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似乎也有些受惊,回神后脸上略露出些讪讪之色,听到江原质问,掩饰般赔笑道:“大哥哪里的话!小弟本来只是想让凌公子试试,却见他轻易就上了马,我看着有些吃惊,还以为凌公子与这马是旧识呢,结果放松了警惕。幸好大哥早在一旁护持,不然小弟真是追悔莫及。”

江原冷冷道:“此马通灵性,自然分辨得出哪些人对它有威胁。三弟一心要将它驯服,那马见了你早就全身戒备,哪容你轻易上去?凌悦是被你硬推进场的,能够跨上去也不奇怪,但是一旦露出要驾驭它的意思,便会遭到激烈反抗。三弟驯马无数,难道连这道理也忘了么?”

江进干笑道:“多亏大哥指点,小弟果然忘了。”又瞧了瞧我,“凌公子没受伤罢?”

我不动声色脱开江原的手,向江进道:“多谢殿下关切,小臣并无损伤,只是没能帮到殿下,心中不安。”

江进借机下了台阶,笑道:“凌公子不必耿耿于怀,本王知道你已尽力,回头我叫人赏你。”

我心里有些反感他总叫我“凌公子”,淡淡道了声谢。眼角余光看到扔在不断安抚燕骝的易青,心里疑窦丛生,是谁在燕骝身上做了手脚,易青么?还是——江原?

江成从椅中站起来打圆场道:“我看紫云也累了,三弟已经动了不少办法,今日就罢手了吧。大家聚来此地只为寻乐,也不必太过较真,依小弟之言,这场比试到此结束,各人去领各人的赏,大哥以为如何?”

江原淡然道:“二弟是东道,想怎样安排不必与我商议。”

“三弟和容弟呢?”

江进不舍地看看燕骝,笑道:“二哥做主罢!不过这马我要先安置好,免得你后悔。”

江容故作痛苦道:“小弟从早上到现在,就等着二哥这话。”

江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就做主了。”提声向众官员道,“今日诸位奔波辛苦,小王已命人备下酒菜,就请移步随苑厅,由小王亲为各位洗尘!”将手一伸,“大哥,三弟,容弟,诸位将军请——”

江原并不迈步,对江成道:“二弟先请,我们随意就好。”

江成客气几句,果然走到了前面。大概他们自行其事已成了规矩,只听江成一宣布,其余随行官员也纷纷起身向东面大殿走,十分驾轻就熟。江进则急着将燕骝送进韩王府的住处,亲自带了随从安置去了,我的目光也不由得随着他们走。

江原有意无意般挡住我视线,淡淡道:“走罢。”抬头向等在一旁的天御府官员道,“你们也去罢。”众人这才四散而去。

我回头找到裴潜,想拉他快些走掉,可是很不凑巧,不管怎么穿梭总是若有若无地感到江原的目光。很多次我与他目光相撞,总觉得他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快到大殿的时候,江原不声不响将我拉住,手指在我脉门上按了一会,皱眉道:“脉息有些乱,可惜凭潮没来,我找别的大夫帮你看看。”

我望望周围,不自在地冲他笑了一下:“没什么事,不用了。”

“别逞强,免得伤情反复。”江原不容置疑道,“我带你去。”

我笑了笑,抽出手:“真不用,可能受了点惊罢了。”又胡乱向大殿张望,“诸位将军都在等你,殿下还是快入席罢。”

江原看着我,没再说什么。

我忙低头进了大殿,就见江容一阵风似地赶到我跟前,激动地一连串问:“受伤了么?受惊了么?我依稀看见你在马上脱了镫,脚腕可扭到了?刚才你身边人多,我都没敢问。”

我躲都来不及,只好回道:“不碍事。”

江容表情凝重:“我看一定有事!这样吧,等席散了我给你送些跌打药过去。”

我警惕地打算拒绝,江容却已经将嘴凑到我耳边,悄声道:“凌主簿,你非要拒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咱们公堂上见。”说着扇柄在手心转了一圈,肃然回身,一副不将我正法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冲着江容磨牙霍霍:“不就是点药,尽管送来。”

江容立刻笑眯眯地拍我:“就知道子悦会承我的情。”说着将肘子搭在我肩上,“我的席位在边上,一个人怪没趣,你跟我坐吧。”

我面无表情道:“什么时候我也封了侯,倒是可以同你坐一块。”

江容嘿嘿低笑道:“你死心塌地跟着我,等继承了王位,我就奏请皇上封你侯。”

我抽了抽嘴角:“免了,消受不起。”

江容若无其事,冲不远处面露寒意跟来的江原道:“皇兄千万别误会,小弟与凌主簿谈的不是公事。”

江原面上又多了一层霜:“容弟这么有功夫,还是多理会自己属下更好。”

江容笑道:“敝府的人嘛,小弟倒不大用操心。只是我与凌主簿十分投机,今天见他遇了事故,忍不住就多关心了几句。小弟这就回避,绝不会耽误皇兄与他商议正事。”说罢迈步向里走,摆着扇子跟一个走过的将军打招呼,问人家近日去红袖坊吃酒了没。

江原不再管江容,只冷冷看我:“不是叫你离他远些么?”

我躲了躲他目光:“他总拿那事威胁,我没法……”

他打断我:“昨晚不是说我会解决么?你不信我,还是倒宁愿他来找你?”

我不由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喜欢受他摆布不成?他主动来找我,也没表示出敌意,我自然也要对他客气一些,况且……”

“况且人家还要对你问东问西,送这送那,自然要加倍客气。”

我微微一怔,忍不住解释道:“那个也是……”

“难道你要说,他逼你收下的?脚踝没事,却赶着收人药材,我说找大夫,你惟恐避之不及。就像当初你宁愿跟海贼蛇鼠一窝,也不肯留在我身边一样。”江原微微冷笑,“原来别人做什么都好,我做什么都不行。”

我听到他明显讽刺的话,胸中好像被针尖扎了一下,怒气冲上来,想也不想的话冲口而出:“你做什么?你不过是下了令让我遵守罢了,如果还能选择,我立刻回去做你眼里蛇鼠一窝的海贼,至少他们把我当兄弟看!燕王殿下,你又把我当什么?自从来了这里,你哪一次看我不是居高临下?这一点江容也比你好得多!”

听我喊完这些话,江原僵硬了片刻,眸子沉沉地看我,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末了,他面无表情地点头,不住点:“好,我总算知道你心里是想些什么了,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个形象,好。”

我被他点的一阵茫然,心想他不会受了刺激罢,倒是有些后悔说了出来。

江原点了一阵头,望住我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嘴角却意外地上翘:“觉得我命令你是么?从今我不管你,不要求你,你爱怎样怎样,这样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但是凌悦,要我把你当兄弟,永远不可能。”他根本不想等我说话,自顾自说完后,看也没看我,径直到主席落座。

我瞧着他那依旧高高在上的态度,比刚才更觉得生气。除了生气,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烦躁感觉,顺手握拳在空中狠锤了一下。

不记得宴会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最后糊里糊涂站起来,然后随同天御府的人员离了席。席间放量喝了不少酒,没有人多管闲事地按住酒杯,何乐而不为?

晋王这座骑射场,其实更是个小行宫,里面房屋众多,住个几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我跟着司礼小官到了北馆的一处卧房,只等他走开,摸到床铺就爬了上去。按照往常习惯,我是一定要午睡的,否则下半天便少精神,现在喝了酒,自然更要睡。

江原说了那句话后,果然没有人来打扰我,也没有人过问,我乐得自在,准备一觉睡到天亮,可惜没有如愿。天擦黑的时候我被人推醒,睁眼看到裴潜,他很快将一碗醒酒汤递到我手里,道:“你喝了这汤起来罢,韩王找你过去领赏呢,他府上的人刚走。”

我有些意外,于是几口喝了汤便下床,随口问:“怎么说的?”

裴潜道:“叫你一个人过去领赏,还说韩王有话亲自对你说。”

我想了一下,实在觉得没什么值得他亲自过问的,难道,他还在怀疑我与燕骝的关系?带着疑惑,我还是遵照口令到了韩王府下榻的南馆。通传之后,我见到了江进——和坐在一边的江麟,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我进来。

一见小鬼,就知道事情有异。果然我见礼之后,江进有点惊讶地首先开口:“凌主簿踏夜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莫非小王日间的无意举动令你怀恨,所以算账来了?”

虽然早有准备,这话还是让我一时无语,没想到江进居然对我玩这种把戏。看一眼江麟,只见他转过头拼命忍笑,不用想就知道他也脱不了干系。我淡淡道:“下官贸然前来,只是因为接到韩王殿下的口令,若非如此,是断不会来的。”

江进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是我叫你来的?麟儿,你一直在这里,记得我下过令么?”

江麟笑道:“不记得。”

“那就怪了!我还以为自己酒喝多了,记性不好。”

江麟恶意地看着我,帮腔道:“不是王叔喝多了,侄儿倒觉得是凌主簿自己喝多了,凌主簿在席上开怀畅饮,到现在还一身酒气,脑中不清楚,产生了幻觉也是有可能的。”

江进似乎觉得颇有道理,点头道:“难怪难怪,不过既然凌主簿来了,咱们不能不招待。”抬头向门外道,“来人,奉茶!”

我无心陪他们一搭一唱,冷冷道:“也许是裴潜搞错了,既然韩王没有传过令,下官便告辞了。”

“慢着,”江进拦住我一笑,“不知道凌主簿听到了什么口令,本王很想知道。”

我冷冷道:“既是误传,下官就不用转述了。”

江进却已向门外道:“去门房问问,刚才凌主簿是怎样通报的?”

片刻有人过来回话:“凌主簿说是来领赏的!”江麟喉咙里立刻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越是极力压制越是听得刺耳。

江进也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记起日间是说了这么句话,没想到凌主簿记得如此清楚。”江麟笑得越发厉害。

我变了变脸色,虽然明知他们是演戏,却也觉得尴尬不已。

江进陪着笑了一阵,正色道:“来人,我那里有一柄金玉短刀,取来送给凌主簿,算是为今天的事陪个不是。”

我冷冷道:“下官特跑一趟,只是为了对殿下表示尊重,现在殿下不承认此事,那也无妨。至于赏赐,就留给喜欢要的人罢。”

江进起身大笑:“好一张利嘴!”向江麟道:“麟儿,我可不能陪你玩下去了。凌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把他气跑了可不行!”接着向我赔罪,“凌公子,小王一时兴起,玩闹几句,还请你不要介意。”

我心头有些恼怒,果然这小鬼早就串通好江进,想让我出丑。看看仍旧在发笑的江麟,沉声道:“世子殿下,这样很有意思么?”

江麟止住笑,走到我面前,黑亮的眼睛眯起来:“当然有意思,凌悦,你每天在别人面前演戏,也该轮到别人在你面前演一次了。”

这小鬼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对我的恶劣印象是变本加厉了,我默然看着他,最后淡淡道:“世子如果演完了,那下官便回去了。”

江麟瞪着我,显然他在期待我激烈的反应,结果很失望。一怒之下,他抽出手边的长剑,狠狠地指住我:“这是在提醒你!知道么?你平日那些勾三搭四的本事,不要在我父王面前使!否则就像今天,我随时可以摆布你,让你有来无回!”

我冷冷一笑,拨开他的剑锋:“世子殿下,下官怎么做,也不需要你来指点,倒是盼你下一次找我麻烦,不要假别人之手。如果真为你父王着想,为什么不先与他商量?”

江麟恼羞成怒,虚挥一剑道:“无耻!”

小鬼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我笑笑:“无耻这二字,我也听了好几遍了,麻烦下次换个新词。”

江麟咬着牙,一副跟我不共戴天的模样,嚷道:“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没再搭理他,正要转身出门,却又被人伸手拦住。江进突然对江麟笑道:“麟儿,你时常说他无耻下流,似乎也没什么用处,王叔没有亲见,也不好帮你作证。不如趁这机会验证一下,好让谁都无从抵赖。”

江麟怔了怔:“怎么验证?”

江进强健的手臂一收,猛地将我揽在胸前,灿然一笑:“让我试试这身子是不是够销-魂?”

江麟呆住,我大怒。

可是江进看准了我内力不济的弱点,对我的招式毫不理睬,硬是靠强悍的内力将我制住,越是反抗,越是无法动弹。他从从容容地捏住我下巴,轻轻抚了抚,笑道:“嗯,抱起来感觉真是不错,怪不得大哥将你当块宝。你愿意当我的宝么?快说愿意。”

我气得眼前一黑,几乎要吐血,只觉得身子被越抱越紧,胸口被一股内力压住,渐渐喘不过气来。江进还是抚着我的脸,低笑道:“亲我一口,马上放了你。”

我看清楚他脸的方向,吐一口唾沫,江进将头一偏,对已经呆了的江麟道:“他不肯勾引我,是不是要用强?”

我又急又怒,气喘吁吁吼道:“畜生!”

江进却抱得更紧,笑道:“你叫我什么?本王长到现在还没被人骂过,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手臂一弯,将我横抱起来。

我大惊,却仍然无计可施,强大的内力将我压制得手脚麻木,我突然意识这是一个更可怕的人。江进不像孙膺,不像江容,更不像江原,他风流出名,却更以悍勇出名,而且,做起来事来不计后果。

江进轻松抱着我向屋内走,似乎他手里只是一个婴孩。意识已经有些朦胧,江进的压迫、醒酒汤……能做的,惟有用力吸气。只是我在无法挣脱的桎梏中,看到了江麟立在一边,他犹疑地看着我,却也只是这样,我向他投去冷冷一瞥,静静地闭上眼。那个小鬼,他真是不害死我不罢休了。

铮的一声响起,脚步声忽然停住,是江进宏亮的声音:“麟儿,你做什么!”

“王叔,请你放了他。”江麟没有底气地叫了一声,一把剑落地,我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扯住了。

再睁开眼,江麟焦急地挡江进在前面:“王叔,不行,放了他。”

江进冷冷回看他,这一瞬他变得跟江原十分相像:“麟儿,我在达成你的愿望。你不是要他消失么?只要过了今晚,你父王就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我听了这话,不屑地哼笑一声。江麟看了看我,抿着唇道:“不行。”

“不行?这样不可多得的人,错过还是我江进么?”江进挑了挑眉,忽然笑道,“这样吧,王叔让你先亲一口,你以前不是说也要尝尝么?”说着将我向他身前凑去,我无法动弹,冷冷看着他。

江麟微红了脸,下定决心般直视江进:“王叔,你这么做的话,我就去禀告父王!”

江进微微眯眼:“我若不在乎呢?”

“上次王叔硬纳了早有婚约的良家女子为妾,不知皇祖父是怎样说的?这次,这次王叔行为更甚!”

江进嘿然一笑:“好麟儿,居然这么威胁你王叔。”

江麟已经无暇他顾,急道:“王叔,只要您放了他,我……”

我忽然觉得全身为之一松,江进已将我稳稳放回地上,他严肃地看着江麟:“如果你不想这样,就不要在我面前玩火,这次你联合的是王叔,后果尚可收拾,如果换成别人呢?你已经十三岁,要做什么,自己想清楚了再做。”指指我道,“就像凌主簿,他是你父王的重要幕僚,你不喜欢他没关系,但你动手前别忘了问过自己:究竟有没有那样恨他,希望他遭遇什么后果?这个教训,要牢牢记住!”

江麟咬着唇,默默低头。江进却已经郑重为刚才的行为向我道歉,一点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接着义正词严地要求江麟向我赔罪。我靠在墙上,听到江进的话,竟不能立刻分辨真假,只有苦笑。

接着江进命人取来许多珍贵宝物,说是连同刚才的事一同弥补,不由分说派人送去我住处。我冷眼看着,明知他半真半假,却无可奈何。江麟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安。最后告辞时,他站起来,仿佛想与我一起回去,我却只冷淡看他一眼,独自迈出房门。小鬼这样害我,虽然不能报复,却也不想让他舒心。

夜色沉沉,还伴着冷风飕飕,我经过南馆的甬道时,不由缩紧了身子。就在这时,道路尽头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闪过,我停下脚步,轻叹一声:“出来吧。”

那身影重新从墙边出现,一深一浅地向我走来。借着天幕透出的微光,我看到他交织着苦涩与激动的眼神,心猛地缩紧了,紧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在黑暗中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知道,躲不过,我也知道,他不可能认不出。

易青走到我跟前,停了片刻,终于用低哑的颤音叫了一声:“殿下……”

我眨了眨眼睛,竭力平静声音,轻声道:“别这样叫,我已经不是了。”

易青愣了一刻,接着痛苦道:“怎么可能是这样?殿下,皇上没有找到你吗?朝廷没有派兵么?”

我示意他低声一些,先问他道:“你怎么在这里?他们让你随意走动么?”

易青道:“韩王把燕骝同我安置在这里的一间小院中,并没有严格限制行动。”

我点点头:“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被俘的?刘钧呢?”

易青眼中露出悲愤神色,含泪道:“殿下,刘大哥……他被刺穿了胸膛,力战捐躯……我被人一刀砍在脸上,昏了过去,醒来便被俘虏,带来了这里。”

我想起临走前那最后一瞥,刘钧大喝着让我先走,又想起远在建康的刘恒,心里抽痛,又问道:“难道蜀川余孽竟然串通了北魏么?”

“什么蜀川余孽,那就是北魏人啊!他们冒充蜀人,想要置殿下于死地,造成朝内混乱……”

我脑中一闪,急促问易青:“你确定?居然是魏人搞鬼?”

易青悲痛道:“是,否则我也不会被带来这里,只是当初埋伏我们幸存的人已经全部灭口了,死无对证。他们用了很多办法,想要我归降,我本来打算以死相抗,谁知他们又抓到了燕骝。这些日子,若不是为了照顾燕骝,想着有一天能将它交给你,我恐怕早已殉国了,却没想到殿下也……”他顿了顿,突然扬起头,“殿下,我听出魏人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

我简单告诉他南越的事情经过,又告诉他现在埋名天御府的事实,易青听得震惊不已,却怎么也无法相信,因为在他心里,一切本不该这样。最后,他含泪问道:“殿下不打算回去了么?”

我淡淡一笑:“南越并不少一个越凌王,就算回去,谁能容我?今天要不是燕骝失常,我怕在这里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易青露出绝望神色,颤声道:“那,殿下,燕骝,你驰骋疆场的一切,就这样甘心放弃么?我们,就这样虚度时日?”不等我回答,他飞快道,“以殿下在南越军中威望,若是找机会重回荆襄,只要振臂一呼,长江沿线,必然揭竿而起!到时顺江东下,直逼建康!就算太子也动不了你,难道还怕皇上不肯承认你么?”

我看得出他竭力思考说服我的对策,不由涩然笑道:“以前我以为自己拥有,所以拼命去维护,到头来,却发现有些东西从来不属于我,也从没资格得到。就算抢来皇位,又有何用?”

易青久久看着我,突然愤怒道:“殿下错了!殿下怎能这样颓丧?只要坐拥天下,还有什么不是囊中之物!属下想出一个办法,我们即刻去找南越使节,不必告诉他们殿下身份,只要能利用他们返回南越,找到殿下旧部,一切便可以扭转!”见我并不动,易青焦急地一把将我拉住,口中道:“燕骝就在院中,我们可以骑它下山,没人追得上——”

就在那一刻,他表情变了,变得比刚才还要震惊,他缓缓看向我,喃喃道:“空的……为什么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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