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舅妈来了自然要留下来吃饭的,秋小婵去厨房做饭,长辈们在堂屋说话,远远就听到舅妈痛斥秋长顺夫妻俩。

“这长顺真是个孬性子,容着李桂莲这个没孝心的恶妇,虎子挺好的孩子也被她教坏了。”

张大英反而不气,声音平缓的说,“我现在已经不想那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想管也管不了,能看着小婵安心嫁人,夫妻俩和和睦睦就没啥心事可想。”

提到这,蔡大萍就问,“那后生怎么样,听说是个好的?”

张大英满意的笑道,“长得俊,性子也好,两人挺般配的,你们回头的时候路过村头可以看两眼。”

蔡大萍懊恼道,“来的时候没看着,回去的时候再看。”她又问起了婚礼的事,“钱够用吗?要是不够我跟你哥还能凑点。”

“不用,他们家虽然没人来,但也寄了两百块钱,热闹一下够用了。”

“就只拿了两百,他们家不是首都的嘛,条件应该不差吧,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呢。”

“咱们本地哪用得着这么多,一百块钱顶天了,除了两百块,还有几张粮票肉票,连糖票都有,省了好些事。”

蔡大萍这下满意了,“那是挺好,说明这家人挺好相处,不嫌弃咱是农村人。”

蔡大萍嘴里说着,心里想,果然是该好好打交道才是,以她对小姑子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止给了两百,她问这些就是想探听男方家的虚实。

热热闹闹吃过饭后,舅舅舅妈离开了,半道上碰见了陈桂莲,她不仅没叫人,还侧着头冷哼一声擦着肩走了。

蔡大萍回头看了眼走远的侄媳妇,叹着气跟丈夫说,“你这外甥媳妇心眼比针尖还小,要我是她啊,现在赶紧跟小婵修好关系,老话说的好,多识人多条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准哪天就求到别人头上。”

这话可谓一语成谶了。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离婚期越来越近,张大英托贺大娘买的布料也已经到了,她年轻时女红不差很会做衣服,但现在上了年纪视力下降,秋小婵没点亮此技能,只好请镇上手艺好的师傅做。

现在时兴列宁装,秋小婵根据自己的审美跟师傅提了些要求,最后做成类似西装的款式,除了红色的外套,还有一件米色的一件蓝色的,裤子则是用黑色的布料做的直筒裤,比肥大的萝卜裤更衬身材。

除了秋小婵的衣服外,张大英还给顾闻骞做了套藏青的列宁装,买了一件新衬衣,一双新皮鞋,连内裤、袜子都考虑到了。

做好的衣服拿回来后,张大英一件件叠好,把顾闻骞的单独放起来拿了块干净的布包住,笑着跟女儿说,“小婵,你把这些给闻骞送去,告诉他结婚那天穿。”

秋小婵应下,提着包裹就往村头去。

虽然定了婚期,但这两个月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偶尔顾闻骞来秋家帮着干些重活,秋小婵很少出现在村头。

今天她一出现,大家就谈论开了。

“没几天就要办喜事了吧?上次张婶子上门来请,说的是农历九月十八。”

“听说陈桂莲结婚那天不准备去帮忙,我问她去不去吃喜酒,她说饭照吃,别人给多少礼钱她就给多少。”

“啧啧,也真亏她说的出口,好歹是姑嫂两,不说添嫁妆,这礼金也不能跟咱们这些没亲的比吧?”

“也别光说陈桂莲,秋顺文也不是个好的,要是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事事听媳妇的,我二话不说,直接用擀面杖打死,免得活活气死,反正以后养老也指靠不上。”

“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看他两顶顶相配。”

“可不是,乌龟王八本就该一个池子养着,要是当初找旁人害的就是旁人了。”

说完,众人都笑了,对他们而言,一天中最放松的就是聚在一起闲话,东家长西家短,否则日子也无聊不是?

秋小婵到了村头,远远就见顾闻骞在地里赶牛呢,她顺着河堤走到田边,顾闻骞见她来了冲她笑了笑,将牛绳拴好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面露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眼睛很亮,对视的时候常让人有种深情的感觉,长眉如剑,因为天热的关系,额头沁了许多汗,秋小婵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白手绢抬手给他擦。

顾闻骞个头高,生怕秋小婵举着手累,微微低下头配合她。

秋小婵嗔道,“你干嘛低头,是怕我够不着吗?”

她也只是比他矮一个头再带半截脖子而已,根本不算矮,怪只怪他长的太高了。

顾闻骞眼里氲满了笑意,低声辩解说,“没有,怕你不顺手。”

秋小婵弯起唇角,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他,“这是我妈给你准备的衣服鞋袜,结婚那天穿。”

顾闻骞接过应了,笑道,“帮我谢谢咱妈,也谢谢你特意给我送来。”

或许是他目光过于灼热,或者是天气的缘故,秋小婵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她避开他的视线,看着河边的水草轻声说,“最近也没见你去吃饭,妈还让我问呢,怕你一个人随便应付。”

他沉沉的笑了,目光更加柔和,“没应付,等我傍晚抓两条鱼送去,给你们改善伙食。”

秋小婵连忙阻止,“别了,自从我上次落水,现在看见河就害怕,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嗯”了一声,笑着应道,“好,那我就不去了。”

秋小婵掩饰般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顾闻骞知道她怕羞,随意找了个话题问,“该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吗?要是还缺什么,我去给你买。”

“都买好了,办酒席的菜舅舅帮着联系,前一晚送来,让咱们别担心。”

原本这些是顾闻骞自己准备,但张大英的意思是他是新郎官,婚礼那天的任务就是结婚,不用为琐碎的事烦神,就让舅舅帮着准备。

顾闻骞垂眸说,“我是怕你觉得委屈,一辈子就这一次。”

从前家里的几个哥哥结婚都是极热闹的,不像如今,他能给的屈指可数,但一个男人,一旦动了真情,就希望将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捧到心爱的人面前。

秋小婵的心颤了颤,笑容里满是甜意,“只要你对我好就没什么可委屈的,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别的,等咱们结婚了好好过日子,一定能过的有声有色。”

顾闻骞承诺般的点头,“你放心,一定会的。”

两人在河堤上说了会话秋小婵就回去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傍晚顾闻骞把牛赶回牛棚,简单吃了晚饭后点了油灯又开始了木工活。

这段时间他已经完成了五斗柜、书桌、化妆台和两把雕花椅的制作,在工具匮乏的情况下一颗钉子都没用上,完全靠榫卯技术来实现。

除此外,他想送的那副肖像也已经完成,是她回眸微笑的样子,准备结婚那天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

他的手指如同亲吻般,抚过了她的眉梢、脸颊,最后停在了精巧的唇瓣上。

纵然画技再高,在他看来,画中人也不若现实中万分之一娇艳。

山里的核桃熟了,村里人一波波的去山上打核桃,秋小婵也背着竹篓打了不少回来,这些核桃她不准备吃,而是想炒熟后留到冬天去黑市上卖。

农村里不值钱的东西,放到城里去可是稀罕物,这就是地域的差异。

除了核桃外,她还存了山枣、山菌、柿饼、菜干、杏脯,都是晾晒后制成干的,为此花费了二千积分购买的谱子,当然,这些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婚后还得顾闻骞支持才成。

秋小婵作为后世穿越者,知道未来的经济趋势如何发展,也知道即便是现在严打的环境,各地依旧不乏“黑市”的存在,而顾闻骞作为遭受残酷命运的“受害者”,能否像她一样,坦然做个见不得光的“投机倒把”者。

这天夜里,秋小婵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了,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走过去隔着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站在门外,月光下依稀看出是秋顺文的模样。

安全起见,秋小婵还是问了句,“谁啊?”

“是我,你哥。“

秋小婵这才打开门上的插销,秋顺文一脚跨了进来,张大英在屋里也听到动静,披了件衣服出来了。

“你咋来了?”

秋顺文听他妈这么问,忍不住糙脸一红,不过天色暗也看不出。

“这不小婵结婚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该意思一下。”

他偷偷攒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攒了二十块钱,趁媳妇出去唠嗑不在家的功夫赶紧送来,要是被媳妇知道又得闹上一阵。

母女两都有些意外,秋小婵穿越后没怎么跟这个哥哥接触过,而原主记忆中的哥哥也不是如今这副被生活摧残的懦弱性子,因此对秋顺文的认知存在偏差。

张大英则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有娘有妹子,还当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我这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秋顺文喃喃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不想这样,可有什么办法呢,一边是媳妇儿子,一边是母亲妹子,除了恨世道不好恨自己没用,其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既没法让媳妇孝敬婆婆友爱小姑,也没法让母亲不计较媳妇的错处。

再说,这年头娶个媳妇不容易,总不能把媳妇休了,让虎子成了没娘的孩子,因着这一点,他也只能站在媳妇那头。

“知子莫若母”,看到儿子的表情张大英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因早就对儿子失望透顶,也无心多言,直接拿了钱就让他回去。

“这钱该你出,你可别以为有了这二十我跟你妹妹就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生养你一场,就是拿命来抵也不算个啥。”

说完张大英回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隔着门跟女儿交代道,“小婵,天晚了,赶紧让他回去,别耽误了咱们休息。”

秋顺文长叹一声,不过二十八,看上去像三十多一样沧桑,但秋小婵也顾不得可怜他,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在他身上正合适。

“那我走了。”

“嗯,你赶紧回去吧,让陈桂莲知道了大家伙儿都别想睡了。”

秋顺文一脸噎住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自家妹妹会说这话,但她说的是事实,只是他记忆中的妹妹不会这样咄咄而已。

一夜安睡到天明,第二天张大英连提都没提到秋顺文过来的事,万幸陈桂莲也没找上门来,时间安详的划向十月份,婚期眨眼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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