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吼道:“我狼呢!!”

“……”

沈怀山道:“那不是狗么?”

【不是】

沈怀山道:“别、别着急,狼知道危险,会跳车逃走的。再者他们即使追上车,想也不至于为难畜生。”

谢凉急火攻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理清思路,忽然道:“我们在往哪跑?”

沈怀山道:“嗯……”

【问得好】

四野星垂,前方詹城的沉重城门紧闭。

平地不适于躲枪,谢凉抬手一指先前翻过的山头道:“先回那儿。”

沈怀山一扯缰绳,催马冲出官道一通狂奔,身后那群人追红了眼,死咬着不放。谢凉回头粗略一数,总共竟有十数人。

沈怀山纵马拉开距离,一气儿扎进山林中去,直到枝叶茂盛到马匹无处可钻,终于听不见身后追兵的动静。

沈怀山勒住马道:“找个地方躲一躲?”

谢凉僵硬地坐着喘匀了气,忽然劈手夺回长剑,瞬间横到了身后之人颈上。

【肯定是卧底】

“……”

沈怀山道:“少侠这是做什么?”

谢凉压低声音道:“我想明白了。”

沈怀山道:“想明白什么了?”

谢凉道:“寻常镖师不可能轻易从我手中夺剑。我原以为只有楼主一行留宿在客栈,没想到刚才那一下爆炸,不仅楼主生死不明,还顺带炸出了拓荒组的穿越者。他们以为我是炸楼的,但我自知没动手。想来想去,动手的只有可能是你。”

沈怀山呆滞道:“我为何要动手啊?”

谢凉道:“你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想让他们两败俱伤。所以你才接了我的单,一路假装迷路,拖慢我的速度,不让我带走楼主。”

沈怀山微微张嘴。

沈怀山道:“年轻人,你这个推理很有水平,我差点信了。”

“……”

【绝对是卧底】

沈怀山道:“我只有一事不解。我若有预谋,何不直接半途杀了你,却要如此大费周章?”

谢凉道:“你打不过我。”

沈怀山道:“也对。那我方才为何驾车救你?”

谢凉想了想,道:“你灵魂深处良心未泯。”

“……”

谢凉道:“或者你对我产生了不可告人的感情。”

“……”

沈怀山道:“哦。”

【反正是卧底】

这一下拖延耽误了时间,突听林中一阵纷杂脚步声,跟着一双手拨开了左近树丛的枝叶,有人喊道:“他们在这里!”

眼见着追兵围堵过来,谢凉一咬牙,猛然自马腹上一跃而出,足尖在树干上连踏两下,身形如箭般窜出,剑锋将孤冷的月光缭乱成一片绚烂,霎时间放倒两人。

这一下颇有威慑力,那伙人似是不会武功,顿时不敢与他正面扛,只躲在树后分散开来,仗着鸟铳射击。

四下枪响不断,谢凉且战且退,一翻身回到马上,这回却坐到了沈怀山身后,双指威胁地虚点在他背后大穴上,低吼道:“撤。”

沈怀山一夹马腹,胡乱寻了个方向,边逃边道:“小叠云嶂?你是谢凉?”

谢凉道:“阁下这眼力,想必也只是扯了个镖师的幌子。”

沈怀山哭笑不得道:“放才剑明明在我手上,我为何任你将剑取回?”

谢凉道:“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沈怀山道:“然后呢?”

“……”

谢凉道:“然后骗我继续与你同行,把我带去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

沈怀山道:“哦。”

【沈怀山】

沈怀山忽然勒马道:“那要不你在此下去?”

“……”

谢凉反手一拍马臀:“你当我傻?”

【马】

马很混乱。

【实话】

沈怀山催马道:“不敢。”

谢凉死死抵着他的大穴,冰凉的指尖透出一股真气道:“不想死就说实话!”

沈怀山想了想,道:“我真后悔接你这破生意。”

“……”

沈怀山道:“车钱得赔我。”

“……”

沈怀山道:“马蹭伤了也算钱。”

“……”

沈怀山又沉思了一番,道:“差不多就这些。”

【证明】

谢凉缓缓道:“你真不是卧底?”

沈怀山道:“应该不是。”

谢凉道:“如何证明?”

沈怀山苦笑道:“劳烦少侠教我个法子。”

“……”

山林深处树根虬曲,枝蔓相缠,马匹举步维艰,那些被甩在后头的穿越者又追了上来。谢凉急急道:“武林盟在詹城另一边接应,我要尽快去搬救兵来找楼主和狼。你这马我买下了,或者回头还你一匹。”

沈怀山道:“不行。”

谢凉奇道:“为何不行?”

沈怀山道:“用马可以,我不能下去。”

谢凉道:“你果然有问题……”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前头的视野豁然开朗,不知不觉竟到了一处悬崖,底下水声湍急,不知有多深。

谢凉只觉冷汗涔涔而下,想也不想便并指如飞,霎时间连点沈怀山几处大穴,叫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谢凉提起十二分的戒备,问道:“这如何解释?”

谁曾想沈怀山脸色也难看之极,缓缓道:“我不认路。”

“……”

【大片】

听得身后追兵迫近,逃无可逃,谢凉将心一横,铤而走险,飞身如鸦雀般投回了暗林中。来人只见黑影闪过,想也不想提枪便射。

谢凉闷哼一声,左臂剧痛,身形却不停留,在枝桠间兜兜转转,借着昏暗林木的遮掩与来人周旋。

有穿越者忽然道:“看,武侠片。”

他的同伴骂道:“武侠个屁,有能耐把子弹给反弹了。”

【死境】

枪响不断,惊起一片宿鸟。

谢凉撑着一口气,只顾飞腾闪躲,想待他们耗尽一轮弹药。岂料这些人也迅速摸索出了战术,几人装弹,几人扫射,竟是毫不见间断。

谢凉气力不继闪躲渐慢,不防腿上又中一枪,一口气顿时泄尽,如折翅般倏然坠下,噼啪断了无数枝条。

追兵听见动静,立即纷纷包抄过去,离得最近的一人恰见谢凉长剑撑地挣扎着站起,抬手便将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他的脑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件物事“嗖”地破空而来,暗夜中竟如生了双目般“当”地正中枪管,生生将之荡了开去!那人一惊之下扣动扳机,却只射中一片树根!

那不明之物“扑”地落地,是一枚石子。

谢凉猛然扭头,那理应被他留在原地的一人一马已然不见踪影。

【求生】

一名穿越者反应奇快,指着石子飞来的方向道:“这孙子有同伙,照那儿打!”余人闻声,纷纷调转了方向开枪。

谢凉忍着浑身剧痛爬起身,拖着伤腿屏息抄到他们身后,刚刚举起长剑,忽听林木阴影中传来一阵马匹的悲嘶,跟着是沉重的倒地声。

谢凉心头一紧,浑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气劲,一剑捅穿了一人胸膛。

那人喉中发出濒死的咯咯声,谢凉抽剑又刺,瞬息间连杀三人。余人慌慌张张地朝他举枪,谢凉施展不了轻功,红着眼只想多拉一人下黄泉。

黑暗中嗖嗖连声,众人甚至看不清飞来之物,只听“当当”连响,虎口剧痛,枪管已被尽数撞歪。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人影犹如鬼魅般窜出,劈手夺过一只鸟铳,二话不说抬手瞄准,“砰”地射中了一人额心。

这几下兔起鹘落,谢凉举起的剑都未及放下,忽觉身体腾空而起。那人抓着他一把甩到背上,展开轻功跃上了树梢,飞也似的去远。

【沈怀山】

沈怀山道:“啧,可惜没弹药。”随手丢了鸟铳。

谢凉趴在沈怀山背上,千万个问题争相出口,一时竟噎住了。

“……”

谢凉道:“你何时学会使枪?”

沈怀山道:“刚才,看着就会了。”

“……”

沈怀山叹道:“这玩意落到高手手中,恐怕能横扫千军,果然后生可畏。”

谢凉道:“谢谢你救了我。”

沈怀山道:“哦。”

谢凉道:“抱歉把你拖下水,还错怪了你。”

沈怀山道:“嗯。”

“……”

谢凉道:“马也……”

沈怀山打断道:“那与你无关,归根结底是我不识路害了它。你振作点,千万不要死。”

谢凉感动道:“我暂无大碍。”

沈怀山道:“那就好。至少撑到帮我找到路。”

“……”

【躲藏】

沈怀山没有逃出多远便停下了,挑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三两下攀上去,坐到枝干上放下谢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凉依言屏息,不一会便见追兵从树下奔过,一人道:“他们有伤员肯定跑不远,说不定藏起来了,分小队去搜!”

一人道:“不是在山洞里就是藏树上了。”

又一人道:“树上也不好找,有手电筒就好了。”

又一人骂道:“电都搞不出来,还手电筒。整个火把还实际点。”

【真名】

待他们逐渐走远,沈怀山偏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凉,从衣上撕下几块布条道:“你这伤口等去武林盟再好生处理罢,先止个血。”

谢凉抬起胳膊任他包扎,低声道:“前辈真名叫什么?”

沈怀山顿了顿,道:“什么真名?”

谢凉道:“以你的武功,不可能是江湖无名之辈。究竟是何方高人?”

沈怀山失笑道:“真叫这个。江湖无名,就是个跑镖的。后来出了点事,就不跑了。”

谢凉默不作声。

【秘密】

风过树梢,远方林木中透出星星点点的光,如同浮动在幽冥的狐火。穿越人士终于点着了火把。

谢凉突然道:“昔日名震江湖的威振镖局杨总镖头,在一场山崩中殒命,距今也有七八年了罢。”

沈怀山嗤笑道:“杨总镖头自诩貌比潘安,还是识路一把好手,你说我是他,也不怕把他从坟里气活。”

“……”

沈怀山道:“年轻人,我迷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的秘密与你这点破事真扯不上关系,救你不过是职业素养。”

谢凉尴尬道:“是晚辈鲁莽。前辈大恩无以为报……”

沈怀山道:“你若想报,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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