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只能透过厚重的海水,窥见一点从海面折射下来的阳光。

苦,这日子太苦了。

“三哥,你给我唱首歌吧。”方灼百无聊赖,大概是修炼还不到家,他目前只有视觉和触觉,其余感官数据为零。

再这么下去,非得疯了不可。

233冷漠说,“不会。”

方灼叹口气,一抬眼就看见迎面而来一直黑色怪物,卧槽,他怎么办扒皮魔给忘了!

时间倒转回来,这货还没死。

方灼害怕的闭上眼睛,直到感觉有根手指触碰到他的脑袋,才悄悄睁眼。

看见的是周邙那张雌雄莫辨,却又阴森诡异的脸。

方灼吓得忘了呼吸,“既然我有之前的记忆,那周邙呢,他会不会也……”

233说,“不可能,你有记忆,是因为你是被主角带回来的。”

方灼紧巴巴的心脏渐渐放松,盯着那张脸仔细看了看,“周邙这张脸,是t真正的脸?”

233,“是。”

“其实长得挺好看,就是眼睛有点吓人。”里面装满了仇恨的雾霭,随随便便一眼,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方灼庆幸自己现在是把钥匙,否则一定抖得厉害。

周邙从海怪化为人形,必然是没穿衣服的,方灼怕自己长针眼,只能不停地翻白眼看向上方,正好跟一只大白鲨的黑豆眼对上。

动物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大白鲨这样凶猛的食肉动物,感知到周邙的存在后都得夹尾巴逃跑。

周邙确定钥匙无恙,又将其塞回了小洞里,不同之前的是,匙柄对着小洞底部,小巧的匙牙朝着外面。

这下好了,头尾颠倒,屁都看不了了。

等周邙一走,方灼就让系统想办法帮他调个头。

233说,“我也没办法,这洞太窄。”

方灼气结,“那你把我直接弄出去,我不呆在洞里。”

233问他,“你确定?如果掉在外面,你很可能会被鱼吞进肚子,到时候,想见大佬就难了。”

比起被耽误见面,一点点黑暗算什么,方灼迅速接受现实。

结果不到半小时,一条细小的海蛇钻进来,咬住匙牙就往外拖。

方灼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拖出了洞,那条海蛇大概是意识到这东西嚼不烂,很快就放弃游走了。

“快,快把我藏起来!”眼看着对面游来一大群沙丁鱼,方灼吓得差点尿裤子。

系统赶紧把他推进旁边的水藻内,等密密麻麻鱼群经过,再把它搬洞里。

方灼躺在柔软的海藻里,想着十二岁的霍延,在脑海勾勒出一个头发黑软,五官精致的小正太。

233一盆冷水浇下去,“小正太不可能,魔鬼的可能性比较大。”

方灼不答应了,“大佬可好了。”

233,“呵呵,你别忘了,他是时光回溯的持有人,是带着记忆回来的。”说白了,现在的霍延就是12岁的身体,30岁的灵魂。

方灼顿时想起时间回溯前,霍延那张阴沉可怖的脸。

方灼,“……”突然就不怎么期待了呢。

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就是把钥匙,主角再牛逼,还能把钥匙给搞了吗?显然不能。

这个担心没了,他又开始操心别的,“我是不是还得再重新开一次龙冢?”

“当时龙族只剩下霍延一个,就算是解除诅咒,受到影响的也只有他一人。那些存在于过去,并且死掉的人,是没办法复活的。”233说,“所以他必须再一次进入龙冢,破解诅咒。”

方灼有点晕,“既然这样,当时岂不是白白浪费血了?”

233,“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持有外挂人是无法改变自己生老病死的?

他的寿命不会因为时光回溯而停止,或是倒退,而是一直往前走。不解除诅咒,等到他灵魂到35岁的时候,一样会死。”

如果不受到这些限制,每次主角快死前就使用时光回溯,岂不是可以永生不死?

规则不会允许的。

后面的话系统没说,它相信等到以后,方灼会慢慢明白的。

一段又一段科普搞得方灼头昏脑涨,好半天才理清思路,“那我呢,之前开一次,我从人变成钥匙,再开一次,我是不是就死了?”

刚说完,方灼偶就感觉身体被什么给碰了一下。

他视觉有限,连忙让系统开了直播,顿时魂飞魄散。

那是一只巨大的帝王蟹,已经用钳子夹住了小金龙的脑袋!

“!!!”帝王蟹的蟹钳厉害起来能把人的手指都给夹断,方灼哭喊,“救命啊三大爷!”

233,“……”三大爷什么的,很受用。

于是海底某个角落,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一只气势汹汹的帝王蟹,正夹着一把钥匙,和一团无形的力量拉扯。

蟹钳上的锯齿已经刺进了钥匙里,再下一步,就是的夹掉他的脑袋……

方灼绝望的闭上眼睛,脑子里突然响起天籁,“你男人来了。”

昏暗的海水中,游动的鱼群自觉让路,黑龙自远飞快游来,顷刻间抵达眼前。

帝王蟹瞬间石化,扭头就走,结果走错了方向,一头撞在岩石上,晕死过去。

霍延化成人形,把钥匙从污泥里捡起来,放在手心仔细检查,上面有不少锯齿痕迹。

十二岁的正太脸,瞬间森冷如鬼。

霍延把那只螃蟹从海藻中捡起来,对金钥匙说,“回去把它煮着吃了,给你报仇好不好?”

方灼被他凶狠又血腥的眼神吓得灵魂颤抖,大脑停止运转。

霍延知道他开不了口,一手捏着钥匙,一手拎着螃蟹,迅速上岸。

他记得当初在金银岛时,少年曾偷偷溜到这片海域潜水,所以他这几天不眠不休,一直在这片海域仔细搜索。

可惜还是来往了一步,小钥匙被一只螃蟹给欺负了。

霍延越想越气,上岸后,就从包里取出一条项链。

项链的一头从镂空的祥云匙柄里穿过,被他挂在脖子上。

霍延掏链子的时候,方灼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他好奇地问系统,“那是什么?”

系统给他发来照片。

方灼,“……”情、趣用品???

他现在若是人形,套住他的,恐怕不是项链,而是镣铐。

好可怕。

虽然无法出声,方灼还是死死闭紧嘴巴。

金银岛现在还未开发,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霍延从船上取了一把锋利的西餐刀出来。

那只帝王蟹已经渴死了,霍延把它平放在冲刷干净的石头上,将垂落在衣服里的钥匙掏出来。

“刚刚它是用左钳的。”他自言自语,慢条斯理地用西餐刀将那只钳制切了下来,又从侧面剖开,取出白嫩的蟹肉。

方灼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直觉告诉他,霍延这不是在给他出气,而是在威胁。

那双向来只用来书写的手指,下刀非常熟稔,紧接着是另一只钳子,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得霍延一刀刺入蟹壳,手腕一转,上下蟹壳被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的蟹膏和鳃片。

方灼想不通,霍延一个大少爷,是怎么练出这样好的刀工。

他有条不紊,将每一个部件拆卸开,又重新将蟹肉重新摆成了螃蟹的样子。

“还生气吗?”霍延捏着钥匙轻声问。

那对红宝石镶嵌的龙眼睛灵动盈润,大概是知道这不是把普通钥匙,他下意识的认为,小东西是能听见他说话的。

没得到回应,霍延没有任何失落或是不悦。

他用手指戳着咆哮的龙首,“我们回家吧。”

显然,霍延并不打算现在就用他开启龙冢。

方灼这才能想起之前被打断的话题,“你还没说我会不会死呢。”

233说,“不会,金龙不是把他最后一丝龙气给你了么。”

方灼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我升级了?”

之前他是只普通的妖精,现在他是受到龙族认可的妖精。

金主粑粑再也不用担心我开门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把这个事情告诉霍延。

第三天,船靠岸了。

这是位于国土最南方的小镇,霍延在当地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这地方法律意识淡薄,只要有钱,老板也不管他几岁,是离家出走还是被拐带出来,小弟弟的叫了几句,见霍延不肯搭理,也就没再说话。

小旅馆的房间有些老旧,加上临海非常潮湿,霍少爷丝毫不嫌弃,他戴着方灼出了几趟门,弄回来一块大的沉香,在当地找了个木匠,将其做成了精巧的,带铜锁的小匣子。

方灼一看见那匣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霍延捏着他的腿说,“不能戴着你的时候,我就把你锁在匣子里,免得你又跑了。”

方灼,“……”

霍延又说,“都说沉香集天地灵气,但愿对你也有用。”

这沉香一看就很贵,方灼肉痛。

第二天一早,霍父顺着收到消费短信,一路查到了霍延的位置,并且赶到了镇上。

那会儿霍延正在悉心的用一块丝绸擦拭他的小钥匙,听见来势汹汹的脚步,他把钥匙挂回脖子上,放进衣服里。

霍延早熟,这还是第一次做出离家出走这样出格的事情,偏偏霍父一见到儿子那张比他还冷的脸,就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为了找寻龙冢和钥匙,夫妻俩每年和儿子待在一起的时间,用十根手指头就能数清。

霍父心里有愧,即便是霍延做出从他卡里刷了比巨款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说不出重话责备。

——

大少爷回来了,兵荒马乱好几天的霍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霍延变化之大。就连私人教师都主动跟霍父辞职,说自己已经没什么能教的了。

这天下午,有客人到访。

这时候还存活的龙族,男女加起来有三十几人,他们会在十八年内,陆续死亡。

霍延推开眼前的报表,太阳穴尖锐的抽痛。

小妖精说不定哪天就会化形,如果再开一次龙冢,后果如何他连设想一下都不敢。

他舍不得把钥匙交出去。

可是不交,他的父亲、母亲、其他人,整个龙族会再次走向消亡。

太阳穴的疼痛在加剧,霍延面如纸色,他一脚踹开面前的书桌,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楼下的佣人们听见动静,大气都不敢出。

从大少爷被找回来起,脾气就越来越暴躁。

好几天凌晨,起夜的佣人都看见霍延站在落地窗前,看样子像是彻夜没睡。

霍延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

他必须得时时刻刻摸着、看着那把钥匙,心里才能踏实。

对他来说,林海洋已经不止是爱人那么简单了,他是药,能让他生,也能让他死。

方灼从霍延加速的心跳,就能感觉出他糟糕的状况。

霍延的头痛是这几天才开始的,或许是长期睡眠不足引起的,或许是病了,方灼急得要死。

233被他心里滚动播放的“怎么办怎么办”逼得也要疯了,“你能不能安静。”

“不能。”方灼说,“大佬这样我心里难受。”

233静默片刻,莫名其妙的丢出一句,“快了。”

方灼还没来得及追问,霍延就晕倒了。

自从他被带回来,霍延对私人空间的重视程度近乎变态,只要他在房间或是书房,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所以即便是楼下听到响动,也不敢贸然上来,尤其是在大少爷刚刚才发过脾气的情况下。

方灼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只能扯着嗓子,一遍一遍的喊霍延的名字。

喊到嗓子都快哑了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出声了。

233说,“所以我才说快了嘛。”

方灼没工夫询问其他啊,喊得更大声了,就连地上昏迷的少年都差点被吵醒。

霍延的眼前全是黑暗,意识昏沉,他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叫自己。

每一遍,都能让他的心狠狠刺痛,却又像是糖浆包裹,他享受这种矛盾的感觉。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弱,他心里着急,猛地睁开眼睛。

霍父霍母和家庭医生正围在床边,见他醒来纷纷松口气。

霍延急切的看了一圈,一把攥住就近的家庭医生,“刚刚叫我的人呢?”

家庭医生被少年的手劲给吓到了,那只手不大,力气却很惊人,他一个成年大男人竟然挣脱不开。

医生吃痛道,“刚刚是我在叫您。”

“不是你。”霍延笃定。

他拔掉手背上的点滴针,掀开被子下床。

床下、柜子、卫生间,甚至是走廊和其他房间,霍延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没有他要的人。

“林海洋,你在吗?”他颓然的站在原地,背后是紧追而来的父母。

夫妻俩对儿子的状况非常担忧,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在啊大老板,周围的人太多了,方灼只能在心里回应。

“霍延,你没事吧?”霍母忧心忡忡。

霍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一定是你们吓到他了。”

说完就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一阵风似的跑上楼,把房门反锁起来。

他把钥匙拽出来,靠着门坐到地上,盯着那双龙眼睛说,“小妖精,刚刚是你叫我?”

方灼一听见那三个字,就羞耻感爆棚,“霍先生,是我。”

霍延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得让人压抑。

方灼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霍先生?”

霍延突然笑了,“你知道是我?”

方灼心虚道,“知道,我的灵魂一直住在钥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觑了一眼霍延死水般的眼睛,他强忍着怯意,继续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知道吗,那我的难过你也知道吗?

霍延嘴唇往下压了压,声线紧绷,沙哑得让人有些心疼,“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林海洋,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生命里无足轻重的过客吗?”

“我没有。”可我也没办法,那是我必须做的。

霍延从地上站起来,径直走向书桌,把方灼锁进了沉香匣子里。

方灼心里也挺委屈,“我能怎么办,我必须要完成任务啊。”

搞不定任务,别说感情,两个人的命都保不住。

转瞬,他又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霍延的种种的行为。

方灼愤怒骂道,“这破任务到底是谁弄出来的,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话音刚落,窗外一声惊雷。

刺眼的白色闪电从天而降,把霍家后花园里的一棵树给劈死了。

233把照片拍下来,发给方灼看,“再乱说话,天打雷劈。”

方灼,“……”

老天爷,有三个字,我只想对你说。

因为那道闪电,宅子里的人吓得四处乱跑,霍延盯着那棵被劈得焦黑,还在燃烧的树,微微眯了下眼,转身快步上楼。

看到钥匙好好躺在盒子里,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对于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这天开始,总有佣人听见说话声,从霍延的书房或是卧室传出来。

大少爷本就是个冷言寡语的人,又因为一直在家接受私人教育,社交有限,没什么朋友。

这一天到晚的,他究竟在跟谁讲电话聊天?

佣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主人,霍父找霍延谈了谈。

冷酷儿子只对他说了三个字,“你别管。”

霍父,“……”行吧,儿子大了,当老子的越来越没有威信。

相比之下,方灼的小日子舒坦得令人嫉妒。

那只沉香匣子是真的有用,他对外界的感知正在逐步恢复,现在除了能说话,嗅觉也恢复了。

最让他兴奋地,还是那些属于他的,金光闪闪的宝贝们。

霍延把自己保险箱里的东西全送给了他。

方灼现在脑袋枕着的,是鸽血红宝石,屁股下面垫的,是金线织的小垫子。

就连木匣的盖子内,都被霍延黏上了亮晶晶的钻石。

他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享受的一逼,“童话里的王子公主跟我一比,都得靠边站。”

大佬对他好得真是没话说,等他长大成人,一定要好好报答。

唯一让他感觉不好的,就是被霍延放在柜子里的那条情-趣镣铐。

那镣铐霍延可宝贝,隔三差五拿出来擦擦,抚摸镣铐的时候,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狠戾。

一想起这个,方灼心里就怵得慌。

一发怵就只能找系统讨点安慰,“阿三哥,我看那镣铐上刻的明明是霍延的名字,那一定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吧?”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233不会安慰人,只会说实话,“昨晚你睡着以后,我听见他说,这是给你准备的成人礼。”

方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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