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房间里头的昌华一直闹着要见重华,可直到过完中秋佳节,昌华等到心灰意冷也没等来重华。

接二连三的失望、恐惧、愤怒、后悔、担心……让昌华整个人形容憔悴,身形快速的消瘦下去,保养得意的秀美面庞也出现了细纹,不到一个月,人彷佛老了十岁。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屋外的阳光洒进来。

躺在床上的昌华,眼神木然的盯着背光而来的重华,称病的昌华是真的病了。

躺在床上的昌华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重华来了,昌华心中腾起希望来。右手一撑,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慌乱中摔下拔步床,推开上前欲搀扶的侍女,直接跪在地上拉着重华的袖子,仰头看着她凄声道,“七姐,我错了,七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七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重华低头瞧着昌华,淡声道,“那你就好好在佛前赎罪吧!”

昌华拉着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重华的脸色慢慢的冷下来。

一直关注着重华神情的昌华顿时心中一慌,泪如雨下,“七姐,你要我用后半辈子赎罪吗?”

重华嘴角一沉,“不是什么事说一声知错就能当没发生过的,每个人都要替自己做的事负责。否则岂不是谁都能够为所欲为了。”

昌华泪雨磅礴,“七姐,我只犯了这一次错,李慧值得您这样罚我吗”

重华无奈一叹,至今她都不知道错在哪里,如果仅仅是李慧之事,她如何会这样惩罚昌华。重华疲惫的看一眼昌华,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欲与她多费唇舌,知错不知错有什么关系,反正昌华只要侍奉佛祖就够了。

“你好好礼佛吧!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成。”重华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欲要追上来的昌华被侍女牢牢拦住,重华置她的呼喊声不闻。

在院子门口重华遇上焦急徘徊的莫馨蕊,昌华被拘在屋子里不能出来,原本被昌华关在屋里的莫馨蕊倒得了自由,重华也没限制她出入,只是莫馨蕊不曾踏出过公主府半步。

重华已经把昌华的所作所为并且连她下的命令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莫馨蕊,她问心无愧,连夺嫡这种事都能造谣生事还往她身上扯,胆大包天,若让她在继续在外面呆着,保不准哪天就把他们林家兜了进去。

莫馨蕊要恨要怨由着她。若不告诉她,由着莫馨蕊一知半解,胡思乱想,或是被有心人挑唆也是徒增麻烦。

重华如今对莫馨蕊还有几分怜惜,不是因为昌华,只因为这孩子她看着长大,对她恭顺有礼,总归人心肉长。

“七姨!”见到重华,莫馨蕊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来,又急急一低头,抹去眼泪。知道这段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莫馨蕊六神无主,她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可是如今再也没有昌华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母亲被关,继父不久就要和离,并且驸马已经来和她说过,过上一段日子,他们举家就要搬回祖籍西安,他已经向吏部递交申调令。往日最亲近的重华一家也不能再恢复往昔。莫馨蕊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重华静静的看着神情无助的莫馨蕊。她也有大半年没见莫馨蕊了,昌华既然不想莫馨蕊来见他们林家人,重华也不会巴巴凑上去。

莫馨蕊被昌华关着期间闹过绝食,不过昌华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作筏子,莫馨蕊一日不吃,他们这些人也不能吃。

莫馨蕊终究妥协。

当初刚听到的时候,重华就在想,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昌华吗?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但是昌华总是出人意料。

还好莫馨蕊不像她娘!

莫馨蕊咬了咬嘴唇,终究于心不忍,昌华再错那也是她母亲,这世上她最亲的人,跪下道,“七姨,我知道母亲犯了大错,我和母亲愿意远远的离开京城,我会看着母亲,再也不让她犯错的。”

“我不放心!” 重华一摆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提这个,也不会改变心意。”走上前拍了拍莫馨蕊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你想看你母亲,可以,但是你母亲还是好好在这个屋子里待着吧!。”

“七姨!”莫馨蕊眼中流露出一抹伤心,声音中带了哽咽,莫馨蕊终于低低哭起来,把这阵子的伤心彷徨都哭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重华轻轻道,“哭出来也好,只是你要记着,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擦干眼泪才能好好过日子!你现在是一个人了,更要坚强起来。”

闻言,莫馨蕊极力想把眼泪把憋回去,终究力所不及。

重华将帕子递给她,道,“慢慢来,总是一点一点进步的。”

送重华出门之际,莫馨蕊停下,踟蹰了下才问道,“延意表哥的腿伤如何?”若是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奢望,那么在她母亲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巫医说过三五年才能定论,重华却笑着道,“只要仔细调养几年即可!”

莫馨蕊低声道,“那就好!”还能继续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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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里一阵阵桂香浮动,林瑾衡看金桂开的正好,微风拂过,落下点点花雨。便命人将林延意抬到院子里,顺便还弄了一场蟹宴。

“还缺这点时间不成!你就陪我吃一顿嘛!”林瑾衡一把抽掉林延意手中的书,扣在一边,指着螃蟹道,“这是今天早上刚运来的阳澄湖大螃蟹。”

林延意脸上是无可奈何的微笑。

林瑾衡笑嘻嘻,“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林延意最近挺忙,忙的几乎废寝忘食,林瑾衡实在怕他熬坏了身子,撒娇耍赖才把人拖出来。

林延意摇头一笑,在盆中洗了手,虽然吃着螃蟹,却还在想着事。

大历战事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英勇牺牲的烈士家属以及因为战争失去劳动力的这部分人的生计问题。朝廷会一次性发放给这他们一笔抚恤金,不提贪污克扣,只说钱原本就数量不大。

抚恤金的问题,林晋海和几位将帅也都关注过,他们都加强这方面的管理,严惩贪官污吏,让人不敢轻易动这笔银子的主意,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这种现象比早些年有所好转但依旧存在。

加之几位将帅不断把这个问题摆到龙案上,又和吏部打擂台好些年,如今的抚恤金已经比二十年前提高了很多,拖延现象也得到整治。可是对于一个失去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而言帮助有限。

将帅虽然心疼自己的部下但个人能力有限加之恐落下大肆收买军心的嫌疑,不过是只能照拂少数亲近之人罢了,依旧很多人陷入贫困之中。

民间说“好男不当兵,当兵误一生”并非空穴来风。有一战成名,至此飞黄腾达的,但是因此落入穷困潦倒的更多。

林延意和最底层的那群士兵同吃同住一年有余,知道这些人要么是兵户不得不走这条路,要么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为了吃一口饱饭才参军。剩下极少数才是他这种因为各种原因而参军的。

他伤了腿,哪怕此生都无法治好,但是依然能够衣食无忧,也不会给家庭造成负担,但是其他人呢!这段日子,林延意养病无所事事,感触颇多,与林晋海促膝长谈了一番。林晋海便让他放手去做,遂林延意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扎,林瑾衡喜闻乐见,安逸会消磨人的意志,对林延意这种人而言更是折磨,让林延意找点事情做挺好。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瑾衡终于看不下去了。

“十哥~”林瑾衡无奈的拖长了尾音道,“你都要塞到鼻子里去了。”父亲连带几个哥哥,都是工作狂!

林延意笑了笑。

林瑾衡语重心长,“你不要以为这点时间是浪费,休息一会儿再去做正事,效率更高!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好好松乏一下了!”这可是科学!你肯定不懂,只要听就成。

林延意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林瑾衡鼓了鼓腮帮子,表示很不喜欢这个称谓,又问道,“十哥你整理的怎么样了?”她是知道林延意在忙什么的,并且还变着法尽可能不显眼的出过几个主意,毕竟这在现代都已经有法律法规了,她多少也听过一些,适不适合当下情况,就看林延意的判断了。

收获夸赞,林瑾衡脸红加心虚,她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些东西一说出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现在的人却很难想到。

“涉及方方面面事情太多,恐还要一段时间。”林延意想起庞大的资料,不由得掐了掐鼻梁,他一直在收集整理情报,安置退伍老兵以及家属与民生息息相关,没有详细的资料证明方案可行性,不过是口说无凭,届时拿出来,肯定会被户部那群人批得体无完肤,户部就是一群铁公鸡,一毛不拔。倒不是户部的人冷血,只是偌大一个国家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大家的侧重点不同。

林瑾衡正色道,“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看着一本正经的林瑾衡,林延意笑。

林延意毫无征兆的话锋一转,“莫表妹这段日子如何?”

林瑾衡看了看林延意道,“我昨儿个去看过表姐,如今她由嬷嬷帮衬着管家,府上条理尚可。还遇上萧五姑娘给她下帖子,邀她参加重阳诗会。”圈子里,萧五姑娘和莫馨蕊兴趣相投,一直最合得来。慢慢的莫馨蕊也能走出阴影,敢于和外界接触了。

林延意点了点头,“那就好!”

林瑾衡又瞅了瞅林延意,欲言又止。

林延意好笑,“怎么了?”

林瑾衡摇了摇头,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意义,大家都要过各过各的日子。

林延意也不追问,继续想着正事心不在焉的剥螃蟹。

林瑾衡“……”

正吃着螃蟹,有人来禀报,“贵人有孕了!”

舀着蟹黄的林瑾衡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看了看对面的林延意。

林延意目光一闪,弯弯嘴角,“可真是好消息!”

对有些人而言,肯定不是好消息,林瑾衡暗道。

她替六姑娘欢喜,有个一儿半女,老有所依。又替她悬心,她这靶子越来越明显了。还有他们家这靶子是不是也越来越碍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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