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各位——”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恶业加身,不得好死。”

柳如漪道出这句话之际,并未刻意捏嗓子、拿腔调,只是用泉水一般清澈悦耳的声线娓娓道来。他的音量不高,每一字却重重敲在耳鼓,在万籁俱寂的浓重夜色之中,越发显得清冷而又锋利。

深夜,密谋,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红莲一样铺开的裙裾,盈盈下拜的绝色女……不对,好像不是女子。

不管怎么说,在堂上众人眼中,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齐三爷修为最低,胆子也最浅,当下牙关就“格格”打了个冷战,色厉内荏地拔高嗓门:“九——九华宗?休要胡言乱语!九华宗乃四大宗门之一,光明磊落,怎会半夜侵门踏户,还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舒凫:“……”

对不起,目前来看,这两位虽然算得上正派,但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正派。比这更粗鄙的台词,他们一路上已经说了个爽。

老实说,她也觉得挺幻灭的。

但在幻灭之余,她又有一句话不得不讲——没想到你们摇光峰这么劲爆,我喜欢!

根据说书人的描述,摇光峰的昙华真人喜怒无常、秉性乖张,一向喜欢收集,哦不,收留离经叛道的奇葩弟子,而且有一手独门秘技“护犊子”。谁管他徒弟叫一声垃圾,他就把谁扔进垃圾粉碎机。

舒凫听完这段话,删繁就简,对昙华真人的印象浓缩为两个字——“爸爸”。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爸爸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一口一个“道友”地称呼她,态度轻松自然,半点也不觉得掉辈分。

也不知该说他平易近人,还是说他太过目中无人,完全不把身外之物放在眼里。

“那个,江……前辈?”

舒凫试探着称呼他,“掌峰?长老?昙华真人?”

江雪声摇头:“还是‘道友’最好。大道三千,我只是起步早上一些,未必走得比你更远,何必分什么先后、长幼、尊卑?凡世间的规矩,不必带到我这里。”

这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中却有千钧气魄,又有一种千仞孤峰似的桀骜不群。舒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眉楞眼地瞪着他瞧,好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江雪声也不觉得冒犯,由着她瞧,甚至还贴心地嘱咐了一句:“现在不太好看。你要是想看,不如待会儿再看。”

舒凫:“……”

说好的孤傲出尘,不把身外之物放在眼里呢?

她忍不住低声道:“我以为你不在意容貌。”

同样是乔装改扮,柳如漪起码对镜化了一个时辰的妆,又花了一个时辰搭配衣裙首饰,江雪声却只是捏了一张毫无特色的路人脸,比贴面膜还省力。显然,他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我确实不在意容貌。”

江雪声温言道,“道友,我在意的是你。士为知己者死,亦为悦己者容。在你面前,我还是希望自己好看一些的。”

“……”

舒凫再一次陷入沉默,这次是被他骚得哑口无言。

而另一方,柳如漪孑然一身立在厅堂中央,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侃侃而谈:“昙华门下的作风,齐三爷不清楚,崆峒长老还不清楚么?‘仗着师尊有几分本事,一向嚣张跋扈,目无尊长,一派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这些话,可都是上次见面的时候,您亲口对我说的。”

说到此处,他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神态,指尖轻点下颌:“话说回来,我们上一回见面,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哦,对了。我记得,当时您正企图非礼一位白鹿山女弟子,被我三师弟一剑刺中腿根,差点就把另一条……那个什么根给废了。三师弟还撂下话说,‘再敢随地发.情,就把你那活儿碾碎喂鱼’。”

“……”

崆峒长老被他一语道破丑事,黝黑的面皮更是黑得发亮,变成了一个烤焦的紫薯。

但他到底成名已久,在凌霄城备受尊崇,还不至于被一个晚辈吓退:“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那是,那是。”

柳如漪笑着应声,“我就说嘛,三师弟太不懂礼貌了。您这么一大把年纪,眼看着大限将至,没几年好活了,怎么能和您一般见识呢?”

崆峒长老:“你!!”

“长老,不必与他多言。”

齐三爷脸色煞白,两股战战,但仗着有凌霄城撑腰,狗仗人势地放声喝道:“就——就算阁下是九华宗弟子,那又如何?我齐家虽小,也有傲骨铮铮,不容你这样肆意欺辱、胡乱攀诬!”

话音未落,柳如漪一步踏出,人影一闪,已经站在齐三爷身前,面不改色地向他膝盖骨上踹了一脚。

“唉,你可别逗我笑。”

他一脚将齐三爷踹倒在地,摇头叹道,“一条为了骨头摇尾乞怜的狗,居然说自己有骨气。你这副模样,不仅侮辱‘骨气’这个词,而且还侮辱了狗。”

“放肆!”

崆峒长老一声断喝,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不善做、也没必要做口舌之争,决定一力降十会,当即飞身而下,一掌拍向柳如漪头顶。

他和摇光峰打过交道,知道这一群人最是难缠,不通人情、不讲礼数、不给面子,打人必打脸,扎人必扎心。在外人憎狗嫌,在九华宗内也是一窝极品。

既然今日一事被他们撞破,想必无法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扣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后生再说。

崆峒长老最重脸面,又喜欢倚老卖老,身穿一袭金光灿烂的华丽锦袍,比王孙公子还要显赫几分。这会儿他施展身法,锦袍呼啦一声展开,好像一块迎风飞扬的香蕉皮,直冲着柳如漪兜头罩下。

柳如漪步履轻盈,一个旋身躲开:“说不过就打人,好大派头。”

崆峒长老一吹胡子:“老夫不屑与竖子多言!”

坐在上首的凌奚月却不像他一样冲动,凝目沉思一阵,向柳如漪客气拱手道:“道友身手不凡,姿容绝世,莫不是昙华真人首徒,在紫微仙会上一鸣惊人的‘沉璧君’柳笑?”

柳如漪报以一笑:“过奖,正是区区。”

——紫微仙会?沉璧君?

舒凫觉得这名称十分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详情。

幸好,反派在解说方面一向敬业,崆峒长老立即翻脸道:“二公子,何必与他客气?紫微仙会只是各宗后辈比试,这小儿年纪轻轻,即使侥幸一次拔得头筹,得了紫微仙君提点,也算不得什么。”

对了!紫微仙君!

这下舒凫想起来了。

也难怪她记忆模糊,“仙门大比”就和“入门考试”一样,几乎是仙侠文中必不可少的套路情节之一。每篇文都比,她看得多了,谁还记得哪篇文在哪儿比,奖励是个什么东西?

她记住《弱水三千》是因为它雷,不雷的情节她记不住。

至于这紫微仙会,三百年一届,背后的赞助商——“紫微仙君”是一位不世出的大能,据说按辈分算,各派掌门都要喊他一声老祖。

如果在大比中表现优异,就能获得他亲自提点,传授功法、神兵、奇珍异宝,还能得到一个象征荣誉的“赐名”。

“赐名”取得很马虎,就好像九华宗照搬北斗九星一样,紫微仙君的赐名直接照搬中学生必背课文,光是一篇《岳阳楼记》就被薅了一大把:锦鳞,汀兰,长烟,皓月,浮光,沉璧……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得到紫微仙君的赐名,也就相当于领跑了三百年的风骚。

风光又实惠,含金量很高。居家自恋,出门装逼,都用得上。

舒凫依稀记得,自己当年似乎还吐槽过:“沉璧君”这个名号,乍一看也太像《萧十一郎》中的天下第一美女“沈璧君”,万一获奖的是个男人,那可太尴尬了。

万万没想到,获奖的还真是个男人,而且确实是美女。

不过这不重要。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著男主齐玉轩也曾在一次大比中胜出,得了个“什么什么君”的称号,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逼。

当然,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早在齐玉轩成名三百年前——至少三百年前,柳如漪已经是一代独占鳌头的风骚人物。

舒凫回想起“先生年纪是我三五倍”这句话,忍不住偷眼向江雪声一瞥,心道:这位究竟多大岁数了?

江雪声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长睫一垂,似笑非笑的目光如鸟羽般轻轻一扫:“我还很年轻,还能行。”

舒凫:“……”

没人问你这个!

崆峒长老自恃身份,对紫微仙会嗤之以鼻,其他人却不敢如此托大。尤其是齐三爷,听见“沉璧君”那一刻,他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一会儿才咬牙讷讷道:“崆峒长老,此人既是昙华真人首徒,若有个闪失,恐怕摇光峰不会善罢甘休。”

“那便将他留在这里。死无对证,难道摇光峰还能上门寻仇不成?”

崆峒长老狞笑道,“昙华一向张狂,也该让他吃个教训。最器重的徒弟惨死,我倒要看看,他会露出怎样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

江雪声:“其实并不会。他想多了。”

舒凫:“……”

舒凫:“好了,你不要再讲了。”

她关于“神仙”的印象,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昙华大哥,抽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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