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小婵慌忙离开顾闻骞的臂弯时,他才察觉自己竟然拥了她许久,这在他身上是二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两人都有些许尴尬,顾闻骞收回手臂,掩饰般的将手插进了裤口袋里,不着痕迹的看着月色下的秋小婵问,“你还好吗?回家的话我送你吧。”

秋小婵咬着唇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顾闻骞在前,秋小婵落后一步,走着走着,顾闻骞停了下来,秋小婵没注意一下撞上了他,摸着鼻尖停了下来。

顾闻骞唇角微扬,忍着笑意道,“还是你走前面吧,我也不认识你家住哪里。”

只知道大致的方位,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户。

秋小婵听了他的话继续往前走,顾闻骞看着她娟秀而羸弱的背影说,“往后天黑了你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今天的事我也会找个机会私下里跟队长说一声,你一个姑娘家那里防得住别人的歹心。”

秋小婵沉默着没说话,隔了半晌,顾闻骞看见她偷偷擦拭的动作,眼角带着晶莹的水光。

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顾闻骞也见不得女性的泪水,虽然从小到大他只见过母亲流泪的样子,也足以令他印象深刻,心如刀绞。

他想问她为什么哭,但即便不问也知道答案,至于安慰也不是他所擅长的,庆幸的是秋小婵只默默的哭,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其实说不说都是一样的,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被人笑话,大家只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我一天不嫁人这样的风言风语就少不了,甚至嫁了人照样有人说,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句话,叫‘怀璧其罪’,或许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注定要经历这些。”

顾闻骞总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姑娘,她跟他在上尧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同。

那些姑娘有大胆热情的,也有害羞少言的,像她这样言之有物、思维清晰的姑娘少之又少。

但顾闻骞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止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就像那些给他给父母亲定罪的人,说他们一家复辟资产阶级、出卖国家利益,可父母都是爱国人士,从来没有任何不利国家人民的行为,还有他,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读了清大,一心学习先贤报效祖国,证明我们国家有独立且优秀的建筑学理论,结果呢,壮志还未酬就已然下放。

两人默默的走着,很快就到了秋家门口,秋小婵再次道谢。

“今天多亏了你,但为了不让我妈担心,我就不请你进屋喝茶了。”

顾闻骞表示理解,“好,你早点休息,难过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秋小婵笑了笑,只是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顾闻骞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随着她关门的动作,两人的思绪也各自分裂开。

系统一直保持沉默,忍到现在才开口说话,“你的演技完全骗过了顾闻骞,他对你的好感度上升很快。”

系统可以从后台数据获取任务目标的好感度,秋小婵倒是一直没关心这方面的数值。

“他对我有好感不是正常的吗,否则我这么努力的表演岂不是无用功。”

张大英屋里没亮灯,秋小婵特意去屋外看了眼,呼吸平缓已经睡眠了,就轻手轻脚的回了屋。

系统对她的自信习以为常,也好奇秋小婵的下一步计划。

“接下来呢,你怎么让他主动决定娶你?”

秋小婵拿了毛巾、衣服准备去洗澡,听到这个问题胸有成竹的笑道,“他娶我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做的就是在积累好感,虽然投怀送抱能让他对我负责,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婚后肯定会忠于自己的妻子,但我还是想来点有挑战的。”

这就是六十分好感度与一百分的区别。

秋小婵洗完澡就睡了,丝毫不受小插曲的影响,而顾闻骞就没那么幸运了,回去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总浮现出秋小婵的样子。

笑颜如花的她,委屈低头的她,偷偷拭泪的她,愁容满面的她,还有她当初落水后,紧紧闭着眼靠在自己怀中的模样,他竟然有低头一亲芳泽的想法,跟着属于男人的冲动升起,让他不得不半夜起身冲了个凉水澡。

除了青春期无法抗拒的躁动外,这是顾闻骞第一次因为女人而半夜从床上爬起,他深呼一口气,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占据自己的心神,明明自己无心情爱,难不成单身久了容易失去内心的控制力?

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之所以对秋小婵产生强烈的好感和欲望,是因为秋小婵的一言一行都是针对他设计好的。

首先满足了他男性的英雄梦,救了落水的秋小婵,经研究证实,人们对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更易产生好感。

其次秋小婵适当显露出了令他心仪的性格和气质,既有传统的温婉居家,又有新时代女性的辩解和主动,这两种矛盾的个性相互碰撞,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顾闻骞产生了奇异的吸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越禁欲的男人内心越火热,一旦打开缺口,哪怕只是微小的缝隙也足以升起燎原之火。

第二天秋小婵照例打了猪草送到养猪场,发现朱大娘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她大致猜到了一些,但还是主动开口询问。

“大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朱大娘唉的一声叹气道,“你昨天去麦场看电影了?听说你看了半截就走特意去牛棚找顾同志,有人看见你们抱在一起。”

关于她跟顾闻骞的关系,已经成了解释都没人信的“事实”,三人成虎,纵然秋小婵有私心,听见了还是得装模作样的辩解一番,至于别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件事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当时有那个客观条件看到她去了牛棚的只有李三。

显然是顾闻骞将他呵退后,他心里不服气把“屎盆子”反扣在秋小婵和顾闻骞的头上。

现在的情况是她不能提李三的事,说了更添闲话,“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她这种年轻漂亮的“望门寡”。

早上顾闻骞赶牛回来收拾好牛圈,想起秋小婵的事正想去队长家说一声,还没走出路口就碰见了贺大娘。

“顾同志去哪啊?”

顾闻骞招呼一声后说去队长家。

“要不你等会再去,我是来找你的,也有事要说。”

顾闻骞将贺大娘迎进屋,给她倒了杯温开水。

贺大娘接过搪瓷杯笑了笑,捧在手里说,“其实这话不该我来说,但小婵情况特殊,她们家是村里的外来户,没有伯伯叔叔撑腰,我跟她妈呢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肯定比别人强,这姑娘命不好,没托生到好人家。”

顾闻骞顺着贺大娘的话又想起秋小婵莱,想到她昨晚偷偷抹泪的样子,心里散着淡淡的怜惜。

“上次我来跟你们说媒你没应,我心想你恐怕是看不上咱们农村的姑娘,可最近队上关于你们的闲话太多了,今儿我又听了一耳朵,有人说昨晚小婵看完电影过来找你,看见你们抱在一块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也不知道这是真还是假,先来找你问问,要不是真的,我就去一家家给你们解释,要是真的,那你就得给小婵一个说法,她这么难,你可不能坑她呀。”

顾闻骞皱起了眉头,他跟秋小婵想的一样,知道这事肯定是李三传的,“先声夺人”,把李三自己摘出来,这样即便他们指认李三对小婵图谋不轨也变成了狡辩之辞。

贺大娘看他神色凝重,不像做了这事,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我就知道没这事,肯定是别人瞎说的,你说谁的嘴这么毒啊,怎么就不肯放过小婵呢。”

顾闻骞看她这样反而没那么生气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也是真见识了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就像小婵说的那样,怀璧其罪,只要她一天不嫁人,顶着那样一幅好容貌,吃亏是难免的。

甚至他庆幸是自己被圈进了这个谎言里,如果是其他男人,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裹挟着小婵做一些伤害她的事。

“大娘,这件事肯定不是真的,我跟秋同志清清白白,但这些传言针对我们,就算咱们一家家解释也不见得有人信。”

贺大娘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命不好,不认命也没法子。”

她放下茶缸准备走,顾闻骞突然出声拦住了她。

“大娘,你刚才的话让我想清楚了,我们谁也不能认命,既然现在不管如何都解释不清,不妨顺势而为,你说的对,我年纪不小了,家里一直催着我结婚,秋同志是位好姑娘,我同情她的遭遇,也欣赏她的品格,我决定求娶她为妻,请你做我的媒人帮忙说合。”

贺大娘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本以为没指望的事突然柳暗花明,哪怕小婵不是她亲闺女她都忍不住帮秋家母女两高兴了。

“真的?你可不许反悔,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就去秋家说。”

顾闻骞扬起唇角,内心平静而坚定。

“大娘,我绝不后悔,说媒的事就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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