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把文件交给陆家的父母, 说:“你们现在可以拿它,去给陆思远撤销案底。陆爸爸陆妈妈,不介意我借你家给这几个孩子补补课吧?”

陆母感慨地说:“这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 苏老师真是一个好老师,要是我们思远能跟着你好好学习就好了!”

苏叶点了点聚在陆家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还真齐,最需要补课的那几个都在这里了。

郭爱国想要的粮食有着落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沓试题,笑眯眯地学生说:“你们说的话我全都记住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正好我带着给你们写的习题, 你们写完再回家吧。”

苏叶把试题一张张地分给了学生, “写完交给我。等会回来改你们的试卷, 好好写, 别偷偷看书。”

杨辰星不敢置信地拿着试卷, 震惊地看着苏叶:你是魔鬼吗?

一帮小弟完全没有料到今天居然还要做题,个个都蒙住了。他们惊慌失措地看看苏叶, 发现她还真没有开玩笑。

苏叶说:“我没跟你们开玩笑,净想着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偷懒?下下周就是一中的毕业考, 你们都能保证自己拿到毕业证了?”

他们认命地拉着一张苦瓜脸,苦大仇深地写起了试卷。

杨辰星半小时就写完了试卷,写完后他发现苏叶早已经不在屋里,她在外面跟邻居聊天,几个人围在一块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杨辰星觉得苏叶老师真不愧是大众妇女之友, 这才一张试卷的功夫, 就跟陆思远家附近的三姑六婆混熟了?这个人太可怕了!

陆思远的家不远便是杨雪家,粮油厂工人的孩子都送去一中念书。苏叶来这附近做家访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

杨雪妈以及其他几个妇女, 亲切地跟苏叶拉起了家常。苏叶也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于福达的事。

于福达原来本是玻璃砖厂的会计,前年调任粮油厂,现在任长友粮油厂的副厂长,为人圆滑狡诈,杨爸很不喜欢他。

杨妈妈经常在邻里之间接洗衣做饭的零碎活干,没少和邻居拉家常。她说出来的事情更劲爆。

杨妈小声地跟苏叶说:“我看苏老师已经结婚了,有些话跟你说说也没啥避讳。这个于副厂长为人做派很不正经,看着人模狗样,私底下经常骚扰厂子里的女工。”

另一个妇女听到杨妈提到这个,快言快语地道:“可不是,他净挑豁不开脸的年轻媳妇、小姑娘下手,摸摸手、搂搂抱抱。有些人扛不住就跟他苟合了。”

杨妈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和苏老师说这些腌H的事?

她继续接着说:“苏老师,别听她说的那些糙话,听我的、你想知道啥我都跟你说。

今年不是闹饥荒吗?老杨厂子好多工人都下岗了,覃同志腿不好,今年初就被迫下岗了。说起这个覃同志,苏老师可能不认识,他的女儿覃兰就是一中的,长得可漂亮了,苏老师应该见过。于福达在外边和别人说自己准备了一百块,要讨覃兰做老婆。”

苏叶当然记得覃兰,她很文静,这段时间也有好好学习。人长得白白净净,眼睛脉脉似小鹿,清澈又传神。长得非常有□□十年代港星的味道。覃兰的脸蛋特别精致,甩了姚春雨几条街。

苏叶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上课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她给覃兰补了一段时间的课,发现覃兰和徐乐在谈朋友。人家两个清秀好看的小年轻谈朋友是花前月下,青春萌动,让人看得舒服。苏叶一度还蛮期待他们俩双双考进大学。

于福达这种中年油腻男人凑什么热闹?

苏叶听完这些话还得了?她问:“于福达年纪这么大还没讨老婆吗?”

杨雪妈埋汰道,“谁知道他?于福达说以前的老婆死了。他不是咱这边的本地人,后来才调到粮油厂的,大家也不知道他的底细,我们只见过他那个在乡下的妈,逢年过节回来城里探望他。

苏老师我说句实话,你是不知道。覃兰那孩子长得哟那叫一个白白净净,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还没念完高中,厂子里年轻的工人都快要把覃工家的门槛踏破了。谁不想讨个这样俊俏的媳妇?”

她说完瞥了眼苏叶,狂拍马屁:“当然苏老师也很俊!苏老师不仅人长得俊,还有股特别的气质!”

其他人点点头,“对对对,苏老师是文化人,身上有股墨水味!”

苏叶逵猩竦乜戳她们一眼,我谢谢您还顺带吹了吹我?

苏叶终止了话题,“杨雪妈、粥粥妈,果子妈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和你们聊了,改天再来。”

她起身,转头逮住了杨辰星交代:“我去医院看看于福达的情况,等会你帮我改试卷,给他们补补功课。”

杨辰星震惊地看向苏叶,周末逮人写试卷也就算了,还奴役他改试卷、讲课?苏老师还是人不是?

杨辰星赶紧讨好地说道:“老师,我也想去医院看看!试卷我晚上改,抽空给他们行吗?”

苏叶答应了,“成,去吧。”

……

另一边。

陆家的父母去了派出所。

李公安看着这对夫妻俩没说话,他昨天还看到于福达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看起来挺有几分可信度,居然是假的?但他看看文件上医院盖的章,不像是伪造的。

李公安皱皱眉收下了文件,亲自去医院查证。

市一医院。

苏叶和杨辰星来到了医院,她去请了费医生的朋友来给于福达做检查。

于福达原本没在住院,直到他收到刘力被清查的消息,刘力还不到一天就被医院停职审查了。他察觉不对劲匆匆回到医院,安分地躺了起来。

苏叶走进病房,看到了一个肥胖的男人睡在病床上呼呼大睡,结合先前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传言,不禁鄙夷。

在这种困难时期还能胖成这副模样,可见没少偷吃偷喝,苏叶顿顿大鱼大肉都没有他一半的重量。再看看陆厂长体型消瘦,常年板着一张黝黑的苦瓜脸,两个人真是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丢不丢人?”苏叶不由地说。

一旁的医生听了忍不住咳嗽起来,苏叶一脸严肃地纠正道:“我是说,牛医生你务必好好给于同志检查检查。”

牛医生是费医生的朋友,也是这所医院的医生,受了朋友托付给于福达做二诊。

他从善如流地给于福达检查了一番,说:“苏同志,初步地来看于福达先生各项生理指标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昏迷不醒,我需要更深入检查,小胡把这个病人推去拍个片。”他吩咐着护士说。

杨辰星看见于福达微微翕动的眼皮,逐渐加重的呼吸,拦住了牛医生。

“苏老师,牛医生,你们不用这么麻烦,拍什么片?我有祖传的急救术,一针下去保管什么都好了。”

于福达有没有受到重伤,杨辰星还不知道?他拉住了医生,从兜里掏出一根针。

于福达看到杨辰星掏出了一枚钢针,心里又怒又恼,只得被迫睁开眼、醒了过来。

苏叶微笑地看着醒过来的于福达,“于同志你终于睡了?我是陆思远的老师。”

“昨天刘力医生误诊了你,你现在没事了,可以马上出院。不过你家人诬告了我的学生,你得去公安局一趟撤销诉讼。”

苏叶见他不吭声,“怎么,你不相信?牛医生,你还是把他推进仪器室拍个片吧。”

这个时候牛医生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个于福达根本就没有病。他很反感这种无病呻吟的人,不仅浪费国家资源,还耽误别人时间。

牛医生冷冰冰地说:“不必了。我看他健康得很,马上就可以下地走路。”

他在病例上迅速写了几个诊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交给护士,又誊抄了一份交给了苏叶。

苏叶拿到新的诊断书,吹了吹,让杨辰星拿去交给来医院调查的李公安。

于福达缓缓地起了床,呵呵地打着圆场说:“我今早就醒过来了,既然医生说没事我就出院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昏迷了那么久,睡的我骨头都疼了。”

陆家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病房,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陆母红着眼圈,“于福达,我们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思远?”

于福达冷哼一声,说:“嫂子你误会了,你说的是哪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我害思远?他目无尊长、成天鬼混,找了一帮二流子打我,这件事我还没追究。”

陆父转头跟李公安说:“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陆父感激地握了握苏叶的手,“谢谢苏老师,改天我一定让思远亲自登门谢谢您。”

苏叶笑了笑,“客气客气,他能来学校上课就很好了。”

陆母看着苏叶,心中对她的感激达到了极点,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苏叶是老师,送钱、送礼恐怕不行,可是除了这些,陆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感谢苏叶了。

她逮住了杨辰星亲切地问:“你们苏老师喜欢什么?叔叔阿姨想好好谢谢她。”

苏老师喜欢什么呢?这倒是难不住杨辰星,他记得苏叶的办公桌上永远都摆着零食,要么是点心、要么是糖果。他说:“苏老师喜欢吃,非常喜欢。”

陆母听了面上一喜,立刻琢磨出了感谢她的方法。

……

周一。

苏叶给高三3班上数学课,意外地看到了陆思远。

他把长得遮眼睛的头发剪成了寸头,一改以前的颓丧阴郁,露出了十六、七岁的男生该有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清爽。

眼神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看谁都不顺眼,阴郁桀骜。

上完课后,陆思远叫住了苏叶,“苏老师,等等。”

苏叶停住脚步,笑眯眯地说:“新发型不错,比以前那副狗模样好多了。回来了就好好学习吧。”

陆思远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见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他酝酿了很久吐出一句话:“谢谢老师。我爸妈想邀请你明天下午六点,去聚福饭馆吃一顿饭。苏老师你要是不想去,我帮你拒绝。”

“吃饭就不用了,太破费。”苏叶点点头说。

她看着人模人样的陆思远,想起他那对殷殷关切他的父母,斟酌地道:

“陆思远,我听别人说你很聪明,可我觉得你还不够聪明。这一次你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将会为冲动付出什么代价。我问你,假如你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进了监狱,你,你的家人、朋友该怎么办?”

“我曾经跟你们说过一句话,最好的年纪要做最有意义的事情,陆思远,你找到你应该做的事了吗?”

苏叶教训完陆思远,转身回办公室,她悄悄打开自己的后台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仓库里的富强粉多了一百斤!

一百斤富强粉这是什么概念?她迅速回头看向陆思远。

苏叶嫌弃的表情变成了稀罕,朝着他温暖地补充道:“不聪明没关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有一份卷子给你,你放学后来我办公室写写。”

陆思远没啥反应,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放学后,陆思远来到苏叶的办公室。

苏叶哪里有什么卷子给陆思远写,她以前根本没有把他划分到需要帮助的行列。她直接从周毅抽屉翻出了一份一中教师招聘的试卷,涂掉了标题给了陆思远。

陆思远想要抗议,懒得写,但是抗议无效。他眉头皱得老高,压着不耐烦的脾气写了一小时。

苏叶拿着红笔改,刷刷刷地一题题看下去。这份试卷的答案苏叶早已熟稔于心,毕竟自己认真地做过一遍。苏叶越往下看,眼皮子跳得愈是厉害。

浏览完最后一题,苏叶深吸了一口气,拔出红笔打了一个“70”。

虽然它远不及苏叶当时考的分数,但当时她是有备而来,而陆思远却是临场发挥,只写了一个小时。

苏叶总算体会了一回当初一中办公室的老师的心情,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分数?因为……她看走眼了。从头到尾看瘸了眼。

难怪她一接触这帮人后台就唰唰地掉粮食,原来粮食的大头奖励是出在陆思远身上。苏叶正视了自己的错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叩了叩桌面,对陆思远说:“明晚下午六点是吧,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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