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颖雅成为六太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老太太便是想闹都只能在燕禧堂里,其实有时候老太太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这个理。

八姑娘不懂这个理,在纳吉那天,穿了一身孝衣就往前面跑,不过刚离了院子就被二太太的人拦住了。如今她掌家,岂能让八姑娘闹出这样的纰漏。何况若真的让八姑娘得逞,败坏的可不仅仅是她的名声,卫国公府其他姑娘都会名声受损。二太太不为侄女着想也得为九姑娘设想。

重华长公主得知之后,手撑着额头,透过窗户看着在树荫下画画的林瑾衡。这女儿家的名声能好一点是一点,八姑娘不在意自个儿的名声可以,连累其他姑娘的名声却是犯了众怒。

八姑娘是从根子上被养歪了,宋嬷嬷这样的能人花了近两年的功夫愣是教不好她。宋嬷嬷可没少在她面前请罪。

原先还想着她嫡嫡出的身份浪费了委实可惜,如今看来浪费了宋嬷嬷两年的时光才是可惜。

长房和二房是不能够再添嫡女了,至于六房,潘颖雅的母亲生了四女一子,想来她也是有福气的。八姑娘也就没那么金贵了。

于是重华轻笑道,“八姑娘对母极孝,那府里不是有一座小佛堂,就让她在里面虔心为母守孝。”八姑娘再这么蹦q下去,其他林家姑娘可不得给她拖死。在自己院子里禁足了几乎一年也没见她有所长进,果然是□□逸了。没给送家庙,重华已是看在她这一份孝心的份上。

八姑娘不喜继母,厌恶陶芳菲,重华长公主很理解,只是如此不会审时度势,手段拙劣,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还殃及无辜。宋嬷嬷的金玉良言她当耳旁风,那么就让她自己好好去琢磨!

三年母孝过后就是十三岁,若是能拿得出手,那是她自己的造化,若是依旧上不得台面,怨不得国公府放弃她。

老太太得知之后,掩面哭了一场,对陶芳菲悲声道,“我活了这把年纪,竟然连自己的孙女都护不住!我被儿媳妇欺辱至此,我儿子连话都不敢说一句,这种儿子,养来有什么用,当年我就不该……”老太太对林晋海的怨气已经积累到了极点,开始口不择言。

陶芳菲顾不上放肆,猛地拿手捂住了老太太的嘴巴,眼里都是惊恐,这种话若是传到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耳朵里,这本就稀薄母子之情还能剩下什么!好在里面只有她们两人。

“三姑娘和十姑娘当年直接被送到家庙,妙儿在家守孝,可见公主对妙儿不同,这也都是看在姨母您和大表哥的面子上。公主如此也是为了妙儿好,我知道妙儿不喜我,却也知道妙儿是难得的真性情,她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不会和旁人一般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这样的性子,将来对上旁人岂不是要吃亏,姨母不若趁着这几年,好生教导她一番,日后您也不必为她担心。”她宁愿八姑娘耍阴谋诡计,也不愿被八姑娘直接打脸。前者她可以设法挡回去,后者就是秀才遇到兵只能生受。

陶芳菲在八姑娘手下吃了几回苦,老太太知晓之后不过是拿东西补偿,话里话外还是八姑娘年纪小,让她不要计较。老太太对六房有多偏爱,陶芳菲终于是切身体会到了,这感觉实在憋屈。

却不想,老太太竟然拂开她的手,还把她往后一推,指着她厉声喝骂,“为了妙儿好,不会好生教吗,何必要把一个小姑娘关到佛堂里。你是不是很快意,公主替你出了气。我告诉你,再如何妙儿她都是六房嫡长女,你便是生了女儿也比不得她尊贵。”

被推倒在地的陶芳菲大惊失色,除了去年那次,老太太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她确信自己话里没透出这个意思,老太太这是被重华长公主气得狠了,迁怒而已。陶芳菲马上满脸委屈又强忍着泪水看着老太太,“贱妾身份微贱,岂敢和八姑娘相提并论,八姑娘是个尊贵人,贱妾日后再也不敢妄议。”

这一声又一声的贱妾,让老太太怔怔出神,片刻之后,老太太动了动嘴唇,徒然叹了一口气,“你何必妄自菲薄!。”

陶芳菲爬到老太太脚边,抱着老太太默默抽泣。

最后不知怎么的,演变成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府上有女儿的太太和姨娘得知八姑娘要静心守孝之后,都是忍不住阿弥陀佛了一声。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一个姑娘名声坏了,其他姑娘都要受到牵连。这姑娘们年纪渐长,可由不得八姑娘这么胡闹下去了。

虽然有时候重华长公主压得她们下面的人喘不过气来,但是这府里还真多亏了有她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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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长公主细细打量了林瑾衡一番,石榴红的圆领孺裙,梳着小姑娘间最流行的天鸾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江太医到底有本事,果然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欣慰一笑,“我们衡儿这么一打扮就是大姑娘了。”

林瑾衡看着穿衣镜,只笑不说话,这样的装扮的确显得年纪大。

今天是萧家长房娶嫡长孙媳的日子,现今的当家人是萧太后的胞弟,重华的亲舅舅――梁国公,重华自然要去贺喜。

梁国公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太后娘家,皇帝外家,谁敢不给面子,很多人想送礼都没门路。

林瑾衡随着重华下了马车,又上了萧家的软轿,约莫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座古朴大气的院落前下轿,又被人恭敬的迎进内室。互相按着辈分和身份行礼问安之后,梁国公夫人便要请重华上座,这里谁的身份能越得过她。

重华长公主笑道,“今儿是舅母娶孙媳妇的好日子,我可不能抢了您的风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娶媳妇呢。”

梁国公夫人笑对重华道,“延恩也是时候了,延思几个马上就能接上,有你风光的时候。”

边上坐着的贵妇们笑意盈盈的看着重华长公主,林延恩这身份实在是女婿的好人选,不知道谁有幸入了重华长公主的眼。这不免就看到了重华身边的小尾巴,林瑾衡。

梁国公夫人把林瑾衡招到身边,和蔼道,“衡儿可有些日子没来看舅婆了,你紫涵表姐可没少念你。”萧紫涵是梁国公府唯一的嫡嫡出姑娘,那就是梁国公夫人的手中宝。

“我也想紫涵表姐。”林瑾衡道,萧家表姐妹中,林瑾衡与她关系最近。

梁国公夫人知道林瑾衡在学着管家,出门的机会才少了,不免问了她一些,见她答的有条有理,这眼角的笑意越浓。

坐在重华左手侧的年老夫人对重华笑道,“有女如此,您可不就放心了!”

重华淡淡一笑,“不过懂些粗浅的,还有的要学呢!”

那老夫人无奈的笑道,“衡儿才多大,这样已然极好,何况她还有的是时间学,咱们家的姑娘多留在身边几年再许人家也无妨。”越是高门的女儿,嫁的越晚。婆家再好,哪里比得上娘家自在,这个理便是男子都明白。

重华听出些味道来,和姚萧氏说话的时候不免多用了几分心。姚萧氏是萧家另一房靖国公府的出嫁女,与萧太后是堂姐妹。夫家是世袭罔替五大侯府中排第二的长安侯姚家,毅勇候倒了,长安侯便成了大历第一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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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衡被各位长辈问话完毕之后,终于被放出去和小姑娘玩耍。热情洋溢的贵妇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林瑾衡明显更喜欢和后者打交道。

由萧家的丫鬟迎着向花房走去,半路遇上了林延愈一行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妹妹这是打哪儿去?”林延愈问。

林瑾衡看着林延愈的架势不答反问,“小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延愈晃了晃手上的弹弓,“永宁的鹰飞了,我们要去把它打下来。”本来想用弓箭的,不过这大喜的日子到底不宜见血,又道,“我看这养鹰挺好玩的,赶明儿我给你找两头回来养。”

林瑾衡和周颖爱好游离在大众之外,别人家的贵女喜欢养猫猫狗狗,要不就是小兔子,鹦鹉这一类。这两人喜欢养猛兽,有恪亲王这个后援在,两人要考虑的是想不想养而不是能不能养该不该养。不过林瑾衡最宝贝的还是她的小狮子。

林瑾衡虽为林延愈的体贴窝心,但是不妨碍她觉得这一群小祖宗会给人家添乱的可能,人家大喜的日子到底不厚道,遂道,“让下人去捉便是,待会儿就要开席,小哥若是跑的一身大汗可不就是失礼了。”靠近林延愈,压低声音道,“要是打到其他人,被父亲知道了,你可别指望我替你求情。”

林延愈之前就有把人家小姑娘打哭的前科,虽然是不小心,但还是被林晋海罚抄家规且挥剑千次,勒令他以后只许在练武场这些地方玩。

林延愈动了动手腕,隐约觉得还有些手酸,把弹弓往后一抛,小厮赶忙接住,“还真的有点热,定个日子,咱们再比。”

永宁是府上长房的嫡幼子,被捧着长大,随心所欲惯了,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兄长大喜的时候和一群人玩打鹰。应该说这一群出生尊贵人的少爷都是鲜少迁就别人的主,萧永宁站出来道,“去我那里换个衣裳便是。”

“你那衣裳再多,还能有这里所有人的尺寸不成。”林瑾衡很想翻白眼,好心没好报,林延愈虽然贪玩,但好歹好听得进劝,萧永宁就是冥顽不灵。

萧永宁不满,正要反驳。

人群中一穿天青色锦衣的少年一萧永宁的衣摆,道,“只有一个猎物,咱们这么多人,也怪没意思的,不如找个时间,去猎场上比试。”

总算来了个明白的,林瑾衡暗道,抬眸细看,肤若凝脂,眼如点漆,居然是少年郎,让身为女子的她情何以堪。

萧永宁还想再说什么,脖子一缩马上闭了嘴,还不断往人群里挪,要不是怕丢脸,他都想拔腿就跑。

林瑾衡了然一笑,能让萧永宁露出这模样,整个梁国公府只有三人,他祖父梁国公,他父亲,前面两位没空管这种小事,那么只剩下,林瑾衡转身招呼来人,“紫涵表姐!”

萧紫涵对林瑾衡道,“衡妹妹!”到了林瑾衡身边脚步不停,目标直指萧永宁,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还敢胡闹,等他闯了祸,看祖父和父亲怎么收拾他。

萧紫涵拉着萧永宁往人群外走了几步,旁人听不见声音,就见萧永宁脖子的弧度越来越大,下巴都快贴胸了,萧紫涵才停了下来。

看着萧紫涵意气风发的凯旋归来,林瑾衡忍不住笑,萧家这对姐弟关系也挺逗的。她若是争气点比林延愈早出来,可不就也能摆摆姐姐的威风了,哪里像现在这样,林延愈还在她面前摆兄长的谱。

众人中身份最贵重的林延愈、姚以安、萧永宁都表态了,其他人也不好坚持,和林瑾衡、萧紫涵道别之后,又去另寻其他不出格的好玩的。

林瑾衡和萧紫涵正打算走,就见那美少年回头朝两人挥了挥手,亮出一口白牙。

林瑾衡询问,“哪家的?”小少爷长得比姑娘家还美。后面这半句不好意思说出口。

萧紫涵不雅的翻白眼,“姚以安,长安侯府上嫡长孙,他祖母是隔壁靖国公府上姑奶奶,我得唤一声姑祖母,也就是你姨外祖母。你可别被他外表给骗了,就是个混世魔王。”长安侯世代定居在洛阳,长安侯世子升了左副都御史刚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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