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怀菁换件衣衫,没再出去,因为二皇子来院中找她。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让她明天别出去,庄怀菁对他没那方面的感觉,她也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刻福纹窗牖打开,庄怀菁站在窗前,没要宫女进屋。归筑在门外守着,她让下人去路上找庄怀菁的香囊,那香囊不见踪影,她找了半天没找到,不知道掉哪了。

二皇子坐在围墙碧瓦上,双手按着碧瓦。

“明天早上,我会随太子出去,”庄怀菁轻声告诉他,“望殿下收手。”

他皱眉开口:“……都说了让你别出去。”

“二皇子觉得做那些事有用吗?你是宫中的人,应当知道太子身边时时都有暗卫,”庄怀菁说道,“便是能近他身,也不定能伤及他。”

别人看太子,只会觉着他处事厉害,别有手段,从不会往别处想。

他力气大得惊人,又狠又重,从来没有过放手。庄怀菁只有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才能让自己缓解那种夺去性命的刺|激。

毫无疑问,太子习过武,但没人知道。

他不在意道:“那也没关系,就当给他一个教训。”

庄怀菁深吸了口气,粉白指尖紧攥住袖口的衣料,话说得重了些。

“你不觉自己是会招惹麻烦,也请为我想一想,二皇子口口声声说想帮我,但你确定是在帮我吗?还是说你其实是自己对那个位置在意?”

二皇子沉默,许久之后,他低着头:“你真的想嫁给他?”

庄怀菁沉默着,这种事情由不得她不愿,皇命难违。

“你要是不想,我可以……”

无论他能做什么都不行,这些话是不能在这说的。庄怀菁打断他的话:“殿下慎言,我自然是愿意的。”

二皇子抬起头看她,庄怀菁转头避过。

“殿下,我不想惹事。”

庄怀菁的话让他心里闷得发慌,她总是冷静过头,全是他一头闷挑,最近她心意好不容易有了些波动,无缘无故又出了赐婚这种事。

他咳了声开口:“太子狠毒过头,不适合你。”

庄怀菁没说话。

他声音低了些说:“太子是最会算计人心的,你如果嫁给他,迟早有一日会后悔。”

庄怀菁抿着嘴,依旧没理他。

他深呼出一口气,问她:“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二皇子沉默了会,突然一笑。

他摸了摸头,开口道:“你若是做我皇嫂也好,也算进了一家门的一家人,要是太子对你不好,你再告诉我就行,明天安心玩吧,没人动你们。”

当庄怀菁再次抬起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白皙的双手紧紧按住窗沿。

她着实不想害他。庄怀菁没那么容易心软,但心肠也硬不到那种程度。二皇子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他一直想帮她,从庄丞相入狱到现在。

她不是强求之人,不愿让不相干的人掺和太多,庄怀菁叹了口气,只道他走了也好,不用再为她烦心。

院墙边上放把扫帚,有人偷偷小跑出去。

一个扫地的太监突然跟院内的总管公公说要去给朋友送件东西。好些个人出去帮庄怀菁找香囊,总管公公正缺人手,不让他走。这扫地太监赶紧塞了些银钱,说了几句好话,又求着说实在是急事,总管公公这才允了他。

他两手空空,在园中转来转去,最后到了太子的别院。

晚上皇帝召集众人聚宴,二皇子派人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感染风寒,没出席。众人心思各异,偷偷看了眼庄怀菁,庄怀菁娴静如兰。

她素来避着二皇子,倒也没有人暗地里说她。

而太子面容淡漠,修长的手指轻点食案。

……

第二天大清早,天空没有太大的太阳,凉风吹来时正好,归筑给庄怀菁多添了两件衣服。

昨日的香囊掉在路边,被一个宫女捡到,干干净净,还了回来。

里边是个护身符,庄夫人为她求的,归筑打开看了一眼,她认的字不多,也没觉得这张护身符和以前那张有区别。她收起来后,又放了回去。

“山中凉,得多穿些,要不然回来就伤风发热。”她拿起螺黛,要给庄怀菁描眉,又叹气道,“小姐喜欢风雅的,太子那样肃正古板的人,怕是许多闺房乐趣都没了。”

琉璃铜镜透出柔美的人影,庄怀菁看着自己,摇头轻道:“只不过是赏红叶,不必画。”

小湖山是座山,幽静深凉,接近半山腰处满片深红。这里是皇家的地盘,能进来的人只有少数,山路崎岖,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过来。

太子自小养在宫外,前几年随皇帝来过秋赏,但他手上有事,一直没停过,也没机会来这些地方。

皇帝让他们二人一起来这,自然不会是为了赏枫叶如此简单,但熟络感情也属不可能,她和太子间本就不单纯。

枫林红叶添景致,落叶被风吹拂,缓缓从树杈间飘落,地上同样铺满了落叶,丫鬟和侍卫跟在身后。枫林边界之处有守卫把手,只要不走得太偏,一般都不会出事。

太子喜好很广,不仅好乐舞,同时也嗜写字作画。一到了处能歇脚的地方,他便让人摆纸研墨,庄怀菁腿脚走得也累,歇歇正好。

她坐在旁边的横杆,拿巾帕轻轻擦额上的汗,靠着亭柱,看太子的侧脸。

太子总是很认真,做什么事都一样,她以前喜欢这种认真,但见识他在床上也那样后,心中便怕了,再也不想靠近。

那时候的他,简直是个疯子。

静安寺里那个弹琴的琴师是不是他,庄怀菁不敢问。她总觉不可能,因为她实在喜欢那次听见的琴音,至今仍然觉着余音绕梁,犹如在耳侧,心痒痒得厉害,想向人讨教。

可太子这性子,实在不像能奏出那种琴音的人。

庄怀菁刚才看过他的画,觉得有些许的熟悉,随后便想起了孙太傅,但他画的要比孙太傅的要好很多,倒是有些像孙珩的风格。

他喜爱孙太傅的字,看过孙珩的画也说得过去。庄怀菁也喜欢孙珩作的画,他从前爱画山水,爱画花草,但最爱画她。

她和太子有许多相似的爱好,琴乐曲舞,琴棋书画,庄怀菁爱得不行,其中最擅长的是舞乐。

如果没出庄丞相的事,她对赐婚一事或许没那么反感,她是相府嫡长女,婚事本就不可能简单。

庄怀菁看着太子骨节匀称的手,心里在想敦亲王被刺杀的事。庄月的事是真的,庄丞相和庄夫人都知道,为了保她,庄丞相放弃十几年的官场,只想远离朝廷搬往豫州。

二皇子不认是他派的人,那背后又是谁在动手?是陶临风?还是另有其人?

太子让大理寺的人查一宗前朝的贪污罪旧案,她隐隐有猜测,心中那或许跟陶临风一家有关。

她已经很久没敢找他,庄丞相无罪,他心里会想什么,庄怀菁猜不到。

在她问过那件事后没多久,庄丞相就同她说太子不可能再让事情查到他身上,会有顶罪的人,她那时心中便更觉对不住陶临风,如果他再次帮了她……

“庄小姐?庄小姐?”

太子声音淡淡,在叫她。

庄怀菁回过神,忙起身道:“殿下有什么事?”

他慢慢放下笔,让旁边的太监把画收起来。石圆桌摆画,侍卫围在外边,画墨微湿,太监端墨洗上前,先仔细清笔。

“孤有事想单独和你谈谈。”

凉亭旁种满了红叶枫树,若是不小心走了小道,很容易迷路。庄怀菁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让归筑留在原地。

太子单手背于身后,走了出去。

他的背脊宽厚挺拔,有一种严正肃立感,让人心觉惧怕,不敢靠得太近。那双大手的手心很热,被握住便逃不了。

太子一直往前走,在一条曲折的小道上停了下来,这里地势偏低,往上能看见他们刚才所在的凉亭,庄怀菁跟在他身后,停在一旁。

“孤虽不喜二皇子,但你若与他情意相投,那这婚事,孤可求父皇退了。”

他这话突然,庄怀菁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什么?”

“他昨日不来聚宴,”太子淡声摇摇头,“你今天话也不多,孤从不强迫于人。”

庄怀菁心怦怦跳,十分吃惊,她的脑子还有些没转过来,讶然之余,又觉得这是个机会。

退婚一事庄家不可能亲口提出来,如果是太子不想要这婚事,那便方便许多。

庄怀菁正要开口之时,突然发现暗中有亮光在闪,一把尖锐的箭瞄准太子,直直往这边射|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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