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帆他们在校栏后面等了将近有二十分钟, 才看到黑暗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朝这边过来。

“酌哥,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积极, 不正常, 非常的不正常。”唐帆刚走近,忽然看到林酌身后还有一个人:“卧槽, 叶哥也来了?”

叶闲看了一眼唐帆和他们身后的几个男生, 都是平时很林酌他们几个一起玩的。

毕竟是不请自来,叶闲点头简单跟几个男生打了个招呼。

唐帆跟梁应成就不用说了,另外两个十班的男生就算没跟叶闲近距离接触过,但也没有不认识他的。

唐帆说的烧烤店在街面的最角落,以前是个书店, 倒闭以后门面一直空着。

天气冷,来宵夜的人都往店里边坐。虽然是新店, 但人还不少, 几个人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差不多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几个人坐在最靠门口的空桌上,拿了菜单点菜。

林酌刚要落座, 叶闲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你靠里坐吧,外面位置冷。”

林酌顿了顿,发现最外面的位置的确正对着门缝里的小风口,他平时都是随便坐的,也从来不会注意这些。

“嗯。”林酌低声应了一声,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

点好了菜, 唐帆又喊着要了四瓶啤酒,坐在位置上冷得搓了搓手:“酌哥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了啊,一直不出声儿,我还以为你遭遇什么不测了,吓得我差点就冲上楼找你了。”

“我他妈在自己宿舍里能遭遇什么不测。”林酌没想到唐帆还惦记着这件事儿,想起了刚刚出门前的一幕幕,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换衣服呢,手机顺手扔一边了。”

“哦,没事儿就行。”唐帆半站着,拎着水壶挨个给倒了一杯菊花茶,轮到林酌这儿的时候,眼神一定,皱着眉问:“酌哥你这脖子上怎么了?这么红。”

“嗯?”林酌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唐帆在说什么,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了那是自己脖子上的吻痕。

其实林酌今天/衣服领子也不算低,更何况他出门前还检查了一下那几个小草莓位置比较靠下,并不是很明显。

再说大晚上的,谁能看那么仔细。

也不知道唐帆今天的眼睛是不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面烧过了,眼神这么好。

“就这儿啊。”唐帆怕林酌看不到,还专门指了一下。

这下好了,一桌的人都盯着林酌这里看了。

林酌眼神低了低,有点心虚的扯了一下衣领:“哦……不知道,可能蚊子咬的吧。”

唐帆:“什么蚊子大冬天的还……”

“你他妈能不能喝你菊花茶!”林酌开始采取强制手段结束话题。

身边的罪魁祸首叶闲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仅仅是坐在林酌身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紧张。

唐帆早就对林酌的脾气见怪不怪了,他看林酌身边的叶闲连喝水的动作都停住了,还以为是吓着了。

毕竟叶会长整天和和气气,指不定被林酌这一声吼给震住了。

唐帆一边坐好,一边安慰着叶闲:“叶哥别怕,我们酌哥就是凶了点儿,但不咬人,无害。”

林酌瞥到旁边的叶闲笑得更欢了,伸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低声警告:“再笑我他妈真敢咬你你信不信?”

对面的梁应成开酒瓶的手一抖,似乎觉得林酌真有可能一口咬上去:“酌哥冷静。”

唐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捂住眼睛:“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林酌:“…………”

菜上齐了,估计是因为有人请客,几个人大概是按照把梁应成吃破产的节奏点的。

梁应成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看着满满一桌子菜都惊呆了:“我透,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点菜的时候我说的’想吃什么随便点’只是客套话啊??”

唐帆拍拍他的肩膀:“成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吃饱。”

梁应成把他的脸推开:“滚你大爷的。”

店里乱哄哄的,玻璃门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气。

对面的唐帆他们几个吃过一通后就开始喝酒,你一句我一句聊些有的没的。

有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儿端着一盘烤烤土豆过来,小女孩虽然黑瘦黑瘦的,眼睛却是亮亮的,尤其是看清楚叶闲和林酌的长相后,更有点不好意思。

她把餐盘放在桌子的空位里,动作有点生疏地收走了其他空盘,有点腼腆地问:“大哥哥……请问是你们桌刚刚要再加两瓶酒吗?刚刚太忙我没记清楚……”

叶闲顺手帮小女孩清着空盘子,指了指斜对面的一桌:“是那边要的。”说完还很贴心地把桌号也报了一遍。

小女孩估计是第一次碰到有客人能记住这些东西,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又去忙了。

林酌支着下巴,望着叶闲揶揄道:“别的桌点什么菜你都记啊?是打算随时跟人家小姑娘抢饭碗吗?”

叶闲看他一眼,实话实说:“不是故意的,就是刚刚那人嚷了一声,有点印象而已。”

“可以啊叶会长。”林酌侧过身子,敲了敲后面的玻璃窗:“那你能记得我们吃饭的时候,门外路过了多少人吗?”

“……”叶闲看了看雾蒙蒙的窗户:“我看起来闲到这种地步吗?”

林酌看着叶闲无奈的表情,转过身笑道:“说不定呢,你都有那闲工夫当学生会长,一看就是课余生活太过空虚,闲的。”

叶闲笑了笑,没说话。

林酌看着叶闲,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拿过酒瓶靠近叶闲的杯子,问:“喝点儿?”

叶闲:“嗯。”

林酌给他满上:“我看你一晚上没沾酒,还以为你不喝呢。”

“我能喝到你倒下。”叶闲端起杯子望了他一眼。

林酌一下子来了兴致,说:“可以啊,那要是你先倒了呢?”

叶闲:“谁倒下谁叫爸爸。”

“多大了,幼不幼稚啊叶会长?”林酌说。

叶闲也不否认,只是问他:“那你来不来呢?”

“来啊。”林酌说:“多一个儿子的好事为什么不来。”

叶闲很少跟人喝酒,跟方明睿他们也是喝两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叶闲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其实我是挺闲的,但这也不是我当会长的理由。”

林酌有点好奇:“那为什么?”

叶闲回忆了一下,说:“因为我转过来的时候,三中根本就没人竞选会长,都是竞选副会长的比较多。当时好像是开学前一段时间吧……我一到学校就被老师拉去竞选大会凑人数了。”

林酌还挺意外,他还以为叶闲应该是突破重重选拔才夺下会长的位置,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子的。

“那后来呢?”他继续问。

“后来因为没人竞选,所以会长是直接由老师投票决定的,得票最高,然后本人没有意见,就能当选。”

叶闲托着下巴,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里的老师竟然都认识我,看我坐在后面直接都投我了。”

林酌很快抓住了重点:“不是还得问本人的意愿吗?”

“是啊,要问。”叶闲点头,懒声道:“我只要站起来举手,说一句老师我不愿意就行了。”

林酌觉得不对,疑惑道:“那最后的会长怎么还是你?”

叶闲云淡风轻地回道:“因为,我当时睡着了。”

林酌:“???”

“真的很困。”叶闲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刚下高铁就往学校赶,日夜兼程。”

“……”林酌继续挣扎:“那你还可以在之后说你胜任不了之类的把会长推掉?”

“其实还好。”叶闲淡笑道:“我在省实验也是学生会主席,初中也是,从小到大也都没清闲过……倒是习惯了,不用刻意推掉。”

他低下头,指尖有意无意地按着杯子:“毕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更何况,坐上这个位置,还可以有一点特权。

比如,直接跳过重点班,点名和林酌同班。

趁着唐帆他们几个没注意到这边,林酌低头,犹豫了两秒。

其实有个问题憋在他心里很久了。

自从在一起后,以前叶闲的很多行为他都明白了缘由。

比赛得奖,推优第一,这些事情都集中在这一学期,说跟叶闲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不确定。

“你转学是不是……”林酌打了好几个腹稿,觉得要是不是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自恋。

“嗯?”叶闲眼睫微抬,笑着看他。

“跟我有关系?”

终于问出来了,林酌长舒一口气。

叶闲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侧头看林酌,好像在观察什么有意思的事物,没有直接回答他。

林酌有点紧张,视线一直在手边的一小块儿地方徘徊。

他似乎很难相信,别人会因为感情对自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

叶闲的出现让他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苗头。

但又不是很确定。

他放在桌下的手暗自握紧,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水醒酒。

叶闲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林酌没躲开,他的手总是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唐帆他们起身说要去上厕所,林酌下意识地把手藏进桌下两人中间的位置,说让他们先去。

等唐帆他们几个都走后,叶闲修长的手指微张,很有耐心地慢慢伸入林酌指间,扣紧。

“当然是为了你。”叶闲说。

- 

快到十二点,学校后的这条街还是很热闹,虽然远远比不上白天的程度,但里边大排档里的喧闹声还是充斥着街道。

其实叶闲说话的时候还是掂量着分寸的,因为他知道林酌的酒量其实并不怎么样。

跟他的人一样,像个总是露出爪牙来的小猫,但相处久了才发现只是会挠挠人的程度。

“不要扶我!看大哥给你表演个走,走直线……”前面的唐帆醉的比较厉害,就连一直声称北方猛男的梁应成都有点拉不住他。

其实大家都没喝多少,就是喝着玩儿,几个人加起来喝的还没隔壁大叔一个人喝的多。

林酌也不能说是醉,就是走路有点飘,意识还是清醒的。

估计还是记得叶闲那句谁先倒下谁叫爸爸的事情,林酌走了一路,就算脚底踩棉花,也从来没倒下过。

他转头说:“你不要妄想了,我是不会倒下的。”

…………

站在林酌身后的叶闲叹了一口气:“我在你后面,你面前的是电线杆。”

林酌脊背微弯,抬起手肘撑着电线杆,凉风冷不丁地灌进脖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叶闲走过去把林酌扶过来,拿着林酌的外套:“你赶紧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林酌被风吹的反而清醒了一些,他低头咳嗽两声,扶着叶闲的手臂慢慢往前走。

“你他妈先别急着走,先把外套给我穿上。”叶闲把人捞回来,把外套半边套在他胳膊旁边,说:“伸手。”

林酌迷迷糊糊地把手戳进袖子里。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当时转学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穿上了,寒意褪去几分,他伸手拢了拢衣领,继续说:“好久不见,我变化挺大的,是吧?”

叶闲一只手架着他,另一只手牵着拉链,从下到上拉到顶,手背微微碰了一下林酌的下巴。

他望着林酌,眸色很深,藏在夜色里的情绪难以捉摸。

“其实我以前从二附中转过来的时候,也很不能接受的。”林酌抬眼注视着叶闲,继而又移开视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但我没有办法……我试过了。”

课缺的太多,心思也集中不到课业上,他没有书里歌颂的那种百折不挠的勇气,像一个被优越宠坏的孩子突然离开了温室,外面任何的一阵寒风,都能让他摇摇欲坠,傲气被一次次地削减到几近于无。

被特招生班级淘汰后,父母的婚姻也终于走到了尽头。林酌继续待在附中的话,并没有人照顾他。

即使这样,他依旧不愿意跟林建业出国。当时的林酌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带着行李偷偷在章玉君离开的前一天找到了她。

当时的章玉君摸摸林酌的头,终是叹了一口气。

“不怕,妈妈在。”她牵着林酌的手:“不出国就不出国,跟妈妈去别的地方好吗。在那里给小酌找新的学校,交新的朋友,好不好?”

……

林酌并不像三中那些老师们说的那样没有荣辱心。

相反,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每一句评价,他都在意到了极点。

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只是因为他并不能改变现状,无法控制自己在安逸的环境越陷越深,一直到忘了他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

“看来是我对你还不够好,竟然会让你有这种想法。”叶闲说。

林酌愣了愣:“也不是……”

话没说完,叶闲忽然停住脚步,侧过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轻轻的,似乎比满地的月色还要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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