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香儿在吕郡守的“陪同”下, 走在赤石镇的街道上。身前身后簇拥着数十名身强体壮,拥有半妖血统的护卫。名义上是保护安全, 其实唯一的目的不过是看住袁香儿不让她有机会逃跑。

沿途行人看见他们一行, 无不侧目相望, 向袁香儿投来热情而洋溢的笑容。

袁香儿一派轻松自在, 四处好奇地张望。

只见那青石铺就的宽阔街道上,不需要马匹牵引的玉辇香车自在纵横,无人驾驶的翠顶宝盖碌碌前行。

飞檐之下五彩华灯交相辉映,金茎两侧碧树银台举道争风。

往来行人, 无一不美, 俊逸妖童香车游街, 婀娜艳妇盘龙屈膝。

好一处无忧无虑, 如梦还真的避世桃园。

“吕大人,上次太过匆忙,也没有领略一番镇上的风物,这回既然得你盛情相邀, 倒是正好到处瞧瞧。”袁香儿笑盈盈地说着, 仿佛真的有那么点考察一番留下来定居的意思。

吕郡守十分高兴,待她格外殷勤周到,“在下单名一个役字,阿香唤我吕役便是。我们赤石镇多得是娱乐消遣之地, 阿香若是喜欢,往后自然日日有人陪着你出来玩耍。”

吕役领着袁香儿进了一处戏园子。那园子内三面看台,两层的客座, 早已热热闹闹坐满了观众。戏台之上笙歌缥缈,仙管风流,唱得是一曲《南柯记》,梨园子弟身姿袅袅,水袖轻摇,将那人间悲欢演义得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众人齐声喝彩,便是袁香儿也觉得赏心悦目,跟着起身叫好,吕役见着袁香儿说好,就说了一个赏字。

不多时,两位戏台上的名角带着妆前来谢赏。小生容貌俊美,花旦眉目生春,双双用那秋水般的眼睛向着袁香儿撇来,临走的时候,扮演花旦的年轻男子咬着红唇,将手里的香味浓郁的帕子丢进袁香儿怀中。

“这两位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角儿了,人漂亮,身段好,符合条件。阿香若是喜欢,尽可点为郎君,他们无不欢喜异常的。”吕役体贴地在她身边说道。

袁香儿捡起那绣着桃花的帕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活了两辈子,两辈子的桃花加起来,也没有今天收到的多。

如果不是这些人目的不纯,只将她看做某种工具的话,她或许还值得欣喜一下。

逛完了戏园,又在茶楼吃了精美的点心,沿途玩赏大小铺子,看了杂耍白戏,采买特产珍物,将整个镇子逛了个大概。袁香儿边走边尽量默默记牢各处地形。

最后,吕役领着袁香儿来到一处斗兽场。

圆环形的看台同样坐满兴奋的观众,居中是一大片整平了的夯土地。

袁香儿一路走来总觉得这个镇子有些不太对劲之处,到了此刻终于想明白了。

这里的居民生活得过于悠闲洒脱,青天白日的大好时光,不论戏园还是街道,都充满无所事事的镇民,真正从事生产的人类却似乎一个也没看见。

“怎生到处都如此多人?大家都不用工作读书的吗?”袁香儿问到。

吕役正坐在她的身边,指挥随从摆放攒盘茶水,听到这句话,不由面露自得之色,

“自然是不必的。这里的百姓,有白篙神守护,可以饱食终日无所烦忧。若是谁家在用度上有缺,一家只需举一人,外出同妖魔签订雇佣契约,金银灵玉便用之不竭了。至于读书嘛,不怕你见笑,咱们这里通共这么点地方,读书识字也无仕途晋升之道,是以大部分人便也懒怠费那个精神。”

袁香儿点点头,她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居民大多随性散漫,言谈之间也质朴直白,毫无顾忌,行事作风其实已经不太像是人类,反倒和妖魔们的性子更为接近。果然如同他们自己所说,人类的血脉特征已经渐渐在他们身上消失。

“我却是喜欢读书的,”吕役努力和袁香儿拉进距离,他周到地把茶水和点心摆在袁香儿的手边,“看古籍上说,浮世的居民或是日日劳作为三餐所忧。或是寒窗苦读,博个功名利禄。生活甚是辛苦。阿香以后留在这里,便再也不用受那些苦楚了。”

这里聊着天,看台下响起了开场的锣鼓,观众们顿时兴奋起来。或许是日子过得太过闲适平淡,这里的人最喜欢的娱乐竟然是挑选勇猛的武士,看着他们和那些野外抓来的凶兽殊死搏斗,以此取乐。

新进场的武士有着一头浓密虬结的鬓发,身材雄壮,肌肤油亮,脸上涂着浓重的油彩。他看见看台上的吕役和袁香儿十分兴奋,一路跑过来,向着袁香儿的方向双手捶打胸膛,发出震天的吼叫声,脖颈及至胸膛的肌肤随着他的动作浮现了一大片明艳而奇特的亮蓝色。

“这是在对你表示喜欢,他们家的血脉很杂,并不符合条件,人也粗俗蠢钝,不是什么值得搭理的东西。”吕役先对袁香儿解释,随后看向场地上吼叫个不停的男人挥手驱赶,“滚回去,你不行,你一族无法由雄性繁育后代,阿香面前没你什么事。”

那个男人一下耷拉下双臂,垂头丧气地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却也不敢反抗吕役,只能转头愤愤向着斗兽场的中心走去。

他的对手是一只威猛的雄狮,但雄狮却不是这位混和了妖魔血脉的人类的对手,没多久强壮的雄狮便被这个男人钳制住脖颈狠狠按泥土里,丛林中的霸主此刻也只能四肢徒劳地在泥土里挣扎,斗兽的武士心中正值愤恨,一发狠大吼一声,竟然徒手将雄狮的脑袋活生生地断了下来。他举着血淋淋的狮头沿途奔跑呐喊,看台上的观众不以为血腥,反而一个个兴奋地站起来为他鼓掌。

“这些个野蛮的家伙,没有吓着阿香吧?”吕役笑吟吟看着袁香儿,他口中说得温柔,实际上却有故意给袁香儿一点下马威的意思,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想必没见过多少鲜血,给一点糖,再吓一吓,让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

“能在这些地方表演挣钱的家伙,多是一些卑贱贫瘠之人,阿香看着乐一乐便是,不必在意他们的生死。”吕役不以为意地说到,“这些家伙有些因为血脉过于庞杂,大妖们看不上。还有一些却是守着某种可笑的自尊,不愿意于妖魔为仆,家里又穷得没办法,才选择做这些辛苦的营生养家。若,比如新进来的这个便是。”

袁香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斗兽场的一角铁门拉开,走进来了一个男子,此人袁香儿倒是认识,名叫时复。他的弟弟曾经偷了袁香儿的荷包,三天前他本人还在峡谷的入口和南河交过手。

时复一进入场地,全场观众顿时热切地呼唤起他的姓名,想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深得观众的喜爱。

当然,这种血腥之地的喜爱,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此刻的时复肩膀和手臂上甚至还裹着带血的纱布,那是三天前和南河战斗中被南河所伤,短短时日根本无法痊愈,但他却不知道为何,依旧参加了这场凶残的对决。

他年幼的弟弟走在看台的最下圈,一脸担忧地看着场地中哥哥前进。

经过袁香儿所在之处,时复抬起头,向着看台上看来,他的左眼处划有一道疤痕,鬓发凌乱地抓在脑后,从下而上看过来的眼神显得冰冷又凶恶。

吕役不满地哼了一声,“愚蠢的小东西,那么难看的疤痕也不舍得花钱处理掉。一家子都是怪胎。”

袁香儿对这个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吕役:“这两兄弟的父亲本来是一位血统纯正,容貌俊美的男子。某一日出门在外,不知道被哪位大妖看中了,直接摄去巢穴,数月方归。归来时怀里便抱着两枚青色的蛋。问他是出于何族血脉,他却绝口不提。从此以后竟然足不出谷,专心在家守护孵化后代。这一守痴痴守了数十年,两个儿子才陆续破壳而出。不等孩子完全长大,自己也因贫困潦倒,百病缠身,一命呜呼了。没给孩子留下啥,倒是吃药看病欠了不少债务,反倒要两个孩子替他偿还。”

“要孵几十年啊。”袁香儿脑补了一位温柔孵蛋孵了几十年的父亲,“看来这位父亲很喜欢那只妖魔和他自己的孩子。”

吕役嗤笑一声,“妖魔都是无情无义的家伙。他们的寿数悠长,时间对他们没有任何概念,有时候打一个盹,或是一个疏忽,时间就流转了数十上百年,喜欢上一个妖魔,时时需要苦苦等待,等他们回头想起你,你可能早已作古了。”

袁香儿眨眨眼,她有很多妖魔的朋友,都和她抱怨人类滥情而善变,这是难得听见人类对妖魔有期待和抱怨,真是新鲜。

吕役看她不以为意,皱起眉头劝她,“我知道阿香你喜欢你的那位使徒,他的容貌确实迷人,但外貌又能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同族,习性总总都于人类不同,不能体会你我的悲欢。阿香你听我一句劝,忘了那只妖魔吧。”

“你若是喜欢他的容貌和身子,”吕役靠近袁香儿,化为南河的容貌,用南河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可以用他的样子陪着你,但凡你喜欢的事,随你怎么样都行,绝不会比不他。”

袁香儿伸手挡住他靠过来的身体,“打住,打住。我并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快变回来。”

就在此时,看台上的观众发出一阵惊呼,斗兽场的角门打开,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全场,昏暗的门洞内传来低低的兽吼,一双赤红的眼眸阴森森地出现在漆黑的门洞深处。

看台上的人们吃惊呼叫,又渐渐屏住气息诡异地安静下来。

一只肌肤腥红,形态如虎,额尖长着利角,浑身遍布尖刃的妖兽缓缓从阴影中现出身形。

那妖兽一步步绕着斗兽场的边缘走动,血红的双眼盯着场地上唯一的男人,发出刺耳难听的吼叫声。

这并非一只普通的野兽,而是有着穷奇的血脉,以凶残嗜血而著称的妖兽。

“是凶兽啊,真正的妖兽!”

“这下终于有好戏看了。时复那小子能是它的对手吗?”

“我这次要买时复输,这小子太狂了,每次都是他赢。说实话我很想看他输一次。”

“嘻嘻,我也喜欢,越是狂傲的战士,我就越想看他最终被妖兽按在爪下,开膛破肚,以可怜兮兮的模样死去。”

“唉,时复好像还带着伤,看来这一次未必赢得了,只怕以后没有这个人的赛事可以看啰。”

众人并不以场上战士的生死为意,反而议论纷纷地开始下注买定输赢。

“不不不!为什么是妖兽,别人都是普通野兽,为何偏偏我哥哥的对手是这样厉害的妖魔!”时骏高喊起来,他飞快地跑到场地边,扒拉着防护网,冲着里面大喊,“哥哥,出来,快出来,我们不比了,家里欠的钱我们再求着大人宽限几日便是。”

但时复没有看他,他慢慢半蹲下身体,一脸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敌人。

这里是斗兽场,观众买的就是生死搏斗间嗜血的乐趣,又岂会同意选手中途退出。

时骏慌忙拉住在场地边收取赌资的场主,“大人,我哥哥身上还带着伤,这就是让他去送死啊。哥哥为您挣了那么多钱,求您行行好,放过他一次吧。我们不比了,不比了。”

“滚一边去。莫要碍着老子挣钱。”忙着满场子收钱的场主一把推开年幼的男孩。

男孩一个踉跄滚到一旁,待要站起身来,黄土地上凭空生长出了绿色的藤蔓,捆住了他的身躯,不顾他的叫喊,温柔却坚定地将他拉出看台之外。

场地上的凶兽嘶吼一声,一股腥风扑面,尖牙利爪的妖兽向着身形远小于它的人类扑去。

时复眼看着气势汹汹扑来的妖兽,并不闪躲,双手当胸一合,无数柔韧的藤蔓便破土而出,密密缠绕住那只力量强大的凶兽。

于此同时,他拔足向那只猛兽冲去,凌空翻身,蹬上妖魔的脊背,一手抓住它额头的利角,一手直取它脖颈间的要害。

“哦哦哦,控制植物,时复那小子的拿手绝活,一上场就用上啦。”

“这小子还是挺有两下子的,胜负还是难料啊。我是不是买亏了。”

看台上议论声叠起。

妖兽张开巨口,喷出了一片熊熊大火,那些细嫩的藤蔓在火焰中很快被凶狠的野兽挣断,坚硬如铠甲的肌肤也不是一双肉掌轻易能够破开。

妖兽在火海中甩动身躯,将背上的时复远远甩出去。时复后退了数十米,止住身形,毫不停留拔腿飞奔,一路险险躲过妖魔不断喷出口的炙热火焰。

“喔——!快,搞死他。老子的钱都买得他输。”

观众没有人介意自己同类的生死,只因战事的转变而跟着兴奋尖叫。

“阿香觉得谁会赢呢?要不要也下注买买看?”吕役支着下颌,轻松地看着场地中的生死之战。

你说你们赤石镇充满欢乐,多得是消遣娱乐之处,原来这就是你们闲极无聊之后寻求快乐的方式?

袁香儿看着他那张漂亮的面孔,看见了那张面具之下的丑陋,然而她没有把心里的反感说出口。

“我觉得那个人类会赢。”袁香儿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灵玉,丢进了收取赌资的场主怀中。

那块灵玉便是三天前,时复留在她的面前,用来补偿自己弟弟偷窃的玉石。

场地之上,时复再度冲着妖兽高高跃起,他的法术对于火系的妖兽不具有优势,身上带着伤更不容他久战,

他决定冒险一搏。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放低了重心,整个人就地一滑,向着妖兽的腹部之下滑去。他在短短的交战中已经看出,柔软的腹部是这只全身披甲的妖兽最为脆弱的所在。

地面是熊熊烈火,灵敏的妖兽低下头颅,将头上那只锋利的尖角对准了冲着自己的敌人。

时复知道他有可能被那闪着寒光的利刺挑上空中,惨死当场。即便如此,他也只剩这唯一的机会。

他的蔓藤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在烈焰中破土而出,死死缠住妖兽的头颅,束缚着那额头尖利的角,不让他动弹。

很好,只要能坚持住一瞬间,他就能就势滑进妖兽的腹部之下,剖开它的胸膛,夺取它的性命。

意识到危险的妖兽同样爆发出了最为巨大的力量。

它挣断了藤蔓!

野兽在宛如修罗地狱般的火焰中抬起了头颅,赤红如血的双目透过火光盯着冲向它的小小人类,时复甚至看见了利角的一点寒光已经冲出断裂的藤蔓向他闪来。

他伸出了自己血肉做成的手掌挡在身前,即便废了一只手,他也要保住自己的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但就在那短短的一刹那,妖兽抬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道捆束,限制,僵化而无法再做出有效的攻击。

当然,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然而这一瞬便是生死两端的差别。

全场无数双眼睛看着烟尘滚滚的斗兽场,但只有贴着地面滑行的时复看见了烟尘满地的土地上一闪而过的法阵光芒。

有人帮了他,是谁?

他来不及多想,就势贴着那冰凉的利角,从妖兽的身躯下钻了到了它的腹部之下。

巨大的嚎叫声响彻全场。等漫天烟尘稍事消弭,小山一般的魔物才在尘土中轰隆隆倒下。

浑身浴血的战士从妖魔的身下爬出来,手上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站起身,自己的血和妖兽的血混杂在一起染红了他的头脸,他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将视线从看台上扫过,看台上是一张张丑陋而扭曲的嘴脸,他们胡乱地呼喊着,叫嚣着,用别人的痛苦和鲜血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无聊。

时复的视线在袁香儿所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间。

原来是她。

他回过身,不再搭理满场响起的呼喝呐喊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沉默地离开了鲜血淋漓的斗兽场。

“哎呀,想不到还是阿香的眼光好啊。这许多人都输了,偏偏你还看准了,真是了不得。”吕役诧异地夸赞道。

袁香儿悄悄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刚刚掐过指诀的手指。

在遥远的荒野之外。

搜遍方圆数里内的每一个角落,南河和渡朔等人也找不到袁香儿半点痕迹。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而焦虑。

乌圆已经乱了阵脚,用小小的爪子拼命地刨着地上的土,一边刨土一边憋着小脸掉眼泪。

“怎么就不见了呢,阿香,你出来,你快点给我出来。呜呜呜,为什么我用契约喊她,她一点回应都不给我了。”

然而早已经挖得又大又深的土坑内什么都没有,只有袁香儿一直随身背负的那个背包孤零零地被摆放在土坑的边缘。

“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本不必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我竟然无法看好她。”渡朔站立在那个被南河和乌圆挖出来的巨大土坑边,墨黑的长发低垂。他的身体大半被黑灰色的翎羽所覆盖,半本体化是妖魔极度愤慨时才会出现的形态。

胡青伸手握住了他的翅膀,一脸担忧。她也同样地慌乱不知所措。

“我想起了一点,阿香似乎提过一句,她在梦中看见了我。”南河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阿香梦到了你?可是,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渡朔转过头问他。

“不是这样。阿香是无意中告诉了我,她说她近日好几次梦见了我……我诱惑她。”即便难以启齿,南河还是很快地把话说了出来。

他清晰地记得,昨夜便是在这里,他因为袁香儿的几日来刻意的回避而异常难过。

就在那时阿香靠到了他身边,为他梳理毛发,用契约和他悄悄说话,一个不小心将心中的一句想法传递了过来。

(如果说有啥错,也错在你长得太过美貌,让我总受不住诱惑胡乱做梦。)

对,阿香当时便是这样说的。那时候自己听见了这句话,心中既甜蜜又幸福,根本没有去想这件事有何不对之处。

如今想想,从阿香开始刻意回避自己,再到她不慎流露出的这句话,无不透着古怪之处。

“她似乎受到了某种法术的干扰,而我当时却完全没有察觉。”南河冷静思索之后说出了结论。

胡青诧异地看着南河,此刻的南河以人形的模样站在巨坑边缘,身躯挺直,衣装齐整,银发飞扬,紧凝着双眉看着袁香儿消失的位置沉思。

相伴走了这么长时间,她对南河的性格自认为也有些了解,相比起妖魔的岁数来说,南河还十分年轻。年轻而骄傲,单纯又强大,对阿香的感情很深,并且有着一股强烈的依赖感。胡青本来以为,袁香儿不见了,最先乱了阵脚的肯定是南河。

但没想到,在这样大家都慌乱了的时刻,南河却能够克制而隐忍地压制住自己焦虑的心,冷静地引导大家开始仔细思索。

“对,我也想起一件事,经过那棵榕树的时候,阿香说她被树灵所影响,被拉进了那个树灵的精神世界。”胡青想起一事,急忙说了出来,“阿香和我们不一样,她是人类,人类的精神力比较脆弱,容易被树灵的术法所摄。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沿途得罪了哪只强大的树灵了?”

就在此时,地面上袁香儿的背包里传来轻轻的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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