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走廊乌烟瘴气,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被波及炸裂,满地碎片。

方灼急匆匆的往书房赶,跟在背后的管家,则恰恰相反。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还是对主人胸有成竹,确定他不会有事,总之就是慢如蜗牛。

顾沉在三楼,那间书房有半边屋顶都是玻璃构造的,方灼不敢想象,此事屋子里究竟是怎样的惨状。

一路狂奔上楼,刚到走廊,就被一阵急速弥漫开的烟雾给狠狠呛了几口。

眼前一片狼藉,本该紧闭的书房门被炸飞了,断成两半瘫在地上。

方灼掩住口鼻避开障碍物,跑进书房。

顾沉完好无损,另一个男人就狼狈多了,嘴角裂开出血,颧骨肿高,昂贵的西装皱皱巴巴的,到处都是灰尘。

显然,这个人刚刚被揍了一顿。

空气中没有硝烟味,正想上前,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将方灼拖了出去。

“大少爷跟那位先生还有事未说完,您稍等片刻。”管家面容和善,手劲却不小。

方灼担忧,“真的没事吗?”

管家摇头,“不会有事。”

他没有立刻松手,在确定小少爷确实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后,才将桎梏松开。

屋内。

来客是主神的传话人,确切来说,是被顾沉给强行从主神空间里拽过来的。

确定门口无人,他龇牙咧嘴的揉着脸颊,“你他妈下手也太狠了。”

顾沉面无表情,淡色的瞳孔已经完全变为血色,气息冷厉。

传话人好不容易堆起的笑容僵住,怯懦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的小朋友就在外面,如果不想伤害到他,你最好是收敛一下脾气。”

顾沉默不作声,手中凝聚出一把剑。

“卧槽,你冷静一点!”传话人吓得一窜老远,“我说,我说。”

他组织了下语言,希望说出的话,能让人更容易接受一些,“拿走他的感情,是主神直接下达到外挂管理局的命令,只要你的小朋友能完成任务,就能把东西拿回去。”

传话人觑了一眼顾沉的反应,确定对方杀意减轻,又蹭了过去,“哥们儿,这才公平。你每个世界的记忆,不也会被我暂为保存,只不过最近几个世界下来,你偷偷摸摸从世界抽取能量壮大自己,才能强行取回。”

“主神对你的行为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你家小朋友干的事儿,你就别计较,算了呗。”

“我抽取的是我自己的东西。”顾沉不喜欢偷偷摸摸这四个字。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偷偷观察着喜欢的人,他受够了那种见不得光的状态。

不小心踩了雷,传话人警觉退开,生怕又被揍一顿。

他讪讪的附和,“是你的,都是你的。”

脚下的地板,头顶蔚蓝的天空,乃至黑夜中的星子,所有的一切,都由男人的力量在支撑,构架。

这不是拍马屁,是事实。

见顾沉没有继续发火的意思,传话人小心翼翼的补充道,“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你私自将233与上级系统断开,还从它内部,取走任务者感情这件事,早已经逾越了规则。”

“你知道的,规则向来令人无法琢磨,有时候连主神的面子都不给。若是他兴起想要追究……”

规则与顾沉皆由主神创造,两人相互制约,平衡着宇宙能量,维持着万千世界的稳定有序的发展。

真要打起来,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插手干涉任务者的命运,是不被允许的,我希望接下来你能谨记这点,适可而止。”传话人心累,点到即止。

别小看了这动动嘴皮子的工作,其实真的很累。

他上头是大老板,大老板下面还有两个大少爷,在无尽的岁月里,他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件事——

忙着协调大小老板间的关系。

各个管理局的人,都以为三位大神每天就乖乖坐在虚无空间中,睥睨掌管着万千世界。

只有他知道,大的那位每天就知道睡觉,小的这两个就更不让人省心了。

一个喜怒无常,厌世冷漠。一个偏执疯狂,满世界找爱人。

没一个干正事。

这洪荒宇宙能稳定至今,也算是奇迹。

门外,方灼耳朵贴墙,啥都听不见。

“福伯,那两人在里头干嘛呢。”说是谈事情,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搞什么啊。

福伯说,“不知道,小少爷您再安心等等。”

话虽如此,眼睛却盯着青年脚下,时刻防备他冲进去。

就在这时,悄无声息的书房,突然响起皮鞋踩过玻璃的咯吱声。

顾沉从里面走出来,在方灼开口前,压了压他的肩,“我没事。”

方灼还是不放心,那么大的爆炸,房子都差点被掀开,怎么可能没事。

然而他在男人身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道口子,倒是另一个人,一直哎哟哎哟的喊疼。

也不知道是真疼还会假疼。

方灼把顾沉拉到一边,悄默声问,“刚刚到底是什么炸了?你书房里藏什么了?”

万一是危险易爆品,会不会惊动警察啊。

越想越担心,他紧张地揪住男人的袖子,“你跟那个人是不是在做了什么黑色生意,实在不行,我们跑吧。”

亡命鸳鸯什么的,听起来还挺刺激。

顾沉额角一抽,“没有。”

扶着青年肩膀手,顺着往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还疼吗?”

方灼的思绪被打断,转移了,“不疼了。”

大佬的药膏简直是神丹妙药,前后不到一天,后面已经没有任何异物感了。

“你们俩能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吗,我这儿还伤着呢。”传话人龇牙咧嘴,提高裤腿,给方灼展示了下自己腿上的伤。

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好疼。

福伯上前一步,站到方灼与传话人之间,“高先生,我先带您下去处理伤口。”

传话人赖着不走,顾沉家这位小朋友,他还是第一次见,不逗两下心里不舒服。

他绕开福伯,冲着方灼抛媚眼,“小方啊,帮哥哥处理处理呗。”

话音一落,脖子上多了一只手。

顾沉掐住他的脖子,将人钉在墙上,“滚。”

被掐住的人呼吸困难,瞳孔猛缩,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男人对小青年的在乎。

独占、偏执,别人说不得,碰不得的在乎。

方灼被吓了一跳,不是说是客人么,仇人还差不多。

看到那人被掐得直翻白眼,他心里一慌,“顾沉!”

如同被下了一道赦令,顾沉松开手,任凭传话人顺着墙滑到地上,吐着舌头大喘气,心里震惊无比。

小青年的话,比主神爸爸还管用。

三楼书房被破坏得相当严重,书架,玻璃,就连一个小小的茶杯,都是碎成了渣。

到最后,方灼也没闹懂究竟是什么引发了爆炸,就连系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传话人没有马上离开,癞皮狗一样,等到吃过晚饭,才踩着月色,装模作样开车走人。

无人知道的是,那辆车在半山腰时,就凭空消失了,去了一个空间。

方灼之前睡多了,现在精神饱满过头。

他两手放在脑后枕着,正在数天上的星星,数到九百九十九,又用手机扣扣找大卫玩儿游戏,三局结束后,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什么。

卧槽。

他一拍脑门跳起来,“我他么今天没请假。”

福伯将手里的果汁端过来,把吸管塞进青年嘴里,“大少爷今早上就给您请过了。”

方灼悬空的心落回实处,但很快又被提了起来,“他给谁打的电话?”

福伯说,“给陈叔打的。”

方灼正襟危坐,“然后呢?”

老人花白的眉毛皱起来,思索着说,“大少爷说,您身体不舒服,今明两天都不去上班,让帮忙跟经理请假。”

在小少爷殷切眼神下,福伯只好继续说,“陈叔应该是问了大少爷是谁,大少爷说,他是您未婚夫。”

方灼,“……”

他心里狂风骤雨,激动的跟系统喊,“阿三哥你听到了吗,我被迫出柜啦。”

233,“你听起来很高兴。”

“你不高兴吗?”方灼自己拿着杯子吸了两口,美滋滋的翘着腿上下晃悠,“大佬说我是他未婚夫呢。”

未婚夫,嘿嘿嘿嘿嘿。

福伯眉眼带笑,“看得出小少爷很高兴。”

方灼继续嘿嘿嘿,“地位升级了,当然高兴啦。”

福伯的眼里有光,微微弯腰,“大少爷一个人久了,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您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方灼从其中听出点心酸。

他放下果汁,“福伯,能跟我讲讲顾沉以前的事情吗?”

福伯看了眼二楼,那里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房间里装着很多珍贵的东西,而此时的顾沉,正站在窗前看向他们。

确切的说,是看向他身边的青年。

像是怕被听见,福伯放低声音,“少爷命苦,出生不到三个月,先生和太太就过世了。”

“好在家族产业都有职业经理人打理,又有先生和太太的朋友搭手帮忙,才得稳住。”

福伯望向远处的灯火,陷入了回忆中。

顾沉平安无事长到三岁时,身体开始出现状况,不明原因的变得虚弱,无药可医治。

但他一直努力的,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上学,考试,参加各种活动。

但很快,情况开始恶化。

哮喘,肺炎,凝血功能出现问题,所有的疾病,同时找上了他。

顾沉的病情反反复复,始终不好,只能被迫离开学校。他的世界越来越小,变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时常趴在窗户上,望着远处别墅的小孩儿在草地上嬉戏,也会偶尔邀请曾经的同学来家里玩耍,无一成功。

他们有的是自己不愿意来,有的是家长不许,怕自家孩子被传染,或者沾到晦气。

别墅区里有个孩子久病不愈的消息,渐渐传开,有好心人说,会不会是中了邪。

于是福伯带着顾沉去了国内香火最旺的寺庙……

仍然无济于事。

因唯一的继承人身缠疾病,集团内部的人开始伸出爪牙,曾经和爱慈祥,见面总要抱一抱他的伯伯叔叔们开始玩儿变脸,伸出了最尖利的爪牙。

顾沉身体弱,却很聪明,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很多事。

在这些肮脏的恶意中,他生出了金刚铁骨,也多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城府。

后来,福伯为顾沉请来了最好的老师,让他在家疗养的同时,也能受到最好的教育。

可在一次例行的外出身体常规检查后,小少爷突然提出想去上学,并指定了一间学校。

在得到家庭医生的再三保证后,福伯帮忙办了各项手续,并且想办法在校医务室内,安插了一名随行医生,以防意外。

顾沉的校园生活并不美好,时长伴随着冷暴力,因为他不用上体育课,不用写作业,甚至犯了错,老师也不会说一句重话。

这些特殊待遇,让他成了人群中的异类。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病秧子,听说会传染。

这件事情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每个人见了他都绕道而行。

顾沉对此毫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人性中的冷漠和恶毒,同学脸上表现出的排斥,对他来说不疼不痒。

管家意外得知了小少爷在学校遭受的委屈,非常愤怒,可无论他怎么劝,顾沉仍旧坚持去学校。

记这么过了一年,顾沉十二岁生日那天,他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坐了很久。

像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单纯地发呆。

直到天黑下雨,才被匆匆赶来的管家强行抱走。

可就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一场有预谋的车祸,顾沉的肺部被货车上落下来的钢筋穿刺,当场死亡。

管家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少爷,在雨夜里奔跑求救。

医生告诉他人已经死了,他暴怒,直接将人带回了家。

就在当天晚上,奇迹发生了,浑身冰冷,甚至已经变得僵硬的小孩儿,突然就活了。

顾沉活过来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因为身体元气大伤,许多器官同时发生了病变,必须去国外寻求更加有效的治疗,直到一年前才彻底康复回国。

福伯的故事讲完了,他收回落在远处的眼神,笑着说,“大少爷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是被神眷顾吧,除了这个,方灼想不出其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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