过中弹前,谢警官向老家发送了几串数字,这都是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掌握的毒贩情报。”

冯常舒用手指点着纸上的数字串:“你看,94689892654834265426,我们试过把这场串数字对照英文二十六字母表,得出来的却是无意义的数字。但谢警官拼死发出的消息不可能没有用,你看看会不会是摩斯密码一类?”

不是冯常舒解开了内心的芥蒂,能跟褚澜川一起好好办案,甚至低声下气地来求他,这显然不符合人之常情。

事实上江城码头案上面极为重视,已勒令缉毒队需和刑侦队联手,尽早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可局里当年极其擅长破译密码的褚恒身亡多年,眼下能求助的只剩下青年英才褚澜川,这位冯常舒从明亮少年看着长大的主。

褚澜川掌握了筹码,只微微眯起眼,锐利的目光刺痛着战战兢兢的冯常舒。

他绷着神色,面无表情地说:“既然如此,冯队,不如一物换一物吧。”

“你想要什么......?”冯常舒无可避免地保持警戒。

“认定我父亲是叛徒的证据。”褚澜川撑着桌子向前,直勾勾盯着冯常舒躲闪的目光:“冯叔不打算告诉我吗?毕竟您可是我父亲的好徒弟。”

光是“好徒弟”这三个字,他就说的咬牙切齿的,其中淬着多少恨意彼此心知。

当年的褚澜川才十四岁,况且褚恒罪名的认定是经讨论后决定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参与权,迎来的只有接踵而至的警察闯入家里,带走了他的母亲,说辞是怕她窝藏了褚恒的其他罪名。

他反抗不了,无力地看着这世界黑白颠倒,众叛亲离。

再想了解真相,当年的案宗早已封存,根本让他单方面不可能介入,除非平冤昭雪,否则盖棺定论。

冯常舒被他逼退到椅子边缘,精致的瓷制茶杯盖从杯身滑落,碎片碎了一地。

“澜川,有话还是好好说。”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眼瞧着褚澜川把碎片拾起一块,脑门儿的汗渗的更多了。

刚刚碎片溅到地板上时,褚澜川的脚腕无意中被划伤了,他拾起的正是那片沾了血迹的瓷片。

脚腕上的血珠还在汨汨往下淌,可他根本不在意,一双眸落了火,烧的人心慌。

“你父亲他......”冯常舒从喉头溢出一丝叹息:“吸食过甲/基/苯/丙/胺。”

懂化学的都知道这东西就是冰/毒。

男人浑身一愣,仿佛碎片割过的地方不是脚腕而是心口。

“在中缅边境的一家酒吧监控里,看的千真万确。”

见褚澜川捏着瓷片的手指颤抖,冯常舒才扳回一城,一气呵成道:“从这方面来说,他已经不是忠于这份光荣事业的人民警察,他被那些毒贩同化了,彻底成了瘾/君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道他一直以来的相信就要毁于一旦吗?

冯常舒把剩下的碎片拾起扔进垃圾桶,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冰冷:“还请褚队帮忙解开密码,陈年往事不要再提。”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开车回公寓的,丢了三魂七魄,只剩一个躯体的空壳,支撑着人行走上电梯开门。

小姑娘乖巧睡在沙发上,睫毛卷翘,嘴角还挂着甜丝丝的笑容。

裙摆翻折,粉嫩的膝盖遮掩不住,让人生不出心思打扰。

阳光将两人的位置切割成两面,他足足陷在黑暗里,泥沼吸附住双腿,不能向前一步。

再醒来,夕阳像个溏心蛋,嵌在地平线的边缘。

云昭揉揉睡眼,没想到就着褚澜川家里的沙发睡了这么久,恨不得把高三一年缺的觉全给补回来。

露台上,褚澜川指间夹着一截未燃尽的烟,他抖落掉烟灰,那一截又生出新的猩红。

云昭从未见过这样的褚澜川。

他一直是无坚不摧的,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可隐隐约约的,她觉得现在的哥哥跟以前不一样。

具体的说不上来,可她就是好想伸手抱抱他,跟他之前轻拥自己一样。

褚澜川靠在栏杆上,回望片刻,发觉小姑娘醒来才掐灭了烟头。

他嗓音轻哑:“饿不饿?”

小姑娘从沙发上坐起,冲着他拨浪鼓一样摇头:“不饿。”

“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云昭尽量放柔声音,朝露台走去,靠近时还能闻到他周身淡淡的烟草味。

猝不及防的关心造成他心房那处柔软的塌陷,可他滚动着喉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有......”他抬手擦拭着小姑娘的眼角,那里有一颗痣,如同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的烙印。

褚澜川的眼神看向她心疼,她听见男人释然的一句:“哥哥就是有点累。”

她垂头,这才瞥见了西装裤裤脚上血迹,不止是西装裤,还有他脚腕腕骨,血液蔓的到处都是,腥红一片。

云昭紧张极了,似乎跟他痛的感同身受,又急又恼地让他坐下,忙不迭询问家里的药品放在哪个柜子里了。

“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瓷片划伤了。”

少女的温言软语如洪流,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云昭也是头一次干伺候人的活儿,用碘酒涂抹到伤口上肯定很疼,所以她不敢上药上的太快,屏气凝神地做完了一系列的工作后还抬眸问他:“疼不疼?”

褚澜川摇头,说:“不。”

他有过比这痛疼百倍的经历,可也一声不吭地挺过来了。

在警校时,负责训练的教官说他是块硬骨头,以后绝不会轻易向这世界俯首,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在这刹那,加身的铠甲粉碎,他放下浑身的沉重,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

云昭收起药膏,发现桌上还摆了一份档案袋,很显然是褚澜川刚拿回来的物件。

“这是那个卧底缉毒警察留下的数字。”褚澜川主动交待,平静地询问道:“94689892654834265426,有头绪吗?”

云昭对数字方面向来敏感,她能迅速发现常人难以想象到的盲区。

少女只听他念了一遍,便下了判断:“这组数字中最大的9,最小的是2,最有可能的数字区间是0-9,而0在国际常用的密码解释中很难找到对应,所以范围可以缩小为1-9。”

“对应1-9的有一种可能,就是打字的九宫格,这组数字中没有出现1,因为1在九宫格不对应任何汉字拼音。”

她扫视了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话来:“这几个汉字应该是——周五晚九点见。”

褚澜川赞同说:“毒贩为了避免智能手机的定位作用,很可能沿用的是老人机,老人机只有九宫格打字,他们便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密码方式的破解无疑是对缉毒队工作强有力的推进。

少女仿若站在云巅之上,她确实有足够的实力在将来的学习领域中所向披靡。

不愧是他的小姑娘。

褚澜川勾唇轻笑,他甘之如饴,愿意沉溺在这方温柔乡。

她凑近,瞳孔里悉数是男人的倒影:“还很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他眉峰一拢,眼睛里布着细碎的光芒:“要不然哄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都这么可怜了,还不留言哄哄嘛

发出了想要留言的眼神,荣猪猪都二更了呢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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