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修文最近很不快乐。

鉴于此人实在没有排面,每次出场的时候,都需要重新介绍一遍,以免群众遗忘:

——贺修文,号“鬼面魔君”,在七魔君之中排行第七。

说是七魔君,其实现在只剩下六号人,按顺序分别是:

天魔赵九歌;万年老二狡慧(据说原名焦辉,本人觉得太像个炮灰,但他在原著中的地位就是炮灰);霸道总裁南宫溟;后宫之王凝露(目前独身,因为南宫溟不准她在家乱搞);食人魔饕餮;黑市奸商贺修文。

贺修文这个人吧,虽然他长得很丑,人也不怎么温柔,修为在元婴中实属一般,时常被其他魔君鄙薄嘲笑……

但是,他至少有一点慰藉。

那就是钱。

其他魔君爱权威,尚武力,而他比较接地气,平生只爱亮闪闪的珠玉宝石。

贺修文的前半生,就是每天给自己定个小目标,赚他一栋大别墅,每天都能收获一点小小的幸福。

然而——

自从年轻的生命中出现舒凫,贺修文的快乐与日俱减,笑容逐渐消失,幸福也渐渐化为泡影。

起初,舒凫砸他的门店。

贺修文没有在意,毕竟他产业众多,店面遍布大江南北,砸几家算不上什么大事,回头装修一下又能开张。

后来,舒凫将他的商品洗劫一空,还顺手杀了运货的人。

贺修文没有在意,毕竟正道坎坷多磨,魔修是条康庄大道,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投奔魔道,幻想一步登天。

再后来,舒凫一家在魏城挫败了他的阴谋,让他一场豪赌打了水漂,几乎血本无归。

贺修文……非常在意,又不忍心砸手边的昂贵摆设,只好咆哮着命令属下找一筐最便宜的瓦盆过来,挨个儿在墙上砸得粉碎。

经过魏城这一出,凝露失去了她的后宫,贺修文失去了他的钱,可谓“财色两空”。

贺修文痛定思痛,决定收拾行李回老家,一心一意在魔域做中间商赚差价。

然而,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在魔域,他不仅要面对其他魔君的倾轧,在夹缝间艰难求生;就连他避之如蛇蝎的摇光峰,也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

当年只是舒凫一个人砸他的店,现在是她全家一起砸他!

这些年来,贺修文隔三差五就要经历一轮打·砸·抢·烧,连吃带拿,生意越来越难做,一度想要放弃经营黑市,改行回家卖红薯。

但利字当头,岂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种全新的营利法门——

斗技场。

凡人喜爱斗鸡、斗蛐蛐,他就斗修士,斗神兽,最好让父子、夫妻互斗,怎么龌龊怎么来。

反正魔修一个个都是资深人渣,没脸没皮,就爱看这么龌龊的把戏。

这次“斗神兽”的聚众赌.博计划,就是贺修文一手策划,为了吸引眼球,借机大捞一笔。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广告刚一打出去,他的大别墅突然就原地爆炸了,仿佛被人装了个声控炸.药包。

贺修文气急败坏,血压飙得几乎要冲破天灵,下令掘地三尺追查线索。

然而,大别墅早就被炸了个“樯橹灰飞烟灭”,别说线索,连个线头都没剩下。

除了“下手之人至少是元婴后期,可能接近化神”这个结论之外,堪称一无所获。

简而言之:你被巨佬日了,认栽吧。

贺修文当然不肯认栽。

人怂了半辈子,总要头铁一回,与这位不知名的巨佬刚到底。

于是,他咬牙切齿,再次一门心思投入到斗技场的筹备中去。

……

与此同时,舒凫一家正在南宫溟府上骗吃骗喝——当然没有骗婚,怡然自乐,以逸待劳,过着与贺修文天差地别的快乐生活。

不得不说,南宫溟的脑回路虽然停留在上世纪,但他一掷千金,出手阔绰,对自己看上的女人确实十分慷慨。

在他的地盘上,可以看见他为猫妖前女友承包的鱼塘,为野马前女友开垦的草原,为猕猴前女友打造的花果山……

舒凫:……等一等,他其实是个农场主吧???

在南宫农场主的领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堪比古代皇宫的巨大府邸,附带绵延数十里的广袤庄园。

后来舒凫才知道,这是南宫溟父亲——上一代南宫魔君留下的产业,也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从小到大,他每天在200平米的大床上醒来,面对99个侍从全方位无死角的精心服侍,日夜跟随父亲修行锻炼,学习文韬武略,经营之法,以及……土味情话。

他的母亲是一只小鼠妖,原本寿数短暂,在他父亲爱的供养之下,竟然也活到了几百岁高龄,堪称生物学奇迹。

而南宫魔君——两代南宫魔君都认为,这,就是爱的力量。

爱,不可动摇,至高无上,甚至能够超越死生。

南宫溟一生的追求,便是一统魔域,成为万魔共主,同时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

舒凫:真的吗,这真是太感人了.jpg

江雪声:……你认真的?

舒凫:当然是假的。

不过,经过这一段奇幻之旅,她对南宫溟的确有所改观。

——原来,不光是他一个人不正常,而是他全家都不正常啊!!!

面对南宫溟“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的史诗级疑问,舒凫斟酌再三,最后决定将自己闭关多年的另一项成果——《修仙界核心价值观》(手写版)免费赠送给他,让他仔细研读,从“妇女能顶半边天”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价值观哪里出了问题。

顺便一提,关于这套核心价值观,舒凫原本打算将其用于修仙界基础教育,提升道德素养,丰富精神文明,打造一个和谐美好的新世界。

南宫溟说一不二,还真老老实实捧回去读了,一读就是一个通宵,第二天学以致用,决定改变“女人”这个缺乏尊重的称呼,礼貌地向柳如漪问好:

“小妈,你好。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柳如漪:“……?!?!???!!!!”

——你不要过来啊!!!我的脚趾在地上抠出了秦皇陵!!!!

舒凫:“这……应该也算是进步吧?”

在他们蹭饭这段时间,南宫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带着他们四处参观,尽情展示“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因为他安分得不可思议,舒凫也曾试探着询问:“南宫魔君,你看上去和其他魔修不太一样。”

南宫溟毫无疑问是个魔修,走的是引魔气(而非灵气)入体一道,也会使用魔修的法器和咒术,以野兽的鲜血修行。

但是,一般魔修的常规操作,比如屠戮无辜,纵情声色,或是折磨他人取乐,好像都是与他无缘的事情。

对于舒凫的问题,南宫溟感到很奇怪:“做这些事情,对我称霸魔域有帮助吗?”

舒凫:“……好像没有?”

南宫溟:“那我为什么要去做?”

舒凫:“谈恋爱也没有……”

南宫溟:“对我来说,爱情与争霸一样重要。输了你,赢了天下又如何?”

舒凫:“……”

——这逻辑无懈可击,我竟无法反驳!!!

“凫儿,你该不会被他打动吧?”

江雪声也注意到了南宫溟的态度,与舒凫见面时,故意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如果你喜欢,这些话我也可以……”

舒凫立刻捂住他的嘴:“你可给我闭嘴吧!”

南宫溟潜心修炼,或者外出与其他魔君对线的时候,舒凫与江雪声总会在庭院碰头,看着南宫家的风景,吃着南宫家的点心,说着自己的骚话和情话。

分明是合法情侣,却硬生生整出了一种“闺阁小姐私会情郎”的刺激,只能称之为绝活。

“有一说一,南宫溟虽然不懂爱,但他对‘爱情’的信仰倒是真的。”

某天风和日丽,舒凫与江雪声并排躺在上百亩的格桑花海里——据说这是南宫溟送给某一任前女友的礼物,由衷感叹道:

“如果哪天他承认‘女人可以做魔君’、‘女人可以爱上女人’,说不定就能找到自己的真爱了。”

“凫儿,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真爱吧。”

江雪声一手支着额角,薄唇轻抿,眼尾含笑,别有深意地侧过脸来看她。

“都说‘小别胜新婚’,你这次出关,对我却很是冷淡啊。”

“闭关悟道嘛,不就那么回事?一闭眼、一睁眼,三年五载就过去了。在我看来,与先生相见还是昨天的事情呢。”

舒凫嘴上说得敷衍,人却凑近前去,双手捧住他瓷器一般白净细腻的脸颊,将自己的嘴唇轻轻贴了上去。

春光和暖,唇齿相接之处却带着晨露一般淡淡的凉意。或许,因为江雪声本是昙花化形,体温总会比常人低上一些。

两人都不是贪欢的脾气,平日里各自沉迷正事,劳碌奔波,一肩扛着道义,一肩负着苍生,少有毫无顾虑的亲昵。

不过,真到了这一刻,他们却又总能契合无间,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熟稔。

譬如舒凫要强,不喜欢受人掌控,但凡两人躺一块儿贴贴的时候,江雪声总会自觉不自觉地翻身向上,将她托到自己上方。

她如白鹿低头亲吻花朵,而他总是如仁厚黑暗的地母一般,温柔环抱着她的身心与魂魄。

不过这一日,他们享受这短暂亲昵的同时,留了个小小的心眼。

舒凫知道,南宫溟对自己中意的女人全盘信任,他的属下却不然。比如那位苦瓜脸侍从,就一直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这片花田里,就有他秘密设下的监控法术。当然,只有他自己认为是“秘密”而已。

舒凫不至于心大到请外人观看直播,只是掐头去尾加厚码,放出一丁点少之又少的音像信息,足以让他得出结论。

“《修仙界核心价值观》,南宫溟差不多已经全部读完了。我想,是时候该让他失恋,启程寻找下一个真爱了。”

……

当日,南宫溟面对侍从“那个女人与她兄长早有私情!”的汇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夜无眠。

最后,他面对东方初升的朝阳,一字一句沉痛道:“我明白了。”

“舒姑娘让我明白,在这世上,爱情有无数种不一样的形式。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人与鬼,人与妖……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但舒姑娘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我也不是不通清理的男人,心仪女人的话,我还是会听的。”

“既然如此,即使她的爱不为世人所容,我也应该为她祝福。无论如何,舒姑娘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侍从:“……魔君!您就不觉得,您只是被人玩弄了而已吗?!”

南宫溟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话?她之所以隐瞒,一定是因为心怀禁忌之爱,难以启齿的缘故。”

“况且,本就是我主动追求她,即使被欺骗,那也是我自己的责任。我南宫溟堂堂一代魔君,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把过错推给女人吗?”

“——不对,等一下。方才那句话,女人听见会高兴吗?”

侍从:“魔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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