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梅森来到前门,站在门廊那儿等了大约两三分钟,这才听见爱娃·贝尔特的脚步声,然后是门锁的“咔嗒”声。她打开门对他一笑。

门厅里有盏灯亮着,是盏夜里开的灯,不很亮,只是影影绰绰地照出通向楼上的一片漆黑的楼梯,接待厅有几把直靠背椅子,一个装饰镜,一个衣服架和一个伞架。

衣服架上有一件女外套,两根手杖,伞架上有三把雨伞。伞架下面有一滩雨水,反射着灯光。

“喂,”梅森悄声说,“你出去时没关别的灯吧?”

“没有,”她说,“我走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是说你丈夫让人从这门进去见他而没有开任何灯,除了这夜灯之外?”

“是的,”她说,“我猜想是这样。”

“你们平常在家里睡觉前不开更亮的灯照楼梯吗?”

“有时候这样,”她说,“但乔治一个人占着楼上的房子。他不打扰其他人,我们也不打扰他。”

“好的,”梅森说,“我们上去,把灯打开。”

她一按开关,楼梯顿时一片光亮。

梅森走在前面上楼进到他第一次见乔治·贝尔特时的那间会客室。上次贝尔特侧身进入会客室时走过的那扇门现在关着。梅森拧动门把手,打开门,走进书房。

房间很大,布置的样子和客厅差不多一样。椅子上蒙着座套。写字台是普通的大型写字台的两倍大。有一扇门开着,通向一间卧室,离这扇门几英尺远的地方,是通向卫生间的门。卧室里另有一扇门通向卫生间。

乔治·贝尔特的尸体躺在地上,就在卫生间到书房的门里侧。身上裹着一件法兰绒浴袍,前边敞开着,可以看到在睡袍下面的身体是完全裸着的。

爱娃小声尖叫,紧紧靠向梅森。梅森甩开她,走向尸体,身体蹲下来。

这个男人已经死了,被一颗子弹击穿心脏。显然是当场死亡。

梅森摸摸浴袍里子,注意到是湿的。他把浴袍拉严盖上尸体,抬脚跨过那伸开的手臂,进到卫生间。

跟这套房子的其他房间一样,卫生间的规模很大,正适合一个大块头的人。浴缸的底部低于地板高度,大约有4英尺深,8英尺长。一只大脸盆占据着卫生间的中央。架子上搭着毛巾。梅森看着这些东西,然后转向爱娃·贝尔特。

“喂,听着,”他说,“他正在洗澡,是什么事情让他起身爬出浴缸。注意,他是披着浴袍的,没有用毛巾擦干身体。他在裹上浴袍时身上还湿着。毛巾都叠好挂在架上没有使用。”

她点头默认。“你看我们是不是把一条浴巾用水浸湿再拧拧,让他像是擦过?”她问。

“为什么?”

“啊,我不知道,”她说,“我只这么想。”

“听着,”他说,“我们要是在这伪造现场,那会引火烧身的。注意听着,你必须清楚这一点!显然,除你之外没有人知道发生的事,或是什么时候出的事。若不及时通知警方,他们会恼火的。而且,他们也想知道你干嘛要在给他们打电话报警前先给律师打电话。就你来说,这情形令人怀疑,你明白吗?”

她再次点头,双眼睁得大大的,但模糊不清。

“好啦,”他说,“现在想想这事儿,把它想通理顺,要一直保持清醒。你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警察,就像你跟我说的那样,有一点不要说。那就是在那男子离开这房子后你又上楼这件事。这一点,我不是很欣赏,警方也不会欣赏。如果你头脑足够清醒到上楼去看看,那么,也肯定会想到给警察局打电话吧。而你却在报警前先给一个律师打电话,警方会从这一点认为你有犯罪嫌疑。”

“可是,”她说,“我们可以跟他们解释,就说我一直向你咨询另外的事情,说事情搅和到一起,所以在报警之前我想先跟你谈谈,不行吗?”

梅森听到这里笑了。

“那将是怎样的一堆乱麻啊。那时警方就想知道这另外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你还没说完,你就会发现你已向他们提供了你杀你丈夫的最合适的动机。其他的事千万不能搅到这件事里来。我们得找到哈里森·伯尔克,让他嘴巴也闭严一点儿。”

“但是,”她抗议道,“那报纸怎么办?《轶闻纵览》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他问,“你丈夫已死,你不就是那家报纸的主人了吗?你可以登鞍上马,马上把它制于你的疆绳之下。”

“要是他立有遗嘱取消我的继承权呢?”

“要是这样的话,”他说,“我们可以起诉驳回遗嘱,争取在判决前将你列为特别的遗产管理人。”

“好极了。”她说,接着马上问,“我跑出房子,然后怎么了?”

“就照你对我说的那样。你惊恐万状就跑出房子。并且记住,你是在那个和你丈夫一起在房子里的男子下楼之前跑出去的。你向外边冲去,外面下着雨。在经过门厅时,你随手抓起架上的一件衣服。你是如此激动以致没有注意到你的一件衣服也挂在架上,所以抓起一件男人的外套。”

“好啦,”她说,还是很快,声音里有不耐烦的调子,“然后怎么了?”

“然后,”梅森继续道,“你冲了出去,跑进了雨里,车道上停着一辆汽车,但你太激动了,而没有注意到那汽车是哪种车,是辆锁着的车还是过路车。反正,你开始跑起来。然后一个男子接着从房里冲出来,跳上汽车,并打开车头灯。你跳进灌木丛因为害怕他要追你。”

“汽车从你旁边开过,开上车道,开下山坡,你开始跟着跑下去,试图看清车牌号码,因为那时,你意识到搞清楚开枪时和你丈夫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很重要。”

“好,”她说,“然后呢?”

“还是你跟我说的那样。你害怕一个人回到家里,就走到最近的电话。记住这时候你并不知道你的丈夫已被杀。你只知道你听见一声枪响,不知道是你丈夫开枪打伤那个开车逃跑的男子,还是那个人向你丈夫开枪。你不知道子弹是击中了还是打偏了,你丈夫是被打成轻伤、重伤,还是被打死了,抑或是当那个人在房间里时你丈夫向自己开的枪。你能记住这些吗?”

“是的,我想能够。”

“好极了,”他说,“这就解释了你为什么打电话叫我,我对你说我马上来。记住你在电话上没有告诉我开枪的事。你只是告诉我你碰到麻烦,很害怕,想让我来。”

“我为什么想让你来?”她问,“这用什么借口?”

“我是你的一个老朋友,”他说,“我想你和你丈夫不怎么常结伴去社交场合吧?”

“是的。”

“那太好了,”梅森说,“你已经一两次对我直呼其名。从现在开始就这么叫我,特别是当着别人的面。我将作为你的老朋友,你亦把我作为朋友,而不只是作为律师称呼我的名字。”

“我明白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这一切都能记住吗?回答!”

“能。”她说。

他迅速察看着房间。

“你说过把钱包丢在这儿,你最好找到它。”

她走到写字台那儿,打开一只抽屉。钱包放在里边。她把它拿出来。“枪怎么办?”她问,“我们是否把枪也处理一下?”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写字台下面有一把自动手枪,在阴影的遮盖下几乎看不见。

“不,”他说,“它对我们来说是个运气。警方会追查这枪,知道它是谁的。”

她皱着眉说:“好像有点儿可笑,一个人开了枪又把枪扔在这儿。我们不知道这枪是谁的。你不认为我们该对枪做点儿什么?”

“做什么?”

“把它藏起来。”

“要是这样,”他说,“你就得向警察做出解释。让警方自己找枪。”

“我对你很有信心,佩里,”她说,“不过我宁愿换一种方式表示我的信心。就是这儿有具尸体。”

“不,”他短促地说,“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是的。”

他拿起电话。

“警察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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