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接的人,也已经接到了。”

话音刚落,众人面色各异。

除了温书瑜和温朗逸,其他几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

“接到了?”赵棠如不解,忽然她一怔,顺着梁宴辛的目光看过去。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收着下巴,本来是垂着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中途却又抬眸飞快地往正前方瞥了一眼,一副又紧张又欲语还休的模样。

赵棠如脑子一懵,心里浮现出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测。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温跃和温治尔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眠眠。”忽然,梁宴辛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凝聚在两人身上,震惊地睁大眼。

“你叫她什么?”温治尔眉头拧得紧紧的,语气里都是戒备和敌意,问完之后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眠眠?”

温书瑜像被舞台聚光灯包围,额角都隐隐沁出了点汗水。

她一咬牙,硬着头皮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如芒在背的感觉差点让她又临阵退缩。

好在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走到了那人身侧。

事已至此,开口坦白成了已开弓的箭,已经没了回头路。

“……他要接的人,是我。”

几人之间顿时安静下来。

周围是往来的零星行人,机场里还不时响起播报声,然而几人几人像是处在一个隔离出去的真空里一样,寂静得令人煎熬。

“接你?什么意思?”

温书瑜没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只是又朝梁宴辛身边挪了一步,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而她搭在他臂弯的那只手也在下一秒被男人紧握住。

他轻轻一摩.挲她手腕内侧,莫名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末了不紧不慢地抬头,“一方面是来接眠眠,另一方面是有事要说。”

看着两人亲昵自然的动作,要谈及的事情内容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温跃看着小女儿的手被别的男人握住,看着两个人紧靠着的模样,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脸色紧接着变了,“你们两个?!”

温治尔像当头被敲了一棍子,上前一步,“梁宴辛,你打不算解释解释?”

看着父亲和哥哥当场翻脸,温书瑜心里一抖。

“你想听的解释,就是我准备说的。”梁宴辛神色不变,“眠眠和我在一起了。之前不说,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越说,温跃和温治尔的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几乎面色铁青。

“梁宴辛,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

温治尔即将出口的质问就这么别打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男人,没忍住攥紧了拳头。

“治尔。”赵棠如一手拉住身侧明显惊怒交加的丈夫,同时分神出声提醒,“先别说了,就像宴辛说的那样,我们换个地方。”

她这么说了,身旁两个人才勉强克制住了情绪,不过也没拿出什么好脸色。

“你最好真的能好好解释清楚。”温治尔咬了咬牙,冷冷瞥一眼两人交握着的手,抬眸时正好对上温书瑜的目光。

四目相对,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满脸都写着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一旁的温跃重重冷哼一声,抬脚就朝外走。然而没走几步又蓦地转头,语气硬梆梆地道:“眠眠,过来。”

被握住的手一松,温书瑜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过去吧。”梁宴辛捏了捏她指尖。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温跃眉头紧皱,“再说了,那是我女儿,听见我这么说当然会过来,你慷慨个什么劲。”

“爸!”温书瑜干巴巴地笑了笑,忙收回手小跑过去将人揽住,“别这么生气嘛,我回国难道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吗?”

家里人不只是没了笑脸,父亲和二哥这表情和语气更活像是见了仇人,她甚至怀疑他们从前是不是真的辛交好过……

她还从没见过他们对梁宴辛这么不客气的模样。

听见女儿这么说,温跃被气得一噎。

高兴?要是就简简单单回个国他当然高兴,可谁想到刚一见到人就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他张了张嘴正要发作,转头就看见了小女儿眼巴巴又小心忐忑的模样。

温跃脑子一空,想到刚才妻子的提醒,冷哼一声别过头不说话了。

“……爸爸?”温书瑜试探着喊了一声。

见父亲一副板着脸故意不搭理自己的样子,她有点头疼地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悄悄往后看,朝最为冷静的赵棠如露出祈求的眼神。

后者凉凉地瞥一眼她,神色复杂地别开了脸。

温书瑜悻悻收回目光,也不再奢望能让温治尔帮忙了,毕竟他和温朗逸一个比一个夸张……

一行人往停车场走,温治尔正忍着动手的冲动,忽然意识到今天在场的某个人平静得过分了。

“温朗逸,”他转过头眯了眯眼,“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要说看见这么个场面温朗逸一点也不生气,他根本不信。毕竟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最清楚彼此的脾气。

“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冲动,”温朗逸目视前方嗤笑一声,“想动手?动手能落着什么好,无非让眠眠记恨你而已。”

“我是她亲哥,她可能因为个外人记恨我?”

“不信?那你大可以试试。”

温治尔拧眉,心里又气又憋屈,最后又转头瞥了温朗逸一眼,莫名觉得不顺眼想挖苦几句,“你这语气跟怨妇有的一拼了。”

“彼此彼此。”温朗逸冷着脸加快步子,避免和他并肩而行。

温书瑜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乖乖走在温跃身侧,甚至不敢转头往身后看一眼。

几人前后脚抵达目的地,下车时温跃意识到不对,冷着脸自言自语似地恨恨开口:“我凭什么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要谈就谈,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行了,别丢人现眼的。”赵棠如蹙眉,抬起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个晚辈沉得住气。”

温跃一噎,“他是要拐走我女儿,他当然能沉得住气了!”

“那你这个当父亲的就更该稳住。”

说完,赵棠如微微一抬下颌,姿态优雅地先一步走上台阶,把丈夫和两个儿子甩在身后。

这是梁宴辛名下的“麓杉公馆”,今天并没有对往常能正常入内的内部会员开放,愈发清净的氛围配着深色简洁的装潢显得更加沉稳。

走到门口时,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将门推开,恭敬道:“梁少,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闻言赵棠如有些诧异,但一看这郑重的阵仗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你母亲也来了?”

梁宴辛转身,略一颔首,“她也不知情,我打算趁此机会摊开一起说了。”

“你说要解释要谈一谈,结果却直接利用这个机会约见两边亲属?”温朗逸讥讽地勾了勾唇角,沉声道,“怀揣私心直接跳到这一步,不合适吧?”

这话像火星似的将温跃的火气点着了,“不行,我不同意,简直荒唐。”

“当然不是因为私心,只是我母亲也不知情,总不能我们谈,但却继续把她瞒着。”

梁宴辛神色淡淡,说完后还抬了抬唇角,状似客气谦和地微微一笑。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几人虽然都因为这双方到齐的会面而膈应,但从明面上又挑不出任何问题。

唯一的解决方法只有不管不顾直接离开,半分脸面情分都不留,但毕竟私交多年,这种事他们自问做不出。

再加上一旁跟着的温书瑜还满脸不安……温跃又冷哼一声,收回放在小女儿身上的目光,板着脸不说话了。

然而……

温书瑜的确不安,这不安也的确是担心家里人会更生气,甚至生气到不愿意留下来。但她的不安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她垂眸恨恨地咬了咬唇,再抬头时飞快地瞪了一眼几步外的男人。

太过分了!这个男人简直奸诈!不仅把她家里人都带进了事先挖好的坑里,居然把她也给算计进去了。

他根本没说今天双方家里人都会到齐,这跟确定关系见家长有什么区别啊!她根本没准备好要以女朋友的身份见他的母亲呢!

侍应生将几人带到包厢前,轻轻叩门三声后将包厢门又外向内地推开。

“各位请进。”

坐在里面的人背影顿了顿,接着放下杯子起身,随着环视的目光游走,脸上渐渐浮现出显眼的诧异与不解,“这是……?”

“音容。”赵棠如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上回见面只是朋友,这回再见竟然就变成亲家了。她可从没想过会跟梁家变成亲家啊……

“棠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都在?”说着,余音容又转头看向身侧。

赵棠如勉强笑了笑,“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

“可不是吗,宴辛只告诉我说有事要谈,让我先在这里等一等。”余音容一副茫然又莫名的口吻。

几人之间弥漫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与沉默。

“先坐吧。”梁宴辛淡淡道。

侍应生立刻上前替众人一一拉开座椅。

余音容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一把年纪在这儿撒谎装傻,真是脸都给丢光了,结果她这个儿子倒是一副比她还平静自若的样子。

她能做到淡定从容凭借的是阅历经验,而他纯粹是因为不要脸。

不过,看着温家人的脸色色,余音容也知道他们的确像自己料想之中的那样生气,因此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

一边想着,她又一边抬头不动声色打量。

对面的小姑娘脱下浅杏色的大衣递给侍者,挽了挽鬓发在位置上坐下,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点淡淡的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总之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这么好的小姑娘被自家儿子悄无声息拐跑,人家家里人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几人坐定后,余音容斟酌着开了个话头,语气温和又带着笑,试图缓和气氛。

“这么严肃郑重,是要谈什么?”

赵棠如抬眸看一眼身边黑着脸的丈夫和儿子,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看着对方,语气格外复杂。

有尴尬,有恼意,也有无奈——虽然她顾及着平时的交情最终都掩盖得七七八八。

“谈一谈你儿子把我女儿拐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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