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咱们再转一转吧,找个更好的位置,以便能拍下一张更出色地反映狂奔集团状况的照片。”

恭介催促着中野晋一,中野说了声“是”,坐上汽车。没走多远,中野把脸转向右侧说:

“那里是岔道吗?”

前方,大约五十米处,有一架交通信号机,一亮一灭地闪着红光。两人在这里下了车。

“我看了地图,那条路通往羽田机场以北的城南岛人工陆地。”恭介对眼望着远方的中野说。

“噢,是这样啊!”

“在我们立刻要去的这条路的前面,也有一座跨线桥,过跨线桥向西,是方才说过的环行公路。狂奔集团不一定仅沿环行公路奔驰,有可能返回,越过跨线桥在沿码头公路或通往芝蒲的海岸大道及这条城南岛公路上行驶,他们往往随心所欲地改变行驶路线。”

“您事先对狂奔集团进行过调查了吧?”

“是的,如不事先了解一下他们的行走路线,就不清楚该将相机放在何处。如果不了解这一点,就会被他们抛开,而空等一场。”

“是的。”中野那满脸胡须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那么,靠起重机的公路他们会去吗”中野眺望着小红灯的方向问道。

“你说得对,不管怎么说,我要观察一下地形,确定什么地方最合适。”

坐在驾驶席上的恭介,为随后上车的中野翻倒了旁边的坐椅。

“给您添麻烦了。”

中野躬身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再次打开的车头灯照亮了前方的路面。路旁有座三层小楼,门前的牌子上写着“东京税关”。右侧一座座仓库被甩在身后,一道长长的栅栏上的门全部紧闭着。这条路笔直,除了恭介的车以外,再无行驶的车辆。

“山鹿先生。”

坐在后面的中野,弄得高尔夫包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唉!”紧握方向盘的恭介应道。

“您请我坐的这部车质量不错吧?是×牌的吗?”

这部小豆色汽车的生产厂家让中野猜中了。

“就是这个牌子,两年前买的。”

“您在工作中东奔西走,经常用这部车吗?”

“是的。因此,车子损坏严重,不久前大修过一次。”

“您不喜欢四个门的,而喜欢双门的吗?”

“为了工作,常常一个人驾车到处去。还是双门的方便。双门汽车车身小,路窄的地方也可开进去,而且价格便宜。”

恭介微微一笑。

“不光是工作时,您出去拍照时也喜欢用这部车吧?”

过了两三秒钟,恭介才低声说道:

“基本是这样吧!”

去年10月3日夜里,东名高速公路御殿场至沼津段发生重大撞车事故时,也曾驾驶着这部车跑来跑去。他预感到中野似乎要问及此事,因而答话时的语调格外低沉。

“那就是大井北端跨线桥。”

好象为打断中野的提问,恭介故意高声介绍说。前方的公路是上坡路,爬上这段坡路,向左打方向盘,来到一座长长的跨线桥上。

“下去看看吧!”

恭介打开车门请中野下车。

跨线桥相当高,桥下是新干线的调度场。通往海底隧道的海湾沿岸公路与之平行。两人并肩凭桥栏展望着这一带的夜景。

大量的照明灯在广阔的人工陆地上闪闪发光,从这位于北侧角落的地方望去,灯光相互重合,好象聚成了一群。从处于对称位置上的大井南端跨线桥上,可以看到相同的夜景。

“那里有个大烟囱。”中野看着左侧的建筑物说。

“那里是垃圾处理工厂。”恭介答道。烟囱并未冒烟。

中野转身望着斜后方。

“那家工厂呢?”

“那是火力发电站,地图上是这样标识的。”

为了掩盖事先查看现场的事实,恭介将了解到的全部情况都归结为从地图上获得的知识。

两人转过身去,朝向相反的方向,他们背靠桥栏站在桥上。

没有一个人影,万籁俱寂的仓库大街展现在灯光下。尽管人迹皆无,照明灯仍为公路增添着光明。

夜空,繁星闪闪,东方,一行幽幽的红灯排列得整齐有序,就象是空中的蝎子座d星座。

“码头上的起重机好象距此不远。”

中野从黑色帽檐下纵目眺望红灯连成的线,嘴里叼着一支香烟。

“狂奔集团会从这座跨线桥上通过吗?”中野吐了一口烟问道。

“估计有这种可能。据我推测,他们可能沿我们行驶的路线狂奔,穿过跨线桥,从垃圾处理工厂前的公路向南,回到方才的大井南侧跨线桥。也就是说,他们走的是环行路线。或者,在去羽田机场的收费高速公路及钻过单轨铁道线、通往芝蒲的沿岸大道上往复奔驰。再有,也可能象方才所说的那样,在通往南方城南岛的公路上奔驰。总之,地图上有很多公路嘛!”

恭介指示着谈到的各个方向。

“狂奔集团将从哪条路来到这块人工陆地上来呢?”中野继续吸着烟问道。

“路线很多。不过,沿环状七号公路从北方南下的可能性较大。头目们会在路旁餐馆汇合,填饱肚子。不久人来齐后,便跨上放在餐馆前停车场上的摩托车沿环状七号公路行驶。在行驶的过程中,在沿途等待的骑着摩托车的同伙便参加进来,人数逐渐增加,他们手持铁管等武器。”

“太可怕了……说起填饱肚子来啦,您吃晚饭丁吗?”中野好象突然想到似的说道。

“吃过了。”

“您回过家了吗?”

“没有,从公司直接到这里来的,途中,我已在路旁餐馆吃过饭了。晚上,我出去动员他人入保险时,常常在外面吃晚饭。家里人也不清楚我去什么地方。”

“今晚,您来拍狂奔集团的照片,家里人也不知道吗?”

“是的,我没告诉妻子,也未告诉公司的同事。拍这类照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不能对别人讲。”

恭介的确没对任何人讲,因为,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在这里整治一下中野。

“夫人不为您担心吗?”

“没关系,我常常因公夜里一二点钟才回家。妻子已经习惯了。”

中野那帽子下面的面孔微笑了,仿佛放心似的点了点头。

“中野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但是,拍完狂奔集团的照片可能就很晚了。那时,咱们再去昼夜营业的餐馆,饱餐一顿吧!”

“就这么定啦!我想,狂奔集团最早也要到夜间十一点才能露面。”

“现在刚刚八点。”中野借着灯光看了看表说。

“还要进行摄影准备,时间正合适。应把相机摆在何处等待拍摄呢?要选好位置。”

“在方才的弯道处如何?”

“那儿不太好……”恭介眼望着码头的拢岸处说,“我想爬到那里的起重机上去,以俯视角度拍摄狂奔集团的照片。我听说,那边的公路上经常发生集团间的殴斗。”

“登上那么高的地方吗?”中野瞪圆了眼睛。

“不必爬到探出吊臂的顶尖上去,顶部有三十多米高呢!爬那样高太危险了。而且,距公路也太远。起重机的半腰,有一个开动机器的操纵室,它的顶上是个平台,我想爬到平台上去。那里距地面只有十四五米。如果用望远镜头,一定能拍出优秀作品。”

“那太有趣了。比等在平地上,从水平角度拍照强得多了,一定能拍出上乘的作品来。”

中野丢掉烟头,兴奋得摩拳擦掌。

“可是,山鹿先生,距离这样远,公路上的光线又这样暗,照片能拍好吗?”中野远眺着起重机方向说。起重机上那小小的红灯依然绚丽地排列在夜空中。

“没关系,路灯的光线相当强,而且,几十辆摩托车的车头灯是最好的光源。”

“的确,的确。原来如此啊。但是,起重机与公路相距甚远呀。能不能使用光线很强的闪光放电管呢?”

“使用闪光放电管就全完了!它一发光会被暴徒们发现。我们只能将快门速度放慢些。”

“那样的话,会不会出现重影或错位呢?”

“那更妙呀!可使作品具有动感,如果画面过于正规、死板,暴徒们横冲直撞、斗殴的气氛就表现不出来了。我准备了三百毫米的望远镜头,将光圈定为2.8或3.5,快门速度定为1/60或1/30秒。这样一来,被拍对象在画面上适当出现位移,反而会增加运动感。”

恭介提前进行了现场讲解。

“那么,走吧!”

恭介走向汽车,中野再次看了看拢岸处的起重机,手叉在腰间说:

“山鹿先生,若想距公路近一些的话,是否登上左起第三个竹马呢?”

“竹马?什么是竹马?”恭介莫名其妙地问。

“啊,对不起,去拢岸处钓鱼的伙伴们称那些起重机为竹马。因为它的样子象竹马。”

“噢!”

中野这样一说,恭介也觉得,把起重机比做竹马更合适,它不象长颈鹿,而酷似竹马。它那几根钢筋支柱就象竹马的腿一样互相交错。

恭介大吃一惊。

“中野先生来拢岸处钓过鱼吗?”

“不,我没有来过。我对钓鱼毫无兴趣。在东京,我的朋友中有位喜欢钓鱼的,这是从他那里听说的。钓鱼的伙伴们约好在码头的拢岸处集合时,总是以竹马的爱称称呼起重机,他常说在左起第四个竹马集合啦,或在右起第七个竹马集合等等。据说,他们之间都这样称呼。”

恭介暗自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中野本人虽未去钓过鱼,他也许能从朋友们那里了解到起重机附近的地形情况。

“可是,起重机林立的拢岸处允许钓鱼吗?那里属于轮船公司管辖,外人是不准入内的。公司一定有警卫值班室,警卫人员要不停地巡逻的。”

“不,那里有条小路。”

“小路?”

“听朋友说,要去左起第三个竹马下,经税关和什么公司之间有一条很窄的路,那里没有栅栏,据说可以自由出入。”

恭介清楚,那是横滨植物防疫所和京滨外贸码头公司。两个机关之间有条小胡同,四天前他曾去那里看过。今晚的目标就是左起第三个竹马。

“但是,在那里钓鱼不会被巡逻的警卫赶走吗?”

“不,警卫人员知道是在钓鱼,看见也装作没看见。这些都是听朋友说的。”

“夜间没人去钓鱼吗?”恭介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

“没有。夜间去那里钓鱼也令人感到寂寞。我多次听出租车司机讲过,夜间,送停泊在大井码头的轮船上的船员回码头时,路上常常碰不到一辆车,令人感到恐惧,他们都说这是令人讨厌的地方。现在,我看那里也不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中野好象怕冷似的,紧裹着身上的裁判服说道。

恭介暗暗庆幸,中野晋一的心情似乎已陷于异常紧张的状态之中。

“那么,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恭介对中野说了一声,回到车上。为请中野上车,恭介又翻倒了驾驶席旁的座椅。

因为有中心隔离带,汽车不能转U字形的弯,他们越过跨线桥,驶入下坡路,在前方十字路口处调转了车头。当汽车行驶在跨线桥下的公路上时,亮着小红灯的竹马已近在咫尺。

一直到植物防疫所墙脚下,公路才向右拐去。笔直的公路两侧,有两行照明灯,越远公路似乎变得越窄。

恭介使车速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靠近植物防疫所的墙边,关掉车头灯。

“警卫人员的值班室好象在那边,窗子里还亮着灯呢!”

中野透过汽车的前玻璃窗望着那边说。楼房并不太高,但显得又黑又大,只有一层的角落里亮着灯。这是前几天看到的京滨外贸码头公司。警卫人员值班室幸而在起重机对面的角落里。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起重机下面的情况。”

恭介将中野自己留在车内,他下车一边寻视着黑暗的四周,一边走进小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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