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气氛凝固,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铺开。

方灼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凌厉的视线正在企图剖开他的灵魂,废了好大劲,才勉励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就在他以为等不到对方答复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当然可以。”

方灼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更加沉重,他讪讪的说了声谢谢,“我先上楼拿东西。”

为免对方看出异样,他拼命挺直腰背,好让自己显得更加沉着淡定。

一小段楼梯,走得他身心俱疲。

“他不会是知道自己掉马了吧?”方灼慢吞吞的拿出起浴巾,叠来折去的拖延时间,完全不想下楼面对那只恶魔。

233:“应该不知道吧。”

方灼想了想也是,电影里的恶魔都是很直接,并且充满恶意的,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暴露,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死或者吃掉人类,不会闲的蛋-疼继续周旋。

“心好累啊,咱们下个世界能不能换个轻松点的。”方灼诚心请求,每个世界都这么折腾,他扛不住啊。

233沉默了下,“我争取一下吧。”

方灼心里的希望之光一下子就被点亮了,动作也麻利起来,抱起浴巾,拿了条底裤就往楼下跑。

戴蒙的房门没锁,委托书留了一道缝。

“我可以进来么?”方灼扶着门小声问。

戴蒙说,“请进。”

方灼吸了口气,默念一遍核心价值观,推门进去。

他看了眼地毯,上面的血迹早就不翼而飞,可他无法忘记戴蒙光脚踩过鲜血的画面。

诡异神秘,充满了危险。

方灼连头都不敢抬,抱紧怀里的东西走进浴室,浴室大概刚用过不久,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水汽。

他脱掉衣服,站到花洒下,若有所思的盯着架子上的瓶子看了几秒,果断摒弃了自己的。

戴蒙的沐浴露和他的洗发水是同一种味道,方灼把自己搞得香喷喷的,光屁股走到门口,拉开一点缝冲外面喊道,“戴蒙你在外面吗?”

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能从摩擦声判断男人正朝着浴室走来。

戴蒙停在离浴室门口两步远的位置,脚前躺着一条白色底裤,那是方灼进浴室时,“不小心”掉落的。

裤子面料柔软,白的发光,应该是条新的。

他用手指头勾着伸进去,“是要让我帮你拿这个吗?”

方灼羞耻得浑身发烫,接过来捏在手里,“谢谢。”

“嗯。”

人一走,方灼就关上门,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真是太刺激了,心脏都要爆-炸了。

他问系统,“他有什么反应?”

233:“看书。”

方灼难以置信,“这么明显的勾-引都没有反应,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233:“不清楚哦。”

方灼愤愤的咬牙,没关系,他还有后招呢。

雄性都是视觉动物,这副身材虽然没有肌肉,但也没有赘肉,而且皮肤好,还带着介于成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

在还没有爱情的情况下,他认为有必要向对方展示一下自己最浅表的优点。

房间里的布置与之前全然不同,增加了不少一看就很贵的奢华家具,每一样都透露着古朴的气息。

戴蒙手里还拿着之前那本书,叠着腿坐在窗边。白色银辉从窗外照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

听见声音,他抬头朝着青年看去。

年轻的身体散发着他喜爱的味道,皮肤白嫩,肢体修长,被热水蒸腾过的脸上带着淡淡绯色,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

戴蒙垂下眼,翻过一页,青年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睫毛眨了一下,眼里的暗芒被尽数收敛,戴蒙主动开口说,“你总是跑上跑下不方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共用一个浴室。”

就在自己想措辞的时间里,对方竟然将他的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方灼激动得脸更红了,“那真是太好了。”

戴蒙勾起唇,取过一个干净的瓷杯,“要喝杯水吗?”

方灼光着上半身,很不自在,但还是强忍着尴尬走过去,白色镶金边的白瓷杯里,盛着淡黄色的柠檬水。

他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酸味和苦味都很淡,更多的是沁入心脾的清香。

戴蒙的视线落在青年后颈的金色印章上,上面有他身为恶魔的名字,和独属于他的图腾,临时血契算是一种标记,告诉别人这个人是他的专属,同时也能让他感知青年的存在和心境。

譬如现在,眼前的人虽然表面镇定,但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现在很紧张。

戴蒙站起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询问,“喝起来感觉怎么样?”

嘴里没感觉,身上感觉冷。

男人一靠近,他身上那股寒冷的气息传来,强悍的往毛里钻,方灼身上开始冒起鸡皮疙瘩,就连胸前的两点都凸起了。

他飞快放下杯子退离,一边说边往外走,“我想起还有作业没做,先上去了。”

戴蒙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手忙脚乱逃窜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卡迪斯,他在引诱我。”戴蒙说。

管家出现在他身后,“或许他是喜欢您呢。”

“不,我能感觉到他的害怕,他的确察觉到了我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逃离您才对,可现在……”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管家非常不解。

“看来并不需要我主动引诱。”戴蒙眼底兴味,“或许,他本就打算献身于恶魔。”

——

方灼缩在被子里,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他刚刚居然在戴蒙面前突起了!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很随便,很饥渴的人?这他妈很容易降低戴蒙对他的印象分吧!

方灼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后又把脑袋钻出来,低头看了看胸前,居然还没软。

还没软!

“倪可。”

听见门口有人叫自己,方灼连忙套了件t恤坐起来,“谁?”

“是我。”声音淳厚,略带低哑,是戴蒙。

方灼又套了条短裤在身上,小跑着去开门,笑着问,“怎么了?”

戴蒙把手伸到他眼前,“你的东西落下了。”

男人的手心躺着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子,是卢松给他的那瓶圣水。方灼悄悄捏了捏抖得不像话的手指,用两根手指拈了起来,“谢谢。”

“这是什么?”戴蒙问。

“圣水。”方灼把瓶子紧紧地攥在手里,他现在其实特别想夸赞一句,你演技真棒。

恶魔对这种东西应该是最敏感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分明是在演戏。

不,确切的说,他在试探自己。

他大概以为这是用来对付他的吧……误会大了啊兄弟,我只想和你发展和谐关系。

戴蒙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男人离开以后,方灼在原地站了很久,无论是心跳还是心情,都无法平复。

恶魔的爱是深沉的爱,要从他黑暗的内心的深处,将这种感情挖掘出来,好难。

这一夜方灼基本没合眼,满脑子都是攻略计划。

第二天起来,他整个人就像是霜打了个的茄子,眼白布着血丝,眼下也挂着眼袋。

卢松以为是昨晚探险的事情让他没休息好,“我本来还以为能有什么收获呢,抱歉让你跟我白跑一趟。”

没收获才好啊,有收获你就嗝屁了,方灼问他,“你现在应该死心了吧。”

卢松振奋道,“当然没有,我决定去探访那两个失踪校友的家人,确定一下新闻的真实性。”

方灼劝他,“有句国粹,不作不死。这些未知的东西,不管是否真的存在,我们都最好是对它保持敬畏,别去探索了。”

这都是恐怖片里常有的桥段,明明活得好好的,非要去鬼屋,结果有去无回。

卢松没有表态,方灼也没再劝。

今天周末,两人都没课,方灼吃完早餐就和卢松一起,坐在客厅玩儿插卡游戏,直到中午也没见到戴蒙下楼。

卢松奇怪的“咦”了一声,“除了那天早上,我好想从没见过新室友下楼,他都不用吃东西吗?”

其实方灼也有些好奇,戴蒙的行为举止和电影里疯狂的恶魔不太一样,虽然气势恐怖,但行为举止绅士优雅,他更像一位恪守礼教的贵族。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戴蒙吃人喝血,吞噬灵魂该是什么样子。

方灼想了想,决定将熬夜想的计划付诸行动,“他来好几天了,大家都没好好一起吃过饭,今晚我请客,一起出去吃。”

卢松耸了耸肩,“我没意见。”

方灼用手机给楼上的人发了条短信:【晚上约个饭,我请客。】

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之前两次短信,对方都毫无回应,结果刚放下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戴蒙回复,【好。】

知道恶魔厌恶阳光,方灼特意将吃饭时间定在晚上八点,这时候太阳已经彻底下山,是夜行生物开始出没的时间。

戴蒙如上次用餐时一样,穿着服帖精致的西装,踩着铮亮的皮鞋,黑色的头发梳至脑后,禁欲的气息更浓了。

在卢松眼里,戴蒙还是那副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普通长相,只是比之前的糙汉形象更干净了些,没那么邋遢,其实男人身上最打眼的,还是那身衣服。

从袖扣的标志能看出,这是出自欧洲一家非常老派的手工高定。

他悄悄给方灼发了个短信:【糙汉大哥很有钱哦,西装少说六位数。】

方灼知道卢松眼光奇高,没对糙汉这个称呼发表意见,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戴蒙绝对是一个对生活品质很讲究的恶魔,为了让大佬吃得开心,他今晚势必要大出血了。

吃饭地点是一家当地有名的餐厅,方灼肉疼的为戴蒙点了一份最贵的招牌菜,自己只是要了最便宜的。

卢松看他最近经济拮据,也没打算宰他,和他要了同样的东西。

为了助兴,方灼特意点两酒。

辛辣的液体入喉,没多久方灼就感觉头脑发热,浑身发烫,这具身体对酒精敏感过头了,竟然碰一点就醉了。

戴蒙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说,“倪可,你喝醉了吗?”

卢松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方灼眼睛雾蒙蒙的,有些呆滞,嘟囔道,“我没醉,我还能喝。”

最终是戴蒙去付的账,卢松则留在原地。

他吃力地将方灼扶起来,看了眼结账台,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没醉得那么厉害。”

方灼没想到卢松眼睛这么贼,哼哼唧唧,没正面作答。

卢松摇了摇头,感叹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套路,哥给你助攻。”

于是等戴蒙一回来,他就把人推了过去,“我跟朋友还有约,你们先回去。”说完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钻得比兔子都快。

戴蒙一手扶着青年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依靠着自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很快,管家就把车开了过来,绕下车帮两人打开后座车门。

方灼的眼皮子抖了下,认出居然是那位燕尾服大叔,这恭敬的态度,哪像是对待侄子,分明是在对待雇主或者上司。

两只都是戏精。

管家帮着一起将青年塞进后座,戴蒙刚要转身,西服外套就被人用力攥住。

车里传来不安的呓语,“别走……你别走……”

“卡佩先生,不如您坐后面。”管家建议。

戴蒙看着拽住自己衣角的手,很用力,以至于白皙的手背上静脉绷起,实在不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该有的样子。

方灼悄悄虚开眼睛,发现男人似乎正在观察自己的手,吓得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一声轻笑。

“槽槽槽,他笑什么?”方灼快吓死了,这是馅儿漏了么。

233说,“……回去以后你放弃演戏吧,真的。”

方灼说,“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往里推了一下,戴蒙挨着他坐进后座。

方灼的脑袋仰靠在椅背上,只需要睁开一点眼,就能看见男人修长的后颈。

后颈上黑发微微曲卷,丝绸一般的光泽,也不知道平时怎么护理的,方灼重新合上眼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高超的演技,已经被正前方的后视镜给出卖光了。

随着汽车发动,他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的倾斜,最终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戴蒙低头看了眼青年每隔几秒就颤抖一下的睫毛,抬起手捏了住青年的下巴,“倪可。”

方灼嗯了一声,没睁眼。

戴蒙说,“还好吗?”

方灼干脆不吭声了,一副我已经醉死得不能再死的模样。

戴蒙安静的让他靠着,不多时,车子停了下来,管家替两人打开车门,戴蒙率先走了下去。

方灼现在是醉死状态,不能动的,只能祈祷男人别把他一个人扔在车里。

他在心里数秒,从一数到一百,站在车外的男人才终于伸手,将他抱了出去。

方灼软趴趴搂着男人的脖子,额头在锁骨上蹭了蹭,含糊地说,“戴蒙我们到家了吗?”

戴蒙有片刻的失神。

从创世之初,他就一直居于黑暗,光明和温暖是离他最遥远的东西,更遑论是被人类赋予了责任和爱的“家”。

方灼的耳朵贴着男人的胸口,除了没有体温,也没有心跳。

他佯装刚刚醒来,懵懂的看了眼四周,晃着两条腿想要下地。

戴蒙将他放到地上,抄着手站在后面,看着青年撅起屁股,歪来扭去的爬楼梯。等到对方爬到一半,他抬脚走过去。

方灼演的正起劲,就听见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一下一下,就跟踩在他心上似的。

他心里一慌,手脚发软,没支撑柱,整个人都趴在了楼梯上,膝盖传来丝丝疼痛,低头看,破皮了,渗出一点血丝。

戴蒙居高临下,垂眼看着他的膝盖,“流血了。”

没有啊,只是渗血而已,不会血喷如注,让你失望了。

方灼伸手拽住戴蒙的裤子,想要借力站起来,被男人给挥开了,他又去抓楼梯护栏,又被男人给截住了。

方灼:“……”

哥哥你这是闹什么闹啊。

在酒精的作用下,方灼的眼睛雾蒙蒙的,他疑惑的看了看手心,又仰起脸含糊说,“柱子太调皮了,我抓不住呢……你能扶我一下,再送我回房间吗?”

戴蒙弯下腰,掐着他的脸,“回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方灼:“……”

想到对方裤子里的大杀器,方灼脸也不想要了。

他假装没听见男人的话,再次伸手拽住了他的西裤,张嘴就喊,“爸爸你能抱抱我吗,我起不来了。”

说完又觉得叫爸爸太羞耻,干脆又喊了句妈妈。

戴蒙盯着那张润泽的嘴唇许久,终于屈尊纡贵的弯下腰,把人抱了起来。

方灼不但抱了老虎大腿,还喊了老虎爸爸,他担心自己会骑虎难下,果不其然,戴蒙直接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没有开灯,黑得吓人,他甚至无法看见戴蒙的位置。

小黑屋呢,这是要弄死他的架势吧。

方灼哆哆嗦嗦的摸黑往前方爬去,刚摸到床边,就听见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声音,“不装了?”

“……”你这样直接拆穿真的很容易让人下不来台,情商负分,方灼不高兴的抿了下嘴。

宽厚的手掌覆上他的后颈,紧紧扣住。

方灼被冻得缩了一下,觉得自己还能在拯救一下,“水,水呢,我想喝水。”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就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

温热的液体由上往下,倒入他的嘴里,还有一些顺着脸颊和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方灼被水给呛了,推开男人的手,撑着床痛苦咳嗽起来,恼怒道,“你有毛病是不是。”

啪的一声响指,黑暗的四周燃起了蜡烛。

戴蒙单膝跪上床,拎着青年的后颈将人提了起来,肯定地逼问,“你知道我身份的。”

方灼摇头,“我不知道。”

男人眼睛一眯,方灼立马改口,“我知道一点,不,是一点点。”

戴蒙眼眸深谙,英俊的脸上挂着令人毛悚然的阴冷笑意,“知道你还引诱我。”

你现在能马上爱上我,然后再给我一个吻,我立马滚蛋,谁傻几把想往你面前凑啊。

方灼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看着青年瑟瑟发抖的样子,男人嘴角扭曲的笑意更深了,“知道喜欢恶魔的代价吗?”

“……”

“把你的灵魂交付与我,由我支配。”

这他妈是要弄死我的意思吗?方灼焦急的在心里呐喊。

233的声音也在抖,“好像是的……”

搞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凶残,方灼声音微弱,“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会将你的灵魂与身体剥离,然后将其与我融为一体。”戴蒙的声音轻缓低沉,方灼却觉得,他更像个恶毒的拐卖犯。

妈耶,这个老大叔好可怕,方灼扁了扁嘴,“我还不想死。”

戴蒙阴鸷的眯起眼。

烛光下,青年眼睛湿漉漉的,嘴唇颤抖,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看看这双漂亮澄净的眼睛,哭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来做个游戏。”戴蒙说,“如果你能逃出这片黑暗,我就放过你。”

方灼松了口气,逃跑嘛,他最在行了。

他问,“如果我输了呢?”

戴蒙说,“灵魂和身体,你必须给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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