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死得很惨烈。

哪怕周大囡在之前半年时间里轻减了不少份量,可她大几十斤的人就这么狠狠的砸下来,小花连挣扎也没有就一命呜呼。偏它今个儿还没下蛋,被这么一砸,那鸭蛋直接给挤了出来,飚出去老远,然后啪叽一声,洒下满地蛋液。

前一刻,周三囡还事不关己的看笑话,后一刻,她惨叫出声,猛扑向周大囡,神情悲痛得好似死了亲娘。

包括始作俑者在内,周家人全懵了。周大囡挨了好几下挠才回过神来,死命挥开周三囡的同时往屁股底下瞄了一眼——

一只死不瞑目的鸭子。

周大囡先惊后喜,直接拽过鸭子伸手递给她娘:“阿娘,赶紧收拾收拾,给我补补罢!我都半年没吃过一口肉了,赶紧的,不拘咋个吃法,能吃就成!”

三囡原还在边哭边挠,听得这话,一下子就炸了,二话不说先将鸭子抢过来回头就跑,直到跑出老远后,才搂着鸭子冲周大囡怒吼道:“你压死了我的小花还想吃它?周大囡你个杀千刀的,你咋不干脆死在外头呢?我的小花,你死得好惨啊!!!”

许是刺激太过了,三囡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了久违了的杀手锏,满地打滚撒泼哭闹。

说真的,三囡撒泼不是一次两次了,搁在去年以前,她就常为一两口吃的闹腾,没少被阿奶收拾。可这次不同,一来她完全是受害者,二来小花死了旁人也心疼呢!

多好的鸭子,才养了三个多月就下蛋了,每天能捡两三个。哪怕那蛋全让周三囡自个儿吃了没进过旁人的嘴,可三囡人小胃口小,鸭蛋下肚就能顶半饱,其他菜就省下来便宜了旁人。再一个,乡下庄稼人,除了田产之外,最看重的就是家禽。哪怕不是自个儿的,好好的下蛋鸭子就这么惨死在眼前,心里能好受?

而这里头,最气不过的还要数周家二伯娘。

自家闺女在所有小辈儿里头排行最末,素日里因着淘气和馋嘴没少给自己丢脸。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自打开春周家阿奶捉了鸭鹅给她,闺女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就勤快起来。有付出就有回报,三囡养的家禽在村里是头一份的好,谁见了都稀罕。可惜没高兴几日,就发生了这档子事儿,如今眼见闺女哭成这样,她又是心疼又是气结。

“三囡,娘的囡囡,快别哭了,心疼死娘了。”气归气,二伯娘多少还是存了理智的,也没打算为一个鸭子闹得阖家大乱,因而只走到闺女身畔,小声安抚道。

二伯娘倒是乐意息事宁人,反倒是周家阿奶自打去年冬天周大囡豁出去全家不管也要去逃命,就再没把她当自家人,这会儿更不会留一分颜面:“哪儿来的叫花子跑到这穷乡僻壤要饭来了,赶紧揣着破碗往镇上去,我老周家可没有余粮舍给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吓住了。要是破口大骂也就罢了,阿奶这话明摆着就是不认周大囡了。二房、三房也罢,大房才叫真的不好了,尤其是大伯娘吓得满脸是泪,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周大囡更是脸色煞白,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不停的颤抖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后悔了。离了家才知晓家里有多好,哪怕以往在家时,也要帮着干活,可田间地头繁重的活儿有男丁们在干,哪怕是到了秋收农忙时,她所要做的也无非就是帮着将粮食运回家里,或者在家里烧火煮饭再送到地头上。

可离家之后呢?

尽管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光景,可周大囡却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尽了。干最繁重的活儿,吃最差的饭食,睡在漏风漏雨的屋里,躺着泛着霉味的干麦秆,盖着轻飘飘完全没份量的破被褥……

“阿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回家,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乖乖的,阿奶!!”周大囡崩溃大哭,哭声倒不至于有多惨烈,里头却透着满满的绝望与哀求。

可惜这会儿因着周家阿奶的表态,整个周家站在周大囡这边的,唯独只有大伯娘一个。

要不怎么说是亲娘呢?甭管去年间闹得有多厉害,大伯娘还是时常惦记着自家闺女,若非因着周家这头就没闲下来过,她指不定一早就跑去杏花村要人了。如今,闺女回了家,又哭诉着这些日子遭了多少罪,甚么怪罪都被抛之脑后了,余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人都是这样的,除非事不关己或者完全自私冷漠的人,不然一旦亲近之人出了事儿,多多少少也会产生些愧疚之人。

站在周家大伯娘的立场上来看,她会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当初有好好教导闺女,是否如今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伯娘只能忍着心里的酸痛,转身跪倒在了周家阿奶跟前:“阿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生教导大囡。求求你不要把大囡赶走,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听得这话,旁人是甚么感觉周芸芸并不知晓,只是她本人却忍不住囧了。十四岁放在后世也就中二期,正是脑残的时候,可这是古代,这年纪别说嫁人,当娘的也有。

周家阿奶懒得听她废话:“要么她走,要么你跟她一起走!”

“我……”大伯娘颓废的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娘!阿娘救我,我不要被赶出家门!阿娘快救救我,阿爹,大哥二哥!”眼见唯一在意的自己的亲娘都一副要放弃的模样,周大囡险些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偏到了如今她也想不出好法子来,只能拼命哭喊哀求。

原本,大伯娘都要放弃了,可见她这般,又不由的心软了,当下抬眼哀求的去看自家男人和儿子们,指望他们能帮自己说说话。

要说大房这头,放弃周大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难,可他们也没忍心到将母女俩都轰出去,迟疑了半晌,周家大伯挪着步子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阿奶跟前:“阿娘,大囡这样我也不求您原谅她,就先留她几日,赶明儿找个人家把她嫁了,绝不留着她碍眼。”

周家阿奶还没有表态,外头却来人了。

老李家的人。

其实也不算巧合,周大囡是从李家偷跑出来的,她这回倒是学聪明了,逮着杏花村里长家娶儿媳大摆流水宴之际,悄无声息的就开溜了。当然,即便如此李家人还是很快就发觉了,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紧赶慢赶的追上来,却还是没能将周大囡拦在周家外头。

这也没啥,李家人并不心慌,只大喇喇的冲进了周家,打头的李家老太扯着嗓门咋呼道:“老周家的,正好今个儿碰面了,索性说一说你们家打算给大囡陪嫁多少好了,她都让我大孙子看光了,早就是我李家的人了。”

周家阿奶斜眼看过去:“那正好,赶紧把你家的人带回去。对了,她在我家坐死了天天下蛋的鸭子,记得把钱留下。”

“你说啥?!”李家老太被气了个倒仰,要不是儿子儿媳扶得快,估计这会儿已经摔了个倒葱秧了,“那是你孙女!”

“她去年冬日就跟你闺女去了你家,自然是你李家的孙女。废话少说,赶紧把钱留下把人领走!”

“你你你……”李家老太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登时一阵气结,“我告诉你,你孙女是我孙媳妇,我今个儿过来就算打算跟你说下聘礼的事儿。我也不多要,给二十两银子,回头我请媒人过来,把你孙女风风光光的迎娶回去。要不然,你就等着老周家的名声彻底坏掉!”

见这番情形,最害怕最绝望的人自然是周大囡,她在李家待了半年,哪里还不清楚李家的底细,当下便哭叫道:“没有那回事儿,我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阿奶,别把我嫁给他们家,我不要嫁啊!阿娘,阿娘救我,救救我!”

可惜,在乎她的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不在乎她。

偏李家老太还在不依不饶的叫着:“咋了?还想不明白?我说周家姐姐,你最好闹清楚一件事儿,你家不止一个孙女,真要是闹翻了,我看你咋收场!行了,我知晓你家卖那啥粽子发了财,左右我也没打算多要,就二十两银子,你家就保全了名声,多划算?咱们两家原就是亲家,这不亲上加亲的大喜事儿!还有我闺女,你最好立马派人去接她回来,不然当娘的常年不归家,做闺女的还能是个好的?”

所有人都以为周家阿奶要炸,毕竟周芸芸一直都是她的心头肉。哪知,她只一脸平静的看过去。

“我今个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要么把周大囡带走,要是不带走想留着败坏我周家名声,也没啥,就算没写断绝书,她周大囡还在周家族谱上,在周大牛这一支上,大不了我拉她去沉塘!”

趁李家人被噎住,周家阿奶又道:“就算这样还有人说闲话也没啥,老娘就是拿二百两给孙女当嫁妆,也他娘的不会给你二十两。哪个会跟钱过不去?有钱还愁嫁不出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周芸芸。

周芸芸面无表情的立在周家阿爹身畔,尽管看不出她心里在想甚么,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她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一副全凭阿奶做主的淡定模样。

见她如此,周家人倒还好,李家这头却是立马炸了。

“怪不得我闺女说老周家一点儿情面都不讲,这都是些啥人呢,老的不像话,小的刻薄恶毒,眼瞅着我这老婆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也没出来说半句话,这还是人吗?我呸,一窝不要脸的东西,小妮子你身上流着我老李家的血!”

周芸芸依旧面无表情,倒是周家阿爹终于忍不住了。

“既然都这般了,那索性我今个儿把休书给你们,两家索性也没做亲家了!”先前不愿意将媳妇休弃,是为了孩子;如今他想把媳妇休弃,同样也是为了孩子。

老话说,两害取其轻,既然左右都不会有好结果,当然要选择一个相对好的。

老李家的人被吓住了。

休妻这种事情真的不能随便说,这跟娶不娶周大囡又是两回事。前者真的闹开了,那绝对是轰动十里八乡的事情,后者就无妨了,求娶不成又不是甚么稀罕事儿。

因着周家阿爹这句话,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好半晌都无人开口说话。

足足半刻钟后,李家老太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起了身,带着颤音道:“好你个老周家,没想到你们居然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行,大不了两家的颜面都甭要!我闺女左右都毁了,你家那仨孙女哪个也别想跑!!”

“要你瞎操心!”不等李家人再吭声,周家阿奶猛地拉下脸,怒叱道,“还不快滚!”

眼瞅着周家人拿棍子的拿棍子,操斧子的操斧子,大伯娘更是直接起身去灶间揣了两把菜刀出来,李家人终究没敢真拿命去搏。尤其他们家人丁并不兴旺,这会儿过来的也就只有李家老太并儿子儿媳以及一孙子俩孙女。真要打起来,能上阵的估计也就俩,对上周家满门十几口,那是未战先言败。

打不过那就只能跑了。

跑倒是跑了,可李家人也是真缺德,眼瞅着要出远门了,李家老太一个眼疾手快就抓了只肥鸡,她儿子更能耐,弯腰逮了只鸭子就跑,其余人见状也想有样学样,无奈家禽也不傻,一见小伙伴遭了秧,当下一哄而散。李家人也不恋战,操起鸡鸭夺路而逃。

说真的,周家人有点儿懵。

面面相觑的愣了好一会儿,就听大金一声惨叫:“那是我的鸭子!!!”说着,他就冲了出去。

周家阿奶一拍大腿,暗道坏了:“老三你还不快点儿追上去!别叫他被老李家的人给打了!!”虽说那是亲外孙,不过就今个儿这情形看来,李家人干出点啥来,她都不觉得稀罕。

这时,三囡也扯着嗓子喊:“小叔!我家小花死得好惨啊!你别忘了给它讨回公道!!!!!!”

事实上不止周家阿爹追上去了,周家大伯、二伯见这情形唯恐自家人吃亏,也忙急急的跟了上去,两位堂哥也是如此。见状,余下的人倒是安心了,这么多人就算又是在杨树村,哪怕打起来也不会吃亏的。

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李家人的逃跑速度,当然同时也没料到大金追回自己所有物的决心。周家阿爹一开始压根就没能跟上,等发觉跟丢了人之后,索性径直往杏花村跑,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杏花村李家。

大金夺命狂奔,却是直到李家门口才堪堪将人追上。

“把鸭子还给我!”大金是个直性子,学不来那些个弯弯绕绕,尤其在一眼看到李家人已经举着菜刀把从周家抢来的那只鸡割喉,又瞄上了他的鸭子后,更是立马急红了眼,“那是我的鸭子,快还给我,不准杀!”

李家人显然不会听他的。

“你说是就是了?别说它不会应你,就算真是你的,孝敬给你舅舅我也是应当的。”李家小舅才不管他心情如何,打算先把鸡收拾干净了,再去杀鸭子。家里人有半年多没沾荤腥了,正好解解馋。

“不,那是我的!”大金刚打算扑上去抢鸭子,恰好这时,许久未见的周家阿娘听到声响走了出来。当下,大金就哭出声来,“阿娘!他抢我的鸭子,还要杀了它吃肉!”

周家阿娘面上闪过一阵诧异,旋即也没追究事情原委,只皱着眉头看向大金:“不过是只鸭子,你舅舅想要就给呗,多大的事儿。”

大金愣住了,看向周家阿娘的目光里满是错愕和震惊。

不想,周家阿娘见他这般非但没有住口,反而几步上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教训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说开春了,这会儿都入夏了,你阿爹不来接我,你就不能闹着叫他来?老娘真的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瞧着倒是养得不错,胖乎乎的,在周家没少大鱼大肉罢?你知不知道老娘在这里过得啥日子?还鸭子……这鸭子是你的?老周家有钱到给你个小孩崽子也发个鸭子?”

“阿姐,老周家不单有鸭子,我看那院子里起码蹦跶着四五十只鸡鸭鹅。估计后院还没少养猪,前头就堆了不少没煮过的猪草。”李家小舅一面收拾鸡一面随口答着。

听得这话,周家阿娘愈发来气了:“好你个小兔崽子,老娘在这儿吃不饱穿不暖的,你还真在周家好吃好喝的。瞧瞧这一身衣裳,细棉布!!”

先前还不曾发觉,等定睛细看后,周家阿娘简直要气炸:“我咋就生了你个小王|八羔子?过好日子不惦记着我,这会儿倒是为了一只鸭子从杨树村追到了杏花村。好啊!这要不是为了鸭子,你怕是再过个几年都想不到我罢?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就不能记着我点儿?”

大金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既不看他娘也没有吭声。

“周大金!!!!!你有没有良心!!!!!”

眼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下半辈子依靠就这么个态度,周家阿娘不单是失望,简直就是要崩溃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心虚的时候,越要扯着嗓门吼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理直气壮来。

今个儿要是来的是周家其他人,周家阿娘或许还没这个底气,偏来的是她的亲生儿子,连愤怒带失望,再添了上崩溃绝望,她索性豁出去了。

“我当初一听说杨树村遭了狼灾,立马不顾一切的跑到周家想要接你出来,我都想好了,只要周家愿意带上口粮,叫全家过来住一个冬天都使得。可你们呢?你爹是个靠不住的,你姐更是个一心想着她奶的,我素日里对你多好啊,结果连你都不向着我!!!”

周家阿娘越说越气:“你娘我这个冬天过得有多可怜?没吃过一顿饱饭,每天都拿菜根树根和水咽下,夜里头还要被灌进屋里的冷风冻醒。还有你阿公阿婆,一天吃一顿,穿着破衣烂袄,还要到处捡柴禾回来烧!就算开春了,我要开垦那些个都被冻住了的田,还要大老远的担粪回来施肥!那会儿你在干啥?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的待在周家!真是白瞎了我十月怀胎搏命生下了你!生儿子有啥用呢?人家都知晓护着亲娘,你咋就那么狠心?”

一旁的李家人倒是纷纷赞同的点头,尤其方才在杨树村吃了亏的李家老太更是出声帮衬她闺女:“闺女,周家那头可是说了,要给你一封休书。就这样,你这儿子也没帮你说半句话,指不定还盼着换个娘呢!”

“真的?”周家阿娘不敢置信的瞪着大金,“你就没帮着劝劝?我是你娘!是你亲娘!我对你多好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大金沉默不语,事实上他是想念阿娘的。

当初周家阿娘刚走的时候,他几乎每天夜里都哭着入睡,要不是后来阿爹发觉了他的异常,估摸着他都能哭死过去。之后,就算略缓过劲儿来了,他也没少盼着阿娘赶紧回家,为此还特地去寻了周芸芸。可谁也没想到,阿娘是回来了,却是揣着口粮带走了周大囡,压根就没有跟周家人共度难关的意思。

要说完全不怨是不可能的,可大金也没有狠心到完全不管阿娘。他在阿爹跟前探了好几次口风,想劝阿爹赶紧将阿娘接回来。可每次,阿爹都是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头顶,之后心情都会低落好几天。久而久之,他索性也不问了,只想着回头等农闲了偷偷溜出来看看阿娘。

可谁能想到周家这头能这么忙活呢?

先是春耕,再是周家阿奶忽的给了鸭鹅,往后则是周芸芸突发奇想要卖粽子,最后更是提议将他们仨小的送到孟秀才家里做学问……

他承认到最后的确是忘记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不在乎阿娘了。

可在他看来,甭管阿娘说的有多惨烈,他都没法感同身受,这不是自己作的吗?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回娘家找罪受,瞎折腾啥呢!

张了张嘴,大金想要说甚么却最终甚么都没说,只目光怔怔的望着他娘。

周家阿娘愈发不耐烦了,没好气的叱道:“还待这儿作甚?赶紧回老周家去,记得回头叫你阿爹赶紧来接我!!”

见大金还没反应,她更气了:“愣啥?难不成还指望把鸭子拿走?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周家发了财,那甚么五彩粽子一个素的就要卖十五文,荤的卖十八文,你咋不干脆去抢得了!听说还一卖就是几千上万个?可见老天爷真就不长眼,这么缺德丧良心的人家居然还能发财!”

周家卖五彩粽子的事情早已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不过具体的数量还真没人知晓,尤其当初是分成三路卖粽子的,杏花村这边离青山镇更近,自然不会去其他镇上赶场子。所以粽子的数目也没算错,兵分三路可不就是每一路都卖了一万多个吗?

一想到自个儿在娘家吃苦受罪,老周家却发了大财,周家阿娘越说越气,索性提了菜刀对着鸭脖子一刀宰下去,登时鲜血喷涌而出,全落在了摆在地上的大海碗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和登时不再挣扎的鸭子就这样落入了大金的眼里,激得他浑身一颤。

就在此时,周家阿爹等人赶到了:“大金!”

大金缓缓的回头,一脸麻木的看向来人,愣了好一会儿才仿佛突然认出了人,一下子扑到了阿爹怀里,失声痛哭。

这档口,周家阿爹也看到了已经惨死的鸡鸭,他倒不至于心疼那点子东西,可眼见大金哭成这样,登时怒火冲天,却仍强压着火气向周家大伯道:“大哥,帮我回去请里长和族长过来做个见证,我要休妻。”

周家二伯登时接了一句:“这边场子我看着,大哥你顺便请个秀才写休书。”

李家的人这才彻底慌了神,连声质问周家打算作甚。周家阿爹冷着脸,杀气腾腾的道:“作甚?老子今个儿就要休了这倒霉婆娘!我当初是瞎了眼才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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