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骞这一觉睡的很沉, 醒来时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出屋后他表达了歉意,又跟表哥一起送还了借来的桌椅板凳,还有碗筷等。

张大英把剩下的猪肉、烧鸡装了一多半给哥哥嫂子带回去, 至于侄子侄女两头怎么分, 这些就是哥哥嫂子操心的事, 反正这些菜里是算了他们两家的人头的。

舅舅离开时跟顾闻骞招呼道, “闻骞, 我们就先回去了,有时间去舅舅家耍, 舅舅再陪你好好喝两杯。”

顾闻骞答应了, 并且再一次为舅舅一家的帮助道了谢。

舅舅平日里不善言辞, 此时也欣慰的拍上了他的肩, “应该的,小婵是我外甥女,你是我外甥女婿,舅舅别的帮不上, 出把力气不费事。”

舅妈蔡大萍也跟秋小婵说,“小婵, 你是个有福气的,闻骞这娃踏实稳重, 你们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在长辈们看来, 这就叫所谓的先苦后甜,苦尽甘来。

傍晚,白日的喧嚣热闹结束,小院归于平静,只有院里贴着的红色双喜透着未尽的喜意, 中午剩下的饭菜不能浪费,张大英又给几家亲近的分了些,剩下的留着自家吃。

秋小婵征求顾闻骞的意见,“咱们晚上吃什么?粥、面条,还是米饭?”

顾闻骞笑容缱绻,目光又深又沉,“我都行,随你安排就好。”

他向来不挑食,爱吃的不爱吃的也不过就是多吃几口少吃几口的区别而已。

秋小婵别过微微发烫的脸往厨房去,边走边说,“那就吃饭吧,中午还剩不少米饭,我用鸡蛋、葱花一起炒了,再热几个菜就好。”

顾闻骞笑着跟上帮她打下手,等张大英送完了菜回来看到的就是小两口一起做饭的景象,顿时欣慰的不得了。

她在心里跟走了的丈夫说,“长根,小婵今天结婚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在天上保佑她,才让她遇见了闻骞这么个好孩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顾着他们一天,你要是愿意,就在下面多等等我。”

晚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大英笑着让他们回屋。

“厨房我来收拾,你们累了一天,赶紧去休息吧。”

“妈,我们不累,还是你回屋歇着吧,这些收拾起来挺快的。”

顾闻骞也道,“是啊妈,我来收拾就好,你跟小婵都好好歇着。”

“哎呦,怎么好让你来,咱们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就干完了。”

农村的男人可没几个主动进厨房干活的,虽然才结婚一天,但张大英对这个女婿已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了。

忙忙碌碌了一天,终于到了睡觉时间,按理该有个“闹洞房”,但顾闻骞情况特殊,秋家是按嫁女儿办的,只摆中午的酒席,闹洞房的环节自然就取消了。

秋小婵一进屋就感觉空气陡然稀薄起来,不禁心跳快,浑身都不大自在。

顾闻骞走在她身后,等秋小婵停下步子转身跟他说话时,就落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秋小婵微微挣扎,他的手臂收的更紧,低沉中透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咱们是夫妻了,傻姑娘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

秋小婵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紧张,微窘道,“我只是想去洗个澡。”

说完她又加了句,“你也得洗。”

顾闻骞笑了,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后松开,“好,你去吧,我在屋里等你。”

秋小婵拿了衣服赶紧跑向浴室。

秋家的浴室在厨房旁边,这年代农村里自然没有热水器、花洒之类,就是一个澡盆,打了热水泡一泡或者冲洗一番。

浴室里的煤炉上温着一缸热水,秋小婵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顾闻骞留着,她掺了凉水后擦洗一番,虽然有些无措,但再怎么磨蹭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她洗完后回房,换了件粉色的棉布衬衣衬裤,这是专门做了睡觉时穿的,白天盘着的头发已经散开,波浪卷似的散在肩上,橘色的灯火中,她的脸上镀了一层柔美的光,身形窈窕,神情羞涩中透着忐忑,顾闻骞只觉得自己二十五年的自制力轰然倒塌。

顾闻骞迅速洗了个澡回屋,发现小婵已经躺到床上,像蝉蛹一样裹着被子,顾闻骞笑着走近,先将柜子上油灯的光调的弱些,然后床帐散下,他隔着薄薄的秋被拥住她,炙热的吻上了她的唇,等秋小婵从一片空白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他的怀中,连衣服都散开了。

这样的亲密让她既喜欢又害怕,顾闻骞抚着她的脸颊低头,这次的吻细密而温柔。

“别怕,相信我就好,我绝不会伤害你。”

秋小婵的情绪在他轻柔的抚慰中得到了缓解,尝试着回应他的亲吻和拥抱,渐渐的沉浸在心灵契合的欢愉里,在漫漫长夜中完成了蜕变。

第二天顾闻骞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怀中的妻子睡的正香,像一株盛开的芙蕖般纯洁美丽,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嫣红的唇瓣,还有掌心圆润光洁的肩。

他怜爱般的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松开手,帮她盖上被子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张大英已经起床了,怕影响女儿女婿休息,连做饭都尽量不出声。

“妈,早上好,抱歉我起晚了。”

张大英哪能为这事怪女婿啊,再说自家女儿起的更晚,这要是嫁到别家去跟婆婆住一块肯定是要被婆家说道的。

“不晚,你们年轻人多睡会没啥,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睡也睡不着了。”

早饭不用他帮忙,顾闻骞就去院子里找活干,劈了柴后,还把有些坏的鸡圈修好,干完这些他得去牛棚,虽然不住那了,但活还是得继续接着干。

张大英听说他要去村头,赶紧让他吃早饭,“你先吃,小婵没起就不等她了,我给她留着早饭呢。”

今天的早饭挺丰盛,白米粥、韭菜炒饼,还有三个白水煮蛋,一人一个。

以前张大英总舍不得吃,秋小婵花了很长的时间给她“洗脑”,人的身体不能没有营养,就像牛一样,不能吃干活不吃草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是空谈。

后来张大英自己也发现从吃好睡好不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后,身上的病痛缓解了不少,也认可了女儿的理论。

顾闻骞吃了饭后回了趟屋,看小婵还没有醒的迹象,她睡着后有些不老实,翻身后被子从肩上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背脊,还有那舒缓诱人的曲线。

他忍着悸动走过去帮她重新盖上,真想留在家里抱着她继续睡,但一方面工作得完成,另一方面即便是夫妻也不宜大白天搂在一起,只能捏了下她的耳垂,笑骂了句“小傻瓜”,带着满腔的柔情爱意出门了。

秋小婵醒来时太阳都已经升高了,那个一晚上紧搂着她不肯松手的男人不在身边,她抱着被子起身,腰间的酸涩提醒着她经历过什么。

坦白说昨晚还是挺超乎她意料的,本以为他那样的人夫妻生活肯定是恪守礼节,点到即止,没想到异常热情,让她都有些吃不消。

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她妈在院子里锄草,见她出来指着厨房说,“早饭给你温着呢,赶紧去吃吧,闻骞去村头了,到饭点了回来。”

秋小婵点头应下,吃了饭后又回房把脏了的衣服被单拿出来洗,她脸皮到底薄,不好意思对着张大英,背着身蹲在地上,母鸡咯咯的围着她转。

“妈,咱们再多养两只□□,这样每天也能多捡几个蛋。”

“成,过两天我去找找看。”

虽说村里之前有规定,每家每户养的鸡不能超过五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人严格遵守了,每家多养几只实属正常,法不责众,自家也没必要一直守着这个规矩。

九点多钟秋小婵开始准备午饭,昨天还有剩下的肉,不吃会坏,她重新回锅过了一遍,又炒了个新鲜的蔬菜,还煮了一小锅鸡蛋汤,等饭菜全部准备好,顾闻骞推着院门进了院子。

秋小婵见到他就想起昨晚,脸也不自觉的烧红了,顾闻骞弯着唇把饭菜端了出去,一家三口吃起饭来。

“闻骞,你干活累,多吃点。”

“谢谢妈,你也多吃些。”

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婵,夹了个鸡翅膀给她,小婵看过去,他笑了笑低头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张大英谈起了正事,“闻骞,你跟小婵结婚了,虽然你家人没能过来,但小婵已经是你们顾家的媳妇,我寻思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你要是想带小婵回去探亲也该提前准备起来。”

顾闻骞放下筷子点头,“好,探亲的事我跟小婵还没商量,等商量后再决定什么时间回去。”

下放四年来,顾闻骞只回去过两次,心里自然是想家的。

秋小婵看他情绪低落下来也挺心疼他,安慰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队长挺好说话的,咱们请十天半个月的假没问题。”

张大英也点头,又起身回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个手帕。

“这个你们拿着,这次办婚礼统共用了一百六十块,剩下的钱你们收好,出门肯定得用钱,还得给家里带点啥。”

这一百六除了婚宴外,还包括了其他所有支出,还算是非常节省的。

虽然顾闻骞说剩下的钱当作聘礼,张大英也不会要这个钱。

顾闻骞没收,婉拒道,“妈,你收起来吧,回去的路费我还有。”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留钱干什么,你们刚结婚,花钱的地方多,就别跟我客气。”

顾闻骞不收张大英就把手帕塞进了女儿衣兜里。

“原本攒着给你结婚的钱还没动都别担心我,晚会我去队长家问问,你们已经结婚了,是不是能给闻骞安排其他的活干。”

在牛棚多少带了点“惩罚”的意思,但他跟小婵结婚后就算是自己人了,又是家里唯一的男性丁,该争取的权益得争取。

吃过饭回屋休息,顾闻骞从带来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长形的木制品出来,等他转身,秋小婵好奇的看过去问,“什么呀?”

“你猜猜看。”

“我还真猜不出,看样子像是安照片的镜框。”

他们去县城办理结婚登记时拍过一张合照,就是那种只照上半身的大头照,原本想再去拍一张全身照,老板临时有事关了店铺没拍成,所以秋小婵不确定是不是镜框。

顾闻骞笑着转过手中的木框,一个回眸倩笑的丽人跃然纸上,竟然是一张自己的素描画像,他还用玻璃压上了。

她惊喜的问,“你什么时候画的呀,也太像了。”

“画了有一阵子了,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原本该昨晚送的,但他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秋小婵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动,她抬头看向顾闻骞,在他脉脉含情的目光中拥住他,脸埋压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是太坏了,总做一些让我感动的事,就想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顾闻骞将相框放在身旁的柜子上,两手回拥着她,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那我要让你失望了,如果这叫坏的话,我肯定会一天比一天更坏。”

也会一天比一天待她更好,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与他身心契合水乳交融的爱人,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即便是父母,亦或是未来的孩子,内心足够亲近但也无法达到那样的不分你我。

他的唇落下来,秋小婵顺从着内心的渴望仰起头,与他唇齿相依,辗转厮磨。

一吻结束,秋小婵的唇瓣越发红润饱满,比六月的蜜桃还要水润。

秋小婵拿起那幅画看了又看,有感情才能凭着印象将她画的这样好。

她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挑中对着床的那面墙,“这幅画就挂在这里吧,我得天天看着才行。”

顾闻骞点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好,听你的,你说挂哪里就挂哪里。”

他下午还得去牛棚,不去的话那些牛就没人饲养,不像秋小婵,结婚前跟养猪场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不用去也不计工分。

“探亲的事你想了吗,什么时间回?”

秋小婵怕等到过年前连火车票都不容易买,不如现在,气候正适宜。

顾闻骞想了想说,“那就下个月吧,我写信回去说一声,他们知道肯定高兴。”

秋小婵说,“我还没怎么听你提过家里的事。”

顾闻骞环着她的肩拉着她一起坐到床边,视线投向窗外,眼里蕴着许许多多的情感,有追忆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在我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然后他跟秋小婵说了父母的故事,大学相爱,毕业后结婚,一个是大资本家的小女儿,一个是政客的小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他们谦逊有礼,从不骄傲自满,不断的学习充实自己,追求思想的丰饶而非物质财富,体谅母亲怀孕艰难,顾闻骞出生后父亲就决定不再要其他的孩子,在对顾闻骞的教育上,父母也是民主而自由的。

他们视孩子为平等的人格,而非自己的附庸,小时候调皮也好,做错了事也罢,父亲不会第一时间责骂,而是仔细帮他分析事情的利弊。

比如他踢球打坏了花盆,父亲会问,如果花盆砸到了别人怎么办,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及性命,或者没有及时打扫伤了脚怎么办?

“你或许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但‘现微知著’,不能只看到眼前,要想到这件事后面的弊端是什么,很多危险的发生都是因为没有重视起来,这才雪球般越滚越大。”

因此顾闻骞会养成这样沉稳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秋小婵听完后感慨道,“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特别是磨难到来时,他们有机会出国避祸,去国外的大学任教,但他们拒绝了。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逃’了,跟承认卖国有何区别?我们是中华人,越是艰难越是有脏水泼过来,我们越是要坚持到底,等着哪天洗刷掉满身污糟。”

所以父亲“下放”到东北农场,母亲身体不好,被舅舅花了好大的力气保下,这几年一直在舅舅家养病。

“好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我得去村头了。”

秋小婵挽起她的手臂,头倚在他肩头轻声道,“咱们好好生活,尽全力孝顺父母,总有一天这些苦难都会过去,到时候你就能跟父母团聚了。”

他嗯了一声,只当妻子是在安慰,亲了亲她的额说,“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母亲知道我结了婚很高兴,等她见到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秋小婵笑着点头,眼睛亮亮的闪着光,侧着头逗趣道,“那当然,你都这么喜欢我,婆婆那么善解人意也一定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顾闻骞果然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附和道,“你说的对,等我今晚回来给他们写信,把咱们的照片放进去,让大家提前见见你。”

顾闻骞走后张大英也去了队长家,秋小婵在家里无所事事,琢磨着把地里长好的萝卜□□洗干净,准备做萝卜干吃,味道好的话还能拿道县城去卖呢。

*

张大英去了一小时左右回来了,从神情上判断不出事情办成了没有。

秋小婵问,“妈,队长怎么说?”

张大英有些累,先找了张椅子坐下,“他说你们刚结婚,怕队上其他人有意见,还得再缓缓,等农忙的时候找个机会安排闻骞去做其他事儿。”

秋小婵知道没几天队上就要组织收玉米,也就是队长间接应下的意思。

“那挺好,队长还是蛮好说话的。”

张大英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还不是舍了你妈我这张老脸,我跟秋芳一直处的不错,这么多年她暗地里帮了我们不少忙。”

要不小婵哪能摊上养猪场那么好的差事,虽说工分少,可干活清闲,也不容易受欺负,毕竟朱大娘人不错。

秋小婵这才知道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的安排了那么些事,为女儿也真是操碎了心。

天擦黑了顾闻骞才回来,换工的事张大英跟他提了两句,其实对顾闻骞而言不管做什么工都一样,但从家庭利益出发,他也愿意多挣些工分让岳母和妻子过上更加安稳的生活。

晚饭后顾闻骞开始写信,秋小婵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看,他先问候了长辈,跟着就提了婚礼的事,将所有的细节都用文字描绘出来,希望家人读信的时候能有身临其境之感,秋小婵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柔软和体贴。

写到新娘子很漂亮,穿着红色的嫁衣,他们一起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田间小道上,秋风吹拂在脸上,自由而幸福。

顾闻骞停下笔侧头问,“小婵,你想不想写几句?”

秋小婵惊讶的“啊”了声,“让我写?可我不知道写什么。”

顾闻骞将手中的钢笔递给了她,安慰着说,“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或者问候一声也好。”

秋小婵看着纸面上铿锵有力的字迹,最终还是同意了,“好,不过我写的不好你可不准笑话我。”

幸亏她练过书法,要是一笔狗爬字写出来对比就太惨烈了。

她提笔写道,“妈妈好,舅舅舅妈好,我是小婵,我跟闻骞结婚了,虽然我们远隔千里,没有见过彼此,但我听闻骞说了许多,内心深处有种自然流露的亲近感,或许这就是家人之间的情感……”

写完一段后,秋小婵将信纸移过去给他看,顾闻骞微笑着点头,“写的很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那当然,这就叫真情流露。”

她得意的样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顾闻骞侧头吻住她的唇瓣,只轻轻一吻很快就移开,不意外的看到她红了的脸颊。

“我再写两段就好,你不用陪我,先去忙。”

天都黑了还有什么可忙,不就是洗澡睡觉那点事,他都这么说了,秋小婵也不陪他,拿了换洗的衣服毛巾就去了洗澡间。

这一晚的顾闻骞依旧如燎原之火般热烈,庆幸的事秋小婵总算跟上了他的节奏没再体力不支睡过去。

深夜,秋小婵猫儿一般倚在他身侧,跟他提了盘算已久的问题,又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因此说的很是委婉。

“我听说很多人偷偷去‘黑市’,缺什么就去那里买,不用粮票也行。”

顾闻骞“嗯”了声,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份慵懒的性感,深夜里听别提多迷人了,秋小婵觉得哪怕光是听他说话都能不可自拔的爱上他。

他说,“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样的事是禁不掉的。”

秋小婵往他身上靠了靠,轻声在他耳畔问,“那咱们能去吗?”

顾闻骞只觉的耳根一烫,抚着她腰肢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而后大脑才对她的话做出了解析。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是有什么想买的?”

秋小婵摇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包括储存了哪些食材。

“好东西当然是咱们自己先留着,这次回首都就带些山货,咱们这除了这些也没旁的能拿得出手。”

顾闻骞没想到看似娇滴滴的小妻子竟然是个胆子大的,连他都顾虑着没往这处想,反倒是她先提了。

黑市的事他早就知道,也曾经做过交易,当初来上尧村时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看病贵,他不愿家人担忧,就把那块戴了几年的表卖了,后来回首都舅舅问起他才坦白,后来舅舅又送了他一块,他怕弄坏,一直放在枕头下,结婚前拿给小婵她也没要,还是放在枕头下留着看时间。

用她的话说,财不露富,队上除了队长,也就四五家有手表,还是国产牌的,他们要是戴块瑞士表出门,肯定得被人惦记上。

“咱们离县城远,想去黑市做买卖没那么容易,首先咱们怎么去?从家走到镇子上,再搭车去县城,一路上背着东西别人问怎么说?到县城万一东西没卖出去又碰上稽查队了呢?”

秋小婵知道执行起来困难,但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不能什么还没做就退缩啊。

“那这些先不考虑,我就问你同不同意?咱们家三口人,我只有三个工分,妈身体不好干不了地里的活,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要是咱们哪天有孩子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顾闻骞听她提到孩子就笑了,其实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并不是不同意,只是将现实的困难猜出来分析给她听,就像她说的,有问题就解决,重要的是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

没结婚前他从来不考虑这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但现在有了媳妇,未来还会有孩子出生,顾闻骞本就不是个愿意受长辈救济的性子,结婚收了舅舅五百块已经他的极限了。

“你说的对,如果你真想做这个,我们首先得买一辆自行车,其次,咱们得找个中间人,不用自己出面,有货盘给对方,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能挣钱,只是让出了一部分利润。”

虽然挣少了,但安全系数提高了,只要对方遵守规则,即使出了事也不把他们共出来,那交易就能长久进行下去。

秋小婵认定他不是无的放矢,说的话肯定是有缘由的,直接问,“你这么说是有认识的中间人?”

顾闻骞的手掌从腰间移到了她的耳畔,捻着她的耳垂回,“之前卖手表认识了一位大哥,他是专干这个的,在黑市有一定的名望,让我有东西直接找他出,如果他还没出事的话,我倒是能联系到他。”

当时顾闻骞是跟着对方去家里交易的,顾闻骞还记得对方的地址。

“太好了,我发现你就是我的□□,不管什么难题你准能解决。”

会木工会画画还会干体力活,除了不大会做饭外简直没得挑,重要的是他还长的好,天天对着也看不腻。

顾闻骞笑了,蕴着笑意的眼在黑夜中明亮而舒缓。

“很高兴你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你的丈夫,我希望任何时候你都能信任我,依赖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奇思妙想或者遇到了困难都不要对我所有隐瞒。”

秋小婵“嗯”了声应下,她在心里抱歉的想,可惜最大的秘密不能跟他分享,但她发誓,除了她的来处和系统的存在,这一生都不会欺骗他。

秋小婵拥着他,仰头亲上了他的下巴,然后是温热的唇瓣,两人在夜幕中缱绻拥吻。

第二天顾闻骞去镇上寄信,走之前问秋小婵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家里暂时不缺什么,不过我今天突然有了个想法,在家种蘑菇,既能吃又能拿去卖,材料很简单的,你去供销社买些钉子回来做木盆用,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成。”

顾闻骞应了,并没有追问其他细节,这也是秋小婵在心里给他打高分的一处优点。

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感也是很重要的,有的人缺乏界限,任何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顾闻骞不同,他懂得尊重他人的隐私,对方不说的他绝不会多问,也不会在心里想东想西,不管是不相干的人亦或是父母妻子同样如此,这样的性格跟他从小的家庭教育息息相关。

秋小婵之所以想到种植蘑菇,是受张大英发豆芽的启发,这个年代蘑菇并不是随处可见,即便他们靠着山,能去山上采摘,也不能随时随地想采就能采,有月份和天气的条件限制。

“物以稀为贵”,现在是十月中,越往下天气越冷,天气越冷蔬菜供应就越少,天天白菜萝卜谁吃了都会腻,要是有一筐筐新鲜雪白的蘑菇,买回去不管是烧汤也好,清炒也好,或者剁碎了混着肉沫做肉丸吃也好,谁能拒绝这样的美味诱惑呢。

除了木盆外,最紧要的就是培育蘑菇的土壤,空间内有菌包可兑换,但太容易被顾闻骞看出问题,所以她准备用腐殖土培育,也就是树叶腐烂后的泥土,并不难找,直接去山上挖就行。

等顾闻骞从镇上回来,秋小婵就根据自己的要求让他做木盆,类似盆栽大小。

“好,我明白了,今天下午给你做出来。”

秋小婵爱死了他这样笃定的回答,趁着张大英在厨房忙活,她垫脚捧住他的脸啵了一口。

“亲爱的,你真是太棒了。”

顾闻骞怔了半晌,一是为她突如其来的亲吻,另一个就是“亲爱的”这个称呼,以前家里洋派的堂姐就是这样称呼姐夫,自从家里出事后,堂姐就如同霜打的花,再也没了那样的鲜活。

他抚着妻子的发丝喟叹一声,“我很喜欢看到你这样高兴,但以后这个称呼只能我们两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说。”

秋小婵紧张的情绪终于缓解下来,她不小心脱口而出后,看他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的神情,还以为他要追问自己知道这个称谓的原因的,已经想好了理由,就说偷看国外小说时学来的,白白担心了一场。

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甜甜腻腻的笑着,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顾闻骞的眼神越发深邃,终于忍耐不住堵上了那张惹火的唇。

*

秋小婵趁着下午割猪草的功夫去了趟后山,挖了一筐符合要求的土壤,傍晚回家的时候,顾闻骞已经带着做好的木盆到家了。

他举着一个方形的木质容器问,“这个怎么样,我试过了,密封性很好,哪里不合适的我再改。”

他做的很认真,足够放在店铺里当手工艺品卖了,秋小婵简直爱不释手,不断地夸赞道,“简直太好了,好到我都舍不得用了。”

顾闻骞注视着她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察觉到自己的唇角也不知不觉扬了起来,似乎从决定跟她结婚开始,他的心情一直是明朗松快的,虽然偶尔会担忧远方的亲人,但于他自己,已经不大在意曾经的失去,甚至会想,一起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就是生活给他的安慰和犒赏,让苦也成了甜。

说干就干,秋小婵将挖回来的土装进木盆里,装好后细细的撒上一层水,让水分将土壤充分湿润,而后将草纸平铺在盆口,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将木盆移到背光阴凉处。

“这就完成了?”

秋小婵点头,跟他一起去井边打水洗手,手刚伸进水盆,就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仔仔细细的洗去她手上的泥土。

秋小婵弯起唇角,不老实的挠他的手心,顾闻骞无奈的笑了,眼底透着宠溺,由着她闹腾,洗干净了将她的手拿出,顺手拿下晾衣绳上的毛巾给她擦手,擦干了拍了下她的头说,“好了,喊妈出来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张大英问,“你们两一下午在忙什么呢,热火朝天的。”

秋小婵就把种蘑菇的计划说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是以前看了本农业方面的书,上面提了这个法子。”

张大英担忧的说,“这不是‘投机倒把’吗,万一被人逮到了可不得了。”

秋小婵安慰道,“妈,八字还没一撇,要是侥幸成功了也不会以身涉险,你看我们两像是傻的吗?”

张大英摇头叹气,要是女儿没结婚,她还能劝劝,现在结婚了,小两口为以后打算也没什么错,何况她对女婿比对自家姑娘更放心。

“行吧,那就看看能不能成,你们要干什么我也不拦着,只有一句话,安全放在第一位,宁愿少挣钱也不能把自己圈进去。”

顾闻骞承诺道,“妈,你放心,我们不会冒险的。”

得了他的保证,张大英这才真正的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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