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流摇头:“不是串通一气,是在基于事实的基础上,做到说法一致,不能我说东你说西,这样下去,我们谁也洗不清罪名。说不定万一宋国文死因不明,宋家又一口咬定他是被陷害致死,我们怎么办?背一辈子黑锅你愿意?”

吴小舞额前一缕头发总是调皮地挡住眼睛,她就不时地抬手拢起头发。拢头发的时候,她手腕轻盈,头微倾,长长的脖颈和如玉的手指相映成趣,展现出人体最为和谐的艺术之美。

离得近了,又或许是观察得细致了,倪流才体会出吴小舞的与众不同之处,不由暗暗佩服宋国文的眼光,不愧是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物,有眼力,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吴小舞为什么深得宋国文的重用,不是因为吴小舞的年轻漂亮,更不是因为吴小舞慵懒味道的声音,而是因为她的气质和优雅。

没错,吴小舞坐下的时候,背直、胸挺、腰细而下巴微收,凝神细听的神态,气质如玉优雅如虹,确实是少见的集知性美和天然美为一身的美女。不近距离观察或说吴小舞不摆出聆听的姿态,她的内涵美就流露不出来。

通常情况下,美女是稀缺的资源,但相对来说,普通美女还算常见。而长得漂亮又有气质的美女,就相对少了。既漂亮又气质并且优雅的女子,就更是少之又少。再如果既漂亮又气质优雅,而且还有让人沉迷的知性美的女子,就是凤毛麟角了。

不得不说,吴小舞就是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怪不得宋国文会重金聘请吴小舞担任秘书,尽管吴小舞既不干练又不精明,但她不必说话,也不用用行动证明她的价值,只需要施施然当前一坐,就能让许多人为之惊艳。宋国文有这样一个艳压群芳的秘书,自然可以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品味。

惊艳,就是生产力,就是脸面,就是襄都首富宋国文彰显品味的名片。

当然,如果说吴小舞是花瓶,对她也不公平,她也不是胸大无脑的一类,成长需要时间,倪流工作三年,才觉得摸到了社会大门的门口,吴小舞才毕业一年多,她的表现应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倪流想通了这一点儿,忽然觉得他前两天对吴小舞有些逼迫过紧了。

“小舞,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我也是一时着急,没有恶意。”倪流确实是真心诚意向吴小舞道歉,而且他也知道,想要弄清宋国文的真正死因,吴小舞是最关键的一人,再有,吴小舞虽然跟了宋国文才一年多,但她毕竟是宋国文的秘书,借助秘书身份的优势,她肯定掌握了集团内部许多的机密。

“不要紧的,倪流,你别想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吴小舞忙摆了摆手,一脸歉意地说道,“我是在怪我自己不争气,真没用,遇到事情不够冷静,耽误了好几天的宝贵时间……是这样的,在和你通话之前,宋总受王树斌之约来石门和他谈一笔生意,吃饭的时候,宋总先提到了欠账的问题,王树斌说等他周转开了,马上就会还钱……”

几天看守所的日子让倪流想了许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宋国文留下遗嘱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免真被拖入遗产争夺战的深渊之中。

宋国文临死之前非要留下遗嘱要将全部股权和债权交给他,应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以宋国文十几年在商场上的打拼,他是什么样的人倪流还不清楚?宋国文能在喝了一斤半白酒的情况下头脑清楚地讨论合同细节,还能一路开车狂彪180公里,况且当时在奔驰车内口述遗嘱时,他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基于以上事实倪流完全可以断定,从一开始宋国文非要让他开车送他回家,到半路上突然留下遗嘱,说明宋国文事先察觉到了什么,才及时立下遗嘱防患于未然。

王树斌的大名,倪流也知道,作为石门中远集团的总经理,王树斌的触手涉及到了汽车销售、煤矿和医药等众多行业,在石门富豪中,也算小有名气,如果排名的话,也算中等偏上。

不过王树斌的为人如何,倪流就不得而知了。在进看守所之前,他虽然有一个亿万富翁的姐夫,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商业圈子里的精英人物有什么交集,所以对于石门商界的大小人物,他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宋总一开始不同意,说他现在也是资金紧张,希望王树斌先还一部分欠款再谈合作,王树斌口头答应先还宋总500万,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喝一杯酒50万,如果宋总喝够10杯,他就当场写500万的支票还账……”吴小舞娓娓道来,她收腰挺胸的姿态确实优雅而迷人。

以拼酒论英雄,是酒场上的常事,倪流点头:“后来呢?”

“后来宋总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口气喝了十杯,可能喝得太急了,他还吐了一次。再后来他还嚷嚷着要多喝几杯,还问王树斌敢不敢在500万的基础上,继续一杯酒50万玩下来,王树斌怕了,陪着笑脸说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王树斌还说……”

吴小舞忽然愣住了,想起了什么一样,一下睁大了眼睛:“对了,倪流,我想起来一个细节,王树斌拉住宋总的手不让他喝酒,他还让我打电话通知宋国武,说让宋国武接宋总回家……我正要打电话时,宋总拦住了我,说让我打给你。”

王树斌让吴小舞通知宋国武?倪流心中一跳,宋国武虽是宋国文的亲弟弟,但在远思集团没有担任任何职务,这也是倪流最佩服宋国文的一点,远思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中,没有一个宋国文的亲戚,就连姐姐倪芳也没有参与集团的经营管理。

当然,宋国文不任人唯亲而任人唯贤是好事,但就倪流认为,未必矫枉过正了,只要确实有才能,哪怕是亲戚也要举贤不避亲。

又一想,让宋国武来接来宋国文也说得过去,宋国武是宋国文唯一的亲弟弟,但……倪流又想到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所在:“小舞,王树斌认识宋国武?”

宋国武既然不是远思集团的管理高层,平常他就不会出现在宋国文的交际圈中,而宋国武常年在襄都,很少去石门,身为石门中远集团总经理的王树斌怎么会认识宋国武?

“不知道。”吴小舞摇头,又歪头想了一想,“我觉得……王树斌不应该认识宋国武。”

“怎么说?”倪流眼前一亮。

“宋总在外面很少说家里的事情,许多生意上的朋友都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但王树斌偏偏就让宋国武接宋总,真是怪事。”吴小舞的眼中也有亮光闪动,她微有几分激动,“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你一说,还真有几分可疑,难道说真是王树斌故意害宋总……不过王树斌也喝吐血了。”

倪流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吴小舞的话:“心里有数就行了,别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还有,这事儿不能对警察说,就你知我知就行了。”

吴小舞和倪流现在同舟共济,倪流就是她目前最信任最依赖的人,自然对倪流的话言听计从,不过她还是想不通:“王树斌想让宋国武接宋总回去,难道说,万一宋总真是被人害了,莫非宋国武也有份儿?”

倪流忙伸手捂住了吴小舞的嘴:“告诉你了不要乱说话,怎么还说?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看守所!”

“不好意思,一时嘴快就说出来了。”吴小舞吐了吐舌头,多了一丝调皮可爱,她向倪流伸出了右手,“握握手,就是好朋友。”

刚才捂嘴的动作是下意识完成,倪流压根就没有多想,收回手后才回味起吴小舞嘴唇的温热,不由心神一荡,随后又握住了吴小舞温润而怡人的小手,他小声说道:“从现在起,我们就咬死一件事情,就是不管警察怎么问,都根据事实说话,不过整个事件中的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要说出来。”

“嗯,我听你的。”吴小舞眼中隐隐有一种保守秘密的兴奋,不过她的兴奋只持续了几秒钟,又问,“我还担心一件事情,就是如果尸检报告出来后,宋总确实是死于酒精中毒,最后宋家还是一口咬定你为了霸占远思集团,故意在路上耽误时间,最后导致宋总抢救不及时而死亡,围绕远思集团的归属问题,说不定会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

倪流点头笑了,恢复了镇静的吴小舞终于显露出了聪明和才能,也证明他的眼光没错,吴小舞不是花瓶,她的话说得也对,宋家既然直接报警声称他毒害了宋国文,显然对他意见极大,那么就说明了一点,宋家严重怀疑遗嘱的真实性,并且可以预见的是,宋家不会善罢干休。

不过,倪流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他笃定地说道:“只要尸检报告出来,证明宋国文确实是死于酒精中毒,就还我清白了。再说我清白不清白,你还不清楚?”

吴小舞悄然一笑,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说道:“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我清楚是清楚,但万一我不给你作证,你怎么办?”

“你不会。”倪流信心十足地说道,气定神闲地笑了,“你不是那种人。再说,宋国文的死,你也有作案嫌疑,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就是和我保持立场完全一致。”

吴小舞一拢头发,低头想了想,咬了咬嘴唇,好奇地问:“有件事情我想问你,远思集团……你到底想不想要?”

“保密,现在还不能说。”倪流神秘地笑了笑,“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

“好吧。”吴小舞不问了,她站了起来,伸了伸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是在向倪流展示她优美的身体曲线一样,忽然神色又黯淡了几分,“万一宋总真被查出是中毒死的,我们可怎么办是好,现在冤案错案也不少,前几天我才听说一个人被判了死刑,人刚被枪毙,就抓住真凶,人都死了,再还了清白还有什么用……”

倪流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有我在,不怕,不管尸检出来是什么结果,我都有办法洗脱我们的罪名。”

“你这么有信心?”

“事在人为!相信我,没错的。”倪流身在困境之中,还不忘安慰和打趣吴小舞,“不过就是有一点遗憾我没有办法弥补了,和我在一起同居了几天,你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要是让你男朋友知道了,他再是小心眼的话,你就不好解释了。”

“什么同居?难听死了。”吴小舞伸手推了倪流一把,“没关系,不怕告诉你,我男朋友大度得很,他不会怀疑我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你有男朋友了?”倪流以为吴小舞还没有男朋友,故意试探她,没想到她承认了,不由微感失望,“他做什么工作?叫什么名字?”

“干吗要告诉你?保密。”吴小舞背过身去,给了倪流一个浮想联翩的后背。

一天后,尸检报告出炉了,经检定,宋国文确系死于酒精中毒!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时,距离宋国文之死已经过去了四五天,几天前的大雪依然还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厚厚的积雪,一些地段被过往的汽车压得泥泞不堪,整个城市呈现出黑黑白白的斑驳景象。

不过除了白色的积雪和黑色的泥泞之外,城市中更多的是位于积雪和泥泞之间的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似乎在昭示一个道理——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介于黑白之间。

倪流被关进看守所时,无人来送,走出看守所时,有人来接,是姐姐。

姐姐倪芳憔悴了许多,和以往出门必定精心打扮一番不同的是,她头发微乱,双眼红肿,脚步轻浮,显然还没有从宋国文猝死的悲痛中走出来。

“姐……”倪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姐姐是遭遇了不幸,他也同样失去了亲人,而且还因此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却又没有办法向姐姐诉苦,只能默默承受,“你来了。”

“倪流,让你受委屈了。”倪芳见倪流胡子未刮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悲中从来,一把抱住倪流放声大哭,“姐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姐姐和他们拼了……”

倪流听了出来不对,等姐姐情绪平静了几分,他才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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