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胜男身躯娇小,首先爬了进去,金世遗心道:“我也可以勉强入得,她的叔叔腰粗膊阔,可是为难。”心念未已,只见厉盼归伸了伸腰,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骨骼格格作响,有如炒豆一般,登时身躯缩小许多,一伏身就进去了。金世遗吃了一惊,他早已知道有一种功夫叫做“缩骨功”,但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心中想道:“他们厉家的功夫是乔北溟传下来的,当时乔北溟还未曾逃亡海外,武功尚未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传给厉抗天的也非他的全部武功,但看厉盼归懂得的功夫已经是这样奥妙,若真是找到他的武功秘笈,内中还不知有多少难以想象的奇妙功夫!练成之后,天下还有谁人能与之抗手?”

金世遗最后进去,他非常谨慎,但仍不免擦伤了少许皮肉,厉盼归笑道:“早知如此,该先教你学会缩骨奇功,以你的内功根底,最多三天包你学会。”

这个洞窟,入口处非常狭窄,里面却颇为宽敞,厉盼归点燃了一束松枝,三个人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本以为洞中不知还有什么古怪,一路进去。却毫无障碍,倒是颇觉意外。

走了一会,忽觉眼睛一亮,厉盼归叫道:“弓箭有了!”厉胜男“咦”了一声,说道:“这把弓是什么做的?真是大得出奇。世遗哥,你见过这样大的弓没有?”

金世遗走近去一看,只见石壁上横生一条石笋,石笋上挂着一张大弓,确是平生仅见。厉盼归手中拿着火把,说道:“这样大的弓,胜男只怕拿它不动,世遗,你取下来看看。”

金世遗双手一拿,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本已料到这张弓定然很重,却想不到重得他几乎拿不起来,他运了全身功力,才把那张大弓取下,但觉触手沁凉,叫道:“咦,这好像是白玉做的。”

厉盼归摸了一摸,笑道:“玉倒是玉,却不是普通的玉石,这是海底的宝玉,我爹爹以前潜入深海,无意之中曾得到两小块这样的玉,比同样大小的石头要重一倍有多!这弓弦是蛟筋做的,也是非常难得的东西。”厉胜男啧啧称赞,说道:“这样大的玉弓,当真是稀世之宝,若携它回国,定然轰动武林!”金世遗笑道:“谁有本领使这张弓,我若背它走路,只怕走不上十里路,背脊就要给它压扁了。”他试试拉拉弓弦,用了十成气力,只拉成了一个半圆的新月形,要想拉得弓如满月,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厉盼归笑道:“待我试试。”将火把交给厉胜男,从金世遗手中接过那张玉弓,用力一拉,将那张大弓拉满,金世遗赞道:“叔叔真是天生神力!”厉盼归拉了两次,微微气喘,对那大弓的沉重,亦是好生惊奇。

在原来悬挂玉弓的那根石笋下面,并排摆着三枝长箭,厉盼归放下大弓,拿起了一支箭来看。箭的形状也甚为古怪,箭头开叉,和普通的箭头大不相同,第二枝也是如此,不过开叉的形状稍为有些分别。他好生惊诧:“乔祖师当年制这张大弓,不知要拿来做什么用的?以他的绝世神功,岛上即算有许多凶恶的猛兽,亦不足当他一击。还何须用到这副弓箭?”

厉胜男忽地叫道:“快来瞧,这里还有一件宝物!”金世遗跟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一团青濛濛的光气,本来甚是惹人注目,只因刚才大家都围着玉弓,所以没有留意。金世遗走近一看,却原来是一把宝剑。

金世遗受过刚才的教训,不敢掉以轻心,用了十成气力,将那把剑一提,这一提起,不禁又是陡然一惊,不是太重,而是太轻了,拿在手里轻飘飘的,简直有如蝉翼一般。他用力过度,料不到剑这样轻,一时收势不住,踉踉跄跄的向前奔出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厉胜男忙过来,问道:“怎么?”金世遗道:“没什么,只是这把剑轻得出乎意外!”拔剑出鞘,登时在黑暗的石窟里现出了一道青光,周围三丈之内都可以照见,不用说这又是一件稀世奇珍了。这回连厉盼归也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

金世遗随手一挥,咔嚓一声,削断了一根石笋,再向石壁一刺,刺得石屑纷落,深入数寸,拔出来看,剑锋毫无伤损,金世遗狂喜道:“真是一把宝剑,只怕比唐经天那把游龙剑还要锋利得多!”

厉胜男笑道:“你的拐剑在海中失去,这把宝剑正合你用。”金世遗道:“这是你家的东西,我怎么能用?”便要拿去交给厉盼归。厉盼归双眼一瞪,微愠说道:“世遗,你是我的侄女婿,也算得是我厉家的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吗?我有家传的独脚铜人,无须用这把剑,你留下吧。”金世遗实在不愿多受厉家之恩,但被厉盼归这么一说,怕再推辞便会引起他的疑心,只好收下。

厉盼归道:“乔祖师把两件宝物都藏在这里,想必武功秘笈也是藏在此地的了,咱们再继续找吧。”

金世遗一想,若是找到乔北溟的武功秘笈,那又是胜于这两件宝物百倍千倍了。当下各人精神抖擞,继续找寻,几乎把石窟翻转过来,仍然找不到半点埋藏的迹象。金世遗拔剑向两边的石壁刺去,试探了几十处,都没有中空的地方,厉胜男道:“不必试了,乔祖师若是把武功秘笈埋在这里,他定然不会让咱们瞎摸瞎找,白费心机。”厉盼归道:“不错,乔祖师当年留下画图,指引咱们进入这个石窟,这两件宝物,他都肯让咱们唾手而得了,若是武功秘笈埋在这里,想来他会在画图上留下标志的。”取出那幅画图再仔细参详,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既找不到任何记号,也看不出什么道理。

金世遗道:“据说乔北溟当年曾对那个偶然飘流到这岛上的海客许下誓言,谁要是能把他的遗体运回故土,他便愿收这个人做隔世弟子。藏灵上人在波斯得到这本海客日记,因此才来找我和他合伙的。依此看来,若是有武功秘笈的话,可能和他的遗体同埋一处。依理推测,他当年孤伶伶的一个人在这岛上,若是死在这个石窟,断没有第二个人给他掩埋,这个石窟,毒蛇猛兽又不可能进来,虽然过了二百多年,最少也该留有些残骸剩骨或其他遗物,现在这个石窟里干干净净,连一片骨头都找不到,他的遗体定然不是埋在这里的了。”

厉盼归大为失望,想不到找了几十年,刚刚有了一点端倪,又要再费心机去找乔北溟的遗体。厉胜男安慰他道:“虽然找不到武功秘笈,但找到了这两件稀世之宝,也总算不虚此行。”

天已入黑,他们就在这石窟过了一晚,午夜时分,隐隐似听得金毛狻的吼声,厉盼归担心它们是在森林里遇到了孟神通。一夜没有好睡,待到曙光透进石窟,立即便赶回家。

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头死了的老虎,厉胜男笑道:“原来是金毛狻自己出来觅食,你看这头老虎的脑髓已给它吸得干干净净了。”厉盼归摇了摇头,说道:“金毛狻昨晚的吼声甚为古怪,似乎带有一些恐惧,这头老虎是绝不会令它惧怕的。”再行片刻,在草丛又发现了一头狮子,脑袋完整,颈项则已拗折,一看就知是被武林高手用重手法拗断的。岛上没有旁人,那当然是孟神通他们所干的了。

厉盼归怒道:“孟老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走到这里来了!”厉胜男心思最细,暗自想道:“敢情是他已发现了我们隐居的所在?而且一直在暗中窥伺,知道我们已离家外出,要不然他怎敢在这附近出没。这贼子一日不除,总是祸患!”她把这意思对金世遗说了,金世遗也觉得有点可虑。但想到现在已是主客易势,自己这边的实力远比他们强大。地形也比他们熟悉,谅他们也作不出什么恶来。

三人从中空的大树溜下地道,走回洞窟,厉盼归仔细检查,并无外人曾经到过的迹象,笑道:“或者他是偶然撞到这里来的,他若敢胡闯进来,在我是求之不得,就算我不在家,地道里的机关也能够将他困住。”

回到洞窟,见了厉盼归的母亲,她眼睛瞎了,听觉的能力特别好,也说昨晚只听到金毛狻追逐野兽的声音,并未听到有人行到大树的附近。厉盼归又把两只金毛狻唤出来看,都未受伤,推想是孟神通即使来过,但一碰上金毛狻也就给吓得跑开了。

第二天他们把画图再参详了一天,仍然看不出什么道理。第三天厉盼归带金毛狻又去找孟神通,金世遗则留在家里练缩骨功,厉盼归早已把口诀传了给他,他只练了两天,在这一天厉盼归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练成功了。

厉胜男见她叔叔面有喜气,问道:“可是发现了孟老贼藏匿的地方?”厉盼归道:“这老贼狡猾得很,不知他用什么办法,连金毛狻也嗅不到他的气味。可是我虽然没有发现孟老贼,却另外发现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厉胜男道:“什么?”厉盼归道:“世遗,你把那幅画图再拿出来看看。”

厉盼归指着画图说道:“画上的巨人是用大弓射火山,我就猜想武功秘笈所藏的地方,或者和弓箭所指的方向有关系。今天我到巨人峰对面的火山壁察看,有一块奇形怪状的岩石似乎和画图上箭头所指的那块岩石相似,现在仔细看过,果然是具体而微,十分相似。”

这一夜大家都欢喜得睡不着觉。但第二天一早起来,厉胜男在高兴之中却又似有一些忧虑,金世遗笑道:“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次一定可以找到了。”厉胜男叹了口气道:“我也但愿这一次能够顺利找到,但我更怕、更怕——”金世遗道:“怕什么?”厉胜男幽幽说道:“怕找到武功秘笈之后,我和你就不得不分开了。想到这点,我宁可不要武功秘笈!”

金世遗心头一震,却原来厉胜男对自己竟是如此痴心!竟是把自己看得比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还重!金世遗亦禁不住有几分感动,同时心头上的阴影也扩大了,想道:“这样看来,即算找到了武功秘笈,即算重回大陆,也未必摆脱得开!”当下只好勉强笑道:“真是傻话儿!你们一家找这武功秘笈,找了两百多年,现在有了希望,还不高兴?却去想那未来的事情?咱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呢!”

这时厉盼归早已整装待发,幸亏有他进来催促,厉胜男才没有再纠缠下去。厉盼归留下两只金毛狻看家,检查了一遍地道机关,他的母亲则留在机关的中枢之地镇守,布置妥当,料想孟神通这班人即算闯进来亦是无妨,这才放心离开。

岛上的这座火山是个“死火山”,早已不喷火了。岩浆在火山壁上凝结成岩石,千奇百怪。厉盼归找到了那块三角形的有裂缝的岩石,和画图比对,一模一样,却没法将它弄开,画图上也没有特殊的暗号。金世遗拔出那把宝剑,笑道:“且待我把这洞口弄大一些。”厉胜男慌忙按住,叫道:“不可!不可!”

金世遗道:“怎么?你有别的办法开吗?”厉胜男道:“你瞧这裂缝的形状好像匙孔,可能是里面装了机关的石门,弄坏了就更难开了。”厉胜男看了半晌,忽地叫道:“对,这裂缝似乎和那开叉的箭吻合,且待我拿来试试!”

那张大弓因为太过沉重,连同那三枝长箭,都还留在对面的那洞窟中,厉盼归背了弓箭出来,试了又试,有一支箭果然刚好插得进裂缝,就像锁匙恰巧投进匙孔里一样,但他插进去转了两转,仍是纹丝不动。厉盼归大为丧气,说道:“也许咱们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金世遗道:“不要弄坏裂缝,在别的地方试试看。”他爬上火山壁,在那块岩石的地方用力一刺,那石层坚厚非常,震得他虎口流血,几乎跌翻,拔出剑来一看,这把剑虽然锋利无比,也不过仅仅刺入几分。以此看来,即算有厉盼归的神力,也绝对无法攻穿石壁!

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厉胜男一直拿着画图沉思默想,这时忽地叫起来道:“这张画画的是巨人射火山,叔叔,你何不试试用那枝长箭射一射看!”一言提醒,厉盼归喜孜孜地捧起玉弓,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到底还是你聪明!”

厉盼归走出百步之外,取好准头,但见他右手如托泰山,左手如抱婴儿,弓开如满月,箭去若流星,呼的一声,那枝长箭正好射中石缝,火山上登时开了一道石门,原来这两扇石门重达万斤,必须以这样大力冲击,才能震动机关,将它打开。厉盼归刚才用箭插入去试,全靠腕力,当然远不及大弓射出之强,力度不够,是以不能开启。

石门开启的一刹那,厉盼归和厉胜男都是欢喜如狂,厉胜男叫道:“叔叔,门打开啦!今日必然取得武功秘笈,可以告慰咱们的历代祖先了!”厉盼归想起自己父子两代,父亲老死荒岛,自己在这里株守了几十年,隔离尘世,而今亦已年将老迈!更想起厉家一家,为了找这武功秘笈,先后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欢喜之中又不禁感到心伤,但见他抬起头来,哈哈大笑,眼眶中满是泪水!

兴奋过后,厉盼归忽感到手足酸软,气喘心跳。原来他射出了这一支箭,已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金世遗替他背起那张大弓,心中想道:“也幸亏在这岛上遇见了厉盼归,要是没有他的神力,得了弓箭,也弄不开这两扇石门。”

当下三人鱼贯而入,石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又是一道石门,厉盼归叫声:“苦也!”他疲劳未曾恢复,怎能搬弄得动那张大弓?

厉胜男将火把一照,叫道:“叔叔,你快来看,这里有乔祖师遗留的手迹。”厉盼归一看,只见石壁上有十几行字迹,入石数分,刚劲有力,想是乔北溟当年以金刚指力在石壁上书写的,仔细一看,正是他想练而还未练成的“大周天吐纳练气”之法。这种练气之法,可以在最短时间恢复本身真力。厉家所传的武功中本来有一门练气之法,可惜残缺不全,只是一些初步的功夫,而今这石壁上写的练功秘诀,刚好可以衔接得上。厉盼归本来有了根底,依法练了一遍,登时精力恢复,竟似乎比刚才还强了一些。

厉盼归喜道:“乔祖师真是神人,想来他在二百多年前,就已料到我进入此门,便不能射出第二支箭了,所以先传授我这大周天吐纳神功。”

这道石门也像外面那道一样,开有裂缝,有一支箭正好可以配合。

厉盼归叫厉胜男持着火把,站在石门的旁边,他到甬道的另一端站定,瞄准目标,手挽大弓,一箭射去,长箭射入裂缝,轧轧作响,那两扇石门果然又打开了。

石门里面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仍有一重石门,石壁上有乔北溟手书的“大周天吐纳练气法”第二段,一切都和刚才的一个模样,厉盼归依法练功,恢复了气力之后,跟着就射出了最后一箭,这道石门一开,眼前倏然明亮,但见宝光耀眼,石室里有个类似神龛的东西,龛内有副骷髅端端正正地坐着,骷髅的双手执着一本书,室中堆满珠宝,不问可知,这骷髅当然是乔北溟,他将自己平生所积聚的珠宝,和所著的武学奇书,伴着自己的骸骨,都藏在这个隐秘的石室之中了!

厉盼归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在眼前出现,他心中的激动无以复加,这刹那间,竟然呆了。

金世遗眼光一瞥,只见石壁上有几行字迹写道:“余平生有三大恨事,一恨不能与张丹枫再决高下;二恨无衣钵传人;三恨不能重回故土。有能为余了此三件心事者,即可取去室中藏宝以及遗书。乔北溟临终留字。”金世遗心想:“他临死还念念不忘要向张丹枫大侠复仇,他怎想得到死后二百多年,他的遗书方始给我们发现,不但张大侠的骨头早已化灰,他的后人也早已湮没无闻了!后面这两个心愿,厉胜男倒可以给他办到。”心念未已,只见厉盼归已奔入室中,在骷髅手中取下那本武学奇书,厉胜男忽地尖声叫道:“叔叔,小心!”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她话声未了,忽听得“波”的一声轻响,乔北溟的骸骨突然倒下,紧接着厉盼归大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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