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修的手机被送回来的时候,方灼正蹲在花园里,看对门那家小花园里养的几只大公鸡。

大公鸡被丢在篱笆的角落里,蔫哒哒的,就连鸡冠都变得暗淡。

据管家说,对门这家的老爷子要八十大寿了,这些大公鸡是农场送来的,准备用来做菜。

想到大公鸡们的悲惨遭遇,方灼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点想娃了。

上个世界崩坏又重组,原本生活在那个世界的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有鸡崽不见了。

它本不是那个世界的土著,所以就连系统都摸不准,鸡崽到底还在不在,反正中继站是没有的。

管家踩着草皮走来,带着白手套的手心里,躺着一只黑色手机。

“小少爷,这是刚刚送来的。”

方灼回过神,伸手接过来按了电源键,成功开机。

“阿三哥,把视频发给我呗。”

“好的。”系统把视频发过去,顺便更改了手机上的视频详细信息。

方灼点开看,视频录得很有技术含量,镜头随着奔跑晃来晃去,而后面的方炜像头发疯的狗,正凶悍的举着水果刀追着他咬。

方灼给顾沉发了个信息,汇报行踪,随后赶往警局。

队长正焦头烂额,一肚子火气。

方炜就跟嘴里灌了水泥似的,死活撬不开。

最几把烦的是,他还总是一副气定闲神的样子,饶是警员告诉他,“你哥已经证实你是绑架犯之一”,他依旧闭嘴不谈。

完全就是个钢铁造的蚌壳,嘴巴又硬又紧,牛逼。

方灼手机里的视频就是及时雨,队长见他赶来,眉开眼笑,立刻让技术科去把视频导出来,又还给了方灼。

“他还是不开口吗?”方灼被带到审讯室外,隔着单面玻璃看向里面的人。

被关了近四十八小时,方炜身上的戾气消散,显得颓废落魄。

因为犯人极不配合,审讯室里只留了他一个人,不就是打心理战么,大家多的是时间跟他消耗。

方灼在外面站了会儿,“我进去跟他聊聊。”

队长思索片刻,“行。”

审讯室里,方炜戴着手铐,坐在一张木椅上。

听见背后脚步,连眼都懒得抬,他不吭声,不签字,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逃不过了,可心里仍旧抱着侥幸。

万一,万一方灼大发慈悲,放过他呢。

“气色不错。”对面传来说话声。

方炜浑身一震,惊讶抬头,“是你。”

方灼一脸无害,“是我,看到哥哥高兴吗?”

方炜摸不准他来的目的,闭嘴不言,只是死死盯着对面,恨不得能看穿那层皮囊,知道方灼内心的真实想法。

方灼在他对面坐下,“警察说你不愿意配合。”

方炜别开脸,手稍微一动,手铐就哗啦作响。

方灼往后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挑眉,到这时候了还这么拽,真拿自己当根葱呢。

“你以为不承认,别人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方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方灼说话带笑,“世界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你老老实实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但你偏要反其道而行,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太自作聪明。”

方炜咬紧牙,两腮肌肉僵硬。

“我已经向警察同志说明,你是绑架的主谋。”

“我不是主谋,是他们逼我的,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方炜猛地站起,死死撑着桌面,“方灼你不能这么害我,你是我哥,你应该告诉他们我是无辜的。”

“你无辜吗?”

“我真的是被逼的。”方炜慌了神,他没想到方灼竟然真的不念旧情。

怎么会呢,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那在房间里的时候呢,你拿刀追我,要杀我的时候呢,也是被逼的?”

方灼声音始终平淡,像是与人普通聊天,却又有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方炜脸色苍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当然是,哥,你是我哥,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怎么可能让你陷入危险。”

“哦。”方灼看了眼天花板上的吊灯,嘶了一声,“我就说嘛,你可是我亲弟,这种事儿就是畜生都干不出来。”

方炜嘴唇动了动,拳头上青筋凸起来。

方灼笑着掏出手机,放到桌上,点开那段视频,“给你看个秘密。”

看完保准你发疯。

方炜盯着视频里的自己,两眼发直,眼睛差点鼓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可怖的一面。

五官扭曲,毫无人性,举着刀追着方灼跑的样子,跟疯子没有区别。

方炜听着手机里憎恨的低吼,突然浑身一震,抢下手机,用手腕上的手铐,硬生生把手机砸成两半。

“说你蠢还不信。”方灼手指在桌上敲打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已经提前备份,哦,对了,警察手里也有一份。”

“故意伤人潜逃,绑架勒索,杀人未遂。”方灼从凳子上站起来,“够你吃一辈子牢饭了。”

方炜定定站在原地,眼前恍惚,“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激我……”

废物,废物,废物,这两个轻易就让他失去了理智。

就连他行凶的水果刀,也不是方灼失脚踢过来的,而是故意的。

“魔鬼,你才是魔鬼,你早就计划好了!”方炜暴躁的站起来,把桌子掀翻。

警察从门外冲进来,迅速将他制服。

方炜拼命挣扎,嘴里不断谩骂,“报应,你会遭报应的!”

那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

方灼走出审讯区的走廊,看向接待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

他后退着,坐到窗边的长椅上,“阿三哥,我是不是有点太卑鄙了。”

233,“没有,你很好。”

方灼没说话,低头看着脚尖,半晌才说,“大佬知道了不会讨厌我吧。”

233,“你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方灼扭头看向窗外,天空碧蓝,阳光刺眼,缀满绿色的枝丫随着微风晃动,突然羞涩的笑了笑,“嗯,我也这么想。”

233,“……”

呸,好端端的发神经,害它白担心。

把方炜彻底从生命中摘除,方灼简直神清气爽,刚到家,就被管家推上二楼试衣服。

西装是刚送来的,估计刚被熨烫过,还是温热的。

管家站在衣帽间门外等。

不一会儿,他回头,两眼一亮“小少爷真帅。”

老人家表情认真,看得方灼老脸一红,假谦虚,“一般一般吧。”

管家连连点头,陪着他的家谦虚,“小少爷说的是。”

方灼,“……”

西装大小正好,就是腰身和屁股那儿有点宽松,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方灼觉得无所谓,反正就是去参加个宴会,又不是选美。

“已经做好了?”是顾沉。

男人走进来,顺手撤掉系紧的领带,解开外套纽扣。

他斜靠在门框上,“转一圈,我看看。”

方灼挺不好意思,僵硬地转了个圈圈,在顾沉面前,他的脸皮厚度自动降级。

“还行吗?”

“行,挺好。”顾沉走近,用手指丈量了下。

这宽松度正好,不显腰线。

屁股后面就更不用说了,西裤笔挺垂落,不会大的很夸张,但也看不出屁股很翘。

顾沉非常满意,手臂一勾,把人勒进怀里。

管家轻咳一声退出去,替两人把衣帽间的门带上。

没多久,衣帽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很久,从里面出来一高一矮两个人,一个步伐稳健,一个走路像鸭子,脸红得要滴血。

两人离开以后,管家指挥着神出鬼没的佣人,悄默声地将被搞得乱七八糟的衣帽间整理一番。

不到二十四小时,搞了两次大事,方灼当晚睡得死沉。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大街上,顾沉不见了,阿三哥也不见了,四周空旷无人。

然后,他醒了,吓得差点尿床。

此时黑夜已经变成白天,太阳快升至半空。

房门被轻轻推开,见小少爷终于醒了,管家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午饭快好了。”

方灼点点头,囫囵喝了点豆浆,吃了个白煮蛋,匆匆进浴室洗了个澡。

午饭后没多久,大卫的电话来了,问他准备好没有,紧不紧张。

杀青宴嘛,剧组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导演,肯定都要到场,这是拉关系的好时候。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讨到新角色。

大卫兴致勃勃,满含希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将来要大展宏图,把手里唯一的艺人扶上神坛。

方灼张了张嘴,没硬的下心这个时候泼人冷水,“晚点我有话想跟你说。”

大卫以为是之前让他挑的剧本定下来了,态度豪爽,“行啊,咱们到时候边喝边聊。”

五点过的时候,别墅外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大卫一下车就看见正在浇花的管家。

管家冲他点头致意,“您稍等,我去叫小少爷。”

方灼出来时,手里拿着电话,听那腻腻歪歪的语气就知道听筒对面的人是谁。

今天运气不错,路况很好,一路通畅到了宴会现场。

那是全市最高的一栋楼。

方灼仰头看上去,那些站在顶楼餐厅窗边的人,小如蚂蚁。

“阿三哥,是这儿吗?”

“嗯。”233说,“你别怕,都过去了。”

方灼咽了咽口水,深吸口气,揽着大卫的肩膀迈入大楼。

参加杀青宴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个主演因为参加颁奖礼还没到场。

导演正在跟人聊天说话,见方灼进门,举手打了个招呼。

这可把大卫给激动坏了,他拉着方灼走到一边,“导演还记得你,待会儿咱们去敬敬酒,勾兑勾兑,好让他对咱们加深印象。”

方灼摇头,“不了。”

大卫愣住,“怎么了?”

“我以后不会再拍戏了。”方灼伤感,他挺喜欢大卫的,可惜要拜拜了。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大卫紧张起来,“是不是顾先生不想你拍戏?”

拍戏嘛,男男女女搂到一起,抱到一起,甚至亲到一起在所难免,金主爸爸介意这个,不让他方哥拍戏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顾沉那个人……啧,一言难尽。

一口黑锅被突然扣在大佬身上,方灼懵了,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什么原因?”大卫暴躁,“你不是说喜欢演戏吗?之前演个尸体都那么起劲儿,现在路已经铺到脚下,你却跟我说你想走了?”

方灼不知从何开口,总不能说哥哥我活不久不过今晚,你节哀顺变吧。

想了想,他说,“我要走了。”

大卫蹙眉,“走?出国?”

方灼干脆点头,“今晚就走。”

大卫难以接受,这也太突然了,“我需要静静。”

方灼跟在哥们儿身后转来转去,怕他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

大卫是真想不通,宽敞得柏油马路从脚下一路往前延伸,还没踩踏实,面前突然多了个止步标语。

呕死了。

一连灌了好几口红酒,大卫冷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干涉,更何况,作为朋友,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刚才我太心急了,语气有点过,你别往心里去。”

方灼摇头,“没有,也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大卫吸了口气,继续说,“出去以后记得常打电话,你要是走了,我也不干了,回去继承家产,接我老爹的生意。”

听听,多霸气,这是个很有个人色彩的富二代。

见方灼跟自己经纪人躲在角落,其余人也不便打扰,只是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瞥过去,观察着两人动向。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手机铃声。

方灼看也不看就接起来,“你到了吗?”

暗中关注这边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考虑该什么时候上去搭话,等到金主爸爸来了,就可以顺理成章介绍自己。

“到了。”顾沉说着电话走进来,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青年。

方灼冲男人招手,等人到跟前,递了杯水过去。

周围盯着这边的人,立刻上前招呼寒暄,顾沉偶尔回应,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方灼身上。

大家都是社会人,有眼色,看他没兴趣搭话,只好识趣的走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方灼开始紧张,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以至于从杀青宴结束到他抵达家中,脑子里全程空白,直到他被男人拉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外。

房门常年上锁,只有顾沉能打开。

方灼曾无数次好奇,也曾跟管家探讨过,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被顾沉这么宝贝。

随着吱呀的开门声,目光跃入,被窗外月光撒上了朦胧的房间非常空旷,只有满墙的照片。

照片里记录了一个人的成长,从八岁到二十四岁,从幼稚孩童到青葱少年,一天不落。

顾沉脸上镇定,心里发虚,他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好,却迫切的想告诉对方,即便是我不在,我也一直关注着你。

更何况,上次方灼看到他手机里的偷拍照片,表示出明显的喜悦。

这次是一整屋子的照片,青年应该会更高兴吧。

方灼高不高兴是个未知数,阿三哥先不淡定了,再也无法抑心里的愤怒。

“我以为他只是监视偷窥,没想到还……”

方灼打断它,“没事,之前就有过铺垫,我完全能接受”

233,“……”

方灼扭头看向顾沉,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

没几秒,顾沉就败下阵来,蹙眉,“我送你的东西在保险柜里。”

方灼没接茬,仰头在男人嘴上亲了一口,“这么喜欢我啊?”

顾沉耳根发烫,假装没听见,拖着青年的手来到墙角,那地方有个保险柜。

保险柜是指纹和密码双保险。

顾沉冲方灼抬了抬下吧,“无名指。”

方灼默默看了眼右手无名指,心说,这不是戴戒指用的吗。

心脏突然咚咚跳起来,“阿三哥,我心脏要爆炸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233,“先开保险柜把。”

方灼蹲下,把手指按上去,滴滴声响,解开了第一道锁。

顾沉弯腰靠近,声音贴着方灼的耳尖,“知道密码吗?”

方灼仰头,“可能知道。”

顾沉示意他继续。

方灼尝试着回忆了下,顾沉之前说过一个时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120806。

八个数字输入完毕,保险柜开了。

顾沉从里面取出不足掌心大小的方盒子。

盒子材质不明,纯黑色的,闪着点点金色的光点,顶部是刺绣的玫瑰花。

娇艳欲滴,栩栩如生,定格在一朵玫瑰最美的时候。

盒子里躺着两枚素戒,简简单单的圆环,不起眼,只有戴上的人才知道它的分量与独特。

顾沉捏着方灼的无名指,将圆环推进去,亲吻他的额头,“生日快乐,我带你回家。”

白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涌来,刺得人睁不开眼,耳朵里是尖锐的耳鸣。

方灼下意识闭上眼睛,233的声音骤然响起,“编号000号外挂派送员已光荣完成任务,您将在三秒后穿过世界屏障,返回外挂局。”

方灼忍着强光努力睁开眼,冲即将被白光吞没的男人笑了笑。

嘴唇翕动,无声的说着,未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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