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恩和周誉默默立在林延意的床前,看着医士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延意。

替林延意润嘴唇以及注意他情况的医士忍不住偷偷抬眼看林延恩二人,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一点都没有离开的迹象,都快哭了,在两人眼皮子底下伺候真的亚历山大。

医士心中不断祈求老天快让二人有事离开,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丁点怠慢,忽然脸色大变,提高了声音道,“林十少爷好像发热了?”声音里带着抖音,军医交代过,若是发烧,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林延恩几乎是跃到床前,伸出手一探林延意的额头,整个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又不敢相信似的去摸林延意的脸,心里咯噔一响,手上传来的温度告诉他这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命人去请军医的周誉回过头,便见林延恩这模样,心中也难受的紧,三日前还神采奕奕和他比武的少年,如今却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

王军医是被士兵抬着飞奔过来的,两天前城中一塌楼被炸毁,不少将士被掩埋在废墟之中。军医们纷纷忙的脚不沾地,王军医瞧着林延意情况稳定,其他地方人手紧缺,遂派了自己得意的徒弟守着,不过也没有走远,就防着林延意出现意外状况。

想不到意外还是出现了,王军医也心急如焚。

王军医进来之后也顾不上见礼,快步走到床前,定睛一看医士早已解开纱布的右腿情况,便知道伤口恶化了。

在军队中,这种外伤是他们最常见的,这类伤口最怕的就是伤及要害以及伤口感染恶化。

像林延意这种情况若是控制不住,重则丧命,轻则也要尽快截掉感染的部位,防止情况加剧。

王军医拿出工具细细检查着林延意情况到了哪一步,翻眼皮,看舌头,然后用药施针,随着时间的流逝,神色越来越凝重,额上不断冒出汗水来,又被旁边的医士飞快擦去。

可是林延意的脸越来越红,温度也越来越高,呼吸都微弱绵长起来,王军医和其他几位后他一步被传来的军医商量片刻,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越众而出对林延恩道,“这烧要是再不退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有什么顾忌你直说。”否则军医们不会特特来和他说这个。

王军医把话在心里斟酌了又斟酌才道,“用药或许可以控制发热的情况,但是,这药会伤及经脉,恐怕,”瞅了瞅林延恩,一咬牙道,“十少爷的右腿怕是要落下病根。”

没有王军医预想中的暴跳如雷,林延恩的声音很镇定,“落下病根是什么意思?”

“不良于行!”王军医声音发沉。

“留下病根的可能性多大?如果不用药会如何?有没有其他办法?”林延恩一连三个问题。

王军医难掩愧疚道,“有后遗症的可能是八成,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如果不用药,十少爷吉人天相许是能撑过这一关。可是这么继续发热,有可能会伤及神智,且拖延时间久了,到时候怕是用药也回天乏术,只能截去恶化的右肢。”

说到后来王军医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不敢迎视林延恩几乎噬人的目光。

他也知道这个决定难做,用药,八成会落下残疾。

不用药,运气好,扛过去,皆大欢喜。运气不好,烧傻或者截肢。

勃然色变的林延恩恨不得命人将这一群没用的东西推出去斩了,这叫什么治疗方案,最好的方案居然要听天由命。

可是林延意还得靠这些人,当下忍着暴虐的冲动,嘶哑着声音道,“你们一群人就给我这个结论!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军医不约而同都跪下请罪,时间不等人,王太医还只得战战兢兢的提醒,“请林世子尽快做决定。”

林延恩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肃声道,“用药。”起码命还在,腿还在,他不能想象林延意神智不清和残缺的模样。

这也是军医等人希望林延恩选的,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忙围在一块开始接下来的治疗。床前帷幕一拉,将外面人的视线隔绝。

林延恩怔怔的望着帷幕上摇晃的影子,眼前浮光掠影般滑过昔年的种种。

林延思出生的时候,他也才三岁,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林延意出生时,他已经记事,他还常拉着林延思对着重华的肚子教他喊妹妹。

可是在两人的期盼下,妹妹还是变成了弟弟,刚出生时的林延意,红通通皱巴巴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得。等林延意长得白白嫩嫩了,却随着父母去了福建。然后几年才见上一面,每次都是匆匆,刚熟络起来又分别。

后来父母弟妹回了京城,一家团圆,可是他开始当差,空闲时间有限又有更小的弟弟妹妹在,且林延意懂事完全不用他操心,对林延意的关注便少了。

直到这次出征,兄弟朝夕相处,林延恩才发觉对这个弟弟他了解甚少,之前关心也太少。他正打算好好补偿这个弟弟可是……

林延恩突然又想起穿着铠甲的林延意,立在烈日下站岗站的汗如雨下却没仗着身份说要休息一下的林延意,和普通士兵同吃同睡也笑容满面的林延意……

画面定格在目光发亮,胸有成竹对他说绝不会让他们失望的林延意,年轻的眼睛里满是抱负和野心。

林延恩低头揉了揉脸,林延意才十六岁,还没来得及绽放他自己的光彩。

周誉看着林延恩手心露出来的血迹,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何?”林晋海掀起毡子进来就问,他刚去迎接皇帝派来的钦差,黔涫挛镆丫硗瓯希源艘院笤傥耷湔夤挥星涫 s纱罄颓淙斯餐芾恚涞木佣急皇毡嗲t频酱罄冢纱罄幼な亍

会面进行到一半,有人急匆匆而来向他禀报林延意情况不妙,来的钦差也善解人意陪着林晋海一起来探望林延意。

林延恩不着痕迹将受伤的手往袖子里缩了几分,然后躬身拜见钦差。

钦差代表的是皇帝,所以对方也安然受礼,又关心道,“小公子如何?”林延恩在场,称林延意一声小公子倒也合理。

有外人在,林延恩并没把情况说彻底,只是挑了几句能说的。

钦差便说了几句吉人自有天相的安慰话。然后人也见不到,他留在这里也尴尬,在林晋海开口请他下去休息的时候,钦差客气安慰几声,心事重重的走了。想不到他一来就遇上这等麻烦事。

林晋海只是点了点头,肯定林延恩用药的决定,若是他在场也会做这个决定。接着如同林延恩一样一言不发,父子二人笔直的立在那里,脊背挺直如一杆枪,目不转睛的看着人影攒动的帷幕,二人眼中都是布满血丝,面容带着憔悴,这几天他们也没休息过。

直到月亮从天边升起,帷幕才被撤掉,林晋海和林延恩父子仿佛没有感觉到腿脚的酸麻一般,快步赶过去。

床上的林延意脸白如纸,眉头紧皱,似乎睡得不安稳。

王军医对林晋海二人道,“明日,下午十少爷就能醒过来了。”

林晋海瞄到盘子中因为化脓而被清理下来的血肉,忍不住心中发紧,目光发沉的看着王军医的眼睛问道,“延意日后能否行走如常人?”

王军医伏下身子,回道,“属下等定竭尽全力,只是这很多取决于伤者自身,非人力所能为。”如果可以他也想说林延意日后能够活蹦乱跳上山下海,但是只有两成的把握万一不能够,这个责任他担不起,所以只能实话实说。又加了一句,“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许有良策”

医术高明,能伺候主帅的军医在治疗外伤这一领域和宫中御医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林晋海想起宫中久负盛名的白太医,到底存了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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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下午,林延意方才醒过来,林晋海下令封口,不许人将实情告诉他,遂林延意也不知自己腿伤严重地步,林延恩只告诉他要好生调养一年半载,林延意心中不免懊恼荒废时光,当着兄长的面却也没表现出来,只不好意思一笑,“累父亲和三哥为我担心了。”

林延恩一摇头,“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省得我们惦记,”一挥手示意新换过来毫不知情的医士给林延意简单的洗漱,“你现在肠胃弱先用点白粥,过几日我再命人给做其他东西进补,可得在回京之前补回来,否则母亲还不得心疼坏了。”

林延意从善如流,也知道自己这境况只能用些清淡的,喝了几口暖暖的粥,林延意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才问,“那塔怎么会塌的?”

‘轰’一声巨响,塔楼轰然坍塌,那种无能为力和不甘的感觉,如今想来都令林延意忍不住脸色一变。

林延恩夹了一块点心放到林延意碟子中,道,“前任黔渫跫笫埔讶ィ驮诔抢锫嘶鹨┐蛩阌胛颐赐橛诰。皇瞧瞥潜人胂笾锌欤估床患安贾煤镁捅黄瞥牵鹨┮捕急煌诹顺隼矗幌氲交褂幸怕┑牡胤健!

林延意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冲我而来的吗?”

林延恩抬眼一看林延意,摇了摇头,“不知道。”若是冲着林延意而去,那就是受他和林晋海的连累,黔淙饲ㄅ盅右狻

不过在场的还有戚威,戚威先擒拿黔淝疤樱稚樟怂堑牧覆荩笠宦淼毕嚷氏热氤且宦飞钡交使棺セ亓怂翘幼叩男绿樱淙松粤似萃男亩加小1ㄖ螅影荡e艹隼吹那淙艘捕加康狡萃肀摺

林延意是受戚威连累被殃及鱼池还是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除了黔淙耍膊恢馈

可是参与刺杀的黔淙硕妓懒恕

林延恩拿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黔淙嗽诒焕钪乙迳笱豆笏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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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还没水落石出,居然全死了。

而负责管理那一区域的孙将军也因为守卫不利,以至于酿成大祸,以死谢罪了。他都没质问他是怎么管理的?为何附近守卫的士兵姗姗来迟?

若非当日他和林晋海因事出了外城,怎么会让李忠义得了先机,能够杀人灭口。

李忠义这些行为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点李忠义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因为如果不做,幕后之人就会暴露,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李忠义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能让他这么做的,肯定和几位皇子脱不了关系。

可是他们偏偏不知道是哪一位,想报仇都无处使力,这就是李忠义要的结果。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李忠义。想起他背后的皇帝,林延恩神色复杂。

林延意也不是蠢的,可疑之处自然也能想得到,遂皱着眉道,“那一片是孙将军的管辖范围。”

林延恩松了松手颔首,冷笑了一声,“畏罪自杀了。”

这下,林延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将军是大皇子的人。”如果是大皇子做的,会不会太粗暴了一点,虽然这位主做事历来很粗糙直接,但是这件事除了能消口气又有什么用。

只是这样明显,他们反而心中起疑,这世上最怕就是死无对证,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凭着臆测就有一千一万种可能。

就是那么巧,一切都是意外。

孙将军嫉妒戚威少年成名。

大皇子故弄玄虚。

十六皇子、十二皇子打击大皇子实力的同时栽赃陷害。

或者是实力不济只能屈居人下的其他皇子想挑拨离间好浑水摸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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