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次一声“思桐”,搅得小山缨子方寸大乱,手眼不一,枪口一晃,慕次飞脚重踢,正中小山缨子的手,她象一匹受了伤的野兽嚎叫一声,手上的枪遗落到枯树底,慕次爬上树干,才发现树干和树叶几乎都是用木条伪装的,小山缨子迅速撤离险境。

慕次眼睁睁看着她绳索的帮助下,穿梭而去。

慕次想着阿初的安危,不敢去追。他复又返回,把阿初拽了上来,然后,两人凭借小山缨子离去时所抛弃的绳索,依次下到地面。

慕次看了看表,时间是早上六点二十分。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山门外的汽车声。慕次掏出手枪,准备防御。

“舅舅,舅舅……”

阿初听见了荣初的声音。

“我的人。”阿初用手制止慕次。

朦胧的雾蔼中,阿初看见荣初领着刘阿四和陆良晨等一干人匆匆赶来,趁着曙色,他们很快看到了对方,并快速跑了过来。

“没事吧,舅舅?”荣初第一个跑到阿初的面前,关心他的安危。

“没事。”阿初一边回答,一边走向自己人的包围圈,一群人上来问长问短,慕次被无形的冷淡抛孤独的风中。

“先生,侦缉处的人已经到山门了。”刘阿四说。

“我们从后山走。”阿初说。

“杨先生!”慕次不知怎的,突然叫住阿初。阿初停下来,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话,可是,慕次并没有下文。

“还能再见吗?”慕次问。

“那要看你的表现。”阿初的话很硬、很冷,没有一丝和缓。慕次突然意识到阿初对他的依赖和信任霎时冷却,他变得从容有度了,他身上那种无声的威慑很自然地放射出来,让慕次感到自己突然之间被他有意的疏远了。

“你很势利,杨先生。”慕次说。“你现不需要我了,是吧?”

“你为我做过什么?”阿初的口吻陡然厉害起来。“你身上有枪,刚才为什么放她走?母子情深?还是,刻意让她回去报信,好救你心目中的慈父?对了,还有你那位跋扈成性的好妹妹?”

慕次哑口无言。

显然,自己的某种莫名的举动,刺激到了阿初敏感的神经。

“你没有切肤之痛!”阿初话里有话。

阿初从慕次身边走过,仿佛眼前这个人并不存,一群人紧随他的步伐。

“先生,你的车还停山门。”刘阿四说。

“是吗?”阿初停下来,有意无意地侧过身,说:“那车开不了了。”然后大跨步向后山走去。

慕次看着他们的身形逐渐眼前消失,想着阿初临去的一句话。那车开不了了?慕次突然反应过来,危险!!他快速向山门冲去。

慈云寺山门前,杜旅宁带着两、三个手下正踏勘地形,杜旅宁仔细观察了一下停放山门前一辆黑色汽车,他走过去,沿车的外围踱了一圈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他的手准备试着去开车门。

车门一线之间,杜旅宁听到了“滴答”声。敏锐的嗅觉警告他,是炸弹?!

“危险!”慕次扑过来,杜旅宁就势一滚,好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迅疾地翻滚,协作般的保护,抵挡住“死神”的脚步。他们身后“轰”地一声巨响,汽车炸开了花。慕次听到有人的惨叫声,一个小特务被炸伤了,挂了彩。

杜旅宁站起来,脸色铁青。

“谁要致你于死地?”杜旅宁问。

“我想,应该是我家里人。”慕次没有掩饰。

杜旅宁好像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他说:“我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是。”

“你不要回家了。”

慕次没有答话。

“你回家会很危险。”杜旅宁指了指身后焚毁的汽车,危险的后果已经初见端倪了。“立即搜查愚园路上的秘密电台。”

“是。”慕次答。

“就你一个人?”

“……除了我,夜半三更谁有胆子敢到这荒郊野外?”

“这车是谁的?”

“……我的,私家车。”

“可惜了。”杜旅宁惋惜地说。

“您喜欢?”慕次说。“我送您一辆。”

“算了吧,你有钱吗?”

“家里有啊。”慕次笑。

杜旅宁眯缝着眼睛看了看慕次。说:“最近没看报纸?”

“什么?”

“杨氏银行快倒闭了。”

“啊?!”慕次惊讶。

“买份报纸,自己看。”杜旅宁说。

“啊哟!”慕次的脚踝扭了。

“怎么了?”

“脚扭了,还有……好像旧伤复发了。”慕次说。

“严不严重?”杜旅宁俯下身去看,慕次裤管里渗出血来,他是地窖里受的伤。“怎么搞的?”

“我想,我得去医院。”

“把我的车开过来,送杨副官去医院。”杜旅宁吩咐小特务。

“处座,阿九伤得很重。”小特务喊。

“一起吧,一起去。”慕次朝小特务努嘴示意。

“随你。”杜旅宁说。“别弄脏我的车。”

慕次表面点头微笑,心中万马狂奔。颇难想像,一夜之间,精心构建了数十年的杨氏大厦将要倾覆了?可能吗?

杨慕初到底干了些什么?

素来商场上纵横无敌的“父亲”,是怎样阴沟底翻船的了?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上海证券交易所外雪风扑面、空气清新,交易所内却是乌烟瘴气、人声鼎沸,股市战争的阴影下,股票震荡性狂泻,经济停滞,造成通货膨胀,国家还试图开辟新税源,增加了股票、期货外汇交易税,股市的杠杆被变本加厉地倾斜,股市里随处可见一夜暴富的新贵和一夜之间破产的资本家,来来往往寻求运气的人中,有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人,踉踉跄跄走进了证券交易所贵宾室的大门。

“情况很糟啊,杨老板。”明堂说。

明堂,三十八岁,是明氏企业的掌门人,家族生意是经营矿产,同时也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负责人之一。

此刻,他正对着满脸愤慨之色的杨氏银行的总裁杨羽桦讲话。

“比想像的还要糟。”杨羽桦坐了下来。“东洋公司的高价棉纱严重积压,没有了市场,进口棉纱的行业完全崩溃,完全崩溃。”当然,令杨羽桦感到惊慌和恐惧的,却远远不止这些。“有人设计了一个高水平、高水准的骗局。欺骗了我,我把一大笔东洋公司存放我银行里储蓄的钱,投入到棉纱期货市场,全完了……”

“是啊,现全民抵制日货,囤聚日本棉纱,无疑纵火焚身。”明堂一边说话,一边敲了敲秘书小姐的门。“两杯红茶。谢谢。”

少顷,和雅淑端了两杯红茶进来,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到书桌上,步履轻捷地离开。

“我现是腹背受敌。”杨羽桦说。

“你可以和东洋公司摊开来谈谈。”明堂说。“你也帮他们不少了,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杨羽桦听懂了明堂的暗示,自己一直替东洋公司洗黑钱,明堂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何况他以前通过明堂用投资的手段也洗过黑钱,但是,这些通过各种合法渠道洗干净的钱,并不是归杨氏企业独有,而是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日本人的口袋。

“你得帮我。”杨羽桦说。

“怎么帮?你现资不抵债。”明堂的口气很冷峻。“杨老板,我们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生意场上无父子,杨氏企业破产已经迫眉睫了,依我之见,你不如把手上所有不动产变成现金……”

“你逼我卖房、卖厂?”杨羽桦只觉得一股血腥气直冒脑门,他脸上的青筋暴出来,眼珠子迸出火花。

“你没有时间考虑了,杨老板。”明堂没有丝毫怯意。“你不听我劝告,一味和日本人合作,导致投资决策一错再错,还有,你开虚假汇票欺骗政府银行……”

“你说什么?”杨羽桦一头雾水。

“我们之间就不必绕弯子了。”明堂显然对杨羽桦的表情极不满意,难道是自己诬陷、栽埋他吗?

“你把话讲清楚。”杨羽桦很激动。

“回去问问你儿子。据说,他用你开的假汇票,到处兑现大笔现钞。”看见杨羽桦呆若木鸡状,明堂索性敲他一敲,说:“挥霍钱财、浪费资金是小事,盗取国有资产、非法牟利、洗黑钱,可是要坐牢的。说老实话,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苦心经营的大厦化做一片废墟,老来受罪。我的杨老板。”

杨羽桦此刻的心中五味杂陈,从明堂的“恶劣”态度上来看,他已经被“某人”收买了,也许自己也走到绝境了。

明堂有一句说得很对,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如果银行一旦宣布倒闭,自己的所有不动产都将一瞬间化为乌有。

从东洋公司对自己不问不顾的态势上看,自己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是什么促使东洋公司对自己的安危如此漠视呢?原因只能有一个,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缨子这个恶毒的贱人背后做了手脚?

也不对啊,自己暴露了身份,缨子不也就完了吗?

那么,是阿次对付自己,他利用自己开的汇票做诱饵?不会,阿次为人重情意,纵有存疑,以他的性格,他会直接来找自己寻求答案。

杨慕初呢?就功底来讲,他不是学经济出身,而且,他也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来吞食整个棉纱市场。

杨羽桦实想不通。

“杨老板?”明堂催。

“你刚才说的,的确是救急之计,不过,我还需要想一个久远之图。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你的意思呢?”

“你找一个买家,他必须吃掉我手上所有的棉纱,我把所有不动产卖给他,决不食言。”杨羽桦知道,如今要解决目前的危机,只能依赖眼前这个无耻的投机商。

“可以。”明堂回答得很干脆。

“我要现金。”

“多少?”

“杨氏企业的招牌值多少?”杨羽桦反问。

“至少三千万。”

“我要七千万。”杨羽桦说。

“你干脆要一个亿。”明堂冷风透骨地说。“你自己开价自己买吧。”

“五千万。”杨羽桦说。“这是底线,东山再起的底线。”

“好,成交。”明堂说。

“等一下。我要和买家见面。”

“可以。”明堂回答得异常爽快。“我来安排。”

“要快!”杨羽桦心中已经酝酿好了另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如果自己能够借此“死亡”的危机,摆脱掉自己的身份,甚至是日本人,他将获得永远的“新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他不想“死”于杨羽柏之名。

“你放心吧,我做事效率第一。”明堂说。

杨羽桦眼帘下垂,仿佛这一生所有的事业付诸于东流。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交易所“贵宾室”大门的,他象一只流浪狗一样,惶惶不安。他走到证券交易所的门口时,听见里面“炒金”的浪潮,一浪比一浪高,他惶惑,仿佛回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不留神,撞翻了交易所门口的绿色盆栽。

“杨先生,留神走路。”一个音容笑貌异常熟悉的男子,映入杨羽桦的眼帘。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看见了衣冠笔挺、风度翩翩的杨慕初。那个做“鬼”都不肯饶放自己的冤家对头。

“是你?”他咽了咽口水,令自己恢复威严。

“是我。”阿初满面春风地说。他身后停放着一辆豪华小汽车,汽车的漆水十分耀眼,甚至明亮到过分招摇。“怎么样?杨老板听说你最近走背运哦?你积压的棉纱会不会全扔进黄浦江?想到解决危机的办法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帮你啊?”

“你懂经济吗?”杨羽桦反唇相讥。

“是啊,我是不太懂经济。不过,我这个人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就是决不‘不懂装懂’,我请了两个经济顾问和一个法律顾问替我打理生意,还好,他们没有您‘聪明’,做事也不敢蛮干,所以,生意上还算是井井有条。”

“你教训我?”

“怎么会?”阿初笑得阳光灿烂。不过,杨羽桦很快从他笑意里读出了仇视和永远无法消弭的敌意。

“祥和纱厂是你开的?”

“是。”

“你一直和我作对。”

“生意场上无父子,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你无耻的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拿了别人的金钱,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恶心吗?”

“这一句骂得真是很精彩,‘你无耻的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仅此一项,我就望尘莫及。我只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决无与你一争长短之心。”阿初说。

“什么是你的?我的财富是靠我的奋斗得来的,我为此付出了人生最惨痛的代价。”

“你口中所谓的代价,就是牺牲亲情,杀埋骨肉,彻底剥却人皮,丧尽天良!有时候,我觉得跟你讲话都是我的一种耻辱。我的叔叔。”阿初居然还笑。

“是你?你和卖方市场勾结,合谋出卖杨氏企业。你这个下三滥的败家子。”杨羽桦咬牙切齿地骂。

“出卖杨氏家族的人是你,你长期和日本人合作,打压国内棉纱市场,高价抛售日本棉纱,垄断经营,发国难财。你卖国啊,叔叔。”阿初藐视地说。

杨羽桦的额头渗出汗珠,他听见了他这一生中最忌讳听到的话。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缴一份人世上最惨痛、最惨烈的帐单。”阿初微笑如常。

“我已经缴纳了。”杨羽桦喃喃自语。

“No.”阿初否认。

“我失去了一切。一夜之间,财富、金钱……就象二十年前,我失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的嫂子……”

“你住口。”

“你母亲。”杨羽桦显得很冲动。“她会原谅我的,我是你的亲叔叔。”

“你罪有应得!”

“你的意思呢?”

“斩草除根!”

杨羽桦的脸第一次剧烈抖动起来。“我的女儿,是你堂妹。”

“她是一个逆种。你知道,中国封建大家族是怎么对待逆种的吗?她会被人浸进猪笼,活活呛死,淹死!”

“她是无辜的!”杨羽桦疯狂地大叫。

“她才是你最心疼的人,她的命才是你所缴纳的最后一份帐单。这是你毁家灭门、杀人偿命的最痛快的一份帐单。”

杨羽桦的眼神阴森得可怕。“你特意到这里来,向我挑战?”

“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也配?”阿初嘴角又挂起一丝讽刺的笑纹,他抬头看见了什么,反手打开车门,伸手拿出一束鲜花来,朝上走去。

杨羽桦回头看去,他看见一个粉妆旗袍女郎娴雅地笑容。也就是他明堂办公室看见的秘书小姐。

和雅淑没想到会下班的时候,看见阿初。而且,阿初还亲热地献花、示爱,这些举动很不合阿初的性格,不过,雅淑还是举止得体地接受了他的“爱”,他们并肩走下台阶,十分亲密无间。

杨羽桦走了,他记住了阿初所“爱”。这朵平素里美得很有档次,养眼怡神的花,只要运用的好,花也会变成钩人肺腑的利器,这就是生活的另一面。

杨羽桦还没有绝望,他还有生路可觅。

阿初成功地放下香饵,接下来需要把鱼钩磨得更锋利。阿初俯身打开车门,殷勤地让雅淑坐进去。

“今天想吃什么菜?”阿初亲昵地问。“川菜好不好?够辣。”

“你转向了杨先生?”杨慕次不知什么时候从车尾站出来。“你想吃辣的,一个人吃好了,何必硬拉人下水呢?”

阿初直起腰,皱了皱眉头。

“你跟踪我?”

“我关心你。”慕次说。

“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

“哪你想跟谁说?”

“嫂子!”慕次俯身到车门另一端。“嫂子,我想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阿初敲了敲车顶,说:“你也知道叫嫂子了,小叔子别跟嫂子走得太近,保持距离。”

“多少?”

“五米。”

慕次夸张地退后一步。“嫂子,你是姓和吧?”

“是。”和雅淑机械地回答。

“你很面善。”慕次说。

“很多男人第一次见她,都会讲这句话。”阿初补充。

“和雅姗是你什么人?”慕次突然点题。

“我姐姐,你认识我姐姐,她哪里啊?”雅淑的情绪波动起来。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现以你姐姐朋友的身份告诫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位杨慕初先生,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极端自私的,他利用你、欺骗你……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放弃他,保护好自己。”

“你说够了没有?”阿初用力关紧车门,大跨步走到慕次面前。“我看你是羡妒交加,跑来胡言乱语。”

“我只是履行一个好朋友的委托。”慕次解释。“她姐姐授权给我的,叫我好好照顾她妹妹。”

“授权书?”

“口头嘱咐。”

“口说无凭。”

“我跟她姐姐真的是同学。”

“同学照?”阿初伸手要证据。“立照为据。”

“没有。”

“那就是无凭无据了?”

“和小姐,你要相信我。”慕次侧身喊了一句。阿初下意识推了慕次一把。慕次马上抗议:“你干嘛?过分了。”

“谁过分?”

“你无药可救。”慕次说。“你要对付杨羽桦,你自己真刀真枪地去干啊,你干嘛利用女人?”

“你说什么?”

“你故意的,你故意为之。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你专程跑来看杨羽桦的惨状,然后激怒他,再叫他看见你所‘爱’的女人。只要杨羽桦动这个女人,绑架也好、谋杀也罢,你就可以用法律制裁他,公开的、合法的杀死他。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卑鄙吗?很下流吗?”

阿初猛地抬起手来,慕次的头下意识地偏向另一侧。但是,阿初没有动手,他硬生生把手撤了回来。

阿初使劲地搓揉着拳头,拳头落车顶上。他吞咽了一口气,慕次却没松口。

“你是七尺男儿,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你怎么能用我妹妹的命去激怒你的仇人?用自己女人做诱饵,你有没有顾及到、考虑到无辜性命的安危?”慕次的眼睛瞪着阿初。

“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公开的、理性的、冷血的、合法的杀死他!至于用什么手段,跟你没关系。”阿初低头看见地下的血滴。“还有,该看医生尽早去,我身上没有多余的血再给你。”

慕次不答话。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啊?”阿初冷冷地说。“哦,我忘了,大家冰炭不同炉。”

慕次眼睁睁地看见阿初开车,载着雅淑远去,他恨恨地跺了一脚,疼极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腿脚伤的不轻。

阿初的心情十分恶劣,慕次的话象刀片一样割着他的心,自己到底干什么?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到底是哪种人?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他不知道。

他拒绝去想、去思考、去辩白、去证明。

阿初的车象风一样飞驰马路上,雅淑不说话,静静地坐阿初身边,静如止水。这种平静的对抗远比大哭大闹更具有杀伤力。

阿初感到窒息,他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雅淑的感受,她需要释放,不然,雅淑的心也会窒息中死亡。这是阿初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说话啊。”阿初冷冰冰地说。

雅淑低下头,她手上紧紧地捧着阿初送的玫瑰花,温室里培植的花朵散发着诱人肺腑的缕缕清香。

阿初回头看看她,猛地一脚踩住刹车。雅淑没防备,险些扭了腰,她忍着心痛、忍着眼泪,不抬头,不说话,不看他。

阿初长叹一声,说:“对不起。”

雅淑的眼泪象珍珠一样滴洒湿润的花瓣上,阿初的心突然有了“痛”的感觉。

“下车。”阿初的脸色寒透了。

雅淑一动也不动,鲜花和美人象一幅静止的画面。

“下车吧,我们分手……”阿初的心弦为之撩动,声音渐有愧意。

雅淑突袭式地香唇紧紧地贴了阿初的唇上,她疯狂地吻着她的心上人。阿初不自觉地配合着她狂野般的爱抚。

直到雅淑肯放手。

“我爱你,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从现起,你心里有我,不然,你干嘛要我离开?我不介意做棋子,我不介意做诱饵。如果,如果上天把你赐给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

“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阿初替她揩泪。

“跌进爱河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傻子。”雅淑含着盈盈泪光,越发楚楚动人。“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愚蠢的女人,我以前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珍惜眼前人,我试图用容貌和家世去获取一份属于贵族女性的生活方式,我输了,输得很惨,输了你对我的所有信任,输入了你对我所持有的偏见。可是你错了,你和我都错了,你的音容笑貌反复出现我梦境里,每一次都是你离开了我,尽管你的心并不属于我,包括梦里。可是我已经全身心投入去爱你、尊敬你、疼你、恨你、怨你,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象我这样疯狂地爱着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无论你当初接近我、亲近我是何种目的,你我心中,就是我的男人,唯一的男人。我不想一个人孤独、乏味中度过一生,我不能再次失去我所爱的人,尽管我无法驾御你的感情,但是,我决不会让你再离开我,除非我死!”

阿初没有料到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雅淑的精神世界,他显得束手无策,应对无方。

“雅淑,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信我!”阿初说。

“我信!”

“这件事情办妥了。我娶你!”阿初口气很坚决。

“初,你知道吗?咬住香饵的鱼就是你,我才是鱼钩,美丽的鱼钩,永远不会放弃的鱼钩。”雅淑眼底的泪花终于释放成了点点心花,心花开了,爱情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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