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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八月,秋风渐凉,虽中午的太阳依旧有些热,一早一晚已经要穿旧些的秋装。

内务司奉上三位皇子妃大婚时的礼仪规程与迎亲时派往各皇子妃家中的官员命妇,三位皇子同时大婚,自然以大皇子为首,内务司总管唐驸马当天也是要随太子亲自到陆公府迎亲的,蓝公府安排的则是内务司的副总管,许家则要再退一步,是一位五品郎官。

蓝太后的指甲在郎官儿的名字上重重一划,与唐驸马道,“五品郎官品阶太低了。”

唐驸马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儿臣官居正三品,副总管正四品,接下来就是王郎官了。”

“我知你行事一向妥当,这样吧,迎亲的诰命名单里许家以永安侯夫人为首,便让永安侯随阿慎到许家迎娶,也体面。”

“还是母后这主意好,儿臣想半日也没两全之策。”唐驸马应下此事。

蓝太后笑,“三位皇子一同大婚,这是咱们皇家百年未有的盛事。可一定得经心。各皇子妃的嫁妆单子会先递到内务司,介时你呈上来,哀家要看一看。”

“是。”

“你再去问一问皇帝,倘皇帝说可,就按这个办吧。”

“是。”

唐驸马退下,蓝太后光润的指尖儿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几下,唤来林嬷嬷,“也不知阿慎那里准备的如何了,咱们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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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琉璃窗半敞着,细细的风自亮银色的细纱窗透入,穆安之正在伏案书写。听到宫人回禀,穆安之搁笔起身见蓝太后扶着林嬷嬷都进来了,穆安之笑,“祖母怎么来了?”

“我过来瞧瞧你这里收拾的怎么样了?”蓝太后移步到近前,“写什么呢?”

“写一写我朝官制,玉华对官制不大清楚,问我该读什么书,一时间也没有合适她读的书索性写一本给她。”穆安之见蓝太后在看手稿,就拿起来递给蓝太后。

蓝太后笑,“你们兄弟几个,小的看不出来,大的里头,我就喜欢你这字,有筋骨。”

“皇祖母是喜欢我就看我什么都好。”

“本来就好。”蓝太后略翻两页,放下手稿问,“怎么你这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准备啊?”

“这有什么准备的,不是初十才大婚么,到时换上那些红帐子红绸子就行了。”穆安之说。

“哎哟,眼瞅就要进新人了,能不筹划筹划?”蓝太后随手一划拉,“你这屋里哪有个女主人的样儿,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屋。你这书桌不许在屋里放了,搬书房去,这里换上妆台。还有你这些刀枪剑戟的摆设,都收起来,挂两张美人图,还是挂童子抱鲤鱼吧,俗些,吉利。”

“那还能看么。”穆安之嘀咕。

“怎么不能看了,挺好。”蓝太后亲自指挥着宫人,告诉她们怎么收拾喜房,还要空出屋子给皇子妃放嫁妆。

蓝太后在宫里多少年,布置屋子的功力比宫人自是强出不知多少,她随便一点拨,虽然下头人忙的跑断腿,屋子格外不同,多了许多温馨气息。

天气好,蓝太后在院里梧桐树下坐着吃茶,穆安之陪着,听蓝太后说,“我听说那天玉华跟你去天祈去,抽了个极好的签。”

“怎么传的皇祖母你都知道了?”

“我听你姑妈进宫说的,是个上上签。”

“她手气好,听她说,自小到大,就是她老家的土庙,她也没抽到过中签,一直是上签。”

“好哇!”蓝太后拍着竹榻,赞道,“我一眼就瞧出那丫头是个有运道的。”

“这还能瞧出来?”

“你们年轻人不懂,别看玉华少时在乡下长大,可你看她,天生有一股胆量,见谁都大大方方的,既不卑怯也不傲气,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蓝太后眼睛里泛起一丝笑意,“多少大家闺秀都没她从容,上天给她这样的本领,就不是让她辜负的。你看吧,就嫁咱们皇家来了。你们俩,命中注定的。”

穆安之略作谦虚,“也还成吧。”

蓝太后笑睨他一眼,“明天让内务司过来搭彩帐,园子也得收拾出来,不然怕是放不开。”

“不用,摆上两席酒就够了。人人还不得扎堆往太子那里去,我这里就是有人来也就是仨瓜俩枣的,别弄那偌大排场,到时没人,更尴尬。”

“怎么会没人?永安侯他们就得过来,朝中的朝臣,许家的人,都得来的。”蓝太后粗粗一数,“太子那里是会热闹些,他那里摆五十席,你与你二哥这里各三十席。”

“我这里用不到,最多摆上五席足够。您别自欺欺人了,我早把裴相得罪完了,我跟陆家也是死对头,文臣武将哪个会来?永安侯来做什么呀,我跟他也不熟。”

“我跟你姑丈说了,你迎亲时让永安侯同你一道去。”

穆安之倒没拒绝,反正许家也是请的永安侯夫人给玉华妹妹梳头,穆安之坚决只摆五席酒水,蓝太后把嘴皮子磨薄都没能说服他,气的蓝太后直说他是个犟头。

宫外小院。

穆安之煮好茶,放在李玉华手畔。李玉华把穆安之带出来的点心摆好盘,剩下的令孙嬷嬷云雁小易他们自吃云。李玉华先拿个酥油泡螺,同穆安之说了自己嫁妆的事,“我看了嫁妆单子,挺齐全的,就是不能跟陆家蓝家比。陆家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蓝家也有一百二十抬,我家就八十抬,到时闲话肯定多。三哥你虽不在意,我也跟你说一声。”

“你那爹就那样儿,能给你这些嫁妆,想也尽力了。”穆安之也顺遂与李玉华说了到时喜酒可能会有些冷清的事,李玉华很理解,“没事儿,咱们正好跟太子撞上,这些做官的肯定先得往太子那里去。咱们这里人少就少些呗。”又问穆安之有多少宾客。

“谁知道哪?”穆安之随性的往扶手椅上一躺。

李玉华问,“这成亲吃酒总得发请帖,发多少张帖子总有数吧。”

“这些事都有内务司张罗。”

李玉华看他吃凉不管酸的样,朝他腿上重重一拍,“起来,这里说正经事哪!”

“怎么了?”穆安之懒洋洋的坐起来。

李玉华道,“旁的不打紧的内务司派帖子还罢了,要是有特别亲近的朋友,当然得自己写帖子了。”

“你还不明白。”

“你跟我细说说,我不就明白了。”

穆安之就大致把朝中的事同李玉华说了说,基本上,武将以陆家为首,穆安之同陆家水火不容。文官自然是以内阁裴相为首,就是裴如玉的亲祖父,叫穆安之早就得罪完了。

皇亲里头,他也没有太近乎的。这并不是穆安之就性情古怪,他一直在读书也没空结交这些人,再说,帝都权贵哪个不是粘上毛儿比猴还精啊,穆安之母族尴尬,平时也没人主动结交于他。

自从穆安之当朝骂晕御史,正没人敢亲近他了。

李玉华听到穆安之讲如何得罪裴相之事,不禁笑道,“三哥你怪仗义的。”

李玉华心眼儿活,关键她拉得下脸去,李玉华问,“那你和裴状元自小念书,教你们念书的先生总同你关系不错吧。”

“我以后前程堪忧,就怕连累唐学士。”

“看你这话说的,你不与唐学士来往,就不连累他了?明白人知道咱们清清白白的,也连累不到他。要是糊涂人,就是不来往,他也得说小话造谣哪。咱们只管光明正大的来往就是。”李玉华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唐学士跟唐驸马家可是亲戚?”

“他们同族。”

“那更好了,你亲自写张帖子给唐学士送去。这是你的诚意。咱们就是一个朋友,也认真对待,就不枉朋友待咱们这一场了。”

穆安之想了想,应下来。

“三哥,明儿你打发人给我送张内务司的空白请帖,我也有朋友要请。”

“你要请谁?”

“现在不能说,先保密。”

第二天清晨,穆安之就打发小易给李玉华送来内务司的空白请帖,还有一匣子宫里制的酥油泡螺。李玉华留小易喝过茶,小易便告辞去了。

李玉华捏着这大红底暗云龙金纹的喜帖,想了想提笔写道:

前番援手之义未曾道谢,虽不解因由,心中甚为感念。八月初十与三皇子大婚之喜,盼亲临玉安殿,饮喜酒千盅,以谢恩义。

李玉华将喜帖放到拜匣中,打发云雁给陆侯府送去。

陆侯久不与陆氏家族来往,与许家更是绝交已久,可为什么突然会请托永安侯,让永安侯夫人来做她的全福人呢?既不是看许家面子,总不能是陆侯突然发善心,那这缘故,就很值得琢磨了。

李玉华看来,陆侯位高权重,且与陆家分宗,来往极少,这样的人,就是拉拢不得,也得试上一试。至于人家陆侯是不是对她发的善心,李玉华根本不在乎,凭李玉华的脸皮,她既得利了,她就强制性的认为,陆侯对她有恩,她就有理由跟人家来往了。

来往来往,有来有往,一来二去,她就能厚着脸皮把交情搞上去。

于是,李玉华就给陆侯下了请帖。

李玉华早想好了,陆侯不来也没啥,反正她脸皮厚,不怕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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