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长老蹙眉不语。雪芝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和他就坐下来喝了点酒,聊几句话,一个时辰都不到……你,你再乱说话……”

原双双叹道:“唉,芝儿,我这是为你好。你大概不知道,你夏哥哥很多年前便跟我们奉紫提过亲,只是奉紫还小,我们这些长辈,都不同意他们成亲。不过,再过两年便不一样,你夏哥哥虽然被夸成柳下惠,但遇到你这样的小美人儿,又是对他有意的,难免也会糊涂一下……”

原双双说了什么,雪芝都没听进去。她只听见,原来夏轻眉和林奉紫通家休好,已指腹裁襟。难怪夏轻眉会这样了解奉紫,她还以为……他对自己有好感,希望自己能多靠近他们的生活。顿时心中说不出的委屈,雪芝不悦道:“大娘麻烦请你噤声。我和夏轻眉不过点头之交,请勿危言耸听。”

“瞧瞧这话说的,芝儿,我是好心提醒你,可不想好心做了驴肝肺。说真的,你是个美人胚子,以你的出身和性格,你夏哥哥大概不会和你来认真的。还是和那些与你相配的人在一起吧,像什么青鲨帮帮主呀,玄天鸿灵观弟子呀,银鞭门,金门岛什么的,想娶你的,还少了?”

“我要杀了你——”雪芝勃然大怒,抽剑冲上去,却被宇文长老一根拐杖拦住。宇文长老依然毫无笑意,看向原双双:“原教主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么,请回罢。”

原双双气愤了片刻,又微笑道:“也是,奉紫还等着我给她带洛阳的花簪呢。唉,这姑娘也是,如此柔弱,偏生爱把自己弄得跟粉儿玉儿调出来似的,害那些山里野生的女娃娃捻酸得要死。追她的男子太多,还都是名门正派来的大少爷贵公子哥儿,我真替轻眉那孩子担心啊……”

她这些话像是说给身边人听的,但又说得格外大声,雪芝想不听都不行。终于原双双走远。只剩下雪芝,宇文长老,还有一堆旁偷听又散掉的重火宫弟子。雪芝气喘吁吁道:“宇文长老,您不是也说了么,我代表的是重火宫,您怎能让这泼妇欺负我恁久?”

“杀了原双双,灵剑山庄以及背后的诸多门派,你惹得起么?你当这还是过去的重火宫么。”宇文长老看上去异常冷静,“现在的少宫主没本事,则莫怪他人欺上头来。从明天开始,少宫主不得踏出重火宫半步,直到混月剑修至第九重。”

“可是,过了年,兵器谱大会我必须得去。在那之前,我没法修炼到第十重。”

“兵器谱让穆远代你去,你不用去。”

“我是少宫主,我必须得去。”

宇文长老沉思许久道:“夏轻眉会去参加兵器谱大会,是么。”

“我不是为了他去!那个原双双说的话长老也相信么?我们只是朋友!”

“现在你会钟情于他,是因为他打败了你,而你太弱。等你混月剑练到第十重,再回去看,你是否还会喜欢他。”

雪芝双眼发红:“喜欢别人不是用剑法来衡量的,你们不能这样操纵我!”

“明天开始,少宫主便开始禁足。话便说到这,少宫主请继续练剑吧。”扔下这句话,宇文长老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雪芝只要再看见剑这玩意儿,都像看见饭碗里掉了只苍蝇。被宇文长老如此一逼,她更是不愿再忍。当天晚上,她便背着包裹,从重火宫逃出来。

这是第一次不经允许私自离开,不曾独自行走江湖,刚一离开重火境,她发现有很多必备物品未带。不过,银子绝对够用。背着满包裹元宝的雪芝,看着重火境外面的辽阔世界,突然感到无比迷茫。这时候去找谁比较好呢?

爹爹素来曲高和寡,和他有关系的不是属下,便是同盟;和二爹爹关系好的门派,大至屹立江南的天下第一山庄灵剑山庄,小至峨嵋山脚的南客庐;认识的人,那更是从正气浩然的大侠,到京城首富,到名铁匠老韦,到三流门派青鲨帮帮主,到洛阳头号妓院老鸨……二爹爹的身手和武功路数不足以叱咤武林,但从他总爱勾搭人。五湖四海皆亲友,说的便是她二爹。于是,她总算决定,要去找二爹爹最好的兄弟,京城首富司徒雪天。司徒叔叔是看着她长大的,还吃过她不少嘴巴子,若她还要认个三爹爹,那他是不二人选。而且,从重火宫到长安,路程不算太远,但去长安,必定会路过洛阳。所以,雪芝第一站定在了洛阳。

都说九域中都,长安集权,洛阳集钱,这话绝对不假。富商都爱在长安定居,却会去洛阳做买卖。洛阳城别名是元宝城,可当真不负了这头衔:满目红楼碧瓦橙灯笼,蓝天蓝瓶蓝布伞。满城楼宇整齐划一,石板小巷,精致人家。光闪闪市列珠玑,宽绰绰户盈罗绮,便是行讨的乞丐,都掂着几块银锭子,鲜见被褐屡空者。武林人士去长安,一般是冲着武馆、兵器行、最大的当铺钱号,或者茶楼中的议会。但凡去洛阳之人,无论是否身怀绝技,是男子,都会去一趟花满楼、烟馆以及赌场;是女子,都一定会去福家布坊。福家布坊是个正宗的连锁店,九州境内,哪怕在无名小墟曲,都定有分店。布坊总店在洛阳,店铺修得成了个宫殿,让人无法忽略。雪芝表面粗枝大叶,私底下却还是个花姑娘,到了洛阳,她没禁住福家布坊的诱惑,溜达过去瞅了一眼。

布坊生意比她想象的红火得多。雕梁画栋上,大黄四角灯笼高挂,每个灯笼上都题了“福”字。灯笼下,车马川流不息,顾客骆绎不绝,姑娘占了九成。洛阳佳人名不虚传,并非倾国倾城之色,却都锦衣玉食。雪芝看了看自己还没脱掉的练剑服,越发觉得别扭。扭扭捏捏地进去,发现这里的姑娘和外面的不大一样,说话不大声,但重音都特强,姐姐妹妹叫得动听,互相夸赞的词儿也是格外多。笑起来,还都叫一个销魂蚀骨。跟她们比起来,雪芝觉得自己就是个胡打海摔的熊孩子。她听见两个布坊丫鬟悄悄道:

“小少爷回来了果然就是不一样,今天人比以往多了两倍。”

“是啊,今天在场的不少人,平时不都是挽着袖子跟我们叫板儿杀价么,今天出手都特阔气,聊够了,随手选一块布,问都不问价直接付帐。”

雪芝回头看那两个丫鬟一眼。那俩人和雪芝对望一眼,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对视一下,都笑了。雪芝被她们弄得更加无地自容。她的衣服虽不花哨,好歹干净整洁,怎么这俩人是看到了叫花子?她默默放下手中的布料,灰溜溜地出了布坊。刚出门去,后方便传来喧哗声。回头看一眼,女子都蜂拥而上,将什么包围得水泄不通,她也没兴趣知道,直奔武器铺。

看来看去,还是这种地方最适合自己。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听上去也是格外亲切。武器铺里几乎都是男子,一见个小丫头进来,都难免感到好奇。这里主要卖剑、刀、枪、鞭,一面墙上挂着数排各式各样的剑,雪芝伸手依次掂了掂,发现都还是中上品,质量均等,价格却都高得惊人,没一把低于一百两。想起琉璃很擅长铸剑,他随便做一把,都能比这里的好上很多,早知道劝他不要当什么护法,来这里卖剑都发了。

这时,老板刚挂好一把新刀,便看到了雪芝,朝她挥挥手:“喂喂喂,小姑娘,这不是你来玩的地方,赶快回家吧。”

雪芝道:“我是来这里挑剑的。”

老板一脸嘲意:“你还懂剑?”

雪芝随便取了一把取名为“青虹”的剑,掂了掂道:“这一把头重脚轻,易损且不好掌控。”又取了一名为“雪狮”的刀:“刀身很窄,属于轻刀,但刀本身重量太大,优点全被埋没。里面不要灌铅,恐怕要好得多。”再取一把“狂风”鞭:“我小时只学过一点鞭法,但与不少会鞭的人交过手。这鞭虽看去精美,但鞭把的比例失调——”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鞭子便被老板夺走。旁人看着他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买不起便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店不欢迎你!”

“我确实没打算买。你们家的武器都只是好看,又配上了个有嚎头的名字而已。”

雪芝转身便走。那老板的火气却上来了:“砸了我们场子便想走人?我看你这黄毛小丫头,不知是从哪个乡下来的,没听过我卓大爷的名字!来人!”

话音刚落,几个大汉冲出来。雪芝的火气也来了,利索地抽出身后背的剑:“我看你也没听过姑奶奶重雪芝的名字!”

老板大笑起来:“你是重雪芝?哈哈哈哈,那老子便是重莲要你的命!给我上!”

几个大汉抽出宝刀,向雪芝砍去。雪芝使出穆远才教的混月剑第八重。虽然不太熟练,效果还不如使第七重,但用来唬唬人是小菜一碟,几下把他们的刀子挑飞。那刀锋正巧插在卓老板面前,噌噌闪着光,还晃悠悠扇风作响。卓老板吓了个半死,颤声道:“你,你有本事便不要跑,给我等着……”

雪芝歪着头,手中把玩着剑穗:“姑奶奶等着。”

见卓老板往里间跑去,雪芝哼笑一声,又转过去看那些兵器。其实谁都知道,大都市的东西都是价钱高质量中庸,外型才是正道。她有些后悔,不该和那老板起冲突。但在场的人都看着,这时候走,岂非给重火宫丢人?正逡巡时,一只手从她旁边的墙上取下“青虹剑”。雪芝原只瞥了一下这把剑,但一看到那只手,稍有片刻出神:手指白皙修长,形状极美,却不似黉门书生之手那般弱不禁风,骨节凌厉,十分有力。她禁不住回头看人。

“这剑确实不值这个价。”旁边的人说道,“姑娘说得没错。”

“是,是啊。”雪芝发现自己扭头看到的,不过是他胸前的锦绣衣襟,这才转移视线,抬头看着他,“……方才我已……”

那人朝她微微一笑:“姑娘可是习剑之人?”

雪芝的嘴唇张开,便似一枚樱桃亦张开了口,一双眼睛望着他,荡漾着水光。武器铺外有吆喝声,书写洛阳十里春风的热闹。刹那间,韶光满堂,如云漏月,眼前的公子却与这满城喧嚣毫无关系,好似秋梦冷烟绘制的仙,不应住在繁城中,而应来自蟾宫上。见她久久凝视自己,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不想在洛阳也可以看到重火宫的人。姑娘的混月剑练得很好。”

“没、没事。”

雪芝发誓,方才那一刹那,她的心停止跳动过,之后又砰砰加速跳了起来,一直没停过。这人真是凡人么,黑发如碳,白肤如雪,气质如此清高出尘,声音却如此温柔,传入她的耳中,便似沸水灌入,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雪芝侧过头去,对着墙壁摇摇脑袋:“哪里哪里……”她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会如此混乱。想先前在英雄大会,当她看见上官透,也是……

此时,卓老板再次出现。这一回他身边跟的人,不再是普通的粗汉,而是几个穿了华山派服饰的弟子。

“便是那个女娃娃在砸我场子……上,上官公子?”卓老板盯着重雪芝身后,愕然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华山派弟子也朝那公子拱手道:“见过上官公子。”

上官公子笑道:“卓老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托公子的福,甚善甚善。”

上官公子撑开折扇,轻轻摇了摇:“你这里生意越来越红火,武器也是越做越精良。”

“不敢当,不敢当。上官公子难得来一次,也赏脸给小的,进去喝口茶。”

“不了,我还有事要和这位姑娘谈,改日再会。”

雪芝问道:“你认识我?”

上官这姓不常见,碰巧雪芝又想到了上官透那个表里不一的花蝴蝶……慢着,上官透?雪芝猛地抬头,才发现这人真是上官透!虽然换上了香扇锦衣,眼下的红色印记还在,顿时目瞪口呆。是了,上官透的外公是洛阳第一布商,那么方才布坊里提到的小少爷,应该便是……

“哈,上官昭君!”雪芝打头一回觉得猜对人的身份如此有趣,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了上官透最讨厌的绰号。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唰唰看向上官透。上官透摇扇子的手停了停,旋即笑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透。承蒙姑娘夸奖,不过在下受不起那个名字。”

“为何受不起?我觉得很好听,况且你穿上白斗篷的样子,真的很像昭君美人!”

察觉到周围人都在忍笑,上官透收了扇子,指指门口:“姑娘,我们出去说。”

俩人一出去,便有人低声道:“这下那姑娘惨了,从来没人敢真正当着上官透叫他上官昭君。”

“不会,他是瞧上了那小女娃娃。”卓老板擦擦汗,嘴角挂上一个阴恻恻的笑,伸出三根指头,“我敢保证,这重雪芝不出这么多天,便会入网。”

“哇,卓老板,您怎么会知道?”

卓老板邪笑道:“且听我娓娓道来……”

走出兵器铺,上官透转身道:“看姑娘不像洛阳人,可是来此游玩?”

“嗯,我是登封的。”

“可是在重火境附近长大?”

她摇摇头道:“是在重火宫里长大的。上官公子是洛阳人吗?”

“在下长安人士,洛阳是母亲的娘家。”

其实上官透闻名于江湖,这些答案她早已知道,而且,他们不过客套寒暄,他也始终彬彬有礼,但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却早已方寸大乱。不论是面容,身材,声音,说话方式,甚至连眼角弯起的弧度……这上官透的任何方面,都令她瞬间倾心。她反复告诉自己,因为他是标准的朱门贵公子,年轻俊俏,惯戏花丛,才会让她昏了头。她故作镇定道:“那公子回来是为了见家人?”

与此同时,卓老板摸摸墙上的剑:“上官透喜欢打听对方的背景,但凡黑道、仇家、好人家的闺秀,一律上黑名单。如此说来,他还算有点良心。”

“老爷子才过七十大寿,今番回来是为向他祝寿。不过,很快便会离开。”上官透微笑道,“还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雪芝道:“我叫林羽芝。”

“姑娘方才果然是报了假名。”

“你为何不相信我是重雪芝?”

上官透顿了顿:“林姑娘使用的混月剑很娴熟,却并未炉火纯青。”

这回轮到雪芝郁结。这上官昭君居然这么说自己。不过,按一般人的印象,都会觉得重火宫的少宫主重雪芝,早能把混月剑倒过来使。这样也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雪芝笑道:“上官公子果然慧眼识人。”

“不过,林姑娘身手非凡,习武时间应该不短了才是。”

“从会走路起,便会拿剑。”

与此同时,卓老板转身,抽出武器:“倘若是从小习武的女子,那更合其意。因为行走江湖女子,保持女身者不多,且个性直率,不会哭哭啼啼。”说罢他举剑,剑光四射:“而且,够悍,够坚韧,在床上也够辣!”

上官透嘴角勾起,声音也更加温柔了些:“那,林姑娘一定受过不少伤,恐怕要令许多男子心碎。”

雪芝摆摆手:“不会不会。我没什么人喜欢。”

“没有人喜欢?”上官透刻意停了一下,望着她笑盈盈道,“不信。”

“真不骗你。”

“倘若有人对姑娘有意,姑娘可会考虑?”

“那要看是什么人。”

卓老板舞剑,剑唰唰唰唰响了几声:“若这姑娘不幸是个反应迟钝的,那该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卓老板忽然手腕一震,剑锋摇摆,光芒刺目:“别忘了,上官透是风度翩翩的美君子,他身材高挑、有神人之姿,瞧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真乃通杀少女少妇之本钱!只叹他外表脱俗,内里却黑成一团焦炭!”

上官透走近了一些,看着雪芝,低声道:“林姑娘可是来此地为宫里办事的?”

雪芝原本便需微微抬头才能跟他对话,这下更觉得很局促不安:“呃,不,不是……我打算过两天去长安。”

卓老板剑锋依然直直地指着前方:“此时,若姑娘略显羞赧,他便会问——”

上官透道:“那这几天,姑娘打算在何处歇宿?”

卓老板眼睛眯起来:“倘若姑娘说不知道。那么,肥鱼到手,他会做什么呢?”卓老板砍断一把椅子:“——当晚便吃掉!”

雪芝道:“当然是客栈呀。”

“是洛阳客栈么?”

“嗯。”

卓老板道:“倘若姑娘的答案是‘不知道’以外的内容,他会很高兴,因为这个猎物有挑战性。到时候,他会说什么呢?!”

上官透笑道:“常言道醉扬州寻杜牧之,梦洛阳游历软红。姑娘初来乍到,对洛阳应该了解不多,若明日有空,请容许在下带姑娘在洛阳一游。”

“好啊!我刚好想去你家的布坊看看,你要帮我要折扣哦。”

“那是自然。那在下先送姑娘回客栈。”

卓老板忽然停住,面色凝重。旁边的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接下来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明天光临本铺。”卓老板放下武器,开始收拾铺子,“打烊了。”

上官透与重雪芝一路聊天回去,至客栈时,已是黄昏时分。雪芝回头看了看客栈牌匾,掉过头看向他,一脸明媚灿烂:“上官公子花名满天下,我原以为你轻佻浪荡,却没想到是这样和善有趣,看来江湖上的坏事,多半是以讹传讹。”此时,清风若水,红霞满天,她的双颊也被照得红彤彤。她朝他深深作了个揖,巧笑道:“多谢上官公子!”

上官透怔了怔,回礼道:“林姑娘太多礼。”

目送雪芝的背影消失在客栈门口,一辆骖架驶来,一个少年探出颗脑袋:“公子,夫人请你早些回去,派我们来接您。”

上官透嗯了一声,提起袍子,上了骖架。两骖如舞,疾驰而走,飞奔在千丈夜色之中。晚风扬起绮幕,亦扬起上官透两鬓的黑发。他旋着手中的折扇,望着窗外的街景,五色灯火渐次照在他的睫毛上。那少年是他的贴身随从,见他心事重重,一反往日得手前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由小声道:“公子,今天这妹子可是说话得罪您啦?”

“不是。”

其实想想也不大可能,他从未见过公子动怒。但见上官透不肯回答,他也不便多问。过了良久,上官透一直在望着窗外出神,还自言自语道:“我定是太想见雪芝。现在随便看见个小丫头,都觉得很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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