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德的巴车上,合伙人严海系好安全带,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上车的金窈窕笑:“金董,那我们就厚着脸皮来了哈!”

金窈窕其实有点纳闷的。

她确实不至于舍不得自家公司这点座位和食材,只不过还真没想到自己随口客气的一句邀请,对方还真的会接受。

跟来的这位严海也就算了,一看就是特别能来事儿的主,可那位亿万轮椅江柏,记忆里那古怪的脾气可不是假的,怎么也会愿意跟着来凑热闹呢?

但她也并未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只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这有什么,人多才好玩嘛。”

人多确实好玩,上了大巴的铭德员工已经开始放飞自我,好些人扒拉在车窗上对外头指指点点——

“那辆车里装的是咱们的烧烤食材吧?”

“我去,好大一车。”

“不是说度假村里也提供烧烤材料的吗?”

“你是不是傻,度假村里提供的哪有咱们公司自己带去的好吃。”

“也是哈。”

金窈窕在前方落座,严海还有些不好意思,对江柏说:“江哥,没想到你还真的愿意来,一开始路上不是还说今天很忙,来铭德谈完以后要去办点事吗?”

江柏瞳孔放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听你们提起团建的地方在海山度假区,就想再去看看。”

铭德员工们的说笑声,就像被什么隔绝了似的,钻不进他的耳朵,严海听到这个回答,果然了悟,神情变得有些感慨:“是啊,他们去的也是海山度假区,那地方是不错,全深市开发得最好的风景度假区了,想当初,咱们公司第一次团建也是在那儿呢。”

江柏心口腾地疼了一秒。

“那时候多好啊,咱们每个月看到报表都雄心勃勃地展望着上市。”严海回忆起过去,自嘲地笑笑:“本来前年年底的年会上,还有员工说再去一趟的,咱俩当时还说,公司绩效那么好,下一次团建肯定搞得再热闹些,谁承想咱们连去年底都没能撑过去。”

江柏放在身侧的手指抖了抖:“是啊。”

严海拍拍他:“金董大气,愿意带上咱们,别想那些了,就当故地重游,再好好看看咱们公司起来的地方。”

江柏半晌后笑了一声:“是啊,再好好看一眼。”

******

许晚见金窈窕带了俩年轻人上车,看这俩人平头正脸,又像是跟金窈窕熟悉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个露娜,一个马勒,已经够她发愁的了,这俩人又是谁?

许晚转向身边的铭德同事,问:“他们是金董的朋友?”

那位同事是人事部的,看了江柏俩人一眼就认出,对她笑道:“金董不是要找帮手嘛,这是猎头新介绍给咱们公司的,不过面试完以后,好像没打算留下来,刚好听说咱们要搞团建,就跟着一起来玩玩而已。怎么了许姐?”

这样啊。

许晚放下心来:“没什么。”

她倚着车窗,从包里掏出一册书开始翻看。

旁边的同事看了她拿着书,愣了下:“许姐你还看菜谱啊?”

许晚点了点头,拿着手中那本《初学者别害怕,三分钟学会萌萌家常菜哦!》,解释:“我正在学做菜。”

这本窈窕送的菜谱确实对初学者非常友好,她最近做菜的水平已经比过去好多了,不枉费她翻看的无数遍。

但这么想着,翻开下一页的时候,她却忽然愣了下,凑近了些。

奇怪,她最近做饭的时候老拿着菜谱边看边操作,所以有次做小炒牛肉的时候,就不小心把油溅到了这一页的页标上,虽然立刻努力清理,但依然留下了一小块擦不掉的油斑。

现在那块油斑怎么不见了?

******

晶茂,会议开始之前,蒋森顺路来办公室找沈启明,助理得知后前去告知,敲门推开后,就见沈启明正在看着一本书。

瞥到那熟悉的自己亲手收货后还特地确认过了好几遍的萌萌哒封面,助理:“……沈总,时间到了。”

沈启明嗯了一声,自然地将自己正在看的书合拢,跟手边正在记录的笔记本叠好,放在旁边。

助理这才发现他居然一边看着那本菜谱还在一边做笔记……

沈启明拿着准备好的文件出来,见自己的特别助理还在罕见地发着愣,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书桌。

他皱了下眉头:“怎么不走?”

助理意识到自己出了纰漏,赶忙回神,担心沈启明不满,赶忙找了个问题:“沈总,那本书我找得没错吧?”

沈启明听到员工在核对工作,眉头果然松开,点了点头:“没错,我找了两家店都没找到,你效率很高。”

正在等待的蒋森听到后笑了,朝助理道:“可以啊你小子,咱们沈总都找不到的东西你也能搞定,工作能力是见涨。”

助理:“……谢谢沈总,谢谢蒋总。”

如果善用淘宝是工作能力强的话。

蒋森倒也没问沈启明让买的是什么书,这方面的分寸感他还是很强的。

而且沈启明会看还不好买的书,他猜也能猜得出来。

不是金融专刊就是珍惜古籍,那么无趣的割割,看的还能是什么东西。

*******

海山度假区,休闲营地附近,提早运来的烹饪工具已经跟度假区提供的设备摆放整齐。

铭德的员工们仿佛出来放飞的野狗,在营地和山路上到处乱跑,还拉着金窈窕一起——

“金董,您也一起来啊!”

“办公室的人来之前看了海上度假区的攻略,都说前面的海山崖特别漂亮,好多网红都来拍视频,一定要去看看才行!”

金窈窕最近格外忙碌,难得有时间放松,就也很好说话地跟着去了。

海山崖是一块得天独厚的巨石构成的奇景,壮丽显扩,果然漂亮,一眼望去,幽深崖底一望无际的石滩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白光。

叫不少恐高的人都躲得老远。

金窈窕撑着护栏往下多看了几眼,就提起心来,提示身边的员工们:“注意安全,别离得太近。”

正说着,回头一看,就见同行的江柏已经扶着护栏,探身朝外看。

这位这会儿不坐轮椅,个头很高,虽然比不上沈启明,但少说也有一米八上下,这么一探身,就跟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似的。

把她吓了一跳:“江总!”

跟着对方一起来的那位合伙人严海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赶了过来,但还没走近,江柏就已经站直了身体。

江柏回头,跟金窈窕对视,笑了笑:“金董叫我有事?”

金窈窕皱起眉头,再一次细细打量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对方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简直像一汪死水,没有半点生机。

她警惕了起来,朝员工们开口:“先回营地吧。”

回去的路上,严海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柏:“江哥,你刚才不会是……?”

江柏对他笑了笑:“想什么呢。”

严海这才安心了一点:“我说呢,你那么有毅力的人,怎么可能会干傻事儿。”

江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海山崖,轻声说:“我不至于给铭德添麻烦。”

想来这里,什么时候不行呢?

*****

营地里,马勒举着喷枪燃炭火,边燃烧嘴里边吱哇乱叫:“起来了起来了!”

伴随着他的声音,火焰轰响声里,炭火一点点变红,旁边围观的员工们便都鼓起了献给英雄的掌声。

马勒一叉腰,朝回来的金窈窕嘚瑟:“怎么样?我炭点得好吧?”

金窈窕面无表情地给他鼓了下掌。

马勒就心满意足地开始使唤起了旁人:“快快快把东西都搬过来先。”

各类从铭德特意带来的烧烤串大箱大箱地腾出来。

江柏回来的一路都没表现出什么情绪,这会儿才听身边的合伙人哇了一声:“金董,您这还有猪鼻筋?深市可很少见这东西。”

他听到这个名称,总算回头看了眼,果然见成串的猪鼻筋已经被铭德员工架在了烤炉上。

这是金窈窕特地让父亲从外地空运来的食材,祖国地大物博,食材之广泛,到铭德之后,连马勒这样的专业人士,第一眼都没认出猪鼻筋是什么。

这会儿听严海问起,她立刻笑了:“您认得这东西?”

“那肯定啊。”严海笑着撞了江柏一下,“我跟江哥和几个哥们一起在重庆读的本科,当年本科的时候穷,偶尔打工拿到工资或者学校发奖学金才能一起搓夜宵,每次都要点这个。是吧?”

他问江柏,江柏笑容终于变大了些,眼中闪过怀念:“是啊,毕业来了深市,就再没吃过了。”

工作忙是一个原因,再一个,他并不是嘴馋的人,很少会惦记什么吃的。

公司发展顺利的时候,他不缺钱,应酬也多,每日塞进肚子里的都是山珍海味,也不觉得有什么食物值得另眼相待。

但现在看到了这串再普通不过的鼻筋,记忆却宛如湿润的潮水扑面而来。

马勒平日里做菜只恨自己不能更精细,搞起烧烤顿时哪哪儿都别扭,金窈窕看他手忙脚乱,就上前指导。

但这回是真用不着她多费精力。

因为铭德的员工们全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着动起了手。

烧烤嘛,自己烤出来的东西才是最香的。

金窈窕见状,索性招呼江柏和严海:“要一起来吗?”

食材在炉火上滋滋作响,除去猪鼻筋外,还有成串的羊肉、牛肉、鸡肉、菜蔬、海鲜等等等等等,甚至还有切成小粒的牛油和香肠。

这两样同样是自己记忆中大学时期夜宵必点的品类,江柏看着那小而精致的牛油,口中就仿佛提前预知了味道。

他看了一会儿后,慢慢挽起了袖子。

肉类全部提前腌过,尤其牛油和猪鼻筋,处理得格外细致。

被热力一烘,小粒的牛油表面就慢慢泛起了气泡,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油烟顿起,仿佛梦回当年的大排档,一群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揣着刚刚打工结下的几张纸币,一人一瓶最便宜的啤酒,还没踏入社会,对未来充满憧憬。

调料自然也是从铭德带来的。

烧烤虽然不是金窈窕日常会做的菜色,但只要通晓了对调料的掌控,这对她而言仍是小菜一碟。

撒上的调料被牛油逼出的油脂浸透,原本指肚大的油块已经缩水到三分之一的大小,金窈窕给掐了时间,马勒盯着时间一个个提醒过去,直到轮到江柏。

一旁的严海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烤牛油选的是胸口朥的部分,被烤出了多半的油脂后,混合鲜浓的调料一口下去,焦香酥脆,半点不腻。

铭德不少第一次吃这玩意儿的员工都惊了,要命,一团油而已,烤起来居然也能那么好吃?

马勒尝了一串,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严海则更不用说,手上的牛油串比起他以前吃过的最喜欢的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在口感和调味上更胜几畴。

他一边吃,一边就忍不住对江柏感叹:“多少年没吃了,一尝到这个味道,就想起咱们哥几个当初上学的日子了,那时候可真穷啊,吃烤串都得算着价格点。不过那时候,甭管多穷,都是傻开心傻开心的。”

江柏嚼着酥脆的牛油粒,笑着说:“是啊,当年就跟个智障似的。”

严海:“真奇怪,当初穷得叮当响都能那么开心,这些年工作越来越有钱,压力反而也越来越大,再也找不回那种快乐了。”

江柏闭上了嘴。

软糯脆嫩的猪鼻筋包裹着酱料,在齿间咀嚼出咸鲜的滋味。

严海余光扫到什么,眼睛腾地一亮:“我靠!玩儿那么大的吗?”

视线里,金窈窕指挥着几个下属抬着好几只全羊,将腌渍好的全羊倒挂进一个他本以为是什么特殊设备的大烤炉里。

羊肉肥得不得了,叫他一看就笑了,使劲儿拍江柏:“江哥,你还记得吗?”

江柏问:“记得什么?”

严海:“大一那年,咱们从老家出来,在重庆上大学,才知道有这玩意儿。第一次吃烤串的时候,你说的,等以后发达了就不吃大排档了,大家一起去吃烤全羊。”

江柏被他一提醒,果然想了起来,失笑:“还真是。”

严海笑得停不下来:“那时候咱们都觉得哪天万一能吃上烤全羊就是人生赢家了,别说,有钱以后我还真去吃过几次,感觉味道也就那样,上学的时候咱们也太没见识了。”

江柏摇摇头:“那时候烤全羊本来就离我们太遥远,别说我们,咱们爸妈估计都没尝过。”

严海听他提起父母,立刻停了一下。

江柏的父母,在去年公司倒闭以前,已经先后去世。

严海语气变得小心起来:“是啊。”

随后才低头苦笑:“这么一看,大学的时候还不是最穷的,小时候才是真的穷,咱们学费都是家里出去借来的。”

江柏张了张嘴。

是啊。

从如此贫穷的境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好多磋磨,他竟已经想不起来。

****

烤全羊的香气四处飘荡,莫说铭德的员工,度假村里其他来烧烤的团队都快被逼疯了。

硕大的烤炉里发出刺啦刺啦的油脂迸裂的动静,金窈窕侧耳倾听,在一点变化的时候,果断下命令:“可以了。”

一声令下,全场职工都朝她涌来,连烧烤炉上正在烤的其他小串儿都不再顾得上。

大伙儿一边吃着烤好的牛油鼻筋肉串菜蔬,一边得陇望蜀,眼巴巴盯着烤炉。只见炉顶打开,几个铭德的厨师奋力一台,幽深的炉口里,一只被烤得金黄油亮的羊就被提了出来。

羊肉表皮已经被炉火烘得酥脆,虽然离开了炭火,内里的热力仍在不停催化油脂,发出轻微又诱人的滋滋声。

羊油便裹着汁水被逼出表皮,一路流淌下来,热腾腾的蒸汽却裹着香直冲天际。

这羊也烤得……太诱人了一点吧?

员工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远处跟铭德无关的团队也爆发出欢呼。

欢呼完毕,他们才反应过来这几只羊跟自己没有关系:“……”

***

但铭德人的快乐却是实打实的。

几只肥硕的烤全羊上桌,金窈窕抽出刀子,寒光闪闪地一挥,就给自己片下了一块腿肉,塞进口中只一咀嚼,就盖棺定论:“还行,虽然比不上店里专业设备烤出来的,但在野外能有这个味道也能及格了。”

众人一听这话,还以为味道一般,结果一尝,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青海空运来的羊肉,膘肥体壮,半点不膻,腌渍以后烤得外皮焦脆,内里滑嫩,不干不柴,除了鲜美多汁,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汇。

刚才还说过烤全羊的味道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吃的严海尝到以后,更是双目圆睁。

毕业以后,他渐渐不缺钱花,因此慕名吃过很多知名餐厅的烤全羊,却没有任何一家比得上他现在嘴里的这口。

天还有些冷,绿意弥漫的山林度假区里,露天摆放着烹饪设备和食材,所有人闹哄哄地,只等这一口刚出炉的滚烫美味。

“江哥。”严海看着吃到烤全羊后同样面露惊讶的江柏,喃喃说,“可能当初,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咱们想象中发达了一定要尝尝的烤全羊,就是这个味道吧?”

江柏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烤串,半晌后开口:“可能吧。”

那时候虽然穷,可真是乐观,看什么都充满了希望。

后来有了钱,却也没能真正找到贫穷时梦想的味道。

反而在公司已经破产的今天,他们尝到了曾经雄心壮志过的烤全羊。

也找回了油烟弥漫的路边摊。

*********

烤全羊虽肥硕,却架不住员工们的哄抢,没多久就被片得只剩下一具骨架。

这还不算完,有人甚至把羊腿骨切了下来,直接抓在手上啃。

全羊事先腌过了很久,借由炉火的热力,滋味早已渗到了骨头里,这会儿抱着干啃,竟然也颇叫人美滋滋。

金窈窕顾着员工,后头便也没怎么留意那位亿万轮椅去了哪儿,直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耳熟的叫声:“江哥!你干嘛你!”

是江柏身边那位合伙人严海的叫声。

铭德的人顿时都被惊动到,金窈窕放下东西上前查看,果然见山海崖高高的观景台边,严海死死拽着江柏的胳膊,将对方从地上拉起朝后拖行。

被拉起之前,江柏正盘腿坐在观景台边角,非常靠近边缘的地方。

叫人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

严海更是气疯了,然而被拉起来后,江柏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的动作,懒洋洋地往后退了几步。

严海看着他,气得双眼通红:“江哥!刚才我还不想往那想,可现在……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我知道你撑得很难,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注意到铭德的人被他的动静引过来,江柏平静地打断他,对自己紧张兮兮的合伙人说:“想什么呐,我坐这看看风景而已。”

严海听得顿住,迟疑地打量他,却依然没有松手:“……啊?”

江柏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和石滩,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就想好好看看山海崖,看看咱们公司最开始辉煌的地方。”

严海愣愣地问:“你,你真不是因为那什么,想那什么吗?”

江柏此刻语气竟然是轻松的:“又不是没穷过,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日子兄弟们不也熬过来了。”

严海终于松开了他,抽了下鼻子,点了点头,又小声说:“江哥,其实,我跟他们几个商量过了,打算把老家现在住的那几套房子也卖掉,拿来给你还债。”

江柏终于怔住,看了他一会儿后,又仰头看向天空。

他最后说:“不行。”

严海急切地说:“可你现在不是还欠着钱嘛,该卖的也都卖了。”

“我还有人在。”江柏说完,忽然转头看向了旁边被严海的叫声给引来的金窈窕,“金董,贵公司之前给出的职位,请问我现在还能参与竞争吗?”

刚才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的金窈窕:“?”

先不管你们刚才的剧情到底是个什么发展,怎么这位亿万轮椅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不创业去,来给我干什么活儿?

她做了什么吗?

金窈窕一时间想不起来。

只是面对对方的自荐,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对方看起来似乎还挺缺钱的样子。

金窈窕于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重拾起东山再起信心的江柏笑了:“铭德需要我做到什么?”

金窈窕看到对方仍然健全的双腿:“先去做个体检。”

江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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