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宣帝亲自给唐墨挑的这门亲事,连唐墨的父母唐驸马凤阳长公主都吃了一惊。凤阳长公主原相中的戚家姑娘,虽则也是出身豪门,但戚公府论实权断无法与驻兵西北的陆侯相提并论。

凤阳长公主都没给儿子想过陆侯府的姑娘,主要就是因陆侯握西北兵权,唐家是千年世家,家族子弟多在文官系统,给幼子联姻武将,太过敏感,却未料到陛下直接赐下这桩亲事。

凤阳长公主进宫时跟穆宣帝抱怨,“先前也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把小宝的亲事定下来,我可是做亲娘的人。”姐弟二人素来情分极好,穆宣帝笑,“我又不是外人,娘舅娘舅,见舅如见娘。小宝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怎能不给他挑桩好亲事。听母后说过好几遭陆姑娘温柔懂事,我想着小宝跳脱了些,正该寻个稳重懂事的媳妇。阿姐难道不喜陆姑娘?”

“怎能不喜?就是昨儿叫小宝缠着我问了一千八百回陆姑娘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的话,今儿一早张罗着收拾了许多点心礼物就往陆侯夫人那里去了,我原说待我料理好礼物亲自上门见一见亲家母,他这就半会儿都等不得,真叫人愁的慌。”凤阳长公主说着都觉好笑。

穆宣帝拊掌赞道,“小宝倒是机伶。”

蓝太后笑,“省得以后岳母不喜。”

是的,唐墨完全没有半点不喜这桩亲事的意思。

一则,给他定亲的是他大舅,他跟大舅关系多好啊,大舅给他挑的,肯定是桩极好亲事。二则,陆侯府谁人不知,陆侯可是个大大的英雄,能娶陆侯的女儿,唐墨觉着还怪荣幸的。

这样的好亲事,谁会不喜啊,除非是傻瓜。

连唐墨老友陈简都说,“陛下真是疼你,给你定的这样的好亲事。”

叫陈简说,这亲事多实惠,比尚主强百倍。

以唐墨的出身,没有他配不上的姑娘,但唐家在文官系统根基深厚到无法想像,唐家鲜少与正当权的武将家族联姻。

这桩亲事,倘不是穆宣帝亲自提,唐家断然不会考虑陆侯之女。

由此可见陛下对唐墨的重视,对唐家的信重。

穆安之也恭喜了唐墨一回,唐墨一幅喜笑颜开的模样,穆安之道,“我问你三嫂子,听她说陆家姑娘相貌极美,性子也好,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漂亮贤惠的,门第也配得上你,这亲事当真结的好。”

唐墨笑的见牙不见眼,“我也没想到大舅给我定这样的好亲事,一点儿口风没给我露,叫我好生惊喜。”

穆安之心说,穆宣帝给唐墨结的这门亲,怕是比皇子成亲都要费心思。

唐家一向受穆宣帝信重,但等闲穆宣帝也不会给外甥定实权武将的亲事,何况是陆侯这样权掌西北半壁的驻边大将。

先时陆皇后有意招唐墨尚主,可见东宫极愿意拉拢唐家。

这事穆宣帝不见得不知,依穆宣帝对唐墨的宠爱,以女妻之未为不可。但穆宣帝却是亲自给唐墨结了陆侯府的亲事,这样的显赫,也只比东宫联姻的陆公府稍逊一线罢了。

穆安之对唐墨道,“这一上午也没见你,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岳母请了个安。”唐墨还有些小扭捏,“以前我家跟岳家来往的少,我也没怎么见过岳母,如今都是一家了,岳父不在帝都,大舅兄在北疆岳父那里,小舅子们都还小,我得多过去照顾着些啊。”

看他一幅机伶鬼小大人的模样,穆安之忍笑的捏捏唐墨的肩,“快去皇祖母那里,大家都等着恭喜你哪。”

“三哥,要是三嫂没事多让三嫂带我媳妇玩儿,她跟咱家的人还不大熟,人也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哪。”“成。这没说的。”

“嗯,三哥,那我去了。”

唐墨一蹦一跳的跑蓝太后居住的寿春宫。

杜长史也想给唐墨道个喜,硬是没找着人,在穆安之那里请安时还玩笑般的打趣了一嘴。穆安之道,“你这会儿想找他得往陆家别院去,昨儿才赐的婚,一大早就给丈母娘请安去了,中午饭都在岳家用的。”

杜长史险没喷了茶,笑道,“也难怪阿墨这样欢喜,当真是桩极好亲事。”

穆安之也赞同这话,的确是桩极好亲事。

“我过来时见着宋尚书,他老人家去我哥那里跟我哥念叨,想要联名上本说这亲事赐的不对。”杜长史道,“这宋尚书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老糊涂了,太子妃虽是陆国公之女,陆国公以前是陆侯的叔辈,如今陆侯之女比太子妃要矮一辈。可那是什么时候的辈分了,天下皆知陆家早已分宗,岂能再一陆而论?”

穆安之道,“宋尚书怕是要将陆老夫人抬出来,陆侯能与陆国公分宗,再不能不认亲祖母。”

“抬就抬呗,要是抬出陆老夫人,就叫陆老夫人公断,看是不是要把陆侯家闺女的亲事抢给陆国公之女。”杜长史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穆安之一抬眉,问杜长史,“陆国公之女有什么事?”

“我也是刚影影绰绰听人说起来,陆国公不还有个闺女么,太子妃嫡亲的妹妹,听说是陆公府相中阿墨,还托人打听过唐驸马的口风。这事没正经提,一则这事唐驸马一人也做不了主,得长公主点头;二则这几年给阿墨说的亲事多了去,他这出身没的挑,宫里也喜欢他,平时也没什么不堪的恶言恶行,这样知礼的孩子,外头喜欢阿墨的夫人太太不计其数。近来他初当差就有模有样,能帮着办案子了。也就我家侄女才七岁,不然我也想给阿墨说个大媒哪。”杜长史道,“太子妃的亲妹妹,东宫的小姨,陆国公的亲闺女,这出身也配得上阿墨,只是没想到陛下给阿墨赐了陆侯府的亲事。”杜长史笑着喝口凉茶,“要我说,这没赐婚前,阿墨称得上帝都第一乘龙快婿了。”

看来穆宣帝对陆国公一系也并非全无防范之心,穆安之打趣,“你现在也是帝都有名的乘龙快婿人选之一。”

杜长史连连摆手,“这玩笑可不好开,属下立志不婚不嗣的。”

穆安之不解,“为啥?”

“女人没什么用啊,管家理事,我家里管家也做的很好。要说温柔小意,我家丫环也很温柔。而且,丫环年纪大就能换几个年轻的,媳妇能换么,换媳妇那叫忘恩负义。”杜长史把自己的经验跟穆安之分享,“所以我说,娶媳妇很亏啊。”

穆安之看他一幅人蠢而不知自的模样,很开明的祝福杜长史,“那你得烧香祈愿祈求一辈子别遇着叫你心疼的姑娘,不然你今儿这话多脸疼啊。”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阿墨,阿墨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杜长史信心满满。

穆安之同情的点点头,心说,小宝瞧着笨笨的,却是没一步不聪明没一步不顺遂,小杜瞧着聪明,以后……哎,小杜还不知道女子好处和厉害哪。

说不定还是个童子鸡,穆安之内心颇是想了些不合身份的东西。

俩人说了回唐墨的亲事,杜长史方引入正题,“南安侯府新立世子,朝中似有人主张胡源之案笃情轻判。殿下,胡源身上数桩大案,若不能斩立决,我们这大半年的辛苦就是笑话!殿下威仪何存!”

穆安之眉眼间峥嵘微露,斩钉截铁应诺道,“这事你只管放心,只要我还在一日,胡源便不可能轻判!”

杜长史这会儿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恭喜唐墨,完全是因为在兄长那里偷听到礼部宋尚书关于胡源案的“高论”,便先过来给穆安之透个信儿。

南夷军粮案必需要办成铁案,不只是出自审案者的良心,更是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一桩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案,才能真正确立穆安之在朝廷的地位与声望!

这不只是一桩必会载入史册的大案,更是穆安之的名誉与声望之战!

杜长史甚至说,“殿下没旁的吩咐,我就先回我哥那里,倘有什么信儿,我再过来。”

穆安之知道,杜长史往日最不喜人提到的就是杜尚书,这次来行宫也是依着穆安之长史的身份过来的。前几天杜长史都是住在穆安之这里,杜尚书叫杜长史过去据说相了好几回亲,相的杜尚书险些动了手。

杜长史若不是为了穆安之,更不会在兄长身边做窃听消息之事。穆安之心里不是滋味,唤住杜长史,“别干这事。杜尚书知道,伤感情。”

“没事,各为其主,感情另论。”

杜长史坦坦荡荡的说完,再行一揖,便转身告退了。晚霞金红色的霞光铺在杜长史身上,拖出他修长飘逸的身影,转过院中扶疏花木,很快消失不见。

各为其主。

穆安之心中久久回荡着这句话,这句在史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话,却是让穆安之由衷觉着,心头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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