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学的这次期中考试, 搞得还挺正式的,像模像样地给学生们分了考场。

刘小麦考场就在她自己班上, 考完试,她坐等本班同学一个一个回来。

这次考试卷子出的风格跟以往不一样,以往特别简单,都是考基础题,甚至书本的课后练习题会被原封不动搬到试卷上。要不是这样,刘小麦也不至于总是考满分。

但是这次期中考试,卷子突然就有智商起来了, 理科卷子夹着一两道寻常学生没见过的生题目,文科卷子夹着一两道跟时政相关的内容。

刘小麦是不怕的。

生题目也是从老题目演变来的,她最擅长举一反三。时政就更不怕了,她家有收音机, 自从进入七六年,她就特别关心时政了。

但别人不这样啊。

从他们一个个沉重的步伐、面如土色的脸庞中,刘小麦隐隐约约品到一丝老倒霉蛋的气息。

她的同桌王林林一回来,就精疲力尽往座位上一瘫,一副虚脱了的悲惨样子。

刘小麦关心道:“王林林,你还好吗?”

王林林:“……”

好不好他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刘小麦自问自答:“我看你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好像秋收时节的农民伯伯,疲惫但是快乐啊。”

王林林:“?”

就,他快乐吗?

刘小麦这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

“我感觉这次考试好难啊。”王林林有气无力道,“怎么突然变难了呢,卷子难道是王老虎出的?”

仔细一想又不对, “王老虎教语文,他顶多出语文卷子。可是除了语文,其它门门都难啊,怎么会这样。”

亏得他爸他妈还指望他能保八十冲九十,还冲什么冲哦,他不会不及格吧?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王林林就打了个激灵。

一只手突然触到了他的肩膀上,王林林差点跳起来。

何在洲轻轻一笑:“怎么了?王林林同学。”

他跟王林林说着话,眼神却往刘小麦那边瞥。刘小麦不愧是刘小麦,头都不抬一下,才考过试又在背英语单词。

看来人是何在洲,王林林放心了,他抱怨开口:“你怎么神一出鬼一出的,吓坏我了。”

是的,因为考试考了个寂寞,王林林现在看谁都不痛快,很不爽。

王林林噘着嘴:“何在洲,你考的怎么样啊?”

“卷子没那么容易呀。”何在洲幽幽道,还蹙着眉头,一副走心了的样子,“我发挥的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好。”

“真的吗!”

王林林声音一扬,整个人轻松起来了,“你也没考好?”

王林林不觉得何在洲是多有水平的人,毕竟他是个在底下队里念小学的。这个世上像刘小麦这样的有几个呢,刘小麦小学的时候就写文章上报纸了,也没看何在洲有这样的本事啊。

但是何在洲野心大大的有,他曾经口出狂言要挑战刘小麦向来稳如狗的第一名宝座呢,应该水平也不差。

在王林林心里,何在洲成绩应该跟他差不多……行吧,顶多再比他好一点点。

何在洲都说没考好了,那说明就是卷子的问题,出卷老师要好好反思了。

他王林林就算不及格,他也是有正当理由的啊。

王林林终于缓过一口气了,甚至反过来安慰何在洲:“别难受了,我也没考好,我陪着你。”

刘小麦毕竟不是居里夫人,他们说话,她也被动听着的。

听到这里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手指抵在唇边笑了一下。

王林林:“……刘小麦,你干嘛?”

刘小麦摆了摆手:“对不住,没忍住。我是笑出声音了吗?”

王林林看看刘小麦,又看看何在洲,懂了。

他咳了一声,靠近刘小麦,压低声音道:“小麦,我晓得你想笑话何在洲自不量力,但这不是还没出分呢吗,我觉得你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王林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他没考好,他自己心里应该够难受了,出分之后肯定很丢脸。”

“……”刘小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然后眉毛一抬,来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啊。”王林林点着头,“我都同情他了!”

世上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吹牛把牛皮吹破了吧。

唉,可怜的何在洲。

刘小麦搁下笔:“我都同情你了。”

唉,可怜的王林林。

在艰苦朴素的七十年代岁月里,他怕是没听说过“学婊”一词呢。但没关系,他已经遇上这种人了,他以后肯定会对这个词的丰富含义达成深厚理解的。

“不是,小麦,你同情……我?”

王林林怀疑他自己听错了,又怀疑刘小麦是故意说这种话气何在洲的。

越想越是这样,他转过身来,一下子跟何在洲眼睛对上了。

何在洲那双眼睛黑黢黢雾沉沉的,没有表情的时候怪脱离群众的。

跟王林林对上的时候,他立刻把眼眸一弯,弯出一副和善友爱的样子。

“你跟小麦说好话了吗?”

王林林有些心虚,胡乱地推了推眼镜,“嗯嗯”两声。

“那现在,你们两个说话可以带我听了吗?”何在洲唇角坚强地漾起,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可以啊,哎,当然可以。”

王林林顿时尴尬了。

他才发现,刚刚他一直和小麦说话,虽然说话内容都是为了何在洲,但在何在洲眼中,就搞得好像他王林林和刘小麦故意排挤孤立他一样。

可不是这样的啊。

想排挤何在洲的只有刘小麦一个人啊,刘小麦太冷酷无情了。

“何在洲,你是我的好兄弟。”王林林站起来,拍了拍何在洲肩膀,义薄云天道,“你考试有什么不会的题,你可以问我,我会的告诉你。”

他不会的就去问刘小麦,完美!

何在洲开心地笑了,看起来完全被他打动了,“王林林,谢谢你呀。”

“小意思小意思。”王林林像大哥一样说,“你帮我挑人工肥,我教你做题目。”

刘小麦慢腾腾地把书本合上了,起立转身,向后走。

“……小麦,你要干什么去?”王林林赶紧问。

刘小麦抬了抬手臂:“找个垃圾桶,抖一抖我身上的鸡皮疙瘩。”

王林林:“……”

啊啊啊啊他作为中间人,想要调和刘小麦跟何在洲的关系,真的是太难了太难了。

没有一个配合的!

何在洲却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等刘小麦抖完鸡皮疙瘩回来,他悠悠喊了一声:“小麦。”

刘小麦抬头看向他:“什么事?”

何在洲道:“周末去公社看徐爷爷,一起去吧。”

刘小麦怔了一下。

何在洲之前就约过她一起去看徐老爷子,但是遇到王老虎强调期中考试重要性,她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期中考试告一段落,倒是可以给自己放个小假。

何在洲又说:“去吧去吧,黑子肯定想你了。”

“想你才差不多。”刘小麦很有自知之明,“它又不认识我。”

“怎么会呢,你是它姐姐呀。”何在洲一本正经地说,“黑子很聪明的,见了一面之后,它就能记住你的气息。”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王林林被夹在中间,来回晃着脑袋看他们,都看懵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小麦跟何在洲……他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僵吗?

不是需要他在中间调和的吗?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哦,他们两个怎么搞得一片和谐呀。

他纠结了半天,又摸眼镜,他的老伙计给了他无限力量。

“那个,我有话说。”

王林林举了举手,终于成功打断他们对话了。

刘小麦眼睑一动:“说。”

何在洲面带微笑:“我们听着呢。”

果然还是好兄弟何在洲比较好说话。王林林想。

“你们……”

你们了半天,王林林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不争气的:“你们要去找黑子玩?”

“对啊,”刘小麦点了点头,“就是我给你认的义弟。”

王林林激动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何在洲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刘小麦却笑了:“好呀好呀。”

黑子精力无限,最爱狗遛人,王林林是该好好去跟黑子沟通感情了,完美。

“他喜欢吃糖还是吃饼干,我带给他当礼物。”王林林连见面礼都安排上了。

“都行吧。”刘小麦讲。

黑子不吃,不是还有他们吗。三个人过去呢,总不能都吃人家徐老爷子的吧。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王林林心满意足,欢喜地忘却了考砸了的忧愁,然后看到何在洲,他的欢喜卡顿了一下。

“何在洲,你怎么看着有点不高兴呢?”

“有吗?”何在洲一脸无辜,“没有吧。”

王林林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觉得你有。”

“我在担心你呀。”何在洲道,“你的爸爸妈妈会答应让你去公社玩吗?”

“没事的没事的,”这点信心王林林还是有的,“我就说刘小麦带我学习去了,我爸妈不相信我,但是相信刘小麦。”

“主席同志说过,知识必须从实践中得来。”刘小麦拍了拍王林林的肩膀,义正言辞,“基层的实践活动是很重要的,你这样想,是完全正确的。”

“就是就是!”

王林林又觉得刘小麦比较好说话了,和她面对面激动地把头点,然后他们两个一齐转头眼巴巴看着何在洲。

何在洲:“……”

这种情境莫名地让他有点抑郁怎么回事?

他唇角扯出一点笑痕:“那我们说好了,星期六上午,学校门口见面,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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