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花一脸的兴趣盎然, 乌黑的头发垂在她两边。

刘小麦笑了笑:“之前没写过,我先随便写写。”

叶春花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哇哦~”

马爱梅觉得她古古怪怪的:“叶春花, 你干什么做鬼脸, 什么意思哦?”

叶春花眨眨眼:“没有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喜欢看小说。”

说着她举了一下手中的厚厚的大头书,朝床铺上一趟, 又美滋滋看去了。

“……莫名其妙的。”马爱梅气呼呼的,“小麦你别管她。”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 她本来就没管啊。

她写的东西又不是见不得人,她什么都不怕。

都住校了,刘小麦没指望可以偷偷写,于是很快, 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了。

“小班长,你写小说啦?”一进班级,就有人问她。

“是啊。”刘小麦一脸坦然,落落大方的。

“你会的可真多啊。”大家直咋舌, “我们以前单知道你会写文章,没想到你还能写这个。”

“哪有那么容易啊。”叶春花捧着脸, 坐在座位上,“写文章和写小说是两件事。文章写得好,不代表就能写好小说。就像我有个朋友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上了初中就不行了。”

刘小麦很懂地说:“叶春花同学,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叶春花:“……”

马爱梅捂着嘴笑了起来, 教室里的学生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耿直地安慰叶春花。

“不要太悲观,叶春花同学。我们也就是考了个摸底,你那时候不是考得不错吗?再怎么样也要等到期中考试看看呀。”

“就是就是。”王胜男点头如捣蒜,“说不定你还会更差呢!”

现在就这么悲观,真差下去了心态还不得脆崩。

抵不住大家热情满满的关心,叶春花搡搡摔摔跑掉了。

啊啊啊啊这群二傻子!

“……她干什么去啊?”

看着叶春花的背影,大家陷入了疑惑。

徐芳不用看都知道:“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又躲到厕所看小说了。”

叶春花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刘小麦取出来纸和笔:“趁着还没上课,我们统计一下自愿换座位的情况吧,我去上报给王老师。”

这是王老虎给他们的自由,只要当事人愿意,他就不反对。

“好的好的,小班长你听我说……”

大家立刻争先恐后来到刘小麦座位上。刘小麦是个狠人,在这么拥挤吵闹都能面带微笑。她的同桌王林林就不行了,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眼镜险些都被挤掉下去。

“王林林,你这个位置不好,不如我跟你换吧。”马爱梅怂恿他。

“……”王林林礼貌道,“可以,但没必要。”

这个位置可是他爸专门给他安排的,说刘小麦这个人能从农村考第一上县中学,肯定是个有本事的,能带动他,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学海无涯苦作舟。

刘小麦确实是朴实的小姑娘,学习什么的,从来不避讳人。

王林林不想学习,就仗着地理位置优越,天天观察刘小麦。

结果……

他看到刘小麦读语文课文了,读了一遍会背了。

他看到刘小麦背英语单词了,扫了一遍会默了。

他看到刘小麦做数学题了……不用看也会做??

“……”王林林被伤到了。

亏得他爸还耳提面命让他跟刘小麦学习,刘小麦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可是现在,就算是把他爸的那两条腿借给他跑,他也赶不上刘小麦的进度啊。

“刘小麦,你怎么学那么快?”王林林不是没问过。

而刘小麦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快吗?”刘小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问。

看在王林林一脸郁卒的份上,她会笑着解释:“我放假的时候提前学过语数英,现在是温故,显得比较容易。你看我学物理化学,就没这么轻松了。”

…………真的吗?

王林林一低头,看到刘小麦“唰唰唰”填完了一道化学实验题,把那一页翻过去。她厚厚的化学书只剩下最后几张纸是新的。

……王林林又看向自己刚翻到第三页的化学书。

不争气的手指辛酸地抖了起来。

啊啊啊啊什么学海无涯苦作舟,刘小麦苦吗?刘小麦根本不苦好不好,她还又写文章又写小说的。

但对于他这种人就根本不是苦不苦的事了。

分明是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王林林大彻大悟了。

刚把自己从痛苦的深渊拔出来,他的肩膀就被马爱梅戳了一下:“你再考虑一下罢。你跟我换座位,我请你喝菜汤。”

王林林一脸忧郁:“真不必了。”

他哪里敢换哦,他换了位置被他爸知道了,他爸还不得抽他啊。

谁让王德同志总是那么固执呢,比如坚定地觉得王老虎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坚定地觉得自家儿子坐在全县第一的旁边最少能考全班第二。

王林林长吁短叹,等刘小麦忙停当了,他悄悄跟刘小麦说:“我真担心我期中考试还考不好,我爸去折腾你爸爸。你不知道,我爸爸是有点蛮不讲理在身上的,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满脑子瞎想。”

“不会吧。”刘小麦惊了惊,“我看你爸爸还蛮有文化蛮讲道理的样子。而且为什么你考不好,他就怨我爸爸啊?”

王林林推了推眼镜:“刘小麦,你居然还不知道吗?我爸指望你带我学习,才把你爸弄厂里的呀。”

刘小麦:“……不是你爸为了气人吗?”

刘二柱同志是进家具厂参加宫心计的,怎么压力还到她刘小麦的身上来了。

“那个只是顺带了啦。”王林林嘟囔,“最主要的,我爸是为了我。”

刘小麦悟了:“那我要是带着你成绩起飞了,你觉得我爸能转正吗?”

“!”

王林林迟疑着:“我觉得我爸做得出来。”

刘小麦晓得了、接受了、快乐了。

她拍了拍王林林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弟。”

王林林:“那个,我好像比你大。”

刘小麦眼神一横。

“……行,我是弟弟。”王林林苦巴巴道。

家具厂里,刘二柱正在兢兢业业看仓库,主要表现为在仓库门口一遍晒太阳一遍写字,嘴上念念有词。

他的新任上司陈组长踱步过来:“二柱,忙着哪?”

刘二柱一惊,都来不及收小本子,呆呆地站起来,喊了一声:“陈组长好。”

陈组长不喝假酒,不嗑花生米,不说瞎话,自从上任就对刘二柱很是关照。

“站起来干什么,快坐下快坐下。”他对刘二柱挥手,“不要慌,学认字是好事,是值得鼓励的事。”

陈组长没给他扣“玩忽职守”的帽子,刘二柱放心了,陈组长真是一个好人啊。

“刘二柱同志,你扫盲扫得怎么样了?”陈组长是这样平易近人,主动关心他的学习进度。

“我已经认识不少字了,陈组长,我现在都感觉我不是半文盲了。”刘二柱用着很诚实的语气自夸着。

陈组长的眼角就抽了一下:“那不错啊。”

刘二柱摸了摸头,高兴地直笑。

“对了,刘二柱同志,我们王厂长对你很照顾啊。”陈组长貌似不经意地问,“你跟王厂长是什么关系哦?”

也没听说王德有什么乡下穷亲戚啊。

刘二柱憋出来一个词:“手足之情。”

陈组长:“??”

他看着刘二柱,刘二柱看着他。彼此都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原来不止是穷亲戚,还是穷兄弟?王德啊王德,怎么还有兄弟是农村人。

陈组长看着刘二柱,越看越觉得他眉眼跟王德很有点相似。心里确认了十之八.九,面上还是怀疑地问了一声:“真的吗?”

刘二柱很有底气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真的。”

这个词可是他新学来的啊。王厂长搭了他一把手,给了他在家具厂立足的机会。他跟王厂长之间的关系,可不就是手足之情。

陈组长的表情复杂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啊。

王厂长出手动了之前那个人,打着监守自盗的名义,害得他们还以为事情暴露了,结果等到今天王厂长又没继续动手。

敢情之前就是帮自家兄弟打脸呢,倒是他们多想了。

陈组长笑着跟刘二柱说:“你今天早点去上扫盲班吧,我左右没事,这个仓库我来看。”

又来替他?

刘二柱感动的一塌糊涂,回去就在本子上错别字连篇写下看仓库日记。

1974.9.15 晴

今天又有人替我看仓库了,替我的人是陈组长。组里的人都那么好,很照顾我,从仓库搬东西从不要我搭把手,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他们的。

刘二柱合起本子,等有机会见到王厂长了,他一定把日记交给王厂长看,让陈组长他们做好事能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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