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落半隐于山头,驰骋山林的儿郎满载而归。

比之早归来的林瑾衡与一干女眷坐在一边看着侍卫替各人清点战果,然后皇帝开始论功奖赏夺魁者。

林瑾衡咬了一口果子,对周颖低声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没头没脑的,周颖一怔,就见十二皇子步履稳健的走到皇帝面前,恭敬的接过皇帝手中的弓箭,这是皇帝早年最爱的弓箭,此次拿来做彩头。

林瑾衡往十二皇子处一努嘴,说道 “哪一年不是大皇子上去领赏,今年风水不在他这了。”倒不是说大皇子身手最好,而是他是诸皇子中身手最好的,这样的场合,谁敢和皇子争辉,真论箭术,她几个哥哥哪一个比大皇子差了,不过是要避嫌罢了。哼,胜之不武!

今年总算不用看大皇子志得意满的模样,林瑾衡对周颖道,“你瞧他脸都黑了!”大皇子独领风骚的时代已经过去,且大皇子今年三十有八,显然开始老了,而十二皇子才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华,气势锐不可当。十二皇子丧母之后更是快速成长,同样尚武的十二皇子之崛起对大皇子的地位冲击甚大。

林瑾衡不由暗暗打量高台上的十二皇子,目若朗星,清隽英挺,气质卓绝,这就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下面依附十二皇子的官员脸上隐隐的带着笑意,自己的主子得圣宠,他们与有荣焉。

皇帝见爱子夺魁,也笑的满脸欣慰,温声勉励一番。台下的诸位皇子不管心里什么滋味都是春风满面,唯独大皇子是想笑笑不出来,想怒不敢怒,一张脸难看的紧。

正望过去的周颖看见大皇子的神情,不觉也笑。

林瑾衡这一观察倒出了兴味,遂饶有兴致的四处张望,视线滑过公主那一块区域的时候,见八公主看着嘴角含着似讥似讽的微笑。林瑾衡一笑,大皇子风光不再,八公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瑾衡漫不经心移开视线,忽的视线一凝,落在了十二公主身后唇角上翘的杨婉月身上,眼神微亮,秀美的脸庞上是一种微妙的喜悦,林瑾衡眉头轻轻的皱起来。

林瑾衡循着杨婉月的视线望过去,正是帝王所坐的高台,前面一圈龙子凤孙,其后面是一众打猎归来的儿郎,林瑾衡吃不准她到底是在看什么。接下来林瑾衡就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看杨婉月,不曾再有异样,若不是那抹微笑记忆犹新,林瑾衡都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不一会儿众人便暂时散了,大家回帐篷中洗漱更衣,晚间还有宴席,总不好满身汗味参加。

林瑾衡和周颖约好会和的时间,便和周颖分开往自己的营帐去,见四下无人,遂吩咐道,“杨表姐那你们上点心,若有什么不要声张,先来回我。”她心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朦朦胧胧,这让林瑾衡心烦意乱。

芷玉等也不问原因,都躬身应了。

林瑾衡一叹,但愿是她杞人忧天了。

回到帐中,想着待会儿女眷肯定争奇斗艳,她虽不耐烦,但也不能穿的太寒酸了丢脸,林瑾衡便脱下骑装换上一套挑丝双窠云雁装。

林瑾衡和周颖到时,席位上的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今儿是一人一几的形式,安排席位的相当知趣,将她和周颖安排在一块!

这样的宴会,一开始都很拘谨,但等到酒酣面热,气氛便会热烈起来,往日严肃的人也会柔和下来,兴致高的还会离座寻人拼酒。

此时,宴上气氛已经到顶点,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异域美女,身子柔软如同水蛇,妖娆起舞,含情的水眸,逡巡台下观众,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

面对古代版艳舞,林瑾衡看得面红耳赤,她看过的歌舞不计其数,家中更是专门养了舞女伶人,这种的真没见过,而且府上的舞女,放到外面绝对会被认为是大家闺秀,这也很好理解,若是养一些风尘味十足的女子供女眷赏玩,还不带坏了家风。

林瑾衡虽然很想细看,但觉得吧众目睽睽之下,很有必要矜持一下,遂别开眼,不防撞上面色发红的周颖,两人不由无奈的相顾一笑。

林瑾衡又去看其他人,女眷大多都是两颊绯红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模样。反而男人们绝大多数都很淡定,那是一种习以为然,身经百战的淡定,林瑾衡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一般府上都会养两套班子,一套就是她专门为女眷准备还有正式场合表演用的,另一套就是男人宴饮和闲暇时放松所用。

林瑾衡的视线忍不住在她父兄身上转了一圈,结果嘴角微抽,安慰自己这是应酬没办法,她父兄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洁身自好了。不由得去看姚以安,看吧,这也不是个生手,能出淤泥而不染,就很不错了!

大受打击的林瑾衡不由的恼大宛太子,这是大宛太子带来的,瞧他那脑满肠肥的模样,身边还带着两美姬伺候,一看就不是好货色。

好不容易,这一销魂的舞台退场,接下来是宫廷舞蹈,女眷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西宁王收回目光一笑,拿着酒杯慢慢啄了一口,忽尔眼神一闪,起身离席,两边的人喝的正尽兴,抬眼一看,微笑示意,继续畅饮。

西宁王缓缓的往外走,夜空中新月如钩,夜风清凉,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西宁王心道大历可真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国家!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坪,已是秋天,依然翠绿,想起这一路走来,水土肥美,百姓安居乐业,西宁王微微笑起来。待见到不远处的林延恩时,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方才见林延恩被其弟弟拉着灌了不少酒,也就他的亲人敢灌他,也许是酒精作祟,此时的林延恩望着他的目光少了几分客气疏离,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西宁王突然想起一句大历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西宁王站在离林延恩十步远的地方,笑着道,“以你的本事如何会输给那个黄口小儿!”

林延恩神色寡淡的看着西宁王。

西宁王笑看林延恩,这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弯月,林延恩的表情便变得模糊起来,西宁王笑了起来,“昔日俾睨群雄的林延恩居然也有瞻前顾后的模样。”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同情。

“六/四!”

西宁王马上把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西宁因为他父王宠信妖后,弄得内忧外患,危机伺服,大历不是不能攻下西宁,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西边最大的一个国家,大历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因此两国签署和平协议,说是归顺,但是并不如黔湟谎涫潜煌滩耆プ灾魅ǎ撬堑哪谡谰勺约鹤鲋鳌u庋木置婺芪侄嗑镁涂此降谋臼拢钪帐谴罄薹ㄑ怪莆髂蛘呤谴罄斜臼乱豢谕滔挛髂槐灰健

“不是说好五五的。”西宁王此时不像个国君,更像个商人。西宁除了沉重的岁贡之外,还要将国内最大的一条金矿与大历共同开发,五五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分成。。

林延恩微微一笑,只说了一个名字,“邱摩尔!”西宁王的叔叔,也是他最大的竞争者,原本一直云游在外,但是突然归来,还带着不少能手和金银珠宝,最为重要的是寻回了西宁失窃的圣物,西宁举国信教,邱摩尔寻回圣物,地位可想而知。

西宁王盯了他半响,举着手接受他趁火打劫的行为,深深的看着林延恩,“如你所愿,你知道的,我一直非常感激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林延恩轻笑一下,淡淡道,“言重了。”

西宁王看他神情,最后低低的喟叹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你们大历的话很有意思!你若有差遣,我莫敢不从!”又道,“我也该回去了!”

林延恩静静的望着西宁王离开,眼睛微微眯起来,所谓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哪怕签了条约,只要想就能成为一张废纸。西宁觊觎大历的富饶,大历想要西宁的矿产,只是时机未到!站直了身子,道,“还不出来!”

若无其事的周誉从树林中走出来,回想方才,想笑忙忍了,又绷不住,终究“哈”的呛出笑声来,“我之前便觉得他对……”余音戛然而止,周誉正色道,“他野心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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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王回到宴席上之后,没有马上坐下,想了想之后低头一笑,拿了酒杯往女眷处走来,高大的身躯包裹在棕色狐皮飞滚大氅中,更显得他魁梧挺拔,镶嵌着宝石的腰带,随着步伐摇摆,隐有流光。

一路走来,姑娘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西宁王打算娶一位大历皇后并不是秘密,她们来之前就得了家中长辈的叮嘱,皇帝可能想在他们之中选一姑娘封为公主出嫁,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西宁王习以为常的在万众瞩目中走着,原本还只是看热闹的林瑾衡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西宁王径直走到林瑾衡面前,微弯下腰,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面前,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西宁王目光脉脉的看着林瑾衡,微晃手中的酒,“本王久仰琅华郡主大名!”嗓音低沉犹如大提琴般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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