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饭卷向歌确实是跟宫茉学过的。

只不过因为她包的太难看,蛋皮糊掉,黄瓜切得奇形怪状,卷出来的饭卷也粗细不一,所以全部贡献给垃圾桶了。

和当年那个炒个蛋炒出爆米花味儿的自己比倒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向歌对自己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

虽然最终带来的还是宫茉卷的,只不过装盒是向歌亲自装的没错了,摆盘精致,四舍五入一下这句“我当然棒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向歌嘴巴里叼着筷子,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周行衍余光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嘴里的筷子,第一反应就是想抽出来。

指尖抬了抬,他忍住了。

向歌牙齿咬着筷子尖儿,两根深色竹筷就在那里上上下下摇摇欲坠的晃,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掉了。

周行衍腮帮子微动,忽然开口叫她:“向歌。”

她人还在神游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叫,视线侧过去,下意识“啊?”了一声。

竹筷从她嘴巴里滑落,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

向歌一呆,垂头去看她筷子的尸体,哀悼两秒,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去捡。

也就错过了周行衍瞬间弯起的嘴角。

女人将筷子捡起来塞进带来装饭盒的布袋子边缘,看着他:“怎么了?”

周行衍:“没什么,我忘了。”

“……”

你赔我筷子啊!

向歌泄气的样子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周行衍点点头,装傻:“那你吃,我够了。”

向歌不说话了,好看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行衍突然发现,这姑娘今天的眼角不涂粉眼影儿了,仔细瞧,好像有点亮晶晶的浅棕色。

眼线画得很短,微微往上扬了一点点,看起来跟之前两次又有些不一样。

周行衍看得叹为观止。

向歌也半天不动,就这么跟他对视着,忽然伸出舌尖,向上翘着舔了下唇珠。

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儿,小臂推着饭盒一点一点往前:“你的筷子借给我用吗?”

周行衍动作一顿,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架着,脊背靠回到椅背里。

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吵嚷的声音,夹杂着柔声劝阻的女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周行衍反应极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向歌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已经迈出去两步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黑眸暗沉沉地:“坐下。”

向歌一愣,站在那里没动。

周行衍抿着唇角看着她,声音放低了点,“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别出来。”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闷响,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尖叫声。

向歌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医闹,赶紧点点头。

周行衍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出去,向歌直接翻出手机准备报警,人站在门口,顺着门上玻璃往外看。

外面站着四个男人,护士站的东西全都被掀落在地,地上还有一个小护士,被另外几个人扶着站起来,小臂在流血。

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根钢管,原本正在敲着护士站台,看见这边周行衍从门里出来,直接横着步子走过来,手里的棍子划过地面发出渗人的“刺啦”声,嗓门很大,凶神恶煞叫嚷着:“你是医生?把你们院长给我叫过来!”

向歌抓着手机的指节有点泛白,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壁打电话,外面周行衍也在说话,还有大吵大嚷的声音,向歌单手捂着一只耳朵,给警察报了地址楼层。

结果刚说完,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外面男人的咆哮声倏地变大,周行衍的声音混杂其中,在喊她的名字。

向歌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到男人手里那根钢管高高抡起,冰冷的金属末端在医院走廊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光泽,又快又狠地砸向玻璃——

向歌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倒去,手机扔在一边,双臂抬起来死死地护住脸。

臀骨狠狠撞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身边全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掉到地上的声音。

向歌闭着眼,人没动,手臂上有火辣辣的痛感,她却不敢移开,生怕有没掉完的玻璃碎片伤到脸上。

耳边全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咆哮谩骂声,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音,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大概六七秒,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向歌抬起头,睁开眼来。

周行衍蹲在她身边,身上衣衫凌乱。

向歌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确定没什么地方手上,才松了一口气。

手臂痛得她皱了皱鼻子,抖掉了白衬衫上两块玻璃碎片,手翻过来,小臂上面有两道看起来不浅的划痕,正在流着血。

周行衍薄唇紧紧抿出僵硬的线条,声音有点哑:“能站起来吗?”

向歌仰着头看他,眼眶湿漉漉地,“屁股痛……”

周行衍没说话,一手勾着膝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臂把人打横抱起来,出了办公室。

门外医院保安赶过来,暂时控制住了几个人,周行衍向旁边另一个医生点了下头,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往楼上走。

向歌单手勾在他颈后,盯住眼前那块白皙的脖颈皮肤,目光一路向上到绷的紧紧的下颚线,再滑到男人滚动着的喉结,感觉手臂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她视线过于肆无忌惮,周行衍一边快步往楼上走一边垂下眼睫看她,瞳仁黑的无机质,声音沉冷,“完了没?”

男人眼神和声音都有点骇人,向歌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上了一层,周行衍抱着她拐进值班室,里面桌前坐着个男人正在写东西。

听见有脚步声,他漫不经心抬起头来,看见周行衍怀里抱着个女人进来,他整个人呆滞了三秒,视线落在向歌血淋淋的小臂上,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出去了。

周行衍把人放在旁边的一张单人床上,之前那医生刚好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怎么弄的?”

周行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玻璃。”

男人点点头,弯下腰,手刚要伸过来,动作突然停了,侧过头去看向旁边的人,扬着眉:“你来?”

“……”

“舍不得?”

周行衍想踹他一脚:“快点。”

男人耸耸肩,拉过向歌手臂,又从托盘里拿了小镊子消毒,除了里面几块细小的玻璃碎片。

其中有几块扎得有点深,镊子尖端进去鲜血淋漓,向歌疼得整个人都往后缩。

细小的碎片一颗颗摘出去,托盘上全是被血浸透的纱布和消毒棉,等消了毒包扎好,向歌眼角都红了,却全程一声都没出。

周行衍坐在旁边看着,下颚微绷,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床边坐着的姑娘,人端着托盘,非常识相的出去了。

向歌疼劲儿还没缓过来,周行衍也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女人手臂抬了抬,疼得缩了缩肩头,五官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眼眶潮湿。

向歌觉得自己好像变矫情了。

也就是被玻璃割破了点皮,怎么因为他在这儿,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受重伤急需抢救似的了呢?

这么想着,她就抬起头来,看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周行衍刚好也在看她。

她坐在床上,要比椅子矮上一截,只得微仰着头看他。

周行衍目光沉着,眸底有漆黑深浓的情绪,唇角绷的有点紧,半晌,才低声叫她:“向歌。”

低沉微哑的嗓子,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淡漠。

向歌听着他叫她名字,人一怔,然后就笑了。

“我在呢。”她脑袋歪了歪,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过去,仰着头从他侧下方的位置直直看着他,“周医生想说什么?”

周行衍不说话了,只抿着唇看着她。

向歌就扬着长睫笑,“周医生不说吗?那我说啊。”

她人直接站了起来,往前两步走到他面前,靠近,上身低低弯下去,唇凑到他耳畔,有气流染上他耳廓。

薄唇微动,她刚要开口——

咔嗒一声门把扭开的声音响起,之前给向歌做包扎的那个医生走进来,一边抬起头一边喊了一声:“阿衍啊,我把——”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在他的值班室里,周行衍坐在他的椅子上,之前被他一脸紧绷抱进来的姑娘正低低弓着腰,两个人贴的很近,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个人听到声音,齐刷刷地扭头看过去。

他面无表情的点头致歉,人后退两步,重新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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