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是哪个姑娘哭着喊妈妈,很快哭声四起,有人已经开始掏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奈何根本没有信号,伴随着狂风和大雨,气氛更加绝望凄凉。

纪之楠印象中上辈子这场地震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第一个站起来响应导演的号召,帮忙去抬摄像机和道具,这些东西要是没了,全剧组近两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

经过刚才最剧烈的那一震,四周逐渐平静下来,偶有小幅的余震波动,已经激不起什么大风浪,不少男演员和工作人员加入搬东西的行列,郭昊去东边把车子开过来,大家有序地把物品往车上抬。

此时人群中一阵骚乱,有个姑娘拔高嗓门喊:“我们家宁澜呢?”

出声的是宁澜这次新带来的助理妹子。

众人挨个传话,一圈下来都没找到人。

“有人看见宁澜了吗?”导演拿着大喇叭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

纪之楠皱了皱眉,从刚才到现在,无数张面孔从眼前掠过,似乎确实没有看到那小子。

棚还没塌时他曾在门口往里看,无意中瞧见宁澜在里面最角落的位置站着,难道到现在还没出来?

纪之楠只想了几秒,就把手上的三脚架扔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对着人群大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循着印象绕道已经坍塌的雨棚一角,地上只剩几根铁棍歪歪扭扭地杵在地上,他边掀塑料布边喊:“宁澜,你在吗,宁澜!”

很快便有虚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纪之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上加把劲,把厚重的塑料布挪开。

宁澜果然在下面,他咬着嘴唇细细呻吟,纪之楠顺着往他腿上看,原来他刚才在混乱中被倒下的木桌压倒,所以没能跑出来。

纪之楠力气不大,一下子没能把那桌子挪开,站起来气沉丹田,深吸气时差点呛了口水,宁澜惨白着一张脸道:“你走吧,不需要你假好心。”

纪之楠没理会,弯下腰刚开始使力,憋着口气往上抬。那桌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沉得要命,他这个角度又不方便发力,纪之楠力气耗尽,眼看桌子就要砸回去,一只手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托住他酸软的小臂帮他稳住。

“小星你让开,我来。”

稳重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之楠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秦魏宇另一只手抓住桌角猛一发力,将桌子掀翻,两人惯性地往后仰倒,秦魏宇在后面护着纪之楠,站定后问:“没事吧?”

纪之楠摇头:“没事。”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秦魏宇此时形容狼狈,完全不复平时好整以暇的模样,纪之楠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帮他理了理贴在额前的乱发。秦魏宇喘着粗气看着纪之楠,还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往下移动,抓住他满是泥水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

那边的宁澜摆脱桎梏,支着伤腿从地上爬起来,刚走两步又摔倒在地。

纪之楠过去扶他,他挣扎着要推开,冷笑说:“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圣母纪老师?”

纪之楠一点都不生气,平淡道:“别想太多,我只是答应了导演会把你带回去。”

宁澜看看他,又看看边上面无表情的秦魏宇,阴阳怪气一通冷笑,最后还是由着纪之楠架着他往人群处走。

雨还在下,比刚才小了些,天已经完全黑了,路面湿滑泥泞,纪之楠和宁澜走在前面,秦魏宇在几步之遥的后面打着手电照前方的路。从民房那边接过来的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只能根据微弱的人声和手机发出的光寻找方向。

刚刚经历完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凶险一刻,纪之楠却并不觉得害怕。

身后沉稳的脚步声让他十分安心,初夏略带闷热的雨滴打在皮肤上,渗入毛孔,蔓延五脏六腑,积压在心口缓缓流动。

他突然有很多话想对秦魏宇说。

他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是怎么过来的?

想问你还记得多少?全部吗?

还想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经过剧组前几天搭起来的木制塔台时,纪之楠微微扭头去看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高大男人,满腹冲撞、激荡着的想说的话,让他忽略了前方人群的呼喊和突然往这里照过来的车前灯以及急促的鸣笛声。

黑暗中,秦魏宇的脸被车灯照得倏忽间亮起,纪之楠回头的时候他正抬头望天,下颚线拉成一个刚毅而优美的弧度。

接着眼前的画面天翻地覆,纪之楠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得向前扑倒,耳边几乎同时传来轰然巨响,比刚才山石滚落的动静震撼千万倍。

他把头抬起来,艰难地张了张嘴,快要崩断的心弦在胸腔里战栗不止,连带着耳蜗里也发出尖锐的鸣响,身体里的全部力气都被抽空了,连扭头看一眼都无法做到。

秦魏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说不定是快死了。他记得乡下的老人家说过,人在死前会看到这辈子经历过的最重要的事情。

时间的齿轮在塔台倒下的那一刻戛然停止,这会儿总算休息够了,像被上满发条的玩具,开始嘎吱嘎吱地缓慢倒转。

他看见被情欲熏红脸颊的纪小星在他身下浅浅呻吟,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轮廓。

他看见一只软软的手举在面前,素色指环戴在细白的无名指上,月亮和星星交相辉映。

他看见藏在枕头底下的日记本,扉页上横七竖八地写满他的名字,那对从未使用过的钻石袖扣别在枕头的边缘,金属托已经在长期的抚摸下失去原本应有的颜色。

他看见纪小星闭着眼睛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双目紧闭,皮肤泛着不自然的冷青,他抖着手摸了摸前一天晚上还对自己笑着的那张脸,早已没有了往日柔软和温度。

他看见纪小星躲在角落里,以为没人发现他,走出去半步又缩回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鼻头红红的,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扭头消失在视野里。

……

或许是两辈子被他深深铭刻在脑中的事情太多,越到前面齿轮转得越快,画面在眼前飞快掠过,一晃便停在19岁那年的夏天。

窗外骄阳似火,蝉鸣阵阵,他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脑中却一刻也停不下来,又在重复已经构想了无数次的未来――

他会在一年内出国,五年内学成归来,他不需要一个很聪明的配偶,有些利用价值又能听他的话最好,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实力,把秦家牢牢捏在手心里,让他们血债血偿。

假寐的少年睫毛轻缠,在不知不觉中咬紧牙关,捏紧双拳。灵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奇怪的响动,他睁开眼睛往门口望去,只见门被缓慢拉开一条细缝,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在门缝里摇来晃去,伴随着刻意压低的清朗笑声,让他不由得倍感烦躁。

他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拉开门,做贼似的小家伙只来得及倒吸一口气,就一头扎进他胸口里。

那时候的纪小星大约齐他肩膀高,低头正好能看到他一段白皙的后颈,和修得干净整齐的短发边缘。

他刚要先发制人地质问“你在干什么”,怀里的人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他突然就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来,他把原因都归咎于这双眼睛太好看,而不是因为触动了他的心,也不是因为他刚好中意这样干净纯粹的人。

自打懂事起,他看到的“喜欢”和“爱”都是有交换条件的――父亲曾经喜欢妈妈,是因为她够漂亮;妈妈说爱自己,是因为想要自己帮她报仇;连他青春期对纪之樟那点朦胧的小悸动,也不过是因为纪之樟优秀且家世好,能跟他匹配,能被他利用。

他以为他的生命中只有筹码,没有爱。

所以迟钝如他,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没有意识到,是那双偶然撞进他怀里、后来又始终追随着他的的眼睛,在屈指可数的几个春夏秋冬里,给他的生活带来唯一一抹色彩。

放映机的胶片行至终点,齿轮停转,光亮湮灭的最后一瞬,眼前依旧是那双通红的眼睛。

“骗子……你不是想看我哭吗?你倒是看啊!”

寒冬的夜晚,饭店外的角落里,醉酒的小家伙像只受伤的小兽,倔强中难掩脆弱。

即便狼狈至此,那双眼里依旧盛满爱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而他不懂得好好珍惜,让它蒙上尘埃,让它雾霭环绕,让它伤心落泪。

秦魏宇努力抬起手,揩去将要落下的温热液体。

“傻瓜,谁说想看你哭了?”

他活了26年,才开始学着温柔地说话,学着怎样去爱一个人。

“我……我只想看你笑啊。”

第45章

住院的第四天,楼下的媒体记者和粉丝总算散去大半。

莉莉抱着早餐,鬼鬼祟祟地从楼梯爬上二楼,再乘坐电梯到住院区楼层,进门先解开口罩吐舌头喘气:“这大热天,我再这样跑几趟可能要折寿。”

纪之楠合上手里的书:“要不你也一起住院休养休养?这里条件挺好的。”

莉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誓死捍卫自由。”

一场中部山区的地震搅乱了大半个娱乐圈,《覆江山》被迫停拍,牵连演职人员无数,其中以受伤的纪之楠和宁澜为甚,两人的粉丝在网上闹了一波又一波,上了无数次热门话题,直到两人都发微博报了平安,事情才渐渐消停。

幸而两人都没受重伤,宁澜脚腕扭伤,纪之楠仅受到轻微擦伤,住院是因为大雨和伤口感染引起高烧,送到医院的当天晚上已经意识不清,挂了一夜点滴才醒过来。

大约是许多年没有发过烧,一场病来势汹汹,纪之楠现在还是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莉莉走后,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抱着早餐走楼梯上去,兜兜转转好半天,来到另一个病房。

秦魏宇安静地躺在床上,头和腿裹满纱布,若不是旁边的滴滴作响的检测仪证明他还有心跳,看起来与一具没有呼吸的人偶并无两样。

纪之楠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走进去在床边坐下。

他拿出一个包子,说:“喂,起来吃早饭了。”

床上的人没反应。

纪之楠咬了一大口,咕哝着说:“肉包子哦……要不明天带三明治,你喜欢三明治的吧?”

主治医师进来查房,看见纪之楠一点都不意外,到床边捏开秦魏宇的眼皮观察片刻,做完记录就要走。

纪之楠站起来拉住他:“他为什么还不醒?”

主治医师道:“手术很成功,可毕竟是大脑受创,再加上小腿骨裂,需要时间修复,耐心一点,很快就会醒了。”

相同的说辞纪之楠已经连续听了三个早晨,他有点茫然,拽住医生又问:“那,那我应该做点什么?”

医生很想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乖乖待着就好,瞧着他焦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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