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立刻就被拖了下去,打入了冷宫。

偏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花丛中急急奔出。

一边踉踉跄跄地跑,一边喊道:“拂拂!!”

“拂拂!!”

这是张才人的声音。陆拂拂光洁的额头上汗光光的,她迷迷糊糊,惊魂未定地想,张才人不是睡了吗?怎么现在跑出来了?好像还是来找她的?

但看到这浓雾中奔出个搴裙的美人,美人云鬓微乱,裙摆勾着一袭落花,气喘吁吁,呼吸紊乱,眼神似被浓雾沾湿了,楚楚可怜。

似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陛下,美人猛地僵住了,哆嗦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年对面前这个很好奇。

看都没看被拖下去的陆拂拂一眼,少年两扇纤长的眼睫一样,明媚又无辜地朝张才人招了招手,“你,上来。”

张才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梨花带雨。

陆拂拂看到陛下将张才人揽入了怀里,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再度用那评估猪肉的语气,笃定地说:“这个还行。”

接着拂拂她就被拖走了,没看完全程,不过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实现了张才人不用侍寝的美好愿望。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小姑娘的灵魂在此刻都被抽走了,双眼无光,愣愣地张大了嘴,莫得感情地飘荡在一个小内侍后面。

她明明都计划好了!!就像嬛嬛那样,在华林园中与陛下巧遇,只留下叫人浮想联翩的惊鸿一瞥。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拂拂被打击得双眼无光,垂头丧脑,体无完肤。

拂拂被拖走之后,就被个小内侍干净利落,快准狠地从宫苑中踢了出去,打包塞进了永巷。

所谓永巷,是王宫中幽禁罪妃宫婢之处。系统给出的解释是,也可以简单粗暴理解为——冷宫。

系统:【从进宫到冷宫,恭喜宿主十分荣幸地成为了大雍王宫贬谪速度最快的嫔妃呢^0^】

拂拂:……

别说了,再说人都要傻了。

小姑娘嘴里默默吐出一口幽魂来。

“既然进了这永巷呢,就别想着出来了。”领着她的小宦官名叫宗爱。

宗爱叹了口气,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拂拂,“不过你也别太伤心,虽然一生恐不得天子召见。但这儿安全啊。”

拂拂迷糊了:“也、也行吧?”

小宦官见之,愈发同情。

宗爱站定了,伸手一指,拂拂打起精神,顺着宗爱手指的方向看去。

但见庭院中晾晒着一床床颜色各异的衣被,有不少少女正忙着浆洗织染,忙得大汗淋漓。

“永巷的日常工作很简单,就是为咱们陛下与诸位妃嫔美人制衣做被。”

“你过来,我带你去你住处。”

陆拂拂的新住是个十人大通铺,房屋破败。

她伸手在床头一摸,已经发霉了。抬头一看,墙漏渗雨,长出片片霉斑。

此时屋里只有两个女孩。一个女孩大约十六岁左右的模样,肌似羊脂,发似乌缎,身形孱弱,脸颊微红,泛着点儿病态。她生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眼睫一眨,半是好奇半是含蓄地偷偷打量着拂拂,顾盼间颇有些书卷气。

另一个没搭理人,一脸高冷地坐在镜子前。

宗爱拉长了脸,走到了镜子前的少女身边:“方虎头,你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吧?”

少女撇撇嘴,眼神在那病美人面前扫了一圈:“袁令宜不也没干吗?找她呗。”

宗爱瞪眼:“她身子不好和你能一样?”

袁令宜有些惶恐地眨着眼睛,支起身子,轻声细语地说:“我来吧。”

少女:“你动什么?这不有个新来的吗?叫她干去。”

这个叫什么方虎头的,转过脸来,面色很不客气,将拂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小姑娘由宗爱领着,她生着鸭壳青的眼白,黝黑的瞳仁,头发又黑又亮,发根微红。

浑身上下,有种山野间健壮的幼鹿瞅着人的神气。

“你叫什么?”

“俺叫陆拂拂。”

“哦,对,阿陆,”方虎头一副熟稔的模样,“你新来的,就去帮我把外面那盆衣服洗了。”

拂拂并没有反抗,她此刻已经重新振作了精神,很敏捷地走出了屋里,走到一边洗衣服去了。

宗爱愣了一愣,“唉”地叹了口气,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个傻子。

她不糊涂。

拂拂搓着衣服,慢慢地想。

她初来乍到,总要先摸清楚环境。

拂拂乖巧,方虎头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

镜子照不下去了,她虎着张脸走到了拂拂面前,恶声恶气地说:“叫你动你就真动啊!”

“面团似的性子,小心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让开,”方虎头一脸不耐地将她赶到一边去,“我来。”

拂拂觉得她光站着也不大好,便也蹲下身来帮忙搓洗。

方虎头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她在永巷里待得时间久了,还是第一次碰上刚来永巷却不哭不闹的嫔妃。

她面上有点儿古怪,又有点儿好奇。

本来她叫她洗衣服本就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如今目的达到,也没理由再为难陆拂拂。

相反的,陆拂拂这不哭不闹的性格,反倒让她有几分喜欢。

名叫方虎头的少女拉长了脸,趁着两人一块儿洗衣服的时间,还向她透露出来了不少信息,无外乎是要如何在这永巷里生存的。

拂拂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这一盆衣服洗干净了,挂在了晾绳上。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已是到了饭点,吃中饭的时候,宗爱和其他几个小宦官把吃食抬了过来,分下来,一人碗里也不过半碗米饭,一筷子青菜,兼之两块咸鸡、咸鸭。

拂拂劳动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当下急不可耐地捧着碗吃了起来。

往袁令宜碗里夹了一筷子咸鸡,方虎头转过脸来看向陆拂拂,继续方才的未尽之言。

“你记住了,这永巷里管事的宦官是永巷令①曹忠。”

拂拂看在眼里,眨眨眼,心里飞快地想,这少女看着虽然凶神恶煞了点儿,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闻言拂拂恰当地露出了个迷惘的表情。

袁令宜搁下了筷子,温声细语地插了一嘴,“你有所不知,永巷令曹忠是此地总管,掌管此地大大小小诸项事宜。”

在这地方,曹忠俨然就是能只手遮天的存在。

倘若谁家的家人想要捎来点儿什么东西,必须得走曹忠和他手底下这批小内侍们的门路。

家人但凡进一物,非数吊钱拿不下来。

袁令宜唉地叹了口气,拢着眉头苦笑:“曹忠等一干内侍们克扣用度已是家常便饭了,想要在这儿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大家也没什么生钱的门路,故而多做些女红。”

“只不过……”袁令宜欲言又止,“针线是他们代买的,做好了拿出去卖银子换钱,也是由他们代卖。”

“你平日里一定不要轻易得罪他们。”

拂拂听得心惊肉跳的,知道袁令宜和方虎头同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当即在心底郑重地默默记下了。

脆生生地应道:“俺知道了,多谢刘娘子与方娘子提点。”

小姑娘的嗓音并不软糯,她天生嗓音清脆,甚至含着点儿八九岁的男孩子气。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审美有不小的差距。

男人偏爱混合白莲和绿茶风味儿的“纯欲”款,但女人往往能一眼看出这其中的心机,心下对这些狗男人的眼光嗤之以鼻。

面前的陆拂拂,她年纪正小,少了点儿娇气的黏糯,这像小牛犊一样机敏又神气的模样,正处于少年与少女,雌雄莫辨之间,灵气逼人,分外讨袁令宜喜欢。

说了这些沉重的,袁令宜又柔柔地笑起来,“先吃饭吧,你也不要害怕,在这儿总不至于糊里糊涂地就丢了性命。”

这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拂拂知道了,袁令宜出生士族,方虎头出生出生军户,两个人一动一静,一文一武,在永巷中相依为命。

但凡刚被打入永巷的嫔妃,无不是哭哭啼啼,神情灰败进来的,随后就被这无边无尽的劳苦折磨得形销骨立。

但陆拂拂明显没这个困扰,她就像是一把野草,随遇而安,就算给她个石头缝她也能顽强地探出个头,长出来。

实际上,盯着主界面板上的人物介绍,拂拂撑着下巴,内心有些忧愁。

入宫三个月她就成功实现了由[才人]到[冷宫弃妃]的逆升级。

手指一点,翻到了牧临川的人物界面。

[好感度:负5]旁边还有括弧,用加粗的黑体大字注明(讲话太土)

这深深刺痛了拂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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