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9节:谁敢要她呢?

梁燕燕长得并不好看。首先在于胖,这是当今姑娘们最忌讳的。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喝口凉水都长肉!越胖的姑娘越爱苗条,这不是普遍规律,但起码对于梁燕燕是合适的。她的衣裤都格外瘦,把肉绷得紧紧的,浑身圆嘟嘟的,象要流溢出来。幸亏她个头高,长得四衬,虽说胖些,还看得过去,并非胖得发蠢。加上她很会捣饰,还是很招人眼目的。在全班,乃至全校,她是绝对领导服装新潮流。唯一能和她分庭抗礼的,只有苑静一人。因此,她很是得意。

她的父亲和母亲早就离了婚,自打上小学一年级,她便跟着母亲一个人过。母亲原来是父亲的徒弟,当年身段苗条,如今长得也不胖,虽说已经年交四十,但袅袅婷婷,依然风姿绰约。

母女俩走在大街上,人们都以为象姐俩。这让梁燕燕叹气,却让母亲得意。

当初,父亲是厂里技术的一把手,技术比赛上过光荣榜,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哩,晚报上还登过介绍他的文章。他有了对象,是厂检验科的检验员,两个人相爱两三年了。这时候,母亲进厂了,在父亲手底下学徒。母亲那时候年轻,漂亮,整天在父亲眼皮底下转,搅得父亲心乱了。他爱上了她。能把一个上过光荣榜和报纸的全厂赫赫有名人物争夺到手,母亲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也疯狂地爱上了他。

两个人结婚了。第二年,便添了梁燕燕。

梁燕燕没有断奶,母亲发现他和原来的那个检验员旧情未断。她骂自己该死!光顾着高兴了,怎么忽略了这个检验员呢!真是糖吃多了不甜。检验员一直还没有结婚,痴痴地在等着他哩。他开始观察、注视。最后,终于在厂单身女宿舍里,堵住了父亲和这位检验员,赤条条地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她没有声张,只是上前打了那个女人一记耳光,便走出了屋。

她开始报复。她开始乱找男人,而且故意当着父亲的面。

最后,甚至公开把男人带到家里来过夜,而把父亲锁在门外,不许进来。

父亲提出离婚。她不同意。她一直耗到那个检验员最后好孬找了个人家结婚之后,才同意和父亲离婚。

这时候,梁燕燕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对这些事情似懂非懂。她只觉得爸爸很爱她,常常给她买好多吃的和玩的。

母亲和已经搭上线的男人再也断不了。自然,她得到过许多好处。她也想象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这些可恶的男人统统赶走。自己再找一个男人,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她的名声在外,谁敢要她呢?

梁燕燕从小就在这样环境中长大了。母亲的名声,象影子一样到处跟着她。她到哪里,都会看见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仿佛那一切过错,不是由于母亲,而是由于她。

她成熟得比一般孩子早。因为从懂事起,她家庭生活就被男人、女人之间错综复杂又简单得透顶,从开始种种兜圈子、迂回,故作姿态、假正经、虚假的爱、扭捏的情,一直到最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脱衣服上床睡觉……这些事情所充斥、所包围。母亲从来没有想到要避讳一下女儿。她似乎觉得女儿永远不会长大一样。

梁燕燕刚上五年级就来了初潮。殷红的血迹洇湿了裤子。

她正在看妈妈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本旧的《大众电影》,正在赌气,为什么那些女明星长得都比她好看。她叫了起来:“妈!”

“怎么啦,驴吼马叫的!”

“妈!我流血了!”

“哪儿流血了?”

当她指给母亲看时,母亲先是一愣,女儿才十二岁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初潮?然后扔给一条裤杈和一条例假带,说道:“没事!是女人都有这么一回事!洗洗,换上吧:”

做为女人,一生中那么一件大事,让母亲三言两语就对付过去了。但是,对于梁燕燕来说,却有着许多无法揭开的谜。

比如:为什么要来月经?我是怎么生出来的?爸爸怎么也说我是他生的?男人和女人为什么总要睡在一起呢?……这些对性既神秘、好奇,又胆怯的问号,一个个,随着初潮的来临,不断扩大,加深,就如同湖水受到了波动,荡开了一圈大于一圈的波纹。她不敢对母亲讲,只是慢慢地观察,对于母亲有时候晚上带来男人,感到格外好奇了。她真想看看他们究竟干的什么名堂。

母亲把她赶到外面的房间睡觉了。可是,已经晚了。

第二部分第20节:她怀孕了

一天晚上,一个男人,那是母亲的老相好,半夜里从母亲的房间里走出来。母亲没有送他。他们常常这样。走到外屋,月光分外亮,照得屋里白花花一片。梁燕燕睡热了,把被子全踢开了,露出一身滚圆的肉,白白的,细嫩而富有弹性。这让那一个男人看得眼馋。他在床前停住了脚步。随后,他便喘着粗气扑了上去,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她。她被惊醒了……

正在这时候,母亲披衣出来,一见这情景,上前“啪!啪!”

两个耳光,把那人打下床,骂道:“你还是人不是!你欺侮老娘头上来了!”然后抡起他掉在床上的裤带,把他打出了屋门。

梁燕燕不敢讲一句话。母亲抱着她哭了起来。

这是初二夏天的事情。

有了这一切,以往许多朦胧而又神秘的事情,一下子清晰了。而且,有了这一次肉体的体验,梁燕燕对性的要求也更明确和向往了。她总想那件事。她开始渴望接触到男同学。可是,班里男同学谁也不敢理她,都知道她的底。

她上了高一,她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游晓辉。她知道他和吕咏梅是街坊,一直偷偷要好。可是,她偏要把游晓辉从吕咏梅手里夺走。这一点,大概来自她母亲的遗传。

开始,游晓辉看不起她。但架不住她一盒盒烟,一张张电 影票,一条条手绢……频频递过来。别看她整天胡思乱想,学 习上还有点小聪明,考试时又能作弊,因此常常帮助游晓辉度 过难关。更主要的,她的大胆,让游晓辉难以自禁。

虽然,对这些问题,梁燕燕比对任何功课都要有学问,她 比一般同学懂得都多。可是,千里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她从游 晓辉那里,第二次尝到了男人的滋味儿。她和游晓辉都象顺着 陡坡往下滑的车,越滑越快,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就在上个月,梁燕燕的例假没有来。她以为是其他原因。

又等了一个月,依然没有来,而且明显犯困,想吐。她知 道,坏事了。这几天,她一直没来上课,正想办法呢。

她没敢对妈妈讲,只是对游晓辉讲了。

“真的?不至于吧!”

“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你要不认账,我就把孩子生到你们 家去!”

“你别嚷嚷!我的姑奶奶!”

“那你得替我想个法子呀!学校里,本来就想整治我。这 事要让学校知道,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游晓辉忙了爪。白天, 他还没事人一样,逮谁跟谁耍贫、逗闷子呢,现在,他也怕 了。这事让学校知道了,还了得!少说得来个处分!要是让他 爸爸知道了,还不得把他的腿砸断了!

自从上个月,梁燕燕的例假没有来,他就胆战心惊的,但 总觉得有个万一。万一不是呢?他幻想着侥幸。一个月,他的 心又痒痒了。昨天,从爸爸的枕头底下,他偷了两个避孕套, 这总保险了吧?谁知,晚上见到梁燕燕,他还没敢说避孕套让 老长搜走的事呢,梁燕燕先把这桩倒霉的事告诉他了。

“那你也得想法子!”

梁燕燕虽说平日满不在乎,一遇到这种事,她也害怕了,止不住扑簌簌掉眼泪。

这就是章薇要去电影院,看见他们俩在塑料菜棚下面嘀嘀咕咕的原委。

游晓辉一见章薇,忽然灵机一动,来了主意,对梁燕燕说:“快叫章薇!”

“叫她干什么呀!”

“你就叫她嘛!”

章薇的母亲是医生。她们家上溯三代都是医生。章薇的爷爷是区医院的院长,虽说在“文化大革命”中去世了,但老熟人很多。章薇去那里看病,从来是脚面水——平蹚的。求求章薇,让她找找她爷爷的老熟人,通融通融,替梁燕燕把胎打掉了,心病不就除了吗?

游晓辉就是聪明。在关键时刻,他的聪明常常帮助了他。

第二部分第21节:为什么要答应这件力所不能及的事!

短短两天,钟老师在章薇心目中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她觉得这个老师和别的老师不大一样。尤其是不象容老师和“老长”、“石头”他们,一见了学生,就象见了仇人。一张照片,一摞日记,只有钟老师能够这样做。

不知怎么搞的,梁燕燕怀孕的事情,章薇很想对钟老师讲。梁燕燕和游晓辉求她到医院说情,帮助打胎,这对于才十七岁的小姑娘来说,是件大事,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这不是找大夫看个一般的头疼脑热之类的病,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呀。她有些害怕。她怕别人说梁燕燕,也说她,把她和梁燕燕划等号。她和梁燕燕没有深交。她看不起梁燕燕。但她心肠太软,只是不愿意让她露丑,才答应了这件棘手的事。

现在,她想找个能够帮助她的人。找谁呢?家里,只有姥姥一个人。班里,同学很多,谁能够帮助呢?学校里,那么多老师,哪个可以信任,可以把这样的事告诉他呢?这不等于送货上门,往人家枪口上撞吗?……

她想起了钟老师。

昨天放学以后,她去找钟老师。快走到办公室时,她犹豫了。这样的事,在全校恐怕开天辟地不能算头一件;也绝不多。老师总归是老师,还不当成典型来抓呀?

章薇又走出学校。

可是,这事又的确让她揪着一把心。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都是怀着忐忑又向往的心情的。她同样渴望有一个男朋友,能够爱她,崇拜她,保护她。但是,她想好的,不能越雷池半步。也就是说,不能出事!少女的贞操,这是姥姥对她讲了不只一遍的老话题。虽说,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毕竟在心里占了分量。现在,让她出面去办这种事情---求医生打胎,给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学生打胎!她实在后悔为什么心肠一软,竟然答应这件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还得找钟老师!起码,可以探探他的口气。起码,他不会象老长和容老师干得那么绝。

章薇就这样踌躇不决地又走进学校。可是,这时候钟老师已经从操场上同李江流几个同学分手,回家去了。

命中注定,他帮助不了我!从学校里出来,章薇这样想。

只好咬咬牙,明天自己去撞了。但愿医院里那几个熟识的大夫,能看着姥爷和妈妈的面子,高抬贵手,帮了这个忙。

回到家,吃完晚饭,她依然心神不定。

姥姥问:“薇薇,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她有些不耐烦。姥姥是疼她的,但她总觉得疼得她心里腻歪,疼得不是地方。

章薇的父母都在青海地质队工作。当年他们一个从北京地质学院毕业,一个从北京医学院毕业,一个分配到了青海,一个留在北京。妈妈本来可以不走的。可是,她还是坚持走了。走的时候,姥姥哭成了泪人,姥姥骂妈妈一辈子再别进家门。可是,妈妈还是走了。在火 车站,别人的家长都来送行,只有妈妈孤零零一个人,倚在爸爸的身旁。当火车驰出站台的时候,妈妈才突然发现姥姥、姥爷在,就在站台最旁边的一根大理石方柱边。她把头伸出车窗,大叫:“爸爸!妈妈!……”

这就是爱情?爱情就有这么大的魔力?

这些 都是姥姥在没事时,想念她的独生女儿时,对章薇磨叨的。爱情,一个刚刚懂事的少女,就是从妈妈、爸爸这件事情中开始揭开了它的面纱,朦朦胧胧地认识了它。

章薇是在青海柴达木盆地靠近茶卡的一座绿帐篷里落生的。那时候,爸爸是地质队的分队长。妈妈是随队医生。大家劝她早早地回北京,或者到西宁生孩子。她总认为自己是医生,预产期还没到,不愿意离开地质队,也不愿意离开丈夫。

谁知,医生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孩子早产了,大概是颠簸的缘故。丈夫开着辆越野吉普,拼命往茶卡医院开,把医生接了来,孩子已经落生在帐篷里。医生剪断脐带,用手照婴儿的屁股上轻轻一拍,“哇”一阵清脆、撩人的啼哭声,帐篷里里外外的人都笑了。

四斤三两。她刚生下来,才这么重。依在妈妈的怀里,爸爸为她拍了一张照片,这是她在柴达木盆地留下的唯一纪念。

妈妈没有奶。任凭熬了多少羊排骨汤,又从青海湖特意找来鳇鱼熬成白花花的汤,一碗一碗,喝得妈妈直反胃,恶心,奶,就是一滴也催不下来……

两个月后妈妈的身体刚刚复原,抱着她登上汽车,又换乘火车,赶回到姥姥家。这是她到青海后第一次回家。

第二部分第22节:第一个吻究竟是什么滋味!

章薇留在姥姥家。姥爷、姥姥格外疼这个外孙女。“文化大革命”时,姥爷挨斗后,支撑不住,临终前,手里还攥着给章薇买来的薄荷卷糖。那一年,她才刚刚四岁。

生活在一个世代医生的家中,章薇被调理得身体不错。先天营养不良症状,很快就消除了。有了病,看着也方便。她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大戈壁滩上落生的。白白净净的,很招人喜欢。而且,越长成大姑娘,越出落得象一朵沾满露水的鲜花,更加漂亮了。

对于章薇的教育,姥姥也是很严格的。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章薇的功课一直很好。小学六年级。快要毕业了,临近期末考试时候,章薇果然中了姥姥的预言,来了初潮。由于姥姥早就向她解释过,而且早替她做好了各种准备,所以,她没有如一般女孩子那么慌张,相反很顺利地考完了试,考上了中学。姥姥对她这一点,很满意。她觉得她的薇薇长大了,是个好孩子!

可是,一上了中学,初一还好些,初二就不行了。姥姥觉得章薇脾气越来越怪、个性强,对自己也不如小时候那么亲近了。一肚子心思,问她,她也不肯说。你嘱咐她的事,她偏偏不愿意干。有一次,天凉了,起风了,早上上学的时候,姥姥一再让她把围巾戴上,她别别扭扭好容易戴上了,刚刚走出家门,还没有出院,就把围巾摘了下来,塞进书包里。隔着玻璃窗,姥姥看见了,“嗐!”叹了一口气。姥姥伤心了。

章薇觉得,姥姥只是从生活上、身体上、学习上关心自己,却不理解自己。自从姥爷去世以后,家里就没有一个男人。章薇越来越大,越渴望能得到一种异性的抚爱。她隐隐约约感到,那是与姥姥的爱不一样。每年,爸爸妈妈从青海休假回家一次,是章薇最愉快的时候,她和爸爸最亲。每次,送爸爸、妈妈走时,她都要大哭一场。她把自己所谓的爱,都寄托在妈妈,更主要是爸爸的身上,那是她理想中的英雄。

初一的春天,她从同学家里弄来一株葡萄架。同学告诉她:“到秋天就可以结葡萄,只要你侍候好它!”她开始天天浇水,盼着葡萄架长叶、开花,结出一串串葡萄来。因为秋天妈妈和爸爸就回来探亲了。开花时,刮了好多天的风,急得章薇要命。结葡萄了,那一串串葡萄,她谁也不让动,一直到葡萄烂了,一颗颗掉在地上,只剩下架子上最高的一串葡萄了。姥姥对她说:“摘下来吧!要不都烂掉在地上多可惜!”她不让摘。

她要等爸爸。爸爸终于回来了。那是一天晚上,她都钻被窝睡觉了,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惊动了,睁开眼睛一看,是爸爸!她噌的一下蹿起来,来不及问一下妈妈怎么没来,便跑到院里,搬来凳子,踩在上面。“你要干吗?”姥姥问。“我给爸爸摘葡萄呀!”她够不着,是爸爸踩在凳子上面,用剪子剪下了那一串红得透紫的玫瑰香葡萄,她乐了,“吃呀!爸爸!”她叫着……

在一个女孩子的天地里,不能缺少男性的爱。小时候,她把这种爱全部寄托在爸爸的身上。

初三毕业了。章薇发现了心底藏着的一个秘密,象小鸡雏啄破了蛋壳,终于从懵懵懂懂的世界中苏醒过来,清晰地看见了所要看的东西。父亲的爱,和对父亲的爱,并不能灌溉她那焦渴的心。而且,爸爸每次来去匆匆,除了带她到全聚德吃顿烤鸭,到公园照两张相,就是反复叮嘱她要听姥姥的话,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坏孩子接触,要常给爸爸、妈妈写信……每次来家都是这一套,象拷贝好的一样。她感到极大的不满足。

她还需要什么呢?

可以说,从吃的、穿的、到用的、玩的,她一样不少,比别的孩子更多些。姥姥膝下没有任何亲人,把爱都倾注她身上。爸爸、妈妈,在青海野外作业,工资高,对于自己的宝贝独生女儿,很是舍得花钱。

那么,她还缺少什么呢?

爱!一种异性的,又绝不同于父亲的爱。这个念头,开始象惊蛰后的小虫虫,悄悄地拱出地皮,钻出了头。尤其是看到电影、电视上情人相爱的镜头,看到公园里情人漫步的情景,让她害羞,又格外想看。有一次,她和几个同学到陶然亭公园参加消夏晚会,在湖畔的柳荫掩映的长椅上,依偎着一对 情人,那亲热劲儿,看了让她心怦怦地跳,她想快走,逃开, 却偏偏放慢了步子。她想不看,偏偏扭过了脑袋。朦胧的夜色 中,看不大清楚,更增加几分魅力和让人想象的成分。她甚至 听见了挺响的亲吻的声音。那响声,象密雨一样敲打在她的脸 上,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那情景,她怎么也忘不了。她幻想 着,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也能在这里,在绿荫掩映的长椅 上,亲吻一下自己。她不知道青春的第一个吻究竟是什么滋 味!她想!真的,她想……

自然,这仅仅是她想而已。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就 连在日记上,她也没敢记上这真实的想法。吻!这个字,她一 看见,心就象敲小鼓一样,怦怦直跳。

第二部分第23节:姥姥!我出去有点儿事!

上高一了,班里许多女同学比她胆子大,一个个,不是在班里,就是在学校里,要不就是在校外,有了男朋友。她说不上羡慕,心里却痒痒。同学之间的影响,好的象冲击波,不好的象传染病,那力量强似家长和老师的说教。虽说,有的女同学交的男朋友,象歪瓜裂枣,或者象玩扑克牌,拿一张,甩一张,或者就是为了免受欺侮,有个能打架的保镖,她看不大起。尤其象梁燕燕,她更看不起。可是,能有男朋友,对于她毕竟是个怪神秘,也怪有吸引力的事!她有着莫名其妙的骚动。

姥姥常问她:“你有没有和男同学交朋友了?现在的学生可了不得!你可得注意,千万不能和男学生交朋友! 分心、影响学习是小事,出了事,可就是大事!我可就对不起你爸爸、妈妈了……”

爸爸、妈妈来信常常问:“你有没有交男朋友?姥姥每次来信都提这事。我们也很担心。现在学校这股风气不正。你可不要辜负了爸爸、妈妈的希望呵……”

班主任容老师也找过她,对她说:“你在班里是个好学生,我对你的要求也就严格些。班上,现在让几个同学闹的,一条臭鱼坏了一锅汤!搞对象!才多大年纪就搞对象!你们知道搞对象是怎么回事吗?你们还太小。我知道你还没有这样!我是给你打打预防针……”

这些话,一次,两次,开始,她听着虽然不那么入耳,却并不反感,知道大家是为自己好。可是,次数听多了,这话便象炸了窝的黄蜂,总在耳边嗡嗡响,她不爱听了,她有些火了。她有时甚至想:哪有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交个男朋友怎么啦?我偏要交个男朋友,给你们看看!真的象洪水猛兽吗?

这只是气话。她始终并没有找到一个男朋友。班主任,爸爸、妈妈、姥姥,对她都还放心,都还不错,都觉得她是一个作风严谨的好孩子。

他们如果象钟老师看见了自己钱包中夹着的那张照片呢?

还会象以前一样看待自己吗?

又想起了照片,想起了钟老师,章薇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她本来想复习复习数学,翻开书,一次函数,二次函数,抛物线,双曲线……她什么也看不下去。

“姥姥!我出去有点儿事!”

“又出去!昨天你就出去,那么晚才回来!”

“人家有事嘛!”

“什么事?”姥姥正在给她缝一件过年穿的贡缎贴身小棉袄,放下了活,走出屋,站在她的面前,大有不问出个究竟决不放她走的架势。

“有事嘛!”章薇重复了一遍。她现在对姥姥的格外关心,越发忍受不了。什么事都要盘问,什么事都要写信向爸爸、妈妈汇报!难道现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吗?十七岁,早就退队了。再有一年,就有公民选举权了!

“薇薇,你实话对我说,你是不是在交朋友……”

“对!是交男朋友了,搞对象了,商量好了,明天就结婚!……”章薇赌气地打断了姥姥的话,跺着脚地说着。

姥姥不说话了,悄悄地抹着眼角。这一下,倒把章薇弄得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姥姥也是为自己好。

“姥姥……”她轻轻地叫了一句。

“薇薇,姥姥老了!树老根多,人老了就是话多,你别不爱听!你爸爸、妈妈在青海,那么远,把你托付给我,你可不能叫他们伤心呀!”一句“姥姥”,又唤回了那么多的柔情,老人家又唠叨起来了。

“姥姥!”章薇又不爱听了。

那么,你爱听什么呢?你希望姥姥对你讲些什么呢?姥姥老眼昏花地望着自己的外孙女。……

“ 姥姥,您放心! 我就是到死,也不找男朋友,也不结婚,和您过一辈子!”章薇搂着姥姥的肩头,说道。她不愿意看姥姥那种失意的眼神。她不愿意让姥姥伤心。

这话,虽说刺耳,小姑娘张口就是结婚,恐怕只有她们这一代中学生才能象口头禅挂在嘴上!但是,这话还是让姥姥放心,即使同样是赌气,却显得中听。

“那你干什么去呀!”

“我去找吕咏梅,一会儿就回来!”

找吕咏梅,姥姥放心了。吕咏梅家离着不远。姥姥的心,就是这样,总希望章薇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转。即使飞,也要象只风筝,那一头的线,在自己的手心里攥着,心里也就踏实 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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