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这是你借我的手送给金大侠的礼物,咦,你没有见过这幅画,却又怎知它是件宝贝?”谷之华笑道:“你怎么认定它是件宝贝?”江南道:“要不然金大侠怎会那么高兴?”谷之华知道江南的性格,不给他说个明白,他定然不肯罢休,但这等关系重大的武林秘密,却又怎能对他泄漏,便砌辞说道:“我想那藏灵上人乃是一派宗师,他所珍藏的画定然不是寻常之物,金世遗欢喜新奇的东西,我便送给他了。”江南仍未满意,谷之华不待他问,急忙摊开双手说道:“我知道的便是这么多了,你问我也没有用。”

陈天宇已猜想到画中定然牵涉到什么秘密,便将江南喝止,笑道:“江南,你多嘴的脾气,几时才能改掉?”江南心里暗暗嘀咕:“我说给你听的时候,你不是也称奇不已吗?现在我想问个明白,你却又来怪我多嘴。”幸好陈天宇说他,要不然他定然要吵起架来。

幽萍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懂这幅怪画的含意,那就不必费神去琢磨它了。咱们还是赶快到前面小镇,找间客店歇息,然后再商议今晚如何行事吧。”在江南盘问谷之华的时候,厉胜男不插一语,心里却自寻思。

孟神通自他女儿走后,心中甚是不安,怕给灭法和尚看出火是他故意放的。好在灭法和尚曾在邙山上亲耳听过谷之华与曹锦儿的争论,心中想道:“我只道谷之华当着她的掌门师姐才故意说不认父亲,原来她真是这般强硬。”其实,即算灭法和尚知道是孟神通放的,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正要靠孟神通。

这一日,日间孟神通传授灭法和尚修罗阴煞功口诀,晚上灭法和尚则给孟神通讲解正宗内功心法。将近三更时分,万籁俱寂,灭法和尚隐隐听到一种奇怪的音响,急忙停止讲授,说道:“老孟,你听听是不是有夜行人来了?”孟神通道:“是么?嗯,我还未听见。”其实,他比灭法和尚更早发现,正在心中暗暗叫苦,想道:“这野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放了又来,这岂不是故意令我为难。”要知他之肯放走谷之华,除了父女之情之外,还有另一件心事,他怕擒了谷之华之后,灭法和尚定然要索取她的“玄女剑谱”,这剑谱是独臂神尼当年留下来,专为克制了因和尚的。灭法和尚若然得了这本剑谱,又修炼了修罗阴煞功,那么孟神通纵然将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九重,灭法和尚也仍然要胜过他了。

就在孟神通正自打算出什么主意的时候,突然听得外面一声惨厉的呼叫,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孟神通定神一看,来的正是他的大弟子项鸿,但见他脸上划有一道剑伤,这还不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一进门,就带来了一股寒意,而且浑身战抖,好像发冷一般。项鸿的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二重,在孟神通门下弟子之中武功最强,寻常江湖道上的一流好手也敌不过他,却怎的刚发现敌人进来的迹象,就被人伤了?

只听得项鸿叫道:“外面来了一个妖女,弟子被她所伤,哎呀,冻、冻死我了!师父,你救救我!”灭法和尚与孟神通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这时也不禁大吃一惊,他们竟看不出项鸿所受的是什么伤。

就在这时,忽听得屋瓦作响,灭法和尚道:“老孟,我给你出去瞧瞧!”原来他也怀疑是谷之华到来,怕孟神通徇情放走,故此要亲自出去擒拿。

灭法和尚跳上屋顶,但见对面的围墙上已现出了两个夜行人的影子,一男一女,约莫二十多岁,但那女的却不是谷之华。

灭法和尚怔了一怔,立即喝道:“什么人这样大胆,居然敢到这里来了!”这对男女正是陈天宇与他的妻子幽萍。幽萍更不打话,一扬手便飞来了三枚冰魄神弹。

灭法和尚一看,见是颗亮晶晶好像夜明珠一般的弹子向自己飞来,心道:“咦,这是什么暗器?”

灭法和尚仗着他一身精纯的内功,又未闻到刺鼻的气味,知道不是有毒的暗器,他有意卖弄本领,待那三枚冰魄神弹打到面前,他才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卜卜卜三声响过,将那三枚冰魄神弹全部弹碎!

他哪里知道,冰魄神弹乃是世间最奇特的暗器,它并不是靠准头、劲力的功夫,它所倚仗的是万载寒冷的那种阴冷之气,这三枚冰魄神弹被灭法和尚弹碎,威力正好发挥,但见冷气寒光,倏地铺开,便似在灭法和尚的头顶上撒下了一重雾网。

阴寒之气从灭法和尚七窍攻入,灭法和尚猝不及防,好像置身冰窟之中,奇寒之气刺骨侵肤,好不难受!幸而灭法和尚见机得早,一觉不妙,立刻凝聚真气,运功相抗,饶是他功力深湛,也不禁机伶伶的连打了两个冷战!

幽萍见他在寒光冷气笼罩之下,居然面色不变,也是好生骇异,说时迟,那时快,灭法和尚已是俨如兀鹰般向她扑来。幽萍一声娇斥,连人带剑,也向他飞去。寒光剑扬空一闪,迅即刺他的“太阳穴”。灭法和尚身子悬空,突然又觉得一股奇寒之气袭来,无可闪避,百忙中在半空一个翻身,挥袖拍去,但听得扑通两声,两个人都摔到地下。

灭法和尚功力深湛,刚一着地,立即便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幽萍那一跤却被他摔得重得多,刚欲跃起,灭法和尚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抓到!

眼看即将得手,猛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灭法和尚心一凛,不暇攻敌,先求自保,急忙一个“盘龙绕步”,飘身一闪。迅即反脚踢出,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魁星踢斗”,刚猛之极。但见青光疾闪,一口利剑,唰的一声从他脚底削过,接着两人影倏地分开。

向灭法和尚突袭的乃是陈天宇,陈天宇的功力和剑法都妻子强得多,不过他用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那却远远不如幽萍的寒冰剑了。

幽萍得丈夫替她一挡,立即就跳起来,一招“冰川解冻”,寒光闪闪,四散铺开,她仗着冰剑的威力,不须讲究剑法的狠、准,只要近得了身,便可以威胁敌人。灭法和尚识得厉害,急忙闭了呼吸,顺着剑势,一个“穿掌”搭着剑把,施展大擒拿手法,想硬抢幽萍的宝剑。陈天宇大喝一声,青钢剑霍地一转,一招“星汉浮槎”,刺向灭法和尚的“风府穴”。

灭法和尚正在全神对付幽萍,见陈天宇剑到,信手挥袖拍去,他见陈天宇年纪不大,料想功力不深,他刚才曾用铁袖的功夫击倒幽萍,满以为依样画葫芦,也可以对付得了,哪知陈天宇自幼便跟萧青峰练童子功,后来又得到唐经天传授他天山派的内功心法,功力比幽萍不止胜过一筹,但见剑光绕处,“嗤”的一声,灭法和尚的衣袖竟被他削去了一截。不过陈天宇被他一拂,却也被迫得倒退两步,未能伤得敌人。

灭法和尚接连施展铁腿铁袖两种功夫,都伤不了陈天宇,这才知道他的厉害。幽萍得丈夫助阵,精神大振,寒冰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剑尖所到之处,一股奇寒之气立即随之而来,灭法和尚不敢呼吸,应付得甚为吃力。拆了十余招,他以强劲的掌力将幽萍迫退几步,乘机换气。

灭法和尚接连发出了三记极其强劲的劈空掌,幽萍近不了身,陈天宇挡不住他的刚猛掌力,只好连连后退。可是他们两夫妇改用避身缠斗的剑法,当灭法和尚强攻之时,他们便即避开,灭法和尚欲要喘息之时,他们却又攻上。夫妻俩的冰川剑法配合得十分纯熟,加上有幽萍那把寒冰剑,灭法和尚仍是无可奈何。

激战中陈天宇一招“大漠流沙”,剑尖颤动,洒起朵朵剑花,弹指之间,连袭灭法和尚七处大穴。灭法和尚使出移步换形,变招易位的功夫,在剑光笼罩下左右开弓,左一掌“五丁开山”,右一掌“张羽煮海”,分击陈天宇夫妻。这两掌威力大得惊人,幽萍首先给他迫退,陈天宇一剑搠空,退得稍慢,被他掌力一震,登时飞了起来,幸而他内功已有火候,在半空中运气一转,落下来时,居然神色从容,并不现出狼狈之象。灭法和尚表面上虽然赢了这招,可是他用劲过猛,无法屏息呼吸,被寒气侵入,禁不住又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灭法和尚恐怕缠斗下去,终会吃亏,正拟拼了全力,拼个两败惧伤,忽听孟神通的声音叫道:“这对妖男妖女有点邪门,且让我来收拾他们吧!”

孟神通虽然也不知道幽萍冰剑的来历,但他究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了一会,便即看出了灭法和尚的危机存在,心中想道:“灭法和尚的功力虽然胜过敌人,但给那女子的宝剑所克,他打得越刚猛,真气亏耗越大,纵然赢了,只怕也得大病一场!”因此趁他赢了一招的时候,请他退下,保全他的面子。

灭法和尚也知取胜不易,正好趁此收场,立即退下,给孟神通押阵。孟神通上前喝道:“你们年纪不大,胆子却真不小,赶快说个明白,来这里做什么?”

幽萍乘他张口说话之际,倏地飞出三个冰魄神弹,孟神通焉能被她打中?他有心试试冰弹的威力,伸手一抄,把三颗冰弹都抄到手中,冰弹在他掌心碎裂,孟神通哈哈笑道:“果然是有点邪门!”

幽萍这一惊非同小可。冰剑一展,抢上前去,立即便是一招“万里飞霜”,陈天宇紧接着一招“千山落叶”,这两招正是“冰川剑法”中的精华所在,威力奇大,双剑齐出,剑花错落,端的好似霜雪纷飞,充满隆冬肃杀之象!孟神通伸指一弹,“铮”的一声,将冰剑弹开,喝道:“把兵刃给老夫留下!”双指一弹一扣,便要硬抢幽萍的寒冰剑。幸而陈天宇来得快捷,他那一招“千山落叶”给孟神通闪开,身形不变,紧接又是一招“层冰乍裂”,但听得剑尖振动,嗡嗡作响,孟神通背心的归藏、悬枢、风府、阳陵诸穴,都在他的威胁下。孟神通一听他剑尖振动的声响,知他功力不弱,只得放开幽萍,反手一拂,使了一招“拂云手”的绝技,将陈天宇强劲的攻势完全瓦解。

孟神通竟然不畏冰弹冰剑,陈天宇夫妻不由得大大吃惊,原来孟神通所练的修罗阴煞功是后天的一种阴寒之气,而冰弹冰剑则是自然的一股奇寒之气,若是后天所练的功力未到,当然抵抗不了那股万载寒冰的奇冷,现在孟神通已练到了第七重,而幽萍的这把冰剑,剑质又不如她主人冰川天女那把“冰魄寒光剑”,因此就伤不了孟神通了。

可是孟神通的惊异也不在陈天宇夫妻之下,他接连发了三记劈空掌,虽然把陈天宇夫妻震退,但只见他们汗流如雨,那是功力不及的原故,他们的脸色,却并未现出中了修罗阴煞功之后所应有的那种惨白的颜色。

原来冰川天女在授他们冰川剑法之时,也授了他们抵御奇寒之气的吐纳功夫,这种功夫用来抵御修罗阴煞也有几分效力。孟神通想在十招八招之内将他们击倒,却是不能。

但孟神通的功力究竟是远远超过他们,十招一过,陈天宇夫妻便感到应付艰难了,孟神通的掌力强劲之极,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一方面汗流如雨,一方面又渐渐觉得遍体生寒,他们只仗着寒冰剑,终是抵敌不住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

孟神通占了上风,哈哈大笑,指着幽萍喝道:“识得厉害了么?把这把剑献上,再说明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老夫或者可以手下留情,如再顽抗,我可要施展杀手了!”

幽萍忽地撮唇长啸,孟神通喝道:“你弄什么鬼?”幽萍一扬手,以天女散女的手法,飞出六粒冰魄神弹,分打孟神通六道大穴,孟神通虽然不怕,可也不愿意被冰弹打中穴道,当下手指连弹,将六颗冰弹都弹了开去,碎裂成粉,凝起了满空寒雾。这样缓了一缓,陈天宇夫妻双剑联防,面朝着孟神通,身形已向后退出了十数步。

孟神通大怒喝道:“还想走么?”飞身掠起,片刻之间就追上了他们,掌力推动,恍如排山倒海,汹涌而来,陈天宇夫妻给震得摇摇晃晃,就如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之中挣扎。

孟神通正要施展杀手,忽听一声长啸,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叫道:“陈公子不要害怕,俺厉胜男来了。”孟神通心头一震,他听出了厉胜男的声音便是以前来过孟家庄的那个黑衣女子,心道:“果然是仇人的女儿!”要知他当年暗杀了厉胜男的父母,夺去了厉家的武功秘笈,这才得以练成了修罗阴煞功,他对厉家后代的忌惮,实在还在翼仲牟、曹锦儿、金世遗诸人之上。

厉胜男背后,好几条人影跟着追来,纷纷喝道:“女贼,往哪里走?”忽听得“哎哟”一声,厉胜男反手一扬,孟神通的一个弟子扑通倒地,孟神通吃了一惊,心中想道:“她的梅花针居然能在三丈之外伤人,这份认穴本领和内家劲力,也算得很不错了,她现在不过二十左右,再过十年,那还了得?须得趁早将她除了!”孟神通起了“斩草除根”的念头,便即暗运玄功,凝聚真气,准备厉胜男一近,立施杀手。

孟神通和灭法和尚练功的地方乃是一处秘密所在,除了他的大弟子项鸿和二弟子吴蒙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师父便在这儿,这时他们被厉胜男引人这座跨院,忽然发现师父也正在和敌人动手,料想这女贼插翼难飞,便都停了脚步,七嘴八舌地嚷道:“天山派那个姓李的女子被她们劫走了!”“有一个女贼将二师哥打伤了!”“就是昨晚逃走的那个!”“阳师叔也受了伤了!”“师父留心,这女贼的暗器打得很厉害!”“后院也发现一个小贼,他放火烧庄!”

孟神通这一惊比刚才更甚,还有一个“女贼”,就是昨晚来的?那不是他的女儿是谁?就在这时,但听得外面阳赤符怒叫之声,孟神通抬头一望,但见两条人影,飞过围墙,孟神通眼光何等锐利,一瞥之下,已认出了一个是李沁梅,另一个正是谷之华。

孟神通当然害怕李沁梅逃出去泄漏他的秘密,但厉胜男是他的仇家的女儿,他也不能让她走掉,先去对付谁呢?一时之间,竟是打不定主意。

陈天宇夫妻趁此时机,双剑一冲,立即退走,幽萍发出一把冰魄神弹,孟神通的弟子哪里禁受得起?有几个功力较弱的竟然冷得瘫在地上,直打哆嗦。说时迟,那时快,陈天宇夫妻与厉胜男已会合一起,一个转身,飞身掠上墙头。厉胜男还回头笑道:“孟老贼,咱们后会有期。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这时,灭法和尚与孟神通几乎同时发动,灭法和尚叫道:“我替你将那个姓李的女娃儿抓回来!”他自问没有胜取陈天宇的把握,故此争着要去捉李沁梅,让孟神通去对付陈天宇夫妇与厉胜男。

孟神能虽然不愿灭法和尚去捉他的女儿,但转念一想,灭法和尚决不敢伤她,而眼前这个厉胜男却断不能容她逃走。

双方身形,都是快如闪电,转眼之间,孟神通已翻出了墙头,比灭法和尚更快了一步,追到了敌人,他一伸手,便向厉胜男抓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忽听得“波”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炸裂似的,突然从厉胜男的手上飞出一团烟雾,烟雾中杂着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发出嗤嗤的声响。

孟神通心中一凛:“我倒忘记了厉家的歹毒暗器了!”他虽然已将近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纵算是有毒的暗器也要不了他的性命,毒烟更迷他不倒,可是若被梅花针打入穴道,要运用内功将它迫出来却也是一件麻烦的事,何况血沾上了毒,最少也得调治十天半月。

他心念一动,陡的向后翻出数丈,端的是来如闪电,去似惊飙,而且人在半空,还发了一记强劲的劈空掌。

掌风激荡,雾散烟消,杂在烟雾中的那一把梅花针,也被刮得不知去向。

原来这个暗器的名称叫做“毒雾金针火焰弹”,乃是乔、厉二家家传的歹毒暗器之一,在弹丸里包着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并且藏有火药,这种暗器打出之后,即自行炸裂,不但有毒火喷出伤人,那一大把夹杂在烟雾中的梅花针更是难以躲避,不过传到了厉胜男的父亲这一代,配制毒烟毒火之法已经失传,所以弹丸炸开,没有毒火喷出,那烟雾和梅花针其实也是没有毒的。但孟神通却不知道。

厉胜男也料到伤不了孟神通,但却还料想不到这样厉害的暗器,竟然被他平空一掌。就打得雾散烟消,无踪无影!

但是孟神通被她挡了一下,陈天宇夫妻又已逃出了十多丈远了。

就在这时,孟家的火势已经冒出头来,烈焰浓烟,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得见了。这一把火乃是江南放的。江南的武功虽然不算很高,但他新学会了金世遗的点穴手法,孟神通的弟子给他点倒了几个,最得力的大弟子项鸿又早已被幽萍的冰魄神弹所伤,竟是无人制服得了他,他放火放得高兴,竟然接连点起了六七处火头。

孟神通的二弟子吴蒙气急败坏地跑出来,瞧见了师父的背影,远远的嚷道:“师父,不好,快回去救人!”孟神通喝道:“究竟是救火还是救人?”吴蒙道:“火已有人救了,我是请师父回去救人。”原来金世遗所传的点穴手法十分古怪,不要说是吴蒙之辈,即算是阳赤符也没法解开,吴蒙见师叔也束手无策,生怕时间久了,更没法救治,不由得慌了起来,所以赶出去向师父求救。

孟神通听说弟子受伤,他们竟然无法救治,一时之间,又问不清楚受的什么伤,也不禁有些惊恐。

孟神通的门人弟子虽然众多,但江南点起了六七处火头,急切之间,哪能扑灭?有两三处地方,火势更是越烧越大。

孟神通眼看火焰冲天,耳中又听得弟子辈叫嚷求救,饶是他经过大风大浪,也不禁意乱心烦。暗自想道:“难道她们还邀请了什么高手前来?伤了我的门人,连阳师弟也没法解救么?看这声势,只怕来的人数不少!”

这时,陈天宇夫妻和厉胜男已逃入林中,背影也看不见了。凭孟神通的本领,要追上去还追得及,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又怎敢去追?而且他想到厉胜男的暗器的厉害,幽萍又有把奇怪的宝剑,陈天宇的功力亦自不弱,自己以一敌三,即算追上了,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何况他还害怕有强敌潜伏在他的家中,权衡轻重,只好舍弃了厉胜男,先回去救治弟子。

另一边,灭法和尚追赶谷之华与李沁梅,谷、李二人的轻功本领与灭法和尚相差不远,直追到了树林深处,才隐约见到她们的背影。

谷之华听出只是灭法和尚一人追来,估量她父亲已被厉胜男他们绊住,心中少了好些顾忌,便对李沁梅笑道:“咱们且给这老秃驴一点厉害瞧瞧!”李沁梅日前被灭法和尚生擒,这口闷气正想发泄,两人听得灭法和尚的脚步声将要追到,在树林中故意拐了几个弯,看好了一处地形,便跳到了一棵树上。

灭法和尚追了到来,忽然不见了她们的影子,心想:“我是跟着她们的脚步声追来的,她们断不可能一下子就逃得无影无踪。”他经验丰富,也料到了她们不是躲到茅草丛中便是藏在树上。正在四处寻找,忽听得一声娇斥,两道匹练般的剑光像闪电般的从半空中刺了下来!

灭法和尚手中没有铁拐,不敢硬接,谷之华与李沁梅的长剑凌空击下,左右袭来,来势又是那样迅捷,这时候他哪还有余暇察看四面的地形,迫得施展“云里倒翻”的功夫,一个筋斗向后倒翻出去。

哪知道后面正是一个臭水洼,腐叶堆积其上,要留心看才看得出来!这臭水洼离那棵大树约有三丈左右,谷之华早算准了他必然要施展这招“云里倒翻”的功夫,而这一翻,必然落在这臭水洼内。

果不其然,灭法和尚一脚踏下,立知不妙,说时迟,那时快,谷、李两人的长剑已是追风闪电般的杀来,他纵有绝顶轻功,在泥沼里也不能一跃而起,何况即算跃了起来,也正好是凑上去挨近剑尖!

在这生死俄顷、性命呼吸之际,哪还容得踌躇?但见两道剑尖交叉剪到,忽听“咕咚”一声,灭法和尚突然不见,原来他迫于无奈,只好施展千斤坠的重身法,索性全身没入泥沼之内,因为来得太快,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

李沁梅怔了一怔,谷之华忽觉脚下震动,叫道:“不好!”连忙拉着李沁梅退后,但听得闷雷似的一声巨响,臭水洼内的腐叶污泥掀起了数丈高,灭法和尚像个泥鳅,突然从臭水洼的另一边冲了起来,他这一生几曾吃过这等大亏,气得哇哇大叫,一冲出来,立即便向谷之华扑去。

李沁梅见灭法和尚这等怪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忽觉一股腐臭的气味,中人欲呕,说时迟,那时快,灭法和尚的掌风已迎面劈来,李沁梅一剑刺出,剑尖给他震歪,灭法和尚伸出了满是污泥的手掌,便来抢她的长剑。但就在这个时候,谷之华的宝剑也刺到了灭法和尚的背后,她这一剑用足力量,劲风飒然,径刺灭法和尚背心风府穴。灭法和尚迫得放松了李沁梅,回袖一拍,他的衣袖上也满是泥污,一拍将谷之华的宝剑拍开,谷之华见机得早,一个“细胸巧翻云”立即向后翻出数丈,李沁梅闪得稍慢,却被臭水污泥溅上身来,幸而还没有沾上她的粉脸。

她不过仅仅被溅污了衣裙,便已气恼,灭法和尚全身湿漉漉的,好似落汤鸡一般,这一份气恼就更不用提了,怒声喝道:“洒家今日不把你这两个丫头抽筋剥骨,誓不为人!”一击不中,翻身再扑。

谷之华笑道:“臭泥鳅,臭和尚未吃够吗,还吹大气!”她口中出言讥笑,手底却是不敢丝毫轻敌,霜华宝剑舞起了一圈银虹,护着身躯,封闭得非常严密,滴水也泼不进来。

灭法和尚没带兵器,一时之间奈何不了谷之华,转过身又去攻击李沁梅。李沁梅展开了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剑式,全身包在剑光之中。这大须弥剑式乃是天山剑法的精华所在,用于防守,更是最妙不过。灭法和尚连劈三掌,震得李沁梅摇摇晃晃,可是她的剑法仍是丝毫不乱。要知她的功力虽然远逊对方,但由于她已得天山剑法的真传,上次灭法和尚与她交手,也是到了三十招之后方能将她擒下的,这次他没用兵器,自是难以速战速决。说时迟,那时快,谷之华又上来了。

谷之华的玄女剑法,本来就是她的祖师留下来克制了因和尚的。灭法和尚得了了因的真传,精通邙山派各种武功,就是不懂玄女剑法。若然他有铁拐在手,以他的武功,胜过谷之华不只一筹,当然不惧,现在他双手空空,那就不能不有些忌惮。

激战中,谷之华突然一声叱咤,长剑一颤,抖起了数十朵剑花,使出了“身外化身,剑外化剑”的绝技,霎时间便似有几十口利剑同时向灭法和尚刺来。灭法和尚大吃一惊,知道厉害,不敢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接招,百忙中衣袖一挥,腾空跃起,但听得唰唰两声,他的两边衣袖,都给谷之华削去了一截。他立足未定,李沁梅趁此时机,立即改守为攻,一招“天外流星”,如影随形,跟踪刺到!

灭法和尚气道:“你这小丫头也敢来欺我!”身形未稳,便长臂一伸,施展大擒拿手法中“敬德夺鞭”的招数,反手扣夺剑把。他因李沁梅的武功本领,与他相去甚远,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哪知李沁梅的天山剑法,亦已有了六七分火侯,这一下突然改守为攻,从“大须弥剑式”变为“追风剑式”,俨如雷霆突发,变化之快,与剑势之捷,竟然大出灭法和尚意料之外。但听得“嗤”的一声,他的手指未触到剑把,手腕上已先给割开了一道伤口,幸而他缩手得快,要不然五根指头都给割断了。

灭法和尚一念轻敌,连连吃亏,又惊又怒。这时,谷、李二女乘胜疾攻,抢了先手,灭法和尚虽然全力对付,也不过堪堪打个平手了。

孟家的火势正盛,风卷浓烟,吹过林子的上空,灭法和尚更是吃惊,心中想道:“孟老怪尚未见追来,他的家中已经起火,难道当真是来了许多强敌?”昨晚孟神通故弄玄虚,骗他说有许多高手前来窥探,他当时尚是半信半疑,如今却是完全相信了。

斗了将近百招,灭法和尚空手应敌,兀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就在这时,陈天宇夫妻与厉胜男也已跑到林中,厉胜男笑道:“哪里来的这个黑不溜湫的怪物?快来捉妖怪呀!”灭法和尚一见他们到来,哪里还敢恋战,心道:“若还不走,只怕要在阴沟里翻船!”当下猛击两掌,将李沁梅迫退几步,立即冲出。

幽萍双指连弹,发出了三枚“冰魄神弹”,灭法和尚见过厉害,转个方向奔逃。厉胜男喝道:“老秃驴,你也吃我一弹!”一扬手,发出了金针烈焰弹。灭法和尚正自心想:“除了那妖女的冰弹,还有什么暗器伤得了我?”心念未已,陡然间听得一声爆炸,眼前一团黑烟……

黑烟笼罩之下有几丝细如牛毛的光芒,灭法和尚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什么暗器?”慌忙拍出了一记劈空掌,厉胜男的梅花计虽然厉害,但不能及远,灭法和尚退得快极,加上了这一记劈空掌,梅花针当然打不中他。可是他被浓烟一薰,双眼却也红肿泪流。

厉胜男拍掌笑道:“老秃驴知道厉害,哭起来啦!”灭法和尚大怒,揉揉眼睛,正想拾起石头还击,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你也吃我一弹!”灭法和尚只当厉胜男又发暗器,慌忙又是一记劈空掌拍出,同时向后疾退,却不料身形方起,脚踝突然一阵剧痛,好像给人挑了脚筋一般!

原来这个发暗器的人却是江南,他用金世遗教他的手法,飞石打穴。若在平时,灭法和尚焉能给他打中,只因他刚刚被浓烟薰了眼睛,视线模糊,加以他又误当作是厉胜男发来的梅花针,梅花针轻飘飘的,向敌人射出,必是打向上三路,灭法和尚的掌力强劲非常,满以为那一记劈空掌绝对可以将梅花针尽数荡开,哪知江南狡狯已极,那颗石子却是贴地打来,一下子就打中了他脚跟的“涌泉穴”!

金世遗所授的打穴手法怪异非常,灭法和尚一觉不妙,立即封闭穴道,可是竟然封闭不住,几乎就要栽倒。灭法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难道是天山派的首要人物来了?”急运真气抵御,疼痛稍减,但仍是全身麻软,就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涌泉穴”的神经脉络与眼神经相连,一被打中,眼中泪如雨下,比刚才受浓烟所薰更厉害,江南嘻嘻笑道:“不识羞,不识羞,这么个大和尚打输了就识得哭,哈,哈,我江南本想再打你一下的,看你哭得这样伤心,饶了你吧!”

灭法和尚听得江南童音未脱,又惊又怒,用力睁开眼睛,只见对方果然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大孩子(其实江南已满了二十岁了,但他身材比较矮小,加以生成的一副孩子脸孔,看起来便更似大孩子了),正在指手划脚的耻笑他。灭法和尚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又暗暗发毛,连这个大孩子都这么厉害,敌人那边不知还有多少高手?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远远叫道:“灭法大师,灭法大师,你在哪儿?穷寇莫追,快回来吧!”乃是阳赤符的声音。原来孟神通回去救治弟子,他放心不下灭法和尚,恐怕他吃了亏或女儿吃了亏,两皆不好,故此差遣师弟前来唤他。

灭法和尚正好落台,“哼”了一声道:“洒家没工夫和你们纠缠,暂且放过你们这班小辈。”江南笑道:“你若不服,可以再打一场呀!”

灭法和尚双眼朝天,说道:“我才不与你小孩子一般见识,你让不让路?不让路我一口气就吹倒了你!”江南笑道:“别人说我江南爱讲大话,却原来你比我还会吹牛。”话犹未了,灭法和尚突然张口一吹,江南但觉劲风刮面,锐利如刀,虽然没有被他吹倒,却也晃了两晃。他生怕被弄瞎眼睛,急忙闭了双目,抱头便走,尖声叫道:“哎哟,我的妈呀,这老和尚果然厉害!”

陈天宇大吃一惊,只道江南受了暗算,急忙上前救护。灭法和尚则趁此时机,逃入密林深处去了。江南揉揉眼睛,说道:“还好,还好,我还看得见东西。”众人围拢来一看,只见江南脸上起了几条血痕,都是不禁骇然!

其实灭法和尚被江南打中了“涌泉穴”,全身筋酥骨软,根本就不能动手过招,只要陈天宇夫妻,或者谷之华李沁梅等人,随便哪一个人出手,都可以将他生擒。甚至只要江南大着胆子,运用金世遗所教的怪异手法,去点他的穴道,欺他跳跃不灵,也可将他点倒。不过灭法和尚学的是正宗内功,吹出的那口内家真气却的确还足以震世骇俗,所以不但江南给他吓得抱头鼠窜,连陈天宇等人也看不出他已受伤。

谷之华笑着安慰江南道:“你能够用石子打中他一下,也算很难得了。你没有瞧见他给我们弄得像泥鳅一样,吃饱了臭泥?今天他所吃的苦头已够他受了,你也该气平了吧?”大家想起灭法和尚那狼狈的情形,都不禁哈哈大笑。

李沁梅与陈天宇夫妻以及江南,都是在西藏时见过面的,久别重逢,当然非常高兴。李沁梅先向厉胜男谢了再度相救之恩,然后拉着幽萍问他们是怎样来到此地的。幽萍道:“我们是寻觅金世遗来的,若是寻他不着,还准备到天山去找你和唐经天呢。”

李沁梅忙问道:“你们可有打探到他的消息吗!”陈天宇道:“听说金世遗也正在找我们,可惜我们在路上错过了。”李沁梅道:“真的吗?那我们赶回去,只怕还碰得着他。”幽萍道:“是这位厉姐姐说的,说是金世遗大前天才从新安镇经过。我们正想马上赶回去。希望在他未到苏州之前,就在路上追上他。”李沁梅道:“厉姐姐,你的消息真灵通,上次全凭你的指点,我会见了师兄。这一次金世遗的消息,你是怎么得来的?”

厉胜男道:“我是大前天在新安镇上听到金世遗自己说的。”当下将上次对陈天宇说过的谎话再说一遍,李沁梅曾得厉胜男两次相救,哪想厉胜男竟会骗她,立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一同走吧,我也要找他呢!”幽萍笑道:“妹子肯与我们同走,真是求之不得。我们正愁无以报答金大侠的恩德,现在有你同往,那就胜于送他任何礼物了!”李沁梅心里甜丝丝的,佯嗔说道:“陈家嫂嫂好不正经,几年不见,一见面你就将我取笑。”

李沁梅舍不得谷之华,又拉着她说道:“姐姐,你也与我们同走吧。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和世遗哥又是认识的,大家一起去找他,也热闹一些。”谷之华笑道:“不,我另外还有事情,以前没来得及对你说罢了,我义父死了几年,我还未给他上坟呢。”李沁梅正想说:此事何妨稍缓。谷之华又笑道:“金世遗的主意常常会变,只怕他走到半路,突然又改了主意,不去苏州也说不定。”李沁梅诧道:“你怎知道他常常会改变主意?”心中在想:“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他可是从来说一不二的呀!”好在是谷之华说的,换上别人,只怕她不只诧异,还要生气了。

谷之华道:“金世遗曾对我说过,他要在一个月后出海,还叫我若得到你的消息,便到崂山上清宫去等他呢。虽然他和我说的这番话在前,和厉姐姐说的在后,但先后也只不过差了一天的时间。你说他的主意变得快不快?”原来谷之华对厉胜男的说话,越想越起疑心,但又不敢断定她是说谎,也不便当面揭破,因此只好将金世遗与她的约会告诉李沁梅,让李沁梅自己决定。

哪知李沁梅一向对人没有疑心,听了谷之华的话,虽然也觉得诧异,但随即想道:“世遗哥和陈天宇的交情最好,陈嫂嫂又刚刚脱了灾难,也许他真的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想在出海之前见一见陈天宇夫妻,这也是情理之常。”便道:“他既然那么对厉姐姐说,自必是要暂缓出海了,谷姐姐,你要给义父上坟,也可以暂缓一缓吧?”谷之华道:“不行,我要给义父上坟的心愿已许下好几年了,我不愿再拖延下去了。”李沁梅见她说得如此郑重,只好作罢。又问厉胜男道:“姐姐,你呢?”厉胜男道:“我也另有要紧的事情,恕我不陪你们了。”她说了之后,就向众人告辞。这一众人都和她不熟,不便问她什么事情。李沁梅感激她的恩德,再次向她道谢。厉胜男便先走了。

江南目送她的背影走得远了,对谷之华笑道:“我瞧这位厉姑娘可是有点怪里怪气!”正是:

蛾眉自有机心在,孺子无知莫乱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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