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午夜三点,下津田镇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

此时暴风雨越来越强,窗外不时传来骇人的风雨声。

邦雄从床上跳下来,跑去打开面向大海的窗子。

只见黑漆漆的海面上,有艘汽船正呈三十度倾斜渐渐没入海中。

(啊!发生船难了!)

邦雄想出声惊叫,却发现一向亮着灯的鹰巢灯塔竟然一片漆黑。

(像这种暴风雨的夜晚,灯塔的灯光对于行驶在海上的船只来说格外重要,为什么现在却……)

想到这里,邦雄心头不由得涌上一阵不安,晚上在回家途中遇到的那两位可疑人物的身影,蓦地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看守灯塔的叔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由于钟声持续响着,镇民们纷纷被钟声吵醒,急急忙忙前海边跑去。

邦雄也赶紧扭开电灯的开关,打算换好衣服出门去看看。然而,大概是停电了,电灯一直不亮,邦雄没办法,只好摸黑换上衣服。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看来舅舅、舅妈也都起来了。)

邦雄加快速度穿上雨衣、戴上雨帽,走下楼时,正好看见舅舅也已借着烛光换好衣服。

“舅舅,发生船难了,而且灯塔的灯光也熄灭了!”

“什么?灯塔的灯光熄灭了?”

邦雄的舅舅闻言,忍不住大吃一惊地从窗户往外瞧。

“啊!是真的!大概出什么情况了,我得快去看看。”

“舅舅,带我去吧!”

“不,你还是待在家里,要是受伤的话,舅舅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而且我也非常担心看守灯塔的叔叔。”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御子柴先生,快起床啊!发生船难了!”

邦雄的舅舅名叫御子柴忠助,是这个小镇的镇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镇民们自然只能来找他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

“舅舅,带我一块儿去嘛!”

“好吧!”

邦雄和舅舅迎着越来越强的风雨,好不容易走到海边,只见大伙儿已经在那里忙成一团。

“喂,快把绳索扔过来!”

“是,我把绳索扔过去喽!”

“小船怎么了?为什么又折回来?”

“没办法,暴风雨这么大,小船根本没办法接近那艘船。”

“啊!有人被冲上岸来了!”

在强风的吹袭下,谈话声听起来变得断断续续。

此时,钟声已经停了,但那艘失事的船只却越来越倾斜,岸边的气氛也越发紧张。

前去营救的小船已经驶出好几回,无奈暴风雨实在太大,救难人员因此又都被海浪冲口岸边,大家只能干着急,根本无法接近汽船。

至于从汽船上放下来的八艘救生艇中,有半数在中途就翻船了,所以,能够活着回到岸边的人们实在相当幸运,这些人大都虚弱地靠在镇民的身上,踉踉跄跄地前往附近的民宅休息。

邦雄望着眼前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忽然想起一件事——

“舅舅、舅舅!”

“邦雄,有什么事吗?”

御子柴正忙着指挥镇民抢救那些落难的人,听见邦雄的呼喊,忍不住皱起眉,回过头问道。

“我很担心看守灯塔的叔叔。”

“噢,这样啊……”

御子柴歪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才说:

“那么,你去灯塔那里看一看也好,不过要小心点哦!对了,邦雄!”

“有什么事吗?”

“在路上也许会遇到一些被海浪冲上岸来的人,你多留意点啊!”

“是,我知道。那么我走了。”

于是邦雄藉着微弱的手电筒灯光,顶着暴风雨,吃力地朝鹰巢海角走去。

他并不知道这正是自己踏上这场冒险之旅的第一步。

阵阵夹带着骤雨的强风,几度阻断邦雄的去路。

邦雄好不容易才来到鹰巢海角,这时,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似乎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邦雄伫立在暴风雨中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呻吟声是从一个耸立的岩石附近传来的。

邦雄赶紧小跑步到岩石边,却发现一名男子昏倒在地上,从他全身湿答答的样子看来,应该是从失事的汽船中被冲上岸来的人。

邦雄急忙跑到那个人的身边。

“喂!你振作点!”

“啊!我这条命怕是撑不久了……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刚才听你说话的口音,不像是这一带的人……”

“是的,我家住在东京,今年利用放暑假来这里玩,再过两三大,我就要回去了。”

年轻男子听到邦雄这么说,不由得张大双眼。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那就请你……把这……这个……”

年轻男子强忍住胸口的剧痛,把夹在腋下的黑箱子交到邦雄手中。

“请你回东京后……把箱子交给一位叫金田一耕助的人……他的地址就写在箱子里……”

“这种事,我……”

“请你千万别拒绝我……除了拜托你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求求你,要是你不照我的话去做……就会危及一位可爱姑娘的生命。还有……你自己也得小心点,因为觊觎这只箱子的人不计其数。像今天晚上……关掉灯塔的灯,使船只失事的人就是其中之—……”

“你、你说什么?”

邦雄心头一惊,随即不敢置信地打量眼前这个人。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想使船只发生船难,好让我和这只黑箱子一起沉入海底。所以……答应我,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拥有这只箱子,尤其是……小心装义肢的男人;还有,记得把它交给金田一耕助……务必要把这只箱子交到金田一耕助的手上……”

年轻男子说到这儿,便无力地垂下头。

这时强风已经减弱,只有豆大的雨仍不时从天上降下来。

邦雄看看年轻男子交给他的东西,发现那是一个长、宽各二十公分,高约四十公分的黑色箱子,里面不晓得装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他就这样抱着黑色箱子,茫然地伫立在雨中。

过了半晌,邦雄才如梦初醒的叫着那位年轻男子。

他虽然一个劲儿地摇动那位年轻男子,可是那人依然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他死了吗?)

邦雄连忙伸手按向年轻男子的胸前,所幸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伤口也不再出血,于是邦雄立刻站了起来。

(我得快去找人来帮忙,若及时抢救的话,说不定他还有生还的机会。啊!镇上应该有医生、护士才对。)

邦雄绕过岩石走了五、六步,突然想起那只黑箱子。

(把那只箱子留在那里妥当吗?

不行,要是有人来这里抱走箱子怎么办?

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昏过去了,要是真有人拿走箱子,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么我不就难辞其咎了吗?)

想到这里,邦雄急忙跑回年轻男子身边,抱起黑箱子。

可是那只箱子实在非常沉重,若要抱着它跑太吃力了。再说刚才年轻男子还交代过,不可以让人看见这只箱子,于是邦雄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好点子。

邦雄记得在年轻男子昏倒的岩石附近,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洞穴,那是他之前在追螃蟹的时候,偶然发现到的。

由于洞穴就在岩石的下方,而且附着在岩石上的海草就像帘幕般垂挂下来,所以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个洞穴。

邦雄连忙把黑箱子推进洞穴里,还用海草覆盖在洞穴外面。

(如此一来,应该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吧!)

邦雄这才放心地离开现场,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放在他口袋里的手帕。

刚才邦雄还用那条手帕汲水给年轻男子喝,而且手帕上不仅写着邦雄的名字,甚至还写着他就读学校的名字。

不知情的邦雄奋力迎着大雨向前跑,当他跑了大约五百公尺远时——

“喂,小弟弟、小弟弟!”

不远处似乎出现一道黑影叫住他。

“有什么事吗?”

邦雄吃惊地停下脚步,用手电筒照向对方,只见那个男人头戴一顶皮帽,穿着皮制的运动上衣,手里还拄着一根粗粗的拐杖,而且他的一只眼睛还用黑布蒙起来,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小弟弟,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噢?什么事?”

“你好像打从那边过来,不知道那边是不是有人被海浪冲上岸来?”

邦雄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刚才遇见那位年轻男子的事。

“事实上,我的一位同伴目前下落不明,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找他。要是他被海浪冲上岸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就算他已经离开人间,我也想亲手埋葬他。”

邦雄看眼前这个男人一脸焦虑的样子,不禁萌生一股同情之心。

“叔叔的同伴长什么模样?”

“他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

独眼男人停了一会儿,才又说:

“因为他被坏人打伤,身负重伤,所以我实在很担心……”

“啊!叔叔,你说的那个人就在那边。喏,你看见不远处那座大岩石了吗?就是那个……”

“哦,在那里啊!真是非常谢谢你,那么我得赶快去找我的同伴。”

独眼男人一边说,一边往邦雄这边走。

邦雄见状,不由得吓得呆立在原地。

因为刚才那个男人一直站着没动,所以邦雄并没有察觉到原来他的左脚竟然装着义肢。

(年轻男子一再警告我要小心装义肢的男人,如今我却……)

想到这里,邦雄全身不禁涌上一股战栗感。

那个装义肢的男人斜眼看了邦雄一眼,便拄着拐杖,一步步朝那座大岩石走去。

邦雄见到这种情景,只好加快脚步,朝舅舅那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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